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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事多磨-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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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低着头,道:“小小知错了……”
温宿看着她,轻叹了口气,“你若真知错就好了……”
小小抬眸。啧,错就错在她不该留恋这张脸啊……
两人之间,有了短暂的沉默。
温宿看着她,思忖再三,才开口道:“廉钊领兵的事你听说了吧?”
小小看着他,点了头。
温宿略微沉默,道:“……如今的情势,交手在所难免。你可有准备?”
小小笑了笑,道:“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啊,我避开就是了。”
“他知道。”
听到温宿的回答,小小沉默。
“今早的招降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要东海把你交出去。”温宿慢慢说道。
小小低着头,不说话。
“事到如今,你不会以为他是要你回去做廉家的少夫人吧?”温宿的声音冰冷,“他现在是朝廷鹰犬,和神霄派同流合污!他要的不是你,是九皇神器!而你,却还对他念念不忘……小小,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你和他,注定了是敌人!”
温宿的话,每一个字都嵌进了小小心里。她无法反驳,只能静静听着。
“好,就算他不是为了九皇神器,你也该知道,大哥与廉家,素有仇怨,他能真心对你吗?”温宿继续道。
听到这句话,小小想起了廉家的种种,想起了双目失明的朱宸彦……没错,这样的仇怨,如何能了结。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廉钊曾经说过,鬼师闯神箭廉家,是廉家之耻,廉家从未对外人提起。温宿和鬼师失散多年,应该并无交集才是。可温宿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这段恩怨了……
“师叔……”小小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师父和廉家有仇的?”
温宿的表情微变,但很快便平静地回答,“大哥当年寻九皇神器,奉的是神霄派的命令。那时,东海也是神霄门下,自然略有所知。有何奇怪。”
“哦……这样……”小小点了点头。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的,是廉钊……”温宿道,“我退一步,你无需与他交手。只是,我杀他的时候,你休要阻挠。做得到么?”
小小垂眸,沉默。
温宿看着她沉默,表情里带上了异样的落寞,他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小的头。
小小吓到了,跳开了一步。
温宿略有些尴尬。他开口,道:“大哥在天有灵,也不想见你这般伤心……”
小小笑了,道:“我知道师叔是为我好,师叔的话,我会记住的。”
温宿的眼神依然染着落寞,他缓缓道:“你知道就好……”
“对了,师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小小笑着,问道。
“吵死人的三弦声,听不到才奇怪吧……”温宿回答。
小小愣了下,“啊?很难听么?”
“是啊……”温宿伸手,拿过她怀里的三弦,走到礁石边,坐下。然后,起手扣弦。
小小惊讶不已。她还真的不知道,她这位师叔会弹三弦。
小小看呆了。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弦音,和师父一模一样。指法控弦,都比她强上百倍。
只是,很快,小小就发觉了不同。温宿的眼神空洞清冷,视线停在虚无的远处,让那三弦声也莫名的冰冷遥远起来。而师父弹琴时,总是带着笑意,亲切而温暖。
一曲弹罢,温宿转头,看着小小,“这样的曲子都弹不出来,还敢夜夜扰人清梦。”
小小硬着头皮,回答道:“师叔,你这样弹是赚不了钱的……”
温宿皱眉,“什么?”
小小走到他身边,认真道:“所谓的卖唱,就是要俗一点,热情一点么。这么冷冷清清的,像卖身葬……”
小小的下半句,扼杀在了温宿冰冷的眼神下。
“好,俗一点的小调是吧?”温宿微怒,他深吸了一口气,拨弦。
这一曲出来,小小傻眼了。没错,这就是她夜夜弹的小调,只是,跟她比起来,温宿弹出的音色,好太多了……
温宿抬眸,微微一笑,似是挑衅。
小小眨眨眼睛,“师叔……不够热情喂……”
温宿皱眉,指法又快了一分。
“热情又不是指弹得快。”小小笑着道。
“……”温宿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弹。
“喂,师叔,你这就不虚心了呐。”小小坐下,认真道,“俗话说:从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我虽然是小辈,但论起卖唱,我肯定……”
“啰嗦!”温宿抬头,微怒道。只是,他的眼神里,却带着隐隐的笑意。
小小厚着脸皮,笑道:“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呀!来来来,我给您示范一遍啊!”她说完,就动手抢三弦。
温宿一个旋身站起,“凭你的功夫,也想从我手里抢东西?”
