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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剑问天-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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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时,他虽激动,大哭大笑,却总非心中感情所使。

黄袖忽觉得姐夫好可怜,师姐明明已死,他却……莫非……他已疯了!唉……师姐啊师姐,小妹真是羡慕你,死则死矣,居然还有一人对你如此痴情而疯,虽说你红颜薄命,苍天待你其实不薄。姐夫若肯如此对己,自己便立刻死了,也此生无撼。这一番思虑,若为吴飞鸿闻得,多半是立时玩笑,心下大叫可惜为何她不是对自己倾情。谢长风知晓,必说她小孩子气较重,一笑置之。只是昭佳等一干女子闻得,自是黯然,伤情楚楚。唯有申女侠若知,必要她向谢长风表白,追击。

只是这一念即过,黄袖自己也即忘记,其余人众想法,自是无从谈起。谢长风看她神色黯黯,低头不语,心下明白几分,却不分辨,只是笑道:“你若不信,我也无法。”

黄袖忙笑道:“谢大哥。师姐真的活了?那实是再好不过,让我看看她可好?”谢长风想了想,点了点头。黄袖将一指搭到秦昭佳手腕上,只觉冰冷异常,全无跳动,心下更肯定谢长风已神智非清,却依然叹息道:“谢大哥。师姐脉搏早无跳动,想是早已死了。你……自节哀,不要……伤了身子。”说到后来,她越想越是哀伤,神情凄楚。

谢长风心下诧异,却不解释,只是淡然道:“我理会得。你……先出去吧。”

※※※

凤鸣九天,这种身法迅疾,轻盈还在其次,关键在于清雅。姬凤鸣常对自己手下弟子说:“舞刀动剑,本非我女子该为之事,今既要做,便该做出一番与众不同的风韵来。你们使用这套身法时,一定要记得清雅便是这身法的根本所在。”

此刻,姬凤鸣如凤翔九天,虽王者之风尽显,却绝对的优雅异常,每一次向前,无不带出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来。身在半空下落的吴飞鸿,却也看得一呆。便是申柳风三女余光瞥得此情,也暗叹她风华绝代,当真是我见犹怜。

青霞剑幻起一蓬青色的细雨,直直向吴飞鸿扑来,但刚近其身时,那每一道细雨却又化成一只青色凤凰的形状。长空之中,似有了万只凤凰同时扑向吴飞鸿。这一招却是青霞剑法的绝招之一“秋雨梧桐千千凤”。

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吴飞鸿几乎陷入了一个绝境。如果不是这场战斗中还有一位申大小姐,我们的吴大侠只怕已经要去青霞剑派作个看门的小厮了。

姬凤鸣只道这招吴飞鸿必然会败,却万不料自己刚刚飞凌到“四仪剑阵”的上空,一道剑气已经自背后发来。若是寻常时刻,这一道剑气姬凤鸣自是不放在心上,但此刻,这道剑气森寒无匹,更加霸道绝伦,显是又深厚内力的人用神兵发出。听那隐隐风声,更象是自己天外飞仙的剑招。

姬凤鸣这一招,自可将吴飞鸿击成重伤或者杀死,但这样一来,她也要受这沧海神剑一击。她虽然自负之极,却绝不狂妄,这沧海神剑又岂是血肉之躯可以接的。无奈之下,姬凤鸣将长剑收回,身子空中一个回旋,险险避过这一剑,看着申兰开心地一剑刺过,她心中苦笑,暗道自己这不是作茧自缚又是什么。

“哈哈!姬老婆,你果然对老子情深意重!多谢手下留情啊!”吴飞鸿这家伙无赖,足尖刚一落地,立时不忘口中调笑。

无功而返的姬凤鸣正自窝火,刚才若非有承诺不能对申兰等人动手,此刻已将申兰擒了过来。更郁闷的是,申兰使的剑,还有剑法都是她自己教的。自然,姬凤鸣何许人也,居然笑道:“吴郎!人家舍不得你嘛!”

