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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文工团-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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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怀疑,别人就更怀疑不着了。
  然后她想明白了,蒋珂知道她和赵参谋的事情,蒋珂也说过,安卜和施纤纤昌杰明都知道。所以叶湘出了这事以后,他们就怀疑她了。因为怀疑,蒋珂才会跑回来特意看她的牙膏。
  而安卜和蒋珂等着她说话,看她一直不吱声,安卜拉掉头上雨衣的帽子,直接往她面前去,说:“那我们现在就送你去审讯室,看你能撑得过几天。”
  于怡姗看安卜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慌得连连后退。抵到身后桌子的时候她彻底绷不住了,低着头开口道:“不要送我去审讯室,我说!”
  安卜这便停住了步子,看着她,“说吧。”
  施纤纤还在云里雾里,往蒋珂旁边去去,看蒋珂两眼,也不出声胡乱问什么,然后便听于怡姗说:“是我挤了叶湘的牙膏,但我只挤了一回。”
  她这话一出口,屋里的刘兰翠、蒋珂和施纤纤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刘兰翠甚至双眼发红,自己拿着牙膏也掐了又掐。只有安卜,没什么情绪波动。
  然后于怡姗便在四个人的逼视下,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叶湘的牙膏第一次被人挤,确实是她。那天她牙膏没有了,要去洗漱的时候才发现,懒得去柜子里拿新的,顺手就挤了叶湘的用了。因为蒋珂和刘兰翠的牙膏都不是很好,所以她挑了叶湘的。
  本来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她也没当回事,没想到晚上叶湘就说了这个事。她本来就因为赵参谋的事挺恶心叶湘的,然后看到她因为牙膏的事情生气,出于不想她好过的心理,后来就故意每天在她的牙膏上按两下。叶湘因为挤牙膏的事情而爆发,她越愤怒越不高兴,于怡姗就越暗爽。
  听到这里的刘兰翠觉得心寒,问于怡姗,“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你为什么不替我想一想?”
  于怡姗看着刘兰翠咬咬下唇,“我一直和蒋珂在替你辩解,是叶湘思想有问题,瞧不起你,非说是你。她没有证据,凭什么咬定是你。”
  刘兰翠红着眼睛,“可你明明知道不是我,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可你还故意刺激她,让她对我成见越来越深。”
  眼见着两个人要吵起来,蒋珂这时候出了声,打断她们的对话,问于怡姗,“那后来叶湘说有人用她的洗头膏肥皂,甚至说有人翻她的柜子,是不是你?”
  于怡姗把目光垂下去摇头,“我除了第一次挤了她的牙膏,后来不时捏两下,就没做过别的事情。洗头膏和肥皂是真的她自己疑神疑鬼,也没人翻过她的柜子。”
  事情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可是谁能想到,事情本身却闹得那么大那么复杂。
  话说到这里,施纤纤也听明白了,虽然她还不知道蒋珂和安卜为什么会怀疑到于怡姗的头上。她看着于怡姗,这时候也参与其中开了口,问她:“那你总想到了叶湘和翠儿会因为这事闹起来吧?你为什么不适可而止?”
  于怡姗吸鼻子,半天说:“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让叶湘不好过,想看她跳脚。她没有证据,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自己气自己。”
  施纤纤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恨叶湘,便看看蒋珂。蒋珂这时候也没办法跟她说,给她一个眼神,然后没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
  而这时候刘兰翠忍不了了,把手里的牙膏饭盒一股脑全摔到于怡姗身上,眼睛红得恐怖,看着她说:“你不想她好过,那你想过我吗?你做了你不敢承认,在我面前还顺水推舟,诱导我去揭发叶湘,你别说你没诱导。不是你提醒我,我没想到要揭发她!”