“师叔,那是我的三弦呐……”小小无奈。
温宿看她一眼,“目无尊长。”
“那您还欺负小辈咧。”小小反驳。
温宿冷着脸,将三弦递给她,“拿去。”
小小小心翼翼地接过,把三弦抱在怀里。
“半夜三更在这里卖唱,这样的毅力用在练武上我就高兴了。”温宿说完,转身,“早点休息,明日还有正事要做。”
“是,师叔。”小小笑着回答。
温宿冷着脸,走了几步,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谁会去卖唱啊……”他笑着,低声自语。
小小看着他的背影,安静地笑着。没错,他不是她的师父……从来都不是。无论是生气,还是微笑,都不一样。他就是他……不能拿来代替任何人。
“对不起……师叔……”小小低声地说着,“其实,你不是很像我师父……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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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朝廷的战船在海上摆出了阵形。战船布成了三重,第一重前锋,乃三艘快舰。第二重中防,六艘铁甲战船。第三重后防,九艘铁甲舰。阵内还有数十艘轻装小艇,为游击之用。而这阵中,除了前锋的快间和游击小艇之外,其他战船全以铁链互联。
看到这种阵形的时候,东海所有人都想起了昔年曹操赤壁。同样是不谙水性的军队,同样是连船。而比起昔年赤壁,廉家此次的军力,就显得单薄了点。
东海七十二环岛,共有战船百艘,各形小艇五百有余。况且门下弟子千名,皆是精通水性,熟悉海战。如此悬殊的战力,胜负之数,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猜到了,只是,到了正式开战的时候,一切与猜想的完全不同。
东海战船依的是寻常战法,几艘成队,攻入敌阵。而此时,廉家先锋的三艘快舰必然凭借速度将其分离,随即,中防的六艘铁甲舰将剩余的舰船阻拦在后。而东海的舰船一被孤立,就被后防的九艘铁甲舰船包围。那些铁甲舰本就用铁链相连,包围之时,就成网袋之势,如内舰船,如同瓮中之鳖,毫无招架之力。
东海弟子本想借由水性的优势突围,但廉家箭阵却毫不含糊。数十艘小艇之上,均是廉家箭手,使用的皆是两石的强弓,箭支还加了精钢增重以备破水之需。而更为让人心寒的是,所有箭支上都淬了剧毒,一凡中箭,不出三刻,必定身亡。
不出半日功夫,东海战船节节败退,丝毫讨不到便宜。
温靖负手站在船头,看着面前的战局,微微叹了口气。“神箭廉家行事,果然不似江湖作风。兵法之道,不胜即败,绝无道义。”他转头,道,“温宿。”
温宿抱拳,“弟子在。”
“你带上几名水性好的弟子,护出战的舵主回岛。”温靖说道。
“弟子明白。”温宿应道。
……
后防九舰中间那艘,是廉家主舰。只见,一片战乱狼藉之中,那主舰船头坐着一名秀丽女子,素手纤纤,正专心刺绣。
“纤主好兴致。”魏启走上前来,开口道。
那刺绣的,正是纤丝绣庄的主人,纤主曦远。曦远手中针线未停,含笑对那男子道:“曦远绣的这幅,是‘碧海破军图’,待大胜而回,便可献给当今圣上。”
“纤主果然忠君爱国,在下佩服。”魏启笑了笑,道。
曦远笑笑,道:“纤丝绣庄得蒙天师垂怜,才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天师若说要回朝效忠圣上,曦远绝无二话。只是……”曦远手中的针线略停,“只是,若有人假借天师之名……曦远虽是一介女流,也定不会放过他。”
魏启点了点头,道:“说得好。不过,天师有通天之能,这世上,谁能欺瞒他老人家?纤主多虑了。”
曦远捻了捻手中丝线,笑道:“曦远也是这么想。”
魏启抬眸,“纤主,看来,你这幅‘碧浪破军’要缓一缓了……”
曦远停针,抬眸,就见九舰阵中突入了一艘快艇。艇上的人,正是温宿。
船阵之中,本来困了东海的几位舵主,已押上小艇,准备关押。却不想,这艘快艇一入阵,便损了好几艘小艇。
“放箭!”船上军士见状,当即下令。
但见那艇上之人纷纷入水。
廉家的弓箭虽有强弓精钢,但也仅能破水五尺。但那几人潜水之深,箭力不及。反倒是弓手所待的小舰纷纷被凿,破翻落水。一旦落水,熟悉陆战的廉家军士,又岂是东海弟子的对手。