若非众人深明这二人的关系,见这二人深情款款,当真会以为这二人郎情妾意,伉俪情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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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幽明无途

 洞中无日月,唯有灯火珠光辉映,只如白昼。黄袖倩影为柴扉所隔后,谢长风忽地心中一动,寻了一石碗盛了半碗冰火蓝津,复回昭佳近前。他伸过手指,将昭佳香腮一紧,立时有樱口张开,他慢慢将这碗冰火蓝津灌入秦昭佳体内。

既毕,谢长风松开手指,却一掌抵到秦昭佳膻中穴,一掌抵到百会穴上,催运真气而入。此时他神功大成,及得冰火蓝津与神兽朱厌肉之助,内功之深,天下已罕有人能望其项背。此刻他全力施为,立时真气带动之下,冰火蓝津的完全化到昭佳体内。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秦昭佳面色渐渐红润起来,谢长风大喜,伸手搭在脉上,跳动又自强了些许。他心知这冰火蓝津除了助长功力之外,实也是疗伤圣品,如此昭佳必定有救。他欣喜之下,忍不住在昭佳面颊之上轻轻一吻,意态得得。

黄袖却于此时进来,见得如此,自是心下黯然,只觉师姐肉身化去时,谢大哥终会为师姐徇情而死。念及相思成空,更怜及谢长风如此痴情,她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凄然,实是百味交集。站了片刻,她收拾情怀,因笑道:“谢大哥,师姐的情形怎样了?”

谢长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复低下头去,淡然道:“你既是不信我,又问我作甚?”黄袖听得这话中冷淡之意,自是愤然,大声道:“谢长风,师姐她早死了!你醒醒吧!”

谢长风见她如此,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摆摆手道:“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哼哼!你若如此随她死去,我如何可出得此洞?”黄袖冷笑道,“谢长风,你枉称大侠,难道要对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失信吗?”

谢长风闻此相激,知她是一番好意,自不便在冷言相向,便道:“罢了!罢了!黄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情形非如你所想……”说到此时,谢长风看她面上兀自有不信之色,也不解释,只是笑道:“既是如此,我这就随你去寻找那出路如何?”

黄袖自是大喜,当下应是。谢长风将棺盖压上,略略露出一条细缝,轻掩柴扉,自随了黄袖出去。

※※※

双方的人,忽然都住了手。二十三把长剑还剩下十把,分四个方位,依然牢牢地围住了吴飞鸿一干人。魔教的左右二供奉各持刀剑,暗暗封住去来之路。但吴飞鸿似乎意态悠闲,浑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姬凤鸣。

“老婆!这里可是扬州城外了,三更之前,我若进了城,你可就是我的人了!嘿嘿!”吴飞鸿说到后来,竟自淫笑起来。那神情当真是要多不堪,有多不堪。莫游在旁边很好心地小声提醒道:“师兄,在各位嫂子面前,您老人家多少注意些形象啊!”

某人却全不领情,大声道:“小游啊!敢爱敢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叫豪放不羁,英雄本色,这帮小丫头最是喜欢。不信,你看她们。”

果然,此言一出,柳凝絮自是掩口轻笑,冷梅风疏影立时便显得不如何冷了,颇有些“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思,申大小姐虽然先是忍不住在某人背上轻轻掐了一下,接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倒是姬凤鸣果然直笑得花枝乱颤,最后方道:“老公啊!我看,今夜咱们就在扬州城外,好好的赏赏月吧。——等你到我蜀山来的时候,不知将有多少女弟子会被你迷倒。”

此刻夜幕已降,鸣蝉早歇,唯有一阵阵寒蛩低鸣传来。吴飞鸿瞥了瞥天上,黑漆漆的一片,有个鸟的月光啊,只是这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不然很失风雅的,他只是嘿嘿笑道:“如此明月朗朗,清风细细,正所谓良辰美景,有如此几位佳人相伴,良朋相佐,饮酒吟诗,实是生平快事……只是,这些还是等你先入我吴家大门再提不迟。至于蜀山之行嘛!为了峨眉女弟子的终生幸福,本大侠自然当仁不让,赴汤蹈火,九死那个不辞,爬也是要爬去……”事实上,这家伙是感觉背上忽然又是一阵熟悉的疼痛感,这才立时停止了这番胡言乱语,不然,不知道这无耻的家伙又会说出些什么来。

