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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流星-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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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丽珠回忆当时情景,似乎心中尚有余悸,继续说道:“韩紫烟平时是一副大家风范,语不高声,笑不露齿的。这一声冷笑,却是令人毛骨悚然,完全不似她平时模样。我大吃一惊,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连忙冲进他们的卧房。就在我跨进房门之际,听得爹爹骂道:我,我明白了,你这贱人!
“不知是否不愿给我知道,爹爹一见我进来,就没再骂下去。但我从他的凝视我的目光之中,却感觉得到爹爹是因我这突如其来,以致引起他的焦急惊惧。”
“韩紫烟更是装出惊惧的神气说道:‘你瞧,你爹病成这个样子,神智都好像昏迷了,他一直胡言乱洁,我也不知他说什么,这可怎么是好?’”
“爹爹装作神智好像忽然清醒过来的模祥,抓着我的手说道:‘我刚才在说什么?’我知道处境危险,不敢说出我已听见他们在说那‘封信’的事情,只说,我好像听见你在骂妈妈。韩紫烟一副满怀委屈的神气说道:我也不知什么地方不如你爹的意,他竟然骂我贱人!
“爹爹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唉,我真糊涂,怎会这样胡言乱语?丽儿,看来我是不行了,你妈是好人,万一我不幸去世,你要听她的话。他口里这样说,抓着我的手,手指却在我的掌心写了一个‘不’字。
“爹爹平日智计深沉,想不到竟受了这贱人的暗算。但此时我也完全明白爹爹的用心之苦了,他已自知不治,死了之后,我是决计难以和那贱人作对的,他是为了要保全我的性命,才不能不自认糊涂。
“那贱人大概也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形下爹爹还有办法和我暗通消息,或许还以为爹爹仍然受她迷惑,临终对女儿的吩咐当真是出自衷心,于是面色好了一些,说道:丽儿,你快点给爹爹去请大夫吧,别多说了!
“爹爹叹道,用不着了!他在我的掌心又写了‘问刘妈’三个字,看来写这三个字已是费尽他最后的一点气力,写完就垂首瞑目了。
“韩紫烟作贼心虚,为了表示清白,爹爹去世之后,她仍然请了全米脂最出名的大夫来看,说是爹爹死得这么突然,她要知道爹爹的死因,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毒药,大夫一点也看不出来。只能揣测爹爹可能是练功急进,以致暴毙身亡。其后韩紫烟还做了许多表面功夫,她怎样替我爹风光大葬,怎样变卖家产给我做嫁妆,这是大家都已知道的了。我也装作感激她,不让她对我有所怀疑。”
牟丽珠继续说道:“第二天我就悄悄去问刘妈,刘妈是我亲生母亲的奶娘,对我们母女最为忠心。我妈去世之后,她待我更是如同孙女一样。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早就看出韩紫烟的虚伪,曾经不只一次的提醒我,叫我不可相信那贱人的。
“刘妈哀痛非常,说道:我本来想把这封信交给你爹的,可惜你爹不相信我的话,还把我骂了一顿。但也幸亏我没把这封信扔掉。她交给我的那封信就是洞玄子写的这封信了。”
雷震子道:“刘妈又是怎样得到这封信的,你可曾问过她么?”
牟丽珠道:“当然仔细问过她了。她说:小姐,你还记得前几天有个陌生人来咱们家里找韩紫烟么?那天恰巧你爹进城去了,第二天方始回来。
“我说,这事我知道,听说是她娘家的人。韩紫烟娘家的人每年总要来两三次,所以我并不觉得特别奇怪。
“刘妈说道,你不奇怪,我可奇怪,你有没注意到,她娘家派来的人,很少是相同的人?我可清楚记得,这三年来,只有一个人来过两次,其他六次来的都是陌生脸孔?
“我说,她娘家是富户,仆人很多,每次来人不一样,那也不足为怪。还是请你快说怎样得到这封信吧?