不消一刻工夫,那些被俘的舵主纷纷被解救出来,夺了几艘小艇,逃离了阵外。
曦远抿唇而笑,拂袖起身。“一幅刺绣未免小气,曦远也该送份大礼才是。”
她说完,抱起未完的绣品,纵身飞下,落在了一艘小艇之上。她捻起彩绳,起针而射。只见无数彩绳入水,她牵起彩绳,用劲一拽。只见突入的几名弟子被牵出了水面。她微微一笑,指间多了几枚略粗的长针。正是专用来断气脉的“封脉针”。
她正要射出,突然,冷寒的刀光隐现。那些彩线纷纷断开,被拽出的几名弟子重回水中,瞬间失了踪影。
“重阴双刀,果然名不虚传。”曦远收针,含笑道。
温宿挥了挥手中的刀,站在一旁的小艇上,颔首道:“好一手百绣针法。”
曦远抱着绣品,道:“那就看看,是你的双刀厉害,还是我的针法更胜!”她说完,手中的封脉针激射而出,只袭温宿而去。
温宿纵身一跃,避开那些针。
曦远早有后招,她再起针,射向了半空之中的温宿。
温宿旋身挥刀,那些针一一被击落,温宿未伤分毫,下一瞬却落在了曦远的面前。
曦远一惊,立刻用封脉针迎战。
温宿的样子依然冷然,全不当一回事。只见他招式之间,悠然流畅,却让曦远丝毫无法逼近。
船上的魏启见状,轻叹了一口气,但依然饶有兴致地观望。
温宿看了看主舰,皱了皱眉头,随即脚下用力一踏。小艇受此重力,当即一歪。曦远身形一晃,慌忙跃起。温宿起手,刀行杀招。
这时,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击中了温宿手中的刀。
刀身一震,歪了走势。
曦远乘机抽身。
温宿看了看钉在小艇上的那支长箭,神情里有了冷冽的笑意。他转身,一跃上了主舰。他无视旁人,直接挥刀,攻向了那个射箭的人。
数支长箭疾射而出,阻了温宿的攻势。温宿避开长箭,站稳了身子,起身,看着对手。
廉钊的手指,依然停在弓弦上,看着温宿的眼神,溢满了杀气。
两人皆是一语不发,静静对视。周围的战局依然,喊杀声混着悲鸣,层层铺开。那两人却似乎完全听不到。
那一刻舰上之人,都感到了让人心寒的战意。
突然,一瞬之间,两人同时出招,近身交手。
舰上的士兵早已满弓,却无人敢先发一箭。
温宿对廉钊的招式,自然再熟悉不过。而廉钊亦然。两人拆了数十招,依然未分胜负。
温宿暗暗提劲,运于刀上,狠狠斩下。
廉钊并不避让,将手中的雕弓一送,架住了刀锋。
刀、弓互撞,劲力互击,两人皆被震开,退了几步。
温宿站稳,眼神里带上了惊讶。握刀的手,尚有些微微发麻。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廉钊的内力竟突飞猛进,与他不相上下。
“敢孤身一人闯我主舰的,恐怕只有你一个。”廉钊站定,平了呼吸,道。
温宿看着他,道:“射人射马,擒贼擒王。这种战场的道理,不是只有你才知道。”
廉钊听罢,垂眸,浅浅一笑,“擒贼擒王……”他抬眸,眼神锐利如刀,“那也要你杀得了我才行。”
“少阳流平严正宗内力,果然博大精深。要杀你虽然不易,但也不会太难。”温宿说道。
廉钊收弓,道:“廉钊不是江湖中人,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本就不是军法制胜之道。”
他话音一落,周围的兵士就涌了上来,将温宿团团包围。
“温宿,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之势,不是你凭一人之力就能化解的。”廉钊说道,“我劝你归顺朝廷,免去了这场争斗。”
温宿笑了起来,“廉钊,我不是你。更没有你那般的胸襟。能与这些人化敌为友……”
温宿说话的时候,目光轻轻扫过了一旁的魏启。
廉钊的眼神微有变化,但又重回了冷冽。“拿下!”
此令一下,周围的士兵纷纷放箭。温宿纵身而起,跃过箭阵,没入了水中。
廉钊皱眉,跃上船舷,起箭而射。长箭如水,激起了数尺水花。水花平息,廉钊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让他跑了……”魏启走上几步,开口道。
“无妨。”廉钊跃下船舷,将手中的弓交给了身边的士兵。
这时,一艘小艇驶来,艇上士兵单膝跪下,道:“公子,东海战船败退!”