  于怡姗不认,低着头小声,“别推得这么干净,想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叶湘的事情我早就告诉你了,不是出事后才告诉你的。就算我没提起来,你自己也会想到,也会去做。如果你不想做,我提起来你也不会去做。是她抹黑你,让大家都歧视你,你报复她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我诱导你。”


第77章 
  于怡姗话说到最后; 刘兰翠无话可说。
  刘兰翠确实不是因为于怡姗提起叶湘谈恋爱的事她才去做了这样的事情,而是单纯就是受不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状态; 想报复叶湘; 而只有揭发叶湘谈恋爱这一件事情可以快速而有效地达到她的目的。
  只不过目的达到了,叶湘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她又开始回过头来对自己进行良心上的谴责。
  其实于怡姗不是很明白刘兰翠这种自我谴责的心理; 因为细细捋起来,她一点错都没有。要说哪里值得良心不安,也就是她不是单纯为了革命队伍的纯洁性做贡献,为人民除害,还带着报复的心理罢了。可这有什么呢; 因果报应不就这么一回事吗?
  于怡姗看刘兰翠没说话; 其他人也没说话; 便抬起头来看着刘兰翠,片刻又说:“我不知道你哭哭啼啼什么,你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不是吗?我是因为没底气才没做的,要是她不知道我的秘密,我早检举揭发她了。她自己做的事恶心; 检举揭发她怎么了?”
  是的; 检举揭发她怎么了?她自己犯的事严重; 能怪得了别人检举揭发么?就算是她于怡姗诱导了刘兰翠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又怎么了?站在正义的一边; 她们谁都没有错。政委不是天天说么; 革命队伍里容不得沙子; 思想作风不好,行为更是败坏风纪的,那是自己找死。
  然后刘兰翠似乎就从纠结的情绪里走了出来,也似乎想通了。她妄图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择干净,那是不可能的。这件事牵涉四个人,要说谁最无辜,那就是她,但事已至此已经推脱不干净了。她莫名其妙被卷入了本该属于于怡姗叶湘和赵参谋三个人的事情当中去,被污蔑被歧视被孤立,被逼到心态失衡。
  她现在大约是承认了自己心态失衡,也就开始接受自己检举揭发叶湘这件事。她又想,如果自己不检举揭发叶湘,那就一直这么受气受人白眼唾沫星子在文工团里呆着么?这件事情确实不是于怡姗诱导她的,而是叶湘逼她的。如果不是叶湘一味在背后抹黑她的人品,让她在文工团没办法立足,她也不至于做出这件事。
  刘兰翠耷拉着表情去往凳子上坐下来,头发上的水滴干了,湿刘海全部糊在脑门上。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小,配合着她的心境,她的心也越来越宁静。她觉得自己可怜,又不可怜。她觉得叶湘活该,又不敢太坦然说她活该。而于怡姗好像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在背后拱火,刺激着事情一步步严重化,是真正的心黑。
  刘兰翠后来平静下来了,觉得自己择不干净也就不择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义,只知道自己无路可选。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觉得自己还是会检举揭发叶湘,除非挤牙膏那件事情从开始就不发生。
  而挤牙膏的人于怡姗,也主动去政委那里承认了错误。大约是有矫饰的,不可能把不可说的心思和盘托出。她在刘兰翠蒋珂施纤纤和安卜面前就不承认自己有多恶毒的心思,只说没想那么多。然而到底有没有想那么多,只有她自己知道。到了政委面前,事情说起来自然也更简单。
  可以想见于怡姗是怎么矫饰挤牙膏这件事的,起初是因为无意,并不是恶意想占小便宜,后来则是玩心重恶作剧,没想到叶湘和刘兰翠会打起来。而打起来后面的事情,其实已经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了,她不需要多说什么,那完全就是叶湘和刘兰翠之间的事情。而且那件事情,也不存在需要解释的地方。
