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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请闭眼之暗粼-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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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切发生在极快的时间里。
一把匕首从他的左胸,瞄准心脏,同时透了出来。喘着粗气、浑身鲜血淋漓的谢敏,竟不知何时从地上扑了过来。
“我……”姚远戈只吐出一个字,就倒在地上。同时倒地的,还有奄奄一息的谢敏。
简瑶因为惯性刚摔在地上,已被人从地上猛的一把抱起。她落入那熟悉而清瘦的怀抱,心头彻底一松,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薄靳言低头看着她,那双眼亮若星辰。她立刻明白,他虽然一直淡定自若“演技上佳”,但其实担心得很。刚想说两句安抚一下,他却已低下头,吻在她的额头上,深深吻住。
她的心跳还很快,轻声说:“薄先生,我没事。”
“当然。”他低声说,“有我在。”
方青扔掉狙击枪,从山坡上跑下来。搭档跟在他身后,突然说:“你开枪从不失手,这一枪打下去,本来他会痛苦几十个小时后才死。”
方青冷笑了一下说:“瞎说什么,我本来准备打他手腕,失手打偏了。”
薄靳言紧紧将简瑶抱了一会儿,两人一起低头看去,只见地上的姚远戈俨然已经气绝,而谢敏还在地上缓缓喘着气。刑警们持枪正慢慢逼近她。
“女儿啊……”谁也没想到,她突然哭喊了一声,竟然像僵死的鱼,从地上弹起来,一头就撞在了旁边的岩壁上,瞬间血流如注,再次倒在地上。
薄靳言松开简瑶,快步冲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谢敏、谢敏!”
谢敏微微睁开眼,看着他,唯独看着他,竟然笑了:“我……一天都……熬不下去了……”
旁边的刑警都没说话,薄靳言盯着她,说:“是的,我知道。”
简瑶突然觉得难过,为他的这一句:我知道。
谢敏用染满鲜血的手,握住薄靳言的手,说:“求你……薄靳言……你说你会让沉冤得雪……找出我女儿的骨头……和我葬在一起……”
“好。”薄靳言说,“谢敏女士,我向你承诺。”
过了一会儿,薄靳言站起来。刑警们围上来,检查谢敏已经没有了脉搏呼吸。方青站在他们身后,也没有动。
薄靳言转身,揽住简瑶的肩。两人牵着手,往外围走去。抬头却只见天已黑了。有一颗星星,在天际亮起。盈盈而肃穆的光,似乎正凝望着大地,凝望着寂静的人世间。
第20章
黑暗中,有人在笑。轻轻的,尖细的,愤怒的,傲慢的。
简瑶皱紧眉头,手也抓住身下的床单。
他逼近了,更近了。他像抚摸宠物一样,轻轻抚摸她的长发。然后是情人般的昵喃:“这么好的皮肤,放心,虽然我会用鞭子,但一定不会伤到你后背的皮肤。多美啊!”
……
简瑶猛的睁开眼,只看到招待所那乏味可陈的天花板。原来天已亮了,她满身的汗。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漱。感觉彻底清醒了,却发现薄靳言并不在屋子里。
他又一个人到处跑了。
她给他打电话:“喂,你在哪里?”
“我在方青这儿。”薄靳言的嗓音坦荡平和,“有些后续的事。你睡的好吗?”
简瑶答:“挺好的。”
“过来吧,他们买了非常丰盛的早餐。甚至还专门给我买了一份用小虾烙的饼。大概,是出于对我的钦佩和感激吧。不过,这没什么必要。”
简瑶忍不住笑了,问:“那你吃了那份虾饼吗?”
薄靳言:“……吃完了。”
简瑶微微笑着,可眉头始终还是沉重的,不知不觉就沉默了一会儿。薄靳言却那样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异样,语调也变了,非常温柔地低声问:“怎么了?”
简瑶说:“靳言,我想跟你两个人呆会儿。”
他静了一下,答:“我马上到你身边来。”
“嗯。”
初晨的阳光暖暖的,大街上洁净又安静,没有什么人。简瑶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就看到薄靳言从对面的警局走了过来。今天难得穿了件深青色T恤,黑色长裤,更显得黑发白肤、清俊醒目。当然,这也是简瑶“婚后改造”这个西装控男人的结果。
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让我猜猜看,又做梦了?”