廉钊点头,“不必追了。整军。”
“是,公子。”士兵应完,转身传令。
“廉公子不乘胜追击?”魏启开口,道。
廉钊看他一眼,略有些冷淡地道:“东海七十二环岛上,大半是普通民众。只需围困,便能降服。无谓浪费兵力。”
魏启点了点头,“廉公子智谋过人,在下佩服。”
廉钊并不理会他,径直回了船舱。
魏启的目光里隐着寒光,他转头看着海面,浅笑。
败退的东海战船,早已乱成一团,急急往回撤。众多弟子落水受伤,兼有中毒,正慌乱地往战船上爬。这般时刻,决没有人会注意上船的,是朋友,还是敌人。
……
九宫奇阵 '下'
半日交战,七十二环岛上已是一片混乱。
东海败退之后,岛主便与几位分舵主商议破阵之事,这一议,到了天黑都没议出结果来。
小小是入门最晚的弟子,轮不到上阵,也就只能照顾照顾伤者而已。而伤者中的大半,都中了毒,等不及救治便一命呜呼。大堂之内,哀鸣声、悲泣声不绝于耳,甚是凄惨。
快丑时的时候,小小总算是歇了下来,和几名女弟子一起守着死伤的同门。
“好狠毒啊……”女弟子中,有人泣道,“没想到神箭廉家竟然使毒,真是太卑鄙了……”
叶璃叹口气,道:“廉家本就是朝廷将士,行军打仗哪讲什么江湖规矩,淬毒只是小意思罢了……”
“朝廷鹰犬,果然无耻至极!”弟子中,有人忿然道。
“我们与南海争斗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败过,今天竟会输给朝廷!”弟子中,有人激愤。
“胡说!我们才没有输!岛主和诸位舵主已经在商议对策了,说不定,明日就有破阵之法!”
此话一出,女弟子们纷纷应合。
叶璃依然叹了口气,托着下巴道:“别傻了……廉家公子布下的船阵,是九宫奇阵之一,变化多端,哪那么容易破啊……”
“叶师姐……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人不满。
叶璃立刻打住,道:“当然了,凭诸位岛主的武功,朝廷算什么!”
众人一听,立刻应合。
小小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九宫奇阵?听都没听说过啊!江湖人士,哪懂这些兵法布阵之道?看来这次东海必败啊……
“哼,反正无论朝廷如何,我们都不会投降的!”
众人纷纷表起了决心。
突然,有人开口道:“不过,我们东海弟子也不是个个有骨气……”
谈论声一下子静默下来。
小小察觉到这异样的安静,抬头。却见众人都看着她。
“呃……”小小清清嗓子,“我也不会投降的。”
众人不屑地回过了头,不再理会她。
小小无奈地叹口气,继续沉默。
女弟子之间依然进行着朝廷卑鄙无耻,廉家心狠手辣之类的谈论。
小小转头,看着大堂内的伤患。半日之战,东海共损了一百多名弟子,伤者无数。而最可怕的,不是那海上的九宫奇阵,而是,廉家箭矢上的淬的猛毒。“见血封喉”,即使未伤要害,只要刺透肌肤,毒性就能侵入血脉,(奇*书*网。整*理*提*供)不消一个时辰,便能置人于死地。江湖上,用毒,是下三滥的手段,只有邪魔外道才使的伎俩。
但小小却清楚地记得,听师父讲起这种猛毒时,师父曾带着笑意说道:行军打仗,在箭上淬毒一点也不稀奇,也算不上卑鄙。
小小觉得心寒,不敢苟同。
师父说道:江湖拼杀,押得是自家性命。而两国交战,赌得是天下苍生……许胜,不许败。这才是兵家之道!
那是小小第一次看到师父眼神里的锐气,冷冽如冰,让人望而生畏。
但很快,师父的眼神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暖和煦,他笑着,说道:所以,不打仗,是最好的……
小小不禁觉得惆怅。今时今日,对廉钊来说,东海一战,志在必得。所以,他可以不择手段。她想起以前,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即使是敌人,他也不会下杀手。嘴边常说的,是:交由官府查办。那时的她,总觉得这种做法又迂腐又好笑。但如今,她却懂了。所有的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或是妇人之仁,都是一物两面:王法所及,官府之职。而若王法不及,皇命一出,战场之上,绝无仁慈。
她不该忘记,那抱着猫儿,温柔微笑的男子,身上流的,始终是战将的血……
“神箭廉家,百步穿杨。杀敌破虏,例无虚发……”小小轻声开口,念着这句话。
于是,周围一下子静默下来。所有人的眼光又聚焦到了小小身上。
小小全身一僵。不是吧?这么小的声音都被听到了???