  挤牙膏恶作剧是一件不大的事情,再加上于怡姗主动认错,认错态度极其诚恳,所以过去得也很快。虽然事情本身过去得快,但她也被记过批评,在档案上留了一笔,成为了文工团不光彩的一个人。
  这个时代对于犯错误的人尤其严苛,只要是犯过错被处分的,便将长久地活在众人鄙夷歧视的眼光里,以后不管再做什么都摆脱不了这样的眼光。
  但是和叶湘比起来,于怡姗得到的处分又实在算是很轻的了。
  刘兰翠是把自己洗刷了干净,但是她并没有胜利者的荣耀与高兴。之后她变得越发话少内敛沉闷,比一开始进文工团的时候还极端一点。一开始她是因为畏生自卑,但是在之前她好不容易融入集体,并且被老师看重委以重任而有点活泼起来,结果又打回去,现在则是主观自闭,她害怕跟人过密相处。
  叶湘的事情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隐隐作痛。
  ***
  而在于怡姗承认自己挤了叶湘牙膏的当天,蒋珂就产生了想搬离这个宿舍的想法。但是和施纤纤商量了一阵,怕再惹起不必要的矛盾,所以就把这心思暂时给按下了。
  蒋珂跟施纤纤去她宿舍呆一会的时候,手指都是冰凉的。雨衣脱了挂在门后,已经没有水珠可滴。外面的雨慢慢停下来,雨后的天空开始放晴。
  暴雨来得急来得猛,去得也快。
  暴雨停后,蒋珂和施纤纤没有留在宿舍休息,仍去练功房练功。《草原女民兵》的领舞是她们两个人,这出舞蹈现在已经练差得不多了,再多排练些日子就可以上台演出,所以她们更不敢懈怠。
  出了营房走在湿洼的路上,刚出云的阳光照在水洼里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施纤纤也被叶湘的事情弄得一肚子的惊气,所以总是不自主地跟蒋珂提起来,说:“现在非常时期,你自己小心知道吗?”
  蒋珂当然知道施纤纤是在说她和安卜的事情,她也不是傻子,在这种节骨眼上还和安卜谈情说爱。就算这事没发生之前,从北京回到南京这两个多月,她和安卜之间也是保持适当距离的。那一晚在北京招待所里的事情,早让她心生小心了。
  蒋珂和施纤纤去到练功房,换上练功服穿上舞蹈鞋套上大袜,练起舞来双脚踢跳在地板上,发出密集的”咚咚咚咚”的响声。在这样的响声里,蒋珂可以忘掉一切,转体转到时间尽头。甩在脸畔的辫子和额头上的汗水,是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真实的存在。
  《草原女民兵》在又排练了一个月之后,正式登上了文工团的舞台。虽然是小演出,但还是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很多样板戏和老舞蹈观众都看腻了,难得来点新鲜的,自然招人喜欢。
  也是从《草原女民兵》演出开始之后,文工团外部的人也才真正意识到,郑小瑶不再是文工团里的台柱子了。有人知道她结婚了,生活的重心放去了家庭上。现在在文工团只参与些必要的事情,跳一些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舞蹈。而文工团里继了她位置的,比她还出色的姑娘,叫蒋珂,也就是新舞蹈《草原女民兵》的领舞。
  《草原女民兵》在初次演出得到很好的反响以后,在八一建军节的时候自然就排进了文艺演出的节目单里。这个节目没有人拖后腿,包括又恢复独来独往,平时沉闷到不跟人多说一句话的刘兰翠。她仍然练舞刻苦,每天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兼顾跳舞和唱歌,练嗓音练舞蹈,其他什么都不管。
  而于怡姗因为挤牙膏的事情也自然被人孤立了起来,每天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有一点出格的举动。因为犯过错,所以她现在任何一点举动都在放大在别人眼里的。这个不盯着你,有那个盯着。闲的人多了,想为民除害的人也多了,谁都不好得罪。想顺顺利利在文工团呆下去,只能忍气吞声。
  蒋珂每天还是一样的生活,早起出操练功,除了听文件吃饭和睡觉的时间,剩下的都泡在练功房排练厅。安卜近来也没有经常来找她,除了吃饭的时间饭堂相见,一个桌子上坐下,一边吃饭一边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其他的时候都是各忙各的。