“嗯。”简瑶并不需要在他面前掩饰偶尔的脆弱。
他一把揽住她的肩,揽得有点紧,两人沿着江边走去。
其实简瑶已经很少梦见鲜花食人魔了,梦见被他囚禁的那段日子。而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现在也已变成一堆白骨。薄靳言也表扬过她,说跟绝大多数人相比,薄太太调节得非常好。只是,当她昨天,看到姚远戈眼中,跟鲜花食人魔,甚至跟其它变态杀手并无二致的疯狂眼神,她还是会感到心中冒出阵阵凉意。
也许,某些伤痕,对于警务人员来说,是一生都磨灭不了的吧。
两人沿安静的江边走了一会儿,又找了家小店吃早饭。胃里热了,身上仿佛也热了。薄靳言并不过多的去安慰她开导她,作为一名心理学专家,他很清楚妻子现在需要的是陪伴和宁静,那些心中涌动的灰暗小涟漪,就会在她本身坚毅性格的光芒下,消散于无形。
果然,过了一会儿,身边的女人,不知不觉眉宇已放松,仿佛又恢复了平日那皎洁的生气。她甚至还喝了一大碗热汤,脸也喝得红红的。
“在警局忙什么?”简瑶问。
“有些新情况。”薄靳言眼眸沉亮地答,“明玥疯了。”
简瑶一怔。
“起初审讯她,她一直不说话。后来,就忽然开始笑了,开始语无伦次。问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已经找医生过来了,但情况很不乐观。”
简瑶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一阵唏嘘。
“另外……”薄靳言说,“佟生的尸骨还没找到,那个囚室里的血液,因为时间太长,并且多次清理过,混合情况也比较严重,破坏了鉴定条件,所以也没有提取到属于她的DNA。也没有找到明兰诱拐她的监控画面。所以理论上来说,佟生究竟是不是被他们诱拐,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可是……肯定是他们!”简瑶说。
薄靳言的脸色不太好看:“赵霞死了,明兰自杀。唯一的知情人明玥现在疯了。虽然从现有证据看,姚家人的嫌疑最大,但却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就无法结案。从理论上来说,就有两个可能:一是佟生是几个女孩中最漂亮的,她对姚远戈来说,或许有不一样的意义。她的尸骨被藏在别处。二是诱拐佟生的,另有他人。”
简瑶咬唇不说话,脑海中忽然浮现谢敏死前的画面。虽然谢敏也是杀人凶手,可恨,但也是个极为可怜的母亲。所以,谢敏死前的唯一遗愿,也实现不了了吗?除非明玥能够恢复正常,说出埋尸地,否则佟生案将成为永远的悬案?
这时薄靳言却说:“我会找到佟生。”
语气清淡而坚定,是为了对一个罪犯临死前的承诺。简瑶心头一震。
当然,相当长一段时间后,在薄靳言的坚持下,当地警方终于在山上另一处更隐蔽的地点,找到了属于佟生的尸骨,并在结案后与其母谢敏合葬,这是后话了。
此刻,两人都静了一会儿,简瑶说:“我还有个疑问,虽然谢敏长期承受精神压力,但傅伟到底做了什么,刺激了她,导致她首先杀了傅伟,毕竟傅伟除了好色,看起来跟整个事件是毫无相关的。”
薄靳言淡淡一笑。
“恐怕世上从无毫无关联的事,我的犯罪心理之花。”他说,“还记得我们最早一次进入瑶家时,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的那些暗示吗?”
简瑶想了一下。想起来了。
那天他俩和方青商量着,假装“误闯”姚家,结果还遇到了很凶的狗,以及第一次遇到赵霞和童敏。
简瑶想了想,脸有点热了,点头说:“是的,你那时说:’你已经把我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了,所以有些不确定的想法,也只说给我一个人听’。”
她用一双亮盈盈的眼睛望着他,薄靳言也深深望进她的瞳仁里,刹那竟也有些心旷神怡。噢,他想,他又感觉到心潮澎湃了。可面上却淡淡笑了,说:“我很高兴,你把这句表白记得最清楚。不过,查案的时候,我们最好还是专心一点好。”
简瑶:“……你到底说不说?!”
薄靳言这才抿了抿嘴,眼中却也慢慢浮现某种清冽颜色。
“我说的是:’在那些调查笔录里,一些细小的事件,正以某种隐秘的方式,发生着联系。被死亡和时间掩盖的真相,正在对我露出嘲讽的微笑。’”
第21章
“方队,有新情况!”一名侦查员跑到方青面前。
方青正为明玥疯了的事焦头烂额,也为从姚家囚室里提取出的大量证据,忙得人仰马翻。
“说!”