“什么啊?你们两人是瞎子啊?这天上污漆摸黑地,有个屁的月光啊?”发出与如此“良辰美景”不和谐声音的这次却不是申兰,而是莫游这愣头青。吴飞鸿大是恼怒,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对姬凤鸣说:“……那个,凤鸣啊,这小子这两天眼睛有点问题……啊哈……啊,不要介意啊!”申兰本为莫游“仗义执言”,却被柳凝絮暗暗拉住,搞得她一肚子的委屈。

姬凤鸣嫣然笑道:“这小家伙不识风雅,凤鸣自是不会与他计较了。”说时,纤手一挥,围着吴飞鸿一众的剑客各自后退了两丈,她又拍了拍手,林中走出一干女弟子,捧了酒坛,放到姬凤鸣与吴飞鸿之间,说了声“请”,衣袖一拂,六个酒坛齐齐飞起,急速扑向吴飞鸿面门而来。

吴飞鸿大惊失色,大叫道:“妈呀!凤鸣,你想谋杀亲夫啊!”说这话时,他手亦不闲着,一把沧海长剑一阵乱舞开来,或挑,或抹,或刺,或拍,六个就坛最后竟然直直叠立在他长剑之上。这一手,漂亮之极,在场众人无不喝了一声彩来。

吴飞鸿将酒坛每人发了一坛,厉鹰与莫游二人自是大喜,三女却是眉头紧锁,暗道:“这酒自己哪能喝得光啊,而这姬凤鸣送的酒,能喝吗?”吴飞鸿却不顾众人反应,拍开泥封,一仰脖,咕嘟咕嘟的大喝起来。厉莫二人向来唯吴飞鸿马首是瞻,早已酒虫爬动的他们自是效仿。唯三女不知为何,就是没动手。

姬凤鸣见此也不劝酒,只是手搭凉棚,看了看天色,方笑道:“如此良宵,美酒佳人,且让凤鸣抚琴一曲,为诸位下酒如何?”

“哈!算了,还是老公我来抚琴,老婆,你为我等跳一曲舞如何。”吴飞鸿嬉皮笑脸道。

姬凤鸣不料这无赖居然还会抚琴,心中讶异,却依然笑道:“如此,甚好。”

在双方实力均衡,各自僵持下,事情居然演变成如此模样,便是任何智比天高之智士,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但是,江湖,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更何况,有吴飞鸿的地方,就有传奇,你说是吗?

※※※

方踏入碧落之门,黄袖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黄泉殿内,虽阴风凄凄,略有凉意,黄袖经这数日苦修,日服冰火蓝津,内功渐深,已可直追吴飞泓。这碧落之内,建筑布局与黄泉并无二至,可烈焰遍布。奇的却是以黄袖修为,竟觉寒气逼人。

“谢大哥,碧落之地,传为仙家之境,本该美仑美奂,如仙似幻,有如此烈焰,却为何如此阴冷?”黄袖搓了搓手,似觉极其的寒冷。

谢长风轻轻看了她一眼,轻叹道:“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做神仙无忧无喜,当真就逍遥自在吗?”言下之意,碧落奇冷原是情理之中。

黄袖见此问立时引出他如此多感慨,因温柔笑道:“谢大哥,神仙虚之事,多数虚无,此地当是地貌寒石,或是天地异宝所致,你说可对?”那神态,宛然当日黄山初遇,温柔却不失活泼。

谢长风略一诧异,料不到她其实早知此地情形,刚才相询,不过是引开自己思路,想让自己“复原”而已,谢长风暗自苦笑,心下却感念她一番好意,越觉欠她太多,下定决心助她出去。

“谢大哥,我见你武功大成之日,曾书下‘曾向沧溟下浮木,夜涛相共接盲龟’此是何意?”黄袖本要转移他精神,便问起当日琐事来。

此番苦心,谢长风自是洞悉无遗,便顺她之意,说道:“当日我将《长风真经》大意悟得,心头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佛经故事来。”

黄袖微微撇嘴:“《长风真经》乃道家经典,如何让你联想到佛家故事来?”谢长风见此情态,恍惚忆起旧时黄山那个责问自己为何视天下英雄为无物的黄袖,不禁一痴。

黄袖从未见他如此呆看自己,却不禁面上一红,低声道:“谢大哥,却是我说错了?”