“左小小!你说什么?!”有位女弟子站起来,怒道。
小小立刻起身,“我……我去打水!”
她逃跑似地奔出大堂,刚松了口气,就听到有人叫她。
“左小小。”叶璃几步跟上,“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小小突然觉得有些温暖,自从她揭穿了叶璃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关系反而是亲近了些。她笑着点了点头,等她走上来。
这时,叶璃从怀里拿出了三个皮水囊,道:“帮我打水噢。”
小小无奈,她接过水囊,“这么多?”
叶璃叹口气,举步,看了看天空,“留着路上用,还嫌少呢!再过一日,便是朔月,到时候潮水一涨,我们就能从南边的岬角坐船离开。”
“那朝廷的包围呢?”
“从南边绕的话,应该可以避开才是。”
小小有些不解。既然可以绕开,为什么东海不这么做呢?她只疑惑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南边……那是南海领地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
“叶师姐,要是遇上了南海弟子那怎么办?”小小问道。
叶璃笑了一声,“学你,求饶呗!再说了,我又不是东海弟子,怕什么!”
小小也笑了,“叶师姐,你来东海多久了?”
叶璃想了想,道:“我七岁就来啦。”
小小震惊,“七岁?!”
叶璃点头,“东海这鬼地方,疑心重的要死,想我七岁入门,到现在也算是前辈了。但还是得时时提防,半点放松不得。啧……”
小小想了想,道:“师姐,你有没有想过,一直在东海待下去?”
叶璃走得悠闲,道:“我刚被送来的时候,坊主就告诉我,若是觉得东海好,日后也不必再回曲坊。全凭自愿,绝不勉强。”她顿了顿,“不过呢!看来看去,还是曲坊好。……知道为什么朝廷要讨伐东海么?”
小小开口道,“东海自成一派,扰乱海防……”
“哈,这点小事,哪会轮到廉家动手。”叶璃停步,“运私盐、贩兵器、围海域,偷渡盗劫,什么不曾做过?昔年东海归神霄麾下,还算收敛,如今哪……哎,不说这个了。”
小小听完,不觉有些惆怅。
“师姐,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她开口,夸道。
“那是!”叶璃笑着,“不是我叶璃夸口,这东海七十二环岛之上,入门弟子一千七百六十三个,没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主岛上五百单九个子弟,每一个的身家我都清楚!嘿嘿!”
“哗……”小小惊叹。
叶璃得意道:“曲坊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么!你不知道,门下可是有好些弟子,为了知道心上人喜欢吃什么,五十文出手,眼睛都不眨一下!嘿,你想知道什么,我算你便宜点!”
小小笑了起来,“师姐,那你知道我的身家么?”
“你?”叶璃面露难色,“你才来多久啊……不过,我倒是知道,你是温宿师伯的侄女儿。啊……我明明记得,温宿师伯是孤儿,少时被岛主收养,纳入门下,应该没有兄弟姐妹才是啊,哪来你这么个侄女儿。难道我的消息有误?”叶璃思索起来。
听到这些,小小也有些疑惑。孤儿?……也难怪,师父和师叔失散多年,又各投门派,别人看来是孤儿也不奇怪。
“啧,本来,每月我都该飞鸽传书回曲坊交换消息的。现在弄得我消息都不灵通了……”叶璃抱怨起来,“可恨啊!”
小小笑着,不说什么。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不久便到了水源边。这是东海七十二环岛主岛上唯一的一处清泉淡水,全岛上下饮水,都是此处所汲。
小小拿着水囊,刚要蹲下身子,就见一旁有几名东海弟子,亦在打水。
“几位师兄,你们也来打水啊……”小小开口,打招呼。
那些男子的表情有些惊讶,冲小小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
突然,叶璃一把拉起了小小,连退数步,高声喊道:“有奸细!”
小小大惊。只见,那几名男子纷纷亮出了武器,向两人招呼了过来。
叶璃拉着小小,扭头便跑。
叶璃的喊声引来了几名守卫的弟子,但东海弟子一天拼杀早已疲惫,哪里能招架得住。不消几招,就败下阵来。
而此时,叶璃已带小小跑到了僻静的角落,安稳地躲着。
小小喘着气,小声道:“师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奸细?”