“刘妈说道:那天晚上,天色阴沉,我半夜醒来,记得还有衣服未收,于是我就起来收拾白天所洗的衣服。半夜三更,忽听得韩紫烟好似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我本就有疑心,此时更兼好奇心起,于是悄悄到她窗下偷看。刘妈自小在我外公家里,后来又是我妈奶妈,外公教我母亲武功,她也曾跟着练过,故此轻功很是不弱。
“刘妈说道:我看见韩紫烟正在看这封信,可能这封信她已经看过不止一遍,但此时一看再看,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出来。哼,我虽然不知道这封信写什么,但看她那个模样,就像是淫妇接到了野汉约她幽会的情书。
“那时我也还未曾拆开那封信看,我说:刘妈,你别说得这么刻薄,后来怎样?那时我还以为韩紫烟不致如此,哪知待我看过这封信后,才知道确是情节。只是情书也还罢了,它还是有恶毒阴谋的密件!
“这样一封信,韩紫烟当然该小心收藏的,何以会落到刘妈手中呢?
“刘妈继续说道:那贼人翻来覆去的看这封信,她一面笑一面还在自言自语:好计,真是好计,就在此时,也不知她是否已经发觉我在窗外偷听,笑声突然收了,喝道,谁在外面?她竟然从窗口跳出来了。
“我伏在墙角,连大气也不敢透。心里正自踌躇,要是给她发现的话,我怎么办?是拼着和她抓破了脸,揭穿她的面目,还是捏造一套说辞呢?主意未定,只觉徽风飒飒,她已是从我身旁掠过。她平时装作只是略懂武功,此时我才知道她的身手竟是如此了得!
“墙角虽有乱石挡住她的视线,但只要她停下来稍微细心一点察看,一定可以发现我的。但说也奇怪,她好像根本就没怀疑墙角藏有人,径自向园中那座假山跑去,她上了假山,四面一看,跟着又在假山洞里搜查,没见有人,走出来自言自语道:莫非是风吹树叶的声响,我听错了?晤,一定是疑心生暗鬼,不会有人跑得这样快的,听她语气,好像是在对着那座假山的方向,她听到了有夜行人经过的声息。或许是由于那时我正在专心注意她的行动,我是丝毫也没有察觉。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替她收拾房间,发觉书架相当凌乱!
(说到这里,牟丽珠加以说明:我爹喜欢读书,经常是不但书架堆满了书,地上也是横七竖八的乱放书籍的。)我想整理一下,但她说老爷的书你莫乱动,你只打扫干净就行。
“我在书架后面打扫,忽然发觉墙角一堆书籍的旁边,有个老鼠洞,洞口半隐半现的给我发觉一封信,我也不知是不是昨晚她看的那封信,趁她没有留意,我立即把它藏了起来。
“依我推测,可能这是无意,要这贱人暴露奸谋,那晚她发觉有夜行人经过的声迹,匆忙中把那封信放在书架的某本书中,却不料给老鼠拖了下来,拖进鼠洞去了。还幸老鼠只是咬碎了一片纸角,信上写的字,一个没缺。
“我听了刘妈说了经过,拆开信来一看!这才知道,那贼人比我想象的更坏,我的处境恐怕也要比我爹爹替我担心的更为危险。”
说到这里,牟丽珠尚未把信的内容说出来,江上云首先忍耐不住,说道:“牟女侠,你可以把这封信写的究竟是什么,告诉我们吗?”牟丽珠从金逐流手中取回那封信,把眼睛望着他和雷震子。
金逐流却把眼睛望着洞真子,说道:“请问贵掌门,这里有没有官府中人?”洞真子面上一红,说道:“白道的朋友,我们只请了一位御林军副统领欧阳业。那晚欧阳业神秘失踪,我相信在场的是没有官府中人了。”其实,他是知道海兰察已经来了的,不过,他当然不敢说出来。
雷震子愤然说道:“事已如斯,即使有鹰爪在场,我看也无须避忌了。牟姑娘,你但说无妨!”