谢长风立时回过神来,自觉诧异,自己未曾有如此失神,但他心中坦荡,不愿再纠缠于此,却道:“没有。但所谓殊途同归,呵呵,佛道两家经义上原有相通之处。”他顿了顿,暗自凌空输了一道炙热真气到黄袖体内。此时他神功既成,服冰火蓝津既久,真气早超越阴阳范畴,欲阴即阴,欲阳亦阳,这道真气一入黄袖体内,她身上寒气立时消减无数,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此是谢长风凌空输来真气,只道是自己已适应此地情状。

谢长风微微一笑,便不在向前,停了下来,寻了一处石凳,两人各自坐下,细细说起刚才未尽之言来。

“佛经中说,海上常飘浮一块小木板,板上有一孔,孔小,仅能通过一海龟之头。有一双目失明之龟,百年向上探头一次。大海茫茫,木板飘忽不定,它要遇到此板,并从小孔探出头来。难度之大,不言可知。”谢长风以一种低沉的语调似在吟唱一首旧时的歌,“芸芸众生,欲脱离生死苦海,便如此龟遇到浮木一般苦难重重。佛祖说此之意,却是要修道之人兢兢业业,不可懈怠。”

“哦!我明白了。谢道韫那两幅画上,所绘之意,正是隐喻此画为浮木?”黄袖恍然大悟。

谢长风点了点头,补充道:“自然,画中隐藏了无数行功密法,经脉运转,真气顺逆之道,你看出来了,就是看出来了,看不出来的,呵呵,我也无法教你。”

黄袖却笑道:“有谢大哥与师父等保护我,我还学那什么高深武功做甚?”言下颇是认真。

谢长风看她清澈眸光,想起水晶棺中命如悬丝的昭佳,心头却莫名的一痛,眉头轻轻皱了皱。黄袖善解人意,知他念及师姐,忙道:“对不起,谢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谢长风摇了摇头,淡淡道:“死者已矣,与你无关。”他见黄袖依然面露歉然,眸中凄楚,却以为她念及了昭佳,于是复道:“黄袖,你师姐对我情深意重,生死相随,实是世间奇女子。我负她良多,必要找到出路,让你重见天日,方能报她深情万一。”

不知为何,闻得此言,黄袖却幽幽道:“人死如灯灭。若幽明无途,一逝如烟,你若在此地为师姐痛哭泣零,呼天抢地,她却未必能闻,不过是徒惹伤悲,伤己误人而已。若天人有道,她亦自归尘土,必不愿你痛不欲生,以泪洗面。阴阳殊途,天人两隔,既是缘分已了,谢大哥难道你还要效那古今愚人,日日相隅而泣吗?”这番话,世俗之人闻了,未必能解,只道黄袖要谢长风薄情寡意,但谢长风何等样人,自是立刻解了她话中劝勉之意,心下感激,因笑道:“黄袖,多谢你了。只是你师姐……呵呵,不说也罢。我们去找路吧!”

黄袖只道他并未完全释怀,却也无法再劝,只得依他,复向前而行。

二人终继续前行。前方依然烈焰熊熊,黄袖渐不能支,谢长风便又暗中输入真气相助。如此行走,踏遍整个碧落之地,竟并无出路。当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找出路,但果然两处茫茫皆不见。

好在二人困此已非一日,心绪已定,黄袖见谢长风神智渐清,此行目的已达,便也不计较是不是有出去之路,心下暗道:“何必一定要出去,虽你对我并无情意,但便如此终老于此,此生已足。”谢长风看她神色凄然,只道她心忧出去之事,于是柔声安慰道:“黄袖,不必心忧,终会寻到出路。”

闻此,黄袖嫣然一笑,一淡如菊。

第二章 蒹葭苍苍

 夜色笼幕,江上一灯如豆。轻舟徐徐,一壶在手的夜未央环视这滚滚长江,一种莫名的感动渐渐升起,不时盘踞他的胸怀。如此天下,如此长江,能不醉人?