“之前不是有人提到过,傅伟大学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是网恋。后来女孩忽然跟他失去联系,也就算了。因为傅伟的QQ上找不到那个女孩,已经删除了,所以找出来还需要时间。后来查案,我们就没关注这条线了。”
方青抬眸看着他。
“今天北京警方传来消息,查出来那个女网友是谁了。”
——
“是佟生。”薄靳言说。
简瑶和他一起坐在江岸边的堤上,心头却如江波般轻轻翻滚着。
“你怎么知道?”
薄靳言看着远处,答:“傅伟大学同学的口供里提到,他大学时交过一个女网友,后来失联。在当时所有的侦查资料看,傅伟身边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只除了这一点。”
“那又如何?”
“姚家客栈前台服务生的口供里提到,傅伟曾向她搭讪,并且留下了QQ号。而当时,有服务生和一位扫地大妈在旁边,听到了。前两天我找客栈的工作人员查过,那天负责打扫的,正是童敏。”
简瑶心中阵阵激荡,为终于知悉了事件的整个来龙去脉。却不知是该轻松,还是悲伤。
所以,潜伏在姚家暗查的童敏,无意间听到傅伟的QQ号,而她肯定是知道在女儿失踪前,网恋过的男人的QQ号的。于是就在那一晚,深夜大雨中,等着傅伟。而她穿的是客栈的制服,傅伟看到,认出了她,当时是惊讶的,所以在路上停留,又因为刚从酒吧回来,喝了酒,就用手撑墙,留下掌纹。
童敏当晚是否质询过傅伟关于佟生的事,不得而知。但最后的结局,是她亲手杀了这个也许曾经玩弄过女儿的男人。
而童敏究竟是怎么找到姚家,这些年她到底查出了多少,为什么现在才动手,却已不得而知了。
……
“我们去划船吧。”简瑶站起来说。
薄靳言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阳光浮动的江面上,几艘独木舟闲闲散散地刚出现。本想说这样无聊的活动,毫无意义。可触到她温柔而平静的脸庞,再想起她刚才在电话里,低低的那一句:我想和你两个人呆会儿……他闭了嘴,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钞票。
古城气候温凉适宜,小船行驶到江面中,又有风轻轻吹来。船夫站在船头,轻轻划桨。两人相对坐在船舱里,简瑶望着薄靳言的模样。他一只手臂搭在窗边,那双眼映着碧色江水,也不知是无聊还是专注。
他们已经在古城逗留得足够久,这件案子也已接近尾声。明天,他们就该回北京了。
如同这些年来,他们经过的每一起案件。再多鲜血,再多震撼。他们也会一直向前,不会为什么停留。
而古城的这一桩案件,仿佛也随着小船驶离岸边,离他们也越来越远了。
“喂。”简瑶说,“还记得同样在船上发生的,另一件重要的事吗?”
薄靳言想了想:“你是说……”
简瑶微微一笑。
谁知他的脸色已变得冷静:“我还是马里兰大学学生时,随FBI坐船,追捕一名连环杀手。最后,却只找到一艘沉船。杀手和他所挟持的最后一名受害者,遭遇了海难,尸体一直没找到。这也是我手中迄今为止唯一一宗悬案。”
简瑶:“……”
她说的明明不是案子。为什么这么风和日丽温柔静好的环境下,他想到的还是案子?
谁知他又说:“那名受害者,是傅子遇今生唯一挚爱,曾经的未婚妻,韩雨濛。”
简瑶愣住了,是那起案子啊。
他依旧一脸严肃。简瑶轻轻握住他的手,两人无声凝视了一会儿,他看了眼船头的船工,一把扯上帘子,把她抱到大腿上,低头亲吻。两人都在笑,在彼此的唇齿相依中闭着眼睛笑。
在江水的气息中吻了好一阵子,薄靳言忽然动作一顿,有点懊恼:“噢,你说的是那件事……”简瑶扯过他的衣领,安抚地继续亲吻,示意他自己并不在意。
是的,我说的,是我们的初吻啊。
……
那还是两年前。
她偷偷喜欢他,他却完全不往那方面想。等她沮丧得都快要放弃了,他却不知怎地突然开了窍,开始强烈地追求她。用傅子遇后来的话说:那天靳言的脑袋就像被人砸了个洞,砸出了难能可贵的荷尔蒙。
初吻,就是在北京什刹海的一艘船上。简瑶至今还记得,那晚他一副小孩子终于吃到糖的得意表情,问:难道不喜欢我亲你吗?