牟丽珠握着那封信说道:“我爹已经死了十八年,我也不怕给大家知道,我爹生前,是秘密参加了反清的义军的。他和祁连山的义军首领竺尚父是八拜之交,和川石义军首领叶幕华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秘密外人不知,但相信金大侠是一定知道的。”要知叶慕华乃是金逐流更是平辈论交的知己,义军的秘密,他们是不会瞒住金逐流的。
金逐流说道:“不错,我可以作证,义军的朋友,至今还在感激令尊当年对他们的帮忙的。”
牟丽珠继续说道:“我爹是人所共知的武林首富,其实他的‘家产’却并非全是他的。有一部分是他替义军经营的积聚,亦即说那“是义军的军饷。”
金逐流道:“有个事实,你还未说出来,据我所知,义军军饷不足之时,令尊曾经不止一次把私产拿了出来,补助义军的军饷。”
牟丽珠继续说道:“我爹给义军做的是两件事情,一是接济义军军饷,一是接引取道米脂,前往投奔义军的各路好汉。也正因此,他赢得小孟尝之称。旁人只知道他是慷慨喜客,却不知他是内里替义军做事。
“我爹用武林首富的身份掩饰,以为官府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哪知鹰爪的头子早就知道了,而且在他身旁布置了奸细!”说至此处,她把手中那封信一扬,接下去缓缓说道,在我爹身旁的奸细,就是这封信的受信人,我爹的后妻韩紫烟!
“她嫁给我爹之后,曾经发生过一次军饷被劫,好几次由我爹爹指引前往投奔义军的好汉,在半路被暗杀的事情,但也不知那贱人是用什么手段迷惑我的爹爹,我爹竟然对她没起半点怀疑,直到身受其害,临死之时,方知她的歹毒。但是否知道她是奸细,我也不知。因为那时我爹已是不能亲口对我说出来了!”
牟丽珠叹了口气,抹去眼角的泪痕,继续说道:“爹爹临死之时或许已经知道那贱人是奸细了。但他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奸细,一个更大的奸细,这奸细就是他的亲家洞玄子!”
洞冥子面色灰败如陈死人,喃喃说道:“此事恐怕还有蹊跷!”
牟丽珠冷笑道:“还有什么蹊跷?你的掌门师兄也已承认这封信是洞玄子亲笔所书了。”
洞冥子道:“只凭一封信,似乎还不能断定他是奸细。说不定有人冒充他的笔迹,冒充得完全一模一样呢?”
牟丽珠冷笑道:“依你说,是我陷害他了?我可从没有见过洞玄子的笔迹!刘妈更是不识字的,她也没有理由要找人捏造这封信来陷害洞玄子!这封信是她在韩紫烟的房间里找到的,还有什么怀疑?”洞冥子语塞,不敢再辩。
洞真子长叹说道:“我做梦也想不到洞玄子师弟会干这种事情,姑不论是否有人冒充笔迹,他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了。虽然他已死去多年,我也还是要彻查这件事情!”此时他但求不受牵连,哪里还敢再帮洞玄子说话?但众人听得他又是一个“彻查”,不禁心里都是冷笑。
雷震子缓缓说道:“用不着彻查了,请牟姑娘说出来,事情也可以完全明白了。你先把这封信的内容,向大家讲一讲吧。”
牟丽珠这才话入正题,扬起那封信说道:“这封信就是洞玄子叫韩紫烟做奸细的证据。原来他是早就和清廷有勾结的,到过我家的义军中人,都由她列入了黑名单,交给了洞玄子。洞玄子在这封信里夸赞她办事得力,她‘放长线钓大鱼’。不同意韩紫烟太早害死我的爹爹。但后来韩紫烟误会这封信是给我爹爹拿去,以致她迫不及待的便下毒手,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信里还说,要她催促我爹早点叫我出嫁,我变成了他的媳妇就更容易办事。那贱人也可以更容易摆布我的爹爹。
“唉,看了这封信我才明白,原来这头婚事也是有阴谋的,怪不得韩紫烟要极力促成这门婚事,当初我爹本来并非属意何洛的!”说至此处,不知不觉的看了丹丘生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原来她的父亲最初属意的心目中的女婿本来乃是丹丘生的。
众人听得不寒而栗,这才明白他说的当她看了这封信之后,发觉自己的处境,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坏上十倍百倍的意思。她的父亲被害死了,在家固然提心吊胆,出嫁也还是嫁到仇人家里!