有时候,夜未央觉得自己离家国天下很近,特别是当日高中新科状元时。那个时候,他意气风发,谈笑自如,只觉得纵横捭阖,天下如在掌中,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克复中原不过举手之间,至此名垂青史,或可悄然隐退。

但有时候,夜未央又觉得自己离这个天下,这个家国,太也遥远。便如家国在那梦的彼端,触手可及,却一揽成空,镜花水月而已。当天子那一道旨下时,一切,于刹那间破灭。这样的时候,家国天下,几与他如隔参商。

谢长风一度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但这个人却也如昙花一般,一绽即凋。上苍弄人,一至于斯。如此,今生这天下沉浮,岂非尽握于那人之手?夜未央欣赏这个人,也喜欢这个人,但他却不愿与这人共事,他总觉得这人隐藏太深,心机也太深。他觉得自己很无奈,却依然不得不北来,不得不来寻找这天下最后的命脉。

弃舟登岸,夜未央忽地将身形按下,收敛气息,一如江边沙石。此时,长江对岸,一条大船徐来。秋瑟夜冷冷地伫立于船头,身后三十弟子神色肃穆。

※※※

吴飞鸿接过琴来,弦引挑逗,清音如雪,却是《蒹葭》之曲。姬凤鸣微微诧异,却嫣然一笑,轻启朱唇,放声歌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其音清脆中蕴温柔,如玉碎珠落,似莺啼鹂鸣,当真是有说不出的好处来。申兰虽身为女子,却也为这一曲所服,刹那之间,只决生平从未闻得如此丽音佳句。柳凝絮已隐有大将之风,此刻闻之,却勾起侠客岛诸多旧事,如此两地相隔,实不知何年月再可重临旧地,神情渐渐黯然。惟风疏影向来冷傲,却得嫁良人,闻得此曲,却是一笑了之。厉鹰却不动声色,只是冷眼旁观。莫游却似想起什么,一时竟潸然泪下。

魔教诸人虽然冷酷异常,闻得此曲却也神情凄楚。《蒹葭》之曲,本是相思之调,却让在场诸人多起乡愁家国之念,实是匪夷所思。

姬凤鸣此刻双颊飞红,柳腰纤柔,一舞既起,果如弱柳扶风,娇柔动人。惊鸿一瞥处,长袖飘飘,动静婀娜,实是已尽舞技之妙。既夺天地造化,复有穷宇宙玄妙之意。越向后舞来,羽衣霓裳,飘忽不定,似要舞破中原。

如此《蒹葭》之意,却舞出如此激烈,实是罕见。莫非又是九幽兰露?吴飞鸿将众人情态看在眼中,大吃了惊,却将琴音一振,暗自已将内力输入。姬凤鸣微微一笑,又将词曲从头唱起,歌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一舞罢时,星疏云淡,四处寒蛩惊鸣,清风寂寂。松油燃烧噼啪之声,清晰可闻。

吴飞鸿将手中酒坛抛上半空,那坛中之酒立时如瀑泻下,直刺喉来。魔教诸人如饮醇酒,神情痴呆,却只有姬凤鸣微笑静立,俏然看他。申兰三女如入大梦,太虚神游。厉鹰与莫游二人却也神情如痴,浑不知人间天上。

“凤鸣,好厉害的九幽兰露。吴某不得不说声服字。”吴飞鸿正色道,言辞之间,也不再调笑。

姬凤鸣幽幽一叹,随即笑道:“九幽兰露,霸绝天下,惟独对你无用。莫非真是天意?”

吴飞鸿大笑道:“罢了!是不是天意,我亦不知,只是现在已是一更,我想该来的人都该来了吧。咱们是不是该立绝雌雄?”随着这一笑声,林中掠出无数黑影来。

※※※

“大师兄,掌门和吴飞鸿的赌约可就是在今夜结束吗?”一个俊秀少年轻声问道。

秋瑟夜笑道:“可不就是。从明日起,陈逸你就要多个小师弟了。”

“大师兄,虽然我们都不相信掌门会输,但这吴飞鸿狡计多端,实是让人担心啊。”另一名弟子神色颇为忧虑。

“恩。我们得快点赶去,一定要阻止他三更之前进城。”秋瑟夜望了望天色,沉声道。

众人应了声是,正要继续向前,却发现路中央忽地多了一黑巾蒙面的黑衣人。

哗啦啦一阵乱响,众弟子立时将长剑拔出。秋瑟夜大声道:“朋友是那条道上的,何故拦路?”