后来,就亲了一整晚,直至彼此嘴唇都红肿。
……
他的心很大,他的心在当下,也在天涯。
他的心里装着那么多的案子,那么多的受害人。没关系,我就在最安静的角落里,一直陪伴他,就好了。
——
与此同时,他们的好友傅子遇,正一人独坐在北京家中,看旭日初升,看阳光闪耀。
“阿嚏——”他揉了揉鼻子,是谁想他了?或者是在骂他?
他身边只有薄靳言那么幼稚。八成是前几天被他嘲笑过的薄三岁,在跟简瑶打小报告。
奚落地一笑,却忽然又觉得自个儿有点寂寞。他好像已经有一年多没交女朋友了。年轻的时候还能玩一玩,现在快三十了,却渐渐没了游戏人间的心。
天上有那么多的云朵,地上有那么多的光。
是谁,在看着他呢?
雨濛,我的小姑娘。
大海里冷吗?
我又想你了。
——
随着薄靳言和简瑶的离开,姚家案的结案,古城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警局里也恢复了闲散悠然的气氛,刑警队的大老爷们儿又闲了下来。顶多去支持民警,捉捉小毛贼,扫扫黄。天高日长,又是安逸的一段时光了。
这天中午,方青照旧在办公室里,戴着耳机看某电视剧的女主角Cut集。旁边有人嘲笑:“方队,你也狂热追星啊。啧啧,这个金晓哲,真是漂亮,有气质。”
方青根本不跟他们解释。谁懂,他们懂个屁。
看了整整一中午,又一如既往地看得心情激荡又迷茫。趁着还有几分钟上班,他跑到阳台去抽烟了。
“方队,有给你的文件。”一个小刑警跑过来。
方青含着烟,打开文件袋,抽出看完。过了一会儿,又特别仔仔细细地把文件放回去,抬头看着远处的云和霞光。
静静呆了好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打给那个女人。
“喂?”
“什么事?”她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是欢迎还是讨厌。
“你说……我来北京工作怎么样?”方青问。
金晓哲沉默了好一阵,才说:“你想清楚了?”
方青握着手里的调职批准函,痞性却又上来了,慢悠悠地答:“那也没有,还在考虑。”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没说话。她那边有音乐和人声,大概是又在参加什么了不得的活动。
“我有个朋友的公司,需要请保安经理。前些天就在托我找人,你要是愿意,可以去试试。不过不能保证你面试上。包吃包住,月薪1万。”金晓哲淡淡地说。
方青怔了一下,突然笑了,答:“想都别想,老子才不当保安经理!”
第22章 谢敏番外《白鹿长鸣》(上)
记得那时候,她才3岁吧。小小的个头,胖乎乎的手臂,黑亮的眼睛。每个看到过她的人,都夸她漂亮。
“这小姑娘,太漂亮了,长大一定是个美人!”