一直很少说话的金逐流,此时忽地说道:“牟姑娘,多谢你给我们揭开谜底,让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
“实不相瞒,义军的朋友当年也已怀疑你的家里,可能是有奸细‘卧底’的了,只不知奸细是谁。
“接连出了几次意外,义军的朋友发现,出事的都是到过你家的人,加上军饷被劫,大家都不能不起疑心了。于是竺尚父约了叶幕华秘密商谈此事,我也在场旁听。”
“对令尊大家是相信得过的,不过为了稳重起见,他们决定还是不让令尊知道,先作秘密调查,待调查有点眉目之后,再通知令尊。”
“竺尚父请他一位好朋友出来负责调查,这人也是我的朋友,我已得到他的同意,可以在今天告诉大家他是谁了。他就是当今天下的第一神偷快活张!”
牟丽珠方始恍然大悟,说道:“啊,原来那天晚上,韩紫姻这贱人发觉有夜行人的声音,果然乃是真的!这人想必也就是快活张了。”
金逐流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天令尊进城,在城里过夜,这也是快活张安排的计划。是他叫你爹爹的一位朋友,约他出城的。”
“那晚快活张到了你家,他的轻功虽然远远比不上如今,但在当时他已是武林有数的了,不料还是给你的晚娘发觉。韩紫烟追了出来,他只好走了。那晚他所获不多,只知道日间有人送过信来,是韩紫烟收下。他也听到了韩紫烟怪异的笑声,但没听她的自言自语。他由从你家下人的口中打听到是韩紫烟娘家派人送信来的,那些人比刘妈,自是相信主母的话,怎知这是谎言?”
“蛛丝马迹,纵有可疑,但快活张可还不敢断定‘牟夫人’就是奸细。更不知道,甚至想也没有想过,崆峒派的名宿洞玄子,牟大侠的亲家也是奸细。他只好第二天就离开米脂,先回祁连山去,把此行的所见所闻先告诉竺尚父。再商量下一步棋怎相走法。哪知当他回到祁连山没有几天,牟大侠暴毙的消息也传来了。再过不久,何洛迎亲,途中忽然发生意外,新娘失踪,新郎被害的离奇案子也发生了!”正是
午夜去来何所见,案中有案费疑猜。
正文 第五十二回 一篑难将余骨补 半途空托寸心盟
讲出当年快活张曾经到过牟家调查的这个秘密之后,金逐流缓缓说道:“把这一连串发生的离奇事件连接起来,我不能不起了怀疑,这些事件是否有关连的呢?所以虽然崆峒派群情汹涌,认定丹丘生是叛徒,是凶手,而丹丘生又无一言分辩,我还是相信他是无辜的。另一方面,十八年来,快活张也在继续调查此事,可惜耗尽许多心力,尚未能拨开迷雾。不过虽然真相还未大白,却也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可以证明我认为丹丘生是无辜的推断可以成立了。嗯,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避‘阿其所好’的嫌疑,要出头偏袒丹丘生了。”最后几句话是针对洞真、洞冥而发的。身为崆峒派掌门人的洞真子不禁满面通红。
洞冥子除了羞愧难堪之外,比师兄还要更多一层疑惧,金逐流已透露,这十八年来,快活张还在继续调查此事,而且是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的。他知道了些什么?是吉鸿证供说过的那些还是另有新的发现?牟丽珠的证供说到现在为止,还没牵涉及他,再说下去会不会说到他的头上呢?