  蒋珂忙自己事情的时候多半都很专注,没有其他让她纠结的事情她就只专心跳舞。和安卜多久没好好说话了,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下来只说了几句话,这种事情她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她只是觉得,时机不合适,不能亲近就不亲近,各忙各的也挺好。
  但安卜记得,并且并不觉得这样的状态很自在很好受。从四月份回到南京开始,蒋珂就一心扑进了舞蹈里,基本没有多少时间跟他在一起,或者说跟他有互动。在叶湘的事情发生后,两个人就更加克制,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连半句暧昧的话都不会说。
  安卜不自在的地方不是这种保持距离的状态让他受不了,而是他明显能感觉出来,蒋珂完全不觉得这样的相处状态煎熬,也就是她完全可以接受没有他的生活,并且可以生活得很好。有时候安卜就想,可能他消失在蒋珂的世界里,她也不会怎么样,或许蹙个眉头就把他忘了。
  然后在这样的一段时间里,他一遍遍地想起出差刚到北京那晚,蒋珂跟他说的那些话,都一个意思——他不够重要。
  有时候觉得怪难受怪煎熬,他会抽着烟在私下里跟施纤纤说:“我总是希望她能把我多往心上放一点,不是需要我的时候,或者只有我接近她的时候,她才能想起我,是不是我自私?”
  “自私什么呀?”施纤纤看到安卜和昌杰明抽烟都是一个动作,掐下来掐灭,跟他说:“这不正常的吗?你命苦呗,遇到个不为这事头昏的姑娘。你想想,要是遇到那种成天粘着你,没你什么都不能的,赖着你就要嫁给你,你受得了?”
  安卜深深吸口气,“我倒希望她这样,被人告发我都不怕。”
  施纤纤把手里的半根烟掐了又掐,“你是不怕,可她怕。”
  【他们之间就是这么个事,基本无解,所以安卜也不再多说,心想大约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那就姑且等着吧。
  安卜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又把昌杰明的事情告诉施纤纤,跟她说:“老昌的事情家里都安排好了,转去革委会当个小办事员,有编制,慢慢干着不着急。你们看什么时候合适,把恋爱报告打了吧。别这么吊着老昌了,你没看他这几个月都忙呆了,还没见过他这样。我看是真上心了,打算好好过日子。”
  施纤纤嘴角里藏着一丝笑意,回安卜的话,“我知道。”
  只要他有心,那施纤纤肯定就不会空口吊着他。当时吊着他,不就是为了逼他想一想自己以后到底要怎么干么?以他在军队里混的样子,基本不能有出息,政委团长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入党提干的事从来都不考虑他。他虽然是干部子弟,但是混得太难看,谁也不能瞎着眼给他入党提干呀。
  现在他自己想好了,不想在部队里混了,转业去政府机关,也挺好。只要踏实工作,在哪里都好。施纤纤想着,等他把转业的事情办好,材料各类东西都转好,来找她的时候,就去政委那里把恋爱报告打了吧。】


第78章 
  施纤纤和昌杰明之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了; 差不多板上钉钉。只等着昌杰明现在的工作安排好,在单位里稳定干下来; 她们就打恋爱报告。打完恋爱报告一年半载; 把婚结了就行。
  但对比起施纤纤和昌杰明之间的简单,安卜和蒋珂之间那就显得未来渺茫且复杂了。因为蒋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入党提干; 要等。
  施纤纤不知道蒋珂有别的宏伟的心思; 便跟安卜说:“你背后帮她使点劲,政委那里多说说好话,让她早点入党提干不就好了吗?现在这么偷偷摸摸的,她当然小心啊。如果落到叶湘那个下场,一辈子就毁了; 当然要谨慎一点。”
  安卜当然知道蒋珂谨慎是没错的; 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他以为自己能承受在北京那天晚上蒋珂说的所有话; 其实他太高估自己的承受力了,他根本就没那么自信。只要蒋珂对他冷落,他就会不踏实不安心,反复想到那天她说的话。
  这些施纤纤都是不知道的,所以话说起来才会那么轻松。安卜自我消化; 不想太过表露自己的不安心; 让人感觉起来特别没出息。他吸气呼气; 回施纤纤的话:“我一直在帮她; 也不仅仅是希望我能早点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吧。”
  施纤纤听出了话音; 问他:“那还有什么希望?”