那时,我总是欣喜的,骄傲的。佟生继承了我和他的优点,在我眼中,她从小就有一种巧夺天工的美丽。
更何况,小时候的她,还是那么乖巧。
总是要妈妈抱,总是粘着我不肯放手。这让她爸爸吃醋不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是我身上掉落的另一个灵魂,她是我的心头肉啊。
我在小镇的学校,教数学。她爸爸是个普通工人。我们收入不高,但总是很快乐。夏天的时候,爸爸会带她去溪里游泳。冬天的时候,我们一家围在火盆前,我给她讲故事。
我们那么快乐。每一分每一秒,好像都是上天的恩赐。因为佟生这个宝贝的到来,让我们原本平凡的生活,变得不再平凡。
后来,她一天天长大了。一如既往的美丽,但也开始有了叛逆,有了不愿意跟妈妈分享的心事。
女孩太漂亮总是麻烦事。我看着初中时每天尾随着她回家的男生,看着她剩下早饭钱偷偷买口红自己涂,我总是很生气。那时候,她爸爸总是笑着劝我:“算了……算了,女孩长大了是这样,你不能总是管着她。”我却不依,我教训了她一次又一次,不许她再和那些男生来往。我扔掉她买的廉价口红。
那时候,小女孩也有脾气了,哭着“嘭”一声关上门,好几天不和我说话。
我当时不以为意。慈父严母,家教对她今后是有好处的。
可佟生和我之间的隔阂,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高中的时候,她开始变得安静。尽管我还是会在她的书包里,发现男生写给她的信。但是在我责问之前,她就会淡淡开口:“妈,你不用管他们,一群小男生,幼稚死了。”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觉得她一定有男朋友了,早恋了。可是却没有见过那个男生,抓不到证据。而她在家里总是不太说话,吃了饭就戴着耳机,听歌,或者温书。好像她有一个自己的世界,而我和她爸爸都融入不进去。
我有点难过,但总还是好的。毕竟这孩子的禀性摆在那里,善良又乐观,现在或许有些叛逆,成人了就好了。
佟生的成绩一直普普通通,高考倒发挥得不错,考上了本科。为此,我和她父亲高兴极了。佟生也很高兴,说:“爸、妈,等我以后赚大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她爸爸忙说:“好、好!”我却笑着说:“妈妈不要你赚大钱,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健康、平安、充实,就好了。”“切……”佟生撇撇嘴,似乎还是烦我的教条主义,但孩子终究还是高兴的,那天吃完了饭,一直拉着我们的手聊天。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一家人亲密无间的日子。
我的佟生,终于长大了啊。
上大学之后,佟生就像放飞的小鸟,很少回家,但经常打电话。我知道以她的美丽、开朗,在大学里一定如鱼得水,很多人喜欢,很多人追求。我也曾在电话中叮嘱她:“你现在长大了,如果真的要处对象,首要是人品,对你好,家庭条件也得过得去,长相就无所谓了……”那时候她总是打断我:“妈……我自己有分寸啦。”还是不肯跟我详说。
变故,是突然来临的。
佟生的父亲在一次生产事故中丧生,他再也回不来了。事故是因为工友操作不当造成,可工友家里同样一穷二白。所以,我们最后只拿到了非常微薄的补偿金。
佟生连夜赶了回来,抱着父亲的尸体哭。我也哭。可哭完了,我还得去洗菜、做饭,因为我不能让女儿饿着。当时佟生看着我的样子,哭得死去活来,然后抱着我说:“妈,你别伤心。妈,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妈,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佟生在一夜之间懂事了。
她一有假就回家,回家陪着我,买菜、做饭、打扫家里。几乎每天一个电话。我也渐渐知道,她学习之余就去打工。第二个学期开始,她就不要家里出学费和生活费了。我的丧夫之痛已渐渐平息,却为她很担忧,我劝她说:“佟生,不要总是打工,家里还有些钱。你多和同学交流,对你以后工作有帮助。”
她却不以为意,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都有父亲母亲帮忙安排工作,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要自己努力。”
听到这话,我不出声,只觉得难过又无力。
是我们做父母的,太没有本事了。这样好的孩子,却没办法给她更好的生活和未来。
有一段时间,我单位放暑假,就去了佟生所在的城市探望她。她很开心,并且还想办法,让我住在她同学租的一间房子里。那段时间,我们母女也过得很开心。她每天白天上课,还去打工,很晚才回到那个房子里。我也得以看看这个大城市,美好而繁荣的生活。
那时她说:“妈,等我毕业了,就租个这样的房子,你放假了就来跟我一起住。”
我笑着说好。
有一次,我在拖地,一抬头,看到她在房间里,戴着耳机,对着电脑笑的很开心。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笑,我心中一动。等她不注意时,我从背后看了眼。
我看到一个QQ号,头像是个男人。两人的聊天记录已经有了一大堆。而那个人最新发过来的一条消息是:你的身体真美。我会对你负责的。
……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那天做什么事心里好像都有些慌。到了晚上,看到佟生非常安详地睡在床上。我推开门,站在阳台上,看着星空,忽然释然了。
孩子长大了啊,她会有自己的生活。她的爸爸说的对,不要再干涉了。
她这个孩子,内心也是渴望爱情,渴望有个依靠的啊。而那个依靠,不会是母亲。
不过,终究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告诉她要对男人有防范心理,要保护好自己。佟生支支吾吾,才不愿意跟我多说。我只好作罢。
第23章 谢敏番外《白鹿长鸣》(下)
如果知道那次旅游会出事,我一定不会让她去。
孩子这几年过得太辛苦了,所以跟我说想出去玩一趟,我举双手同意,还把自己这个月的奖金打给她。我以为她一定有同伴一起,哪里想到她独立惯了,也没有什么真正交心的朋友,自己一个人就去了。
……
佟生失踪后的第五天,我下了班回到家,拨打警方的电话,得到的依然是抱歉的答复:“我们还在查。谢大姐,你再想想,孩子有没有可能去别的地方玩,没有告诉你呢?或者没信号身上没钱了呢?”