雷震子好似业已注意到了洞冥子不安的神色,若有深意地说道:“唉,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贵派的洞玄道长竟是勾结朝廷,谋害同道的奸细。但愿不会还有更加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牟姑娘,以你当时处境的危险,也真是难为你应付了。请你说下去。”
牟丽珠继续道:“唉,这也怪我爹爹太过受那贱人迷惑,他本来有机会可以看到那封信的,却因相信这贱人之故,弄得忠心的刘妈,反而受他责骂,这封信也不敢交出来了。”
原来刘妈得到这封信之后,好不穷易找得一个只是牟一行独自在书房的机会,怀了这封信去见他。她不识字,不知信里写些什么,一来恐怕自己猜度错了,二来她私自取了这封信,这种行为,是严犯家规的,一下子就交出来,也怕主人责怪。于是她先试探主人的口风,说出昨日有人来给韩紫烟送信,她听见主母阅信之后笑声甚为古怪的事情。她问主人有没有看过这封信,并且提议以后有人送信来的话,是否由门房收下,先给主人拆阅更为妥当一些?
哪知牟一行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说她是发了神经病。笑过之后,面色突转严厉,斥骂刘妈:“要不是看在你是旧主母奶娘的份上,你竞敢对新主母疑心,我早就要开除你了。”
牟丽珠继续说道:“可怜刘妈一片忠心,反而受我爹爹责骂,吓得不敢把这封信拿出来。她也曾想过悄悄把这封信放回原处,幸亏她没有这样做,而是决定把它藏起来留给我看。咳,想不到不过两天,我爹一回家就遭惨祸。刘妈还未有机会单独说给我听,倒是我先去找她了。
“我看了这封信,当真是有如雪上加霜,不知怎样应付才好。我和刘妈商量,她虽不识字,想事情却比我有见识得多,她说小姐,你千万不能透露出丝毫仇恨那贱人的神,要是她逼你过门的话,你就将计就计,先到何家去吧。
“我又是吃惊,又是气愤,说道:我怎能嫁到仇人家里?刘妈说道:谁叫你嫁给仇人,这不过是先离虎穴之计。那贱人人阴险毒辣,你和我都是难以对付她的。你掩饰得再好,恐怕她也有多少对你起疑了,要是她将你遣嫁,你又不肯听命,她登时就会猜到你已经知道她的秘密,还能对你不下毒手?
“我瞿然一省,说道:对,我可以作作样子,先摆脱那个贱人,中途逃走。刘妈说道:也不一定需要逃在,我曾听得你爹谈过,说是崆峒派的掌门洞妙真人为人正派,他就是为了敬重洞妙真人,才肯将你许配给崆峒派门下的。你到崆峒山,大可以向他申诉揭发他那师弟的阴谋。我说,只怕洞妙真人不会相信我的说话。刘妈说道:到时你见机而作,但即使此计行不通,你也还有缓行之计可行的。我虽没读过书,也知道书礼人家,父母之丧,要守孝三年之礼,你用守孝作为藉口,何家决不能逼你成亲。刘妈给我考虑得这样周详,我决意照她的话做。
“果然不出所料,韩紫烟在丧事过后,便即催促何家迎亲。这本是洞玄子的计划,当然很快就有回音。定下日期,由何洛亲自偕同伴郎来接我们。不过也说好了,这只是先行迎亲,为的是何家便于照顾我这个失掉双亲的孤女,过门之后,再行择吉成亲。他们的话倒是说得极其冠冕堂皇,让亲友们都感激他家和我这个‘贤惠’的晚娘。
“我打定主意,虽然有几条路可行,我还是决定中途逃走,放弃到崆峒山去向洞妙真人申诉的计划。我恨极仇家,即使只是和何洛维持未婚夫妻的名义,我也是非常憎恶的。
“就在我和晚娘各打各的算盘,等待何洛来迎亲的时候,又一件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才开始涉及丹丘生!”