  安卜看向施纤纤的眼睛; 然后松口气道:“她想进总政回北京……”
  施纤纤听完安卜的话就呆了; 半天磕绊着嘴唇吐出两个字,“总政?”
  安卜点点头,又深闷了口气,不再解释。
  施纤纤脑子里捋了半天,然后问出来,“所以你还想帮她进总政呢?”
  安卜低头,“帮不了,尽点绵薄之力吧。”
  施纤纤蹙眉,“我这就看不懂了,你帮她进总政,假设她真进了,回北京,你们怎么办?”
  安卜突然自嘲地笑一下,“跟她去北京。”
  “去个屁!”施纤纤直接泼冷水,“蒋珂凭借舞蹈特长,如果能被总政的人发现看上她,进总政还有可能。你是乐队搞合奏的,谁在合奏队里拔苗子进总政?你要靠熬着一步步提干进,那不是三年五年的事,可能十年八年都没影,不可能。还有一种,你选择转业去北京,但那是皇城脚下,政府机关就那么好进?你想转业过去就过去?没工作你呆不了北京城,招待所都不待见你。再说有你爸在,他打折你的腿也不会让你去的,你也绕不过他去。”
  安卜听完施纤纤的话,一边笑着一边叹气一边问:“是啊,你说怎么办?”
  “还笑得出来呢?”施纤纤看着他,“我都替你们着急,不是,应该是替你着急。”然后她又想想,说:“可儿怎么那么死心眼啊,我就不明白了。要不然你们分了得了,这不浪费彼此的时间吗?”
  安卜摇摇头,“好好的呢,不分。”
  ***
  八一之后是中秋国庆,节日扎了堆的时候,文工团的演出也多。演出地点也不全是在礼堂里,有时候拉练出去演出一晚,慰问百姓乡民,给他们带去一点节日的氛围。
  舞台是露天地里搭起来的,在秋高气爽的时节里迎风一嗅鼻子能闻到稻花香。乡野的天湛蓝如水洗过一般,到了晚上蒙上夜色,便成了一种深邃的幽蓝,上头坠着星星,如打翻的颗颗碎钻。
  挂着相机的摄影干事跟着姑娘小伙子们前后拍照,张张都是如花般的笑脸。
  晚上蒋珂和施纤纤表演完自己的节目之后,便一起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卸妆收拾东西。蒋珂只觉得这次拉练的感觉好多了,没有去年那时候那么难捱。一路上跟着大部队走到终点,掐着腰喘粗气,腿脚酸得没了知觉,歇到舞台搭好化好妆,上台跳舞基本没问题。当然,拉练的路程短也是原因里的一方面。
  表演完节目后,蒋珂就和施纤纤在后台帐篷里没出去,帮着整理整理演出服熨熨衣服之类,反正手不闲着。也就忙着忙着要解决生理问题,才结伴离开那么一会。
  在这里要去厕所,没有正儿八经的公厕,都是村民各家砖头泥土搭的茅坑。出来拉练都是不带嫌弃环境差的,因为就是要用差的环境来磨练当兵人的意志。
  但怎么说也是从军营里出来了,所以每个人多多少少也都会不自觉放松几分。在团里紧绷着神经,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到了这外头有点像脱缰野马,不敢怎么疯,但也确实随性不少。
  蒋珂和施纤纤手牵手去厕所,离开了后台的帐篷,不时回头瞧,看到亮着光的舞台越来越远,奏乐声也慢慢和周围的风拂草叶声和细细虫鸣声剥离了开来。
  施纤纤拉着蒋珂找干净的厕所去上,离了人群,开始跟她说话。说什么呢,不说安卜那可怜巴巴被人冷落的冰冷小心思,她只好奇蒋珂的心理。
  施纤纤之前一直不是很懂蒋珂的心思,经过安卜那么一说现在是知道了——蒋珂的梦想是进总政歌舞团回北京。和她们每个人都不一样,没有多少关于未来找什么样老公,过什么样的日子的规划,只有跳舞方面的规划。
  虽然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矛盾纠结点,施纤纤也不干涉太多他们感情上的事,只问蒋珂:“可儿,你每天这么拼命,是因为你的理想是进总政歌舞团啊?”