黑衣人冷笑道:“莫管爷爷是哪的,你们给爷爷乖乖地留下吧!”说时,一段树枝全无征兆就直朝秋瑟夜面门扑来。秋瑟夜终究是姬凤鸣的大弟子,虽是大惊,却也直向后一个铁板桥倒去,堪堪避过这一击。其余弟子立时反应过来,齐齐将长剑一横,扑了上来。

黑衣人暗叫了声可惜,立时将树枝收回,左突右挡,指东打西,却将这三十余人,尽数牵制于此。

※※※

百年弹指,笑浮生如梦红颜易老醉里乾坤短;千古悠悠,叹荣华似烟兴亡难凭梦中日月长。

两行字,如疾风乱草,刀削斧刻于一道石壁之上。这一行书似联非联,似词非词,但谢长风读后只觉出尘之意大增,想人生百年,不过弹指一挥,而千古兴亡却也如浮云轻烟,当真是感慨万千。黄袖揽此,却也黯然,想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此生如浮萍,竟连依附也无,念及深处,竟忍不住眸中波光流动,似欲泪下,她忙转过身去。

谢长风见此,心下更增凄然,幸好立时念及昭佳复活,一切郁郁刹那尽去。是啊,想人生百年,如白云苍狗,一闪即逝,又追求什么富贵荣华?你我不过是于天地蜉蝣偷生,又岂能真能神仙不死?只有与心爱之人,携手遨游,百年江湖,才是至理。

那两行字下隐有一行小字:谢道韫辛酉年九月初九。原是她的手笔,谢长风刹那明了许多。想这位前辈生平之事,有此一叹,实是必然。王谢衣冠,诗酒风liu,乌衣斜阳,朱雀野草,当真是情何以堪?谢长风想今世与当时之势,实是相差无几,忍不住又自唏嘘。他平素为人洒脱之极,此刻见得这两句,居然生出如此多感慨来,一是他骨子里有文人相重之心,二来他既知昭佳将活,闲情复起,念及生离死别之痛,对这位前辈自是同情不已,这才如此。

“谢大哥,此处已是尽头,却并无出去之门啊?”黄袖擦干眼泪,终于转过身来。

谢长风心下感念这小丫头当真是多愁善感,口中安慰道:“如我所料不差,那路就该在此了,只是一时还不能参透,容我回去想想。”黄袖点了点头,正要举步回移,却闻那附近一碧水池中,有水破之声,一条蛟龙已破空水而出。

谢长风大吃一惊,拉起黄袖的手,朝原路掠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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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遇龙

 笛声悠悠,如泣如诉,如怨如慕,袅袅然,似丝万缕,一一浩塞整个无上洞天。

先前,谢长风拉着黄袖运转内力,急退一阵,终于出得碧落之洞,落到广场之中。那蛟龙似久未闻生人气息,乍逢这二人,惊喜可知。见谢黄二人飞退,立时驾云,腾转追来。

此时既入这空旷之地,谢长风却将身形停下,示意黄袖闪到一旁,他自拿出长笛,吹奏起来。黄袖退到一旁,拔出短剑暗暗戒备,却见谢长风此时居然吹起长笛,不禁一呆。谢长风此时方看清这怪物鹿角牛眼,虾须虎齿,鸡爪鱼鳞,蛇身秃尾,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龙。

笛声既起,那蛟龙向前身形果然就是一顿,不再向前。黄袖此时芳容初定,见此情色,自也是诧异莫名。这蛟龙先前气势汹汹,似欲得自己二人而心甘,此刻居然就停在空中,神情痛楚。这笛曲自己似从未听过,却进入耳来舒适异常,这蛟龙如何会受制?她终是小女孩心性不减,直又向前跨出一步,欲看个究竟。忽然之间,进入她耳中笛音,再无溪泉汩汩,却如怒马奔腾,千万金戈相击,她大吃一惊,慌忙向后倒跃一丈,恶心方减,却也立时受了内伤。