真相逐渐揭透,此时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已相信丹丘生是被陷害的了。但在这个案子中,丹丘生究竟曾经做了一些什么,大家还是未曾知道的。是以当案中的女主角开始要说到丹丘生的时候,大家也就不觉格外留心,希望从中可以找到丹丘生为何不替自己辩护的答案。
牟丽珠歇了一歇,继续说到:“在何家约好前来迎亲的前三天,上次来过我家送信的那个人又来了。不过这次他却未能见到韩紫烟这贱人,在踏进我的家门之前,就给刘妈智擒了。
“刘妈是全心全意为我,恐怕何家还布置有什么阴谋令我上当,故此在临近迎亲的那几天,她都在到我家必经之路的一个山口等待,有心等待这个机会,要抓着洞玄子派来送信的人。她的顾虑果然并非胡猜,那天终于给她等到了。
“刘妈上去迎接他,说道:我是主母派我来接你,上次你来我家,已引起小姐怀疑,她不便在家中见你。我知道你不是她娘家的人,你是洞玄子差遣来的。对吗?
“那人惊疑不定,说道:主母都已告诉了你吗?刘妈笑道:当然,要不是主母告诉我,我焉能知道你的身份?主母吩咐,要你把信给我转交给她。
“那人半信半疑,盘问刘妈和韩紫烟是什么关系。刘妈知道话一说多,定露破绽,立即快刀斩乱麻,说道:‘你不必多问了,我也无暇与你多说,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我还可以多告诉你一点秘密。’跟着把那封信的秘密透露出来,那人这才不能不相信了。
“那人悄悄说道,这次我带来的是口信,必须绝对秘密,决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于是刘妈带他到山后松林之中,那人方始放心告诉刘妈。
“原来洞玄子父子虽然已在暗中请了凶手,准备途中暗杀丹丘生,但还恐怕不能成功,是以要请韩紫烟帮忙。
“韩紫烟为避嫌疑,她原定的计划是把我遣嫁之后,藉口先回娘家,过了一个时期,再和洞玄子双宿双飞的。但洞玄子却不同意这个计划。他要韩紫烟以后母的身份,送女儿到男家去。万一买凶也杀不了丹丘生,她还可以下毒,料想丹丘生不会提防她的。
“刘妈听了这些话呆了一呆,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害丹丘生?那人似乎有点诧异,说道:你还不知道吗?好在他尚未发觉到刘妈骗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众人虽已隐约猜到这个秘密,但由当年的新娘子口中转述出来,大家还是不禁听得惊心动魄。
只听得牟丽珠继续说道:“那人想不到刘妈乃是骗他口供,迟疑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告诉她了。
“那人说道:你既然知道你的主母为什么要害牟一行,就该知道洞玄子父子为什么要害丹丘生了。
“刘妈吃了一惊,问道:原来丹丘生也是秘密参加义军的吗?
“那人说道:他是否业已参加,我们不知。但我们已经知道,他有许多在义军的朋友。假如给他当上了崆峒派的掌门,即使不会公然反抗朝廷,也是决计对朝廷不利的。
“你应该知道何洛和丹丘生号称崆峒双秀,下一任的崆峒派掌门,要不是落在丹丘生身上,就一定落在何洛身上。不除去丹丘生,何洛如何能够安心?
“刘妈钉住又问:那么何洛要是当上掌门,又将如何?
“那人似乎笑刘妈问得愚蠢,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为朝廷暗中效力了。
“刘妈再问:你刚才说何洛已经请了帮手,他请来的是些什么人?”
“那人说道: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秘密?”
“刘妈说道:我是替主母问的。要是帮手的本领高强,她也可以放心一些。万一她下毒不成,有本领高强的帮手,那就还可以克制得住丹丘生。否则我真有点担心主母反而会伤在丹丘生剑下,我曾听说丹丘生的剑术是崆峒派中数一数二的啊!
“那人好像相信刘蚂是出于对主母的忠心,于是说道:我知道的三个人,一个是江湖上著名的独脚大盗吉鸿,还有两个……他压低声音说道:是御林军的高手。
“刘妈又问:那两个御林军高手是谁?”
“这一问,那人可不肯回答了。可能是因为刘妈问得太多,他蓦地起了疑心,说道:有这样三个人物做帮手,已是足以让你主母安心了,你为什么要知道得如此详细?”