  蒋珂没有对很多人说过这个事情,也就跟安卜说过。所以施纤纤会知道,肯定是安卜告诉她的。
  蒋珂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自然回施纤纤的话,“是啊,怎么了,纤纤姐。”
  施纤纤回头看着她笑,“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挺有意思。不过,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进不了呢?”
  蒋珂默声,半晌摇头——她没有想过。她只想着自己一定要进,并且在为之而付出自己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其他的,她暂时没想。
  施纤纤目光落在她脸上,想象不出这样的姑娘以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她们的人生显而易见都有形状了,嫁人生子,就这么一辈子。郑小瑶的现在,就是她的以后,是她们每一个人的以后。
  施纤纤虽然不理解蒋珂。但是是有点欣赏她的,也觉得她足够有野心和胆量。因为她是做不到的,如果换做是她,或者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基本心里想着的都是熬到入党提干,和安卜结婚过日子。结了婚后的日子可能平淡琐碎一点,但有条件在,吃喝不愁,绝对不会难过。
  施纤纤其实不怎么想得通蒋珂为什么要选择走这样一条路,明明有一条捷径在自己面前,只要松一口气,一辈子就稳定踏实下来了,何必这么逼着自己,又何必劳累纠结?
  她不懂,她把问过安卜的话同样拿来问蒋珂,“如果你的理想成真了,你真的可以调回北京,你和安卜怎么办?”
  蒋珂想着施纤纤肯定是和安卜讨论过这个问题了,这个问题现在也真成了安卜的困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天答一句,“他会跟我去北京。”


第79章 
  在蒋珂说完这句话后施纤纤就看着她的眼睛; 月色下看不清楚彼此眼睛里装的是什么。然而她们不能再往偏了走了,就面前的厕所,不想上也得上。
  施纤纤往厕所里面去; 让蒋珂在外面等着她。
  蒋珂站在荒草地中间踩出来的小道上; 不时抬脚踢踢旁边长得茂盛的野草,现在已经都开始泛黄变枯。她踢了两下,突然听施纤纤在厕所里说:“你自己心里相信吗?”