“不!不会的!”我几乎是吼着说,“她一定会给我打电话,不会这么没交代的。孩子肯定是出事了,一定要找到她!找到她!”
可是,找不到。
警方说,有证据显示,她在古城逗留了几天,然后去了临近县市。
然后失踪。
有人见过她,却没人看到她去了哪里。
我的佟生,就像一滴落在地上的雨,就这么蒸发消失了。
可是,她是我唯一的水啊。
……
我辞去了工作,卖掉了房子。我带着所有积蓄,开始寻找。
那个县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找遍了。没有,为什么都找不到。
我在那里找了一年,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后来我就来到了古城。
有一天,我住在旅社里,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吓得如大梦初醒。
那是我吗?
我以前是做老师的,做得最多的就是家务。前一年过生日时,佟生还夸过我,说妈妈真漂亮,年轻,皮肤又白。就像我姐姐一样。虽然这孩子的话夸张了,我已经有了几根白发。可哪里是现在镜中的模样?
肤色不再白皙,晒得黝黑。手指粗黑又脏,头发花白。曾经我杀只鸡都不能够,要靠佟生她爸。现在我一只手就能扛起一包麻袋,只为换一顿午饭前,然后吃饱了继续找佟生。
那一夜,我有点难受。
我想,要是找到了佟生,她认不出妈妈了,怎么办啊?
我也曾向警方举报过,那个QQ号,但后来警方告诉我,经查实,佟生失踪的事件,那个男孩在大学上课,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跟这起案子没有关系。我想要得到这个男孩的联系方式,却被警方拒绝了。
我知道自己必须找份工作,否则根本没办法找下去。有一起打工的大嫂对我说:“想赚钱多,可以去姚家。她家给的工资高,可……活儿不是人干的。”
“我说姚家的人就不是人,一个男人,娶5个老婆。”另一个大哥说,“听说前两年,还找来个女大学生,想当小的呢。后来女孩就没见着了,说是跑了。”
我起初没在意,后来越想越不对,追着那大哥问,那个女孩的模样、年纪,可他根本就不知道更多的事。
我站在姚家大院门口,仔细地一点点地想。
佟生的失踪,去了临县,却找不到任何踪迹。
前几年的女大学生。
一个男人,一个家财万贯年近半百的男人,娶了5个老婆,还不知足。
他们看起来明明和佟生没有任何关系,可我却仿佛被一种奇异的强烈的预感驱使着,朝姚家走去。
我敲开门,走了进去。
……
他一个星期,还是有三天,睡在大太太明兰的房间里。
他们从来没有人提过“佟生”这个名字。
他和明兰的房间,只有一位老佣人可以靠近,我们其他人不可以。
他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孩,总是会多看一眼。明明年纪已经可以当她们的父亲。
……
赵霞跟他们都不一样,她总是沉默,总是忧伤,也从不打我。有一次,我状似无意的跟她提到:“听说姚先生以前还打算娶一个女大学生呢,后来怎么没见着了?”她当时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她转过头去,不答,也不看我。
我的心像是被石锤狠狠击打了一下,我差点按耐不住,就要追问她,是不是佟生?是不是?
可我看着偌大的庭院,到底还是忍住了。我没有任何证据,姚家又有钱有势。我必须忍耐。直到忍不下去那天为止。
我每天都在心里对自己说许多遍:我一定会找到佟生。
我想我正在一点点接近真相。
后来我想明白了,没有证据没关系,只要能确定,佟生的确是他们所害,我就要杀死姚远戈,杀死他们所有人。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命是命,佟生就不是命?
后来,我慢慢习惯了等待。习惯了姚家人的打骂,习惯了就这样活着。我已活得不像一个人,可唯有这样,唯有心中还藏着对他们的怀疑和狠,我才能还像个人一样活着。
天下之大,哪里都找不到佟生,我已无处可去。
……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我在客栈前台打扫卫生,就听到一个年轻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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