“刘妈知道他不肯再说,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我不是为那贱人担心,我是为小姐担心。好,幸亏你告诉我这许多,我,我可以……”
“她话犹未了,那人已吓得跳了起来,喝道:原来你,你是奸细!立即拔剑要杀刘妈。”
“据刘妈说,那人会使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在剑术上的造诣还相当不错呢。料想当是洞玄子的得意弟子。”
“不过他纵然是洞玄子的得意弟子,毕竟还是比不上刘妈数十年的功力。他杀刘妈不成,反而给刘妈杀了。”
听得牟丽珠说至此处,台上的洞真子和洞冥子不觉都是心头一震,面有异色。但由于台下的人都在留心静听牟丽珠的讲述,对他们的神色并没有注意。
崆峒派现任掌门洞真子不觉暗自想道:“原来大志的失踪,是这么一回事情,洞冥师弟却一直瞒着我!”
洞冥子则是四分吃惊,六分欢喜,暗自想道:“原来大志竟是命丧在牟家一个老奶娘手里。但不幸中之幸,幸亏她们直到如今,还未知道大志的底细。”
原来那次给洞玄子送密信的人名叫郝大志,这个郝大志却并非洞玄子的弟子,而是洞冥子的俗家弟子,洞冥子对他的看重,是还在如今他的大弟子大石道人之上的,那时郝大志已经学成出道,他是俗家弟子,不用住在清虚观,但每年也总要来几次的。他一去不回,洞冥子亦已猜想得到他是送命的了,但未得确实的消息,十八年来,却是难免一直提心吊胆,不知他是否落在对方手里留作活口,如今听得他这得意弟子早已死掉,方始放下心上这块石头。
牟丽珠讲完了这件案中案之后,长叹一声,说道:“刘妈对我的忠心,对我的恩德,我是永远也无法报答她了!
“我要暂且不按时间前后,提前说一说刘妈为我的壮烈牺牲。韩紫烟这贱人把我‘遣嫁’之后,按照原定的计划,藉口要回娘家,把家里的仆人全都遣散,只留下一个刘妈,猜想她准是对刘妈早已起疑,要留下她盘问口供的。
“刘妈猜想也明知她的用意,但刘妈却不愿逃走,她为了替我爹爹报仇,我已脱出虎口,就不顾一切的和那贱人动起手,但可惜她报仇不成,却给那贱人杀了。这是事情过后,我悄俏回过一次家乡,打听到的。可怜刘妈为我,尸骨无存,我要找那贱人为她报仇,也找不着!”
听至此处,众人都是不禁为这忠仆慨叹吁嗟,只有洞冥子越发安心,暗自得意。
雷震子待众人吁嗟过后,说道:“牟姑娘请你回到正题来吧,后来怎样?”
牟丽珠继续说道:“那晚刘妈回来,告诉我他们安排要杀丹丘生的事,我这才更进一步明白了他们的阴谋。”
“起初我还不知道何洛是否与他父亲同谋,此时方知,何洛的心狠毒辣,实是不在他父亲之下。他们父子同谋,不仅要杀害我们父女,还要谋害他们本派的丹丘生!”
“我本来的计划是中途逃走的,在知道他们的阴谋之后,我这计划也是不能不放弃了。我必须在途中找个机会,把他们的阴谋告诉丹丘生,不能只顾自己逃跑!”
“可是我却没法找到这个机会。一路上何洛与丹丘生形影不离,而我又是何洛未婚妻的身份,怎能不顾嫌疑,去找丹丘生单独出外说话?”
“日子一天过了又是一天,走了三天我还未曾和丹丘生交谈过半句。何洛串通了的那些强盗,每一天都有可能来到,到来谋害丹丘生的。我怎么办呢?
“第三天我们到了一座古庙歇宿。那天是天色未晚,何洛就藉口说是前面恐怕找不到宿头,要大家提前歇息。
“我不觉起了疑心,莫非他们就是约定了在今晚动手?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晚非得引开丹丘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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