一切自被谢长风了然于心,他暗自叹了口气,继续用心吹奏起来。那蛟龙趁黄袖向前之时,谢长风笛音一黯之际却向前冲了一丈,此刻,它龙头就在谢长风面前,张口欲噬,却似为这千丝万缕的笛音所困,就是不能上前一步。

谢长风微笑看它,口中笛音忽地一变,此刻远在丈外的黄袖也忽觉一痛,慌忙又向后退了一丈。蛟龙面目狰狞,张牙舞爪,似是神色痛苦,欲挣脱空中无形有质的枷锁。谢长风对此似是视而不见,继续微笑吹笛,那龙痛楚之色更增,本是身在一人之高的空中,此刻一点点的向下落去。黄袖只觉铮铮之音,越来越重,杀气似要冲霄而起,她心神惊惧,身子不由自主地复又后退。

到她又退了两丈之时,那蛟龙已经落在地上,身旁云气散去,只是满地打滚。谢长风见它望向自己的眼神,已是讨饶哀求之意,这才将长笛放下,上前一步,静静看它。黄袖此时胸口烦郁之色方减,走上前来,却见谢长风早已满面是汗,微微喘气,方知这一战,实不亚于与一武学高手相搏。她方跨到谢长风刚才立足之地,却发现地上花岗石竟直如软沙,暗自骇然。

忽地一阵疾风扑面,黄袖惊叫一声,内息发动,本能向后一个倒翻,退出丈外,却依然觉得面上火辣辣地疼。却听谢长风怒斥一声,却将长笛一摆,直朝腾起蛟龙双眼打去。这龙早已通灵,知此击非同小可,慌忙将头偏过一侧去。

※※※

这群人似有百人,方抵现场,却将这四周围了个水泻不通。申兰拉了拉柳凝絮的衣角,低声道:“柳姐姐,又来这许多人,如何是好?”

柳凝絮却微笑道:“无妨,这些不是咱们的敌人。”

“啊!是你的人啊?”申兰愁眉立展,喜笑颜开。柳凝絮摆了摆手,正要说话,却见吴飞鸿走近那群人去。

“师祖安好,徒孙吴飞鸿向您老人家请安了。”吴飞鸿朝为首一白须道人恭敬行礼,复又向另一青袍人道:“掌门师伯好,弟子有礼了。”申兰三女在旁边直看得面面相觑,这位吴大哥居然也有如此谦卑守礼到一丝不苟!却见莫游也同时磕头作揖。那道人,长须飘飘,却鹤发童颜,一望便是一位得道高人,该是古剑池的不老神仙秋无痕。那青袍人四十出头,双目如电,顾盼之间,自有一种威势,想必就是古剑派的现任掌门萧碎玉了。

白须道人果然就是秋无痕,他微微颔首,笑道:“飞鸿啊,你先起来吧。”萧碎玉亦是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吴飞鸿方恭敬地直起身子。

姬凤鸣见这二人到来,却了无惊异,上前一步,拱手弯腰,笑道:“秋前辈请了!晚辈姬凤鸣有礼。”又对萧碎玉道:“萧掌门有礼。”

秋无痕转过头来,对姬凤鸣道:“姬掌门如此多礼。老头子可是不敢当啊!”说时袍袖一拂,姬凤鸣只觉一阵和风吹来,其中暗蕴无穷潜劲,她有心一试这老头子的功力,气走全身,凝步运力,恍如不知,直是拜了下去。这一拜虽是拜了下去,但她整个人却被向后挤了一步,她心下暗自骇然,这老头武功胜过自己良多,今夜之事,莫非真是天意?

秋无痕亦是暗自惊异莫名,虽说姬凤鸣刚才是全力施为,但自己《莫名心经》已贯通第九重,刚才更是用了八成功力,这姬凤鸣居然还是能够如此,其功力之高,却也是惊世骇俗了。

“哈哈!凤鸣,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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