叶璃拍拍胸口,顺口气,道:“我早说了,东海七十二环岛的弟子,没有我不认识的……”
小小庆幸。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今早一战,东海败退,有人混在败军中入了东海……而这些人,在岛上唯一的泉边打水……
想到这里,小小怯怯开口,“师姐,他们会不会下毒?”
叶璃一惊,看着小小,“不是这么狠毒吧……”
小小皱眉。泉水四通,说不定,已经有人中了毒。就算是东海七十二环岛的主岛,也有无辜百姓。廉钊……为了求胜,他会用这么狠毒的手段么?
小小低头思忖,温宿说过,今晨的招降书上,写着让东海把她交出去,若在水中下毒,她也必死无疑……所以,即便是下毒,这也不是“见血封喉”,怕只是弱性毒药,逼东海投降的伎俩。
小小刚想完,就觉得自己不自量力。事到如今,她自身难保,难道还想救人不成?……若是坏人,就该独善其身,见死不救才是。何况,东海跟她实在算不上有什么关系……可是……
她不自禁地想起了大堂之内的重伤弟子;虽对她不善,但也不曾欺负她的诸位师姐……还有,师叔……
她正犹豫,却听叶璃愤愤道:“真没想到,神箭廉家也用上了这般阴毒的手法,连普通百姓都不放过!那个什么廉钊一定是个黑心黑面的丑八怪,卑鄙下流,注定遭天打雷……”
“不是!”小小喊了出来。
叶璃一惊,“我哪有说错!”
“我说了不是!”小小猛地站了起来,喊道。
她这一站不要紧,要紧的是,本来好好的躲藏,硬是被她暴露了。
小小一抬眸,就看见自己被团团包围,对方手里的刀子,都是森冷森冷的。
在泉水中下毒的人,会理会她的求饶么?当然不会!
眼看那些人就要攻上,小小灵机一动,大声喊道:“放肆!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那些人被她这么一吼,虽是将信将疑,但依然停了刀子。
小小慢悠悠踱步出去,毫无惧色地看着那些人。
刀锋未放低一分,所有人都看着她,杀气不消。
小小笑了笑,朗声道:“我就是你们主子要找的人。”
听到这句话,那些人的架势微微变了。
“不信?”小小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件东西,扔给了其中一人。
那人看了看接住的东西,脸色骤变。那是一枚骨鞢,阳雕飞廉穿云纹。“先前多有得罪,请姑娘赎罪。”
小小点了点头,走到那人面前,拿回了骨鞢。这枚小小骨鞢,此刻在手中,有了惊人的分量。
“你们可是奉命在泉中下毒?”小小问道。
“是。”
“谁的命令?”小小又问。
那人略微犹豫,道:“是廉公子。”
小小的心中一沉,但仍面不改色,“见血封喉,他是想杀我?”
“姑娘误会了,泉中下的,只是一般毒药。少说也要三天才会致命。公子无意杀人,只是迫东海投降罢了。”那人回答。
“解药呢?”小小道。
那人看了看身旁同伴,道:“属下并无解药。”那人微顿,“既然找到了姑娘,还请姑娘随我们回去。”
小小看他一眼,心中思忖,以廉钊的性格,自然不会把她的事到处宣扬。而与廉家结盟的神霄派,怕就是指魏启了。以魏启的狡猾,又怎会将她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世?她想到这里,坦然道:“我既然身在东海,就是有更重要的任务。现在,还不能随你们回去。如今,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还是快离开这里……”
她尚未说完,就见四周亮起了无数火把。
“想走!没那么容易!”
小小大惊,却见一大群东海弟子蜂拥而上。打头的,是东海的几位舵主。
“统统拿下!”
舵主一声令下,小小欲哭无泪。
倒霉……这两个字怎么写,她总算是知道了……
……
小小被押到大堂的时候,真的是无语凝噎了。所以说么,好事不能乱做!早知道就别胡思乱想,好好躲着,见死不救。如今,冒了头出来,反而变了叛徒……不过,话说回来,做叛徒也是算是做坏事吧……唉……
“岛主!我早就怀疑这丫头了!她果然是奸细!待我砍了她,丢进海里喂鱼!”一位舵主义愤填膺,冲上了一步,高声对温靖道。
温靖皱着眉头,看着小小。
“小小,你怎么说?”温靖开口,问道。
小小眨了眨眼睛。还能怎么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弟兄们都听见了!”
此话一出,众弟子纷纷应合。
“岛主,她串通外人,在泉水中下毒,不能再放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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