  蒋珂在外面停住了踢草的动作,往厕所里看过去。敞门洞里黑乎乎的; 看到施纤纤从里面出来,跟她说:“你去吧; 我给你看着。”
  蒋珂与应一声往里头去,上完厕所出来; 脑子还回旋着施纤纤问她的那句话。说实话,她从安卜那天在北京跟她说过这句话之后,她就没信过。
  蒋珂不知道施纤纤为什么又跟她聊起这件事情,想来想去,只能是安卜在她面前聊了这些。她和安卜都知道的; 施纤纤和昌杰明最近也打算要打恋爱报告了。打完恋爱报告; 再过个一年半载,差不多也就结婚了,没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只有她和安卜; 未来难料。
  上次她纠结这个事情; 是因为郑小瑶结婚。而现在发现;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开始恋爱结婚; 她和安卜之间的矛盾也就会一次次被提起来。
  蒋珂不知道安卜跟施纤纤说了什么,这会儿自己闷声不语。她已经是决定好了跟安卜在一起的,所以心里的想法是,等问题出来了,再找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想那么多根本没有用,只能是庸人自扰。
  至少到目前来说,她没有想过和安卜分手,也没有想过自己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就会提出跟他分手。就算会产生现实的问题,到时候再解决吧。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困难就算多一点,但应该还是会有解决办法的吧。除非两个人都凉了心了,那分开才会成为必然。
  蒋珂知道这个时代的发展轨迹,想着三年后五年后,一切都会变的。到了那时候,应该就没这么多纠结了。
  所以蒋珂目前不想纠结这个事情,因为实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她纠结了也不能跟安卜立马就结婚,反而给自己平添很多烦恼。上次因为这个事情,去北京学舞蹈,她就分心了一两天,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她还是想踏踏实实的,先把自己目前能做的事情做好,其他的到该纠结的时候再去纠结。如果安卜受不了这个过程跟她提出分手,她会难过会挽留,但如果实在没有缘分,她不强求。
  施纤纤看她不再说话,自己也就没再多提。本来就是别人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她多提这一句已经有点多管闲事了。她是管不了的,所以话点到为止,不做深谈。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话引起了蒋珂的烦绪,便又拍拍她的肩,缓和气氛地说:“我随口一说一问啦,你别往心里去。安卜跟我说昌杰明转业的事情办好了,随便聊了两句说你想进总政,我觉得意外,就没忍住问了你这两句,别多想。”
  蒋珂抿抿唇,转头看施纤纤,“那他还说什么了吗?”
  施纤纤想想,“说他要帮你实现这个梦想啊,然后说他被你冷落好久了,好可怜好孤独的啊。”
  蒋珂听施纤纤的语气,不自觉抿唇笑起来,“他可以找我啊。”
  施纤纤看着她,“他不是怕你被叶湘的事情吓到了嘛,不敢找你。再说,他不找你你就不找他啊?你也稍微主动一点好嘛,可儿小妹妹。”
  蒋珂捋捋身前的麻花辫辫稍,看向施纤纤,“我还是不太会谈恋爱。”
  谁会谈恋爱啊,施纤纤觉得他们没人会谈恋爱。只不过蒋珂的性格和想法奇特,让安卜那样的人心底都产生极为强烈的不安全感。虽然安卜不说,施纤纤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每次一看安卜那个样子,她就觉得自己和昌杰明可能就是知根知底觉得彼此都还不错,然后顺其自然到了一起,都说不清有没有爱情。反正,没有那么多可烦的,也基本不会茶不思饭不想。
  施纤纤和蒋珂说着话,往演出舞台回,到了就往后台帐篷里去。舞台上表演还在继续,乐队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奏乐。村子里拉出来的电,挑了电灯泡挂在高高的木头细桩子上,照着所有看表演人的脸,也照着舞台上化了妆的演员们。
  蒋珂跟着施纤纤到帐篷里忙活完了杂事以后,找小马扎在帐篷外坐着,听着舞台那边传来的奏乐声。她们不用看表演,什么动作什么词,一听音乐脑子里自然就有画面了。
  蒋珂听了一气,拎着小马扎去观众席最旁边的角落坐下来。不时看看表演,更多的时间则去看乐队里坐着拉小提琴的安卜。不是说冷落他了吗,那就好好看看他吧。
  安卜在人群里看到她,在昏暗的灯光里和她目光相碰到一处。大约就这么彼此看着彼此,也是好的。
  ***
  拉练演出结束以后,团里没有扎营留下来过夜。当后台的两个帐篷拆了,连着所有的表演服和道具一起收叠到拉物资的卡车上,舞台幕布架子也全部都收起来放到车上。所有人披着月色把一切东西都收拾好,最后分着趟上卡车回团里。
  因为拉练走了小半天,从傍晚开始又有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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