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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风雷-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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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人士所敬仰。其人我也见过,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为人慷慨豪侠,正直无私,绝非奸诈小人。师父如果得知我投效武林盟,一定会点头赞同。”

张清泉小眼睛一瞪,怒道:“你说师父会点头赞同?真是屁话!师父不打断你的狗腿才怪。司马长风是个什么货色,你这无知小子也敢妄下定论。你才闯了几天江湖?嘿嘿!不知有多少人让他骗过了。可师父他老人家心明眼亮,二十年前就看穿了他的虚伪面目,从此不与结交。师弟,听师兄的没错。赶快脱离武林盟,现在为时还不晚。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咱们还是好兄弟。”

天赐暗自诧异,踌躇难决。他对师父素来信服。孙老头看上去嗜酒如命,疯疯癫癫,脾气大性子怪,象个老小孩。但他决不是糊涂虫,小事糊涂,大事明白。天赐与师父相处之日不多,对他的见事之明却深信不疑。孙老头能名列武林极品高手,自有其道理,醉仙之号绝非幸至。但话又说回来,司马长风无论如何也不象是个阴险小人。也许师父对他有所误解,师兄对师父的话奉若神明,自然处处挑司马长风的毛病。司马长风不是圣人,难免有些错处。师兄抓住不放,咬定他不是好人,未免失于武断。

想到今天所发生的事,天赐更加头痛。盟字竹牌为什么会在贼人身上,令人费解。但他敢断言,此事绝非武林盟所为。至于内情如何,将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师父师兄对武林盟的误解他应该设法排解。说道:“师兄,师父他老人家的话小弟相信。但小弟更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司马长风究竟为人如何?这件劫案究竟是谁在幕后指使?咱们暂时不要妄下定论。师兄请给小弟一些时日,让小弟暗中调查。如果查明确如师兄所言,小弟自会向师父请罪。不必师兄出马,小弟去向司马长风讨还公道。”

天赐之言合情合理,张清泉无法反驳。心想如果不让他亲自体验,他绝不会死心。师弟的品行张清泉完全放心,师父看中的人是错不了的。说道:“师弟,我就给你一些时日。为免师弟为难,师兄忍下这口气,暂不去招司马长风的麻烦。”

天赐大喜,长揖到地,师弟:“多谢师兄!”张清泉道:“你不必道谢。但愿你能早日查明真情,早日脱离武林盟,师兄就心安了。师弟寄人篱下,事事都要当心。切不可为人所愚,做下不齿于人之事,落个身败名裂。对司马长风这个人更要留点心眼。他面慈心狠,逼得急了,他会不择手段置你于死地。你一旦查明真情,切记不可露出声色。身在险中,稍有不慎,横祸立至,绝不能有半分大意。”

张清泉这一席话语重心长,足见关切。天赐心中涌起一丝暖意,说道:“师兄放心,小弟理会得。”张清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师兄与那些水道朋友还有个约会,先走一步。师弟要多多保重,记住我的忠告,不可对武林盟过于信任。”拍拍天赐的肩头,飞身而去。

天赐目送张清泉的背影冉冉消失在天际,心中无限惆怅。师兄自见面起一直就没有好脸色,但言语之间所流露出的关怀之意,发自肺腑。这种真挚的情感最足珍视。师兄让他不要对武林盟过于信任,几天来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上一次向他说这话的是陆鸿儒,他是卧龙山庄的军师,对武林盟有成见并不奇怪。师兄却是因何对武林盟产生了误解?

忽然想起方才那贼人肩上扛着的包裹,不知内藏何物。回头到草丛中寻找,果然发现了一个大包袱。解开一看,天赐大吃一惊。包袱中居然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年龄只有十四五岁,身材轻盈,容颜秀丽。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象两把扇子。蜷缩着身子,静静的似乎睡着了。

不问可知,这小姑娘是贼人从官船上掳来的。探察小姑娘的经脉,发觉是穴道受制,手法不难疏解。天赐扶她坐起,手掌按在她的灵台穴上。内力微吐,用上一个震字诀,闭塞的经脉霍然贯通。

小姑娘悠悠醒来,从地上一跃而起。看清四周陌生的环境,想起被贼人所掠,不知为何到了此处。又见眼前一个高大雄壮的年轻人正笑吟吟看着她。小姑娘心中惊惧,将天赐的笑容也想歪了,怎么看都象不怀好意。娇呼道:“你是强盗?你要干什么?”

天赐油然而生怜意,报以善意的一笑。安慰道:“姑娘别怕,我不是强盗。”一指横卧在地的两具尸体,“掳走你的强盗是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死了,不能再伤害你。我也不会伤害你。”

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闪了闪,惊骇之色更盛。问道:“是你杀了他们?你竟然杀人了?”小姑娘自小到大只怕连杀鸡也没见过,何况是杀人。见到两个死人,不免吓得浑身发抖。天赐暗自好笑,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两个家伙有其取死之道,所以我杀了他们。我没做错,是不是?”

小姑娘点点头,惊魂稍定。上下打量天赐,又惊呼道:“你今天一直与冷大人在一起,你也是锦衣卫?”天赐笑道:“原来你认识我。昨夜冷逢春请我喝酒,今日我助冷逢春护船。不想节外生枝,让贼人有隙可乘。你是杭州府选送入京的秀女,对不对?”小姑娘如见蛇蝎,急退两步,惊道:“是又如何,你要抓我回船吗?”

天赐道:“我不是抓你,而是护送你。这条路不太平静,我不能再让你落入强盗之手。我也无法送你回船。官船已经被强盗洗劫一空,冷逢春也逃得无影无踪。我只能将你带到宝应县,让官府送你入京。”

小姑娘明眸之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叫道:“我不跟你走,我不要进京到皇宫里受苦。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不怕你。”

天赐安慰道:“姑娘不要害怕,我不会强迫你,更不会杀你。想去何处你可以自己选择,如果想回家我就送你回家。虽然我有事难以分身,但我有许多朋友,都足以信赖。我可以托他们送你回家,他们一定能保你平安无恙。”

小姑娘见到天赐和蔼可亲的笑容,惊惧之心大减,又换上一付泓然欲泣的神情。怔怔出神片刻,低声道:“我不想回家。你还是把我送到官府吧,我认命了。”

天赐心中隐隐有一丝痛楚,代这可怜的小姑娘难过。十四五岁的年龄,本应是如花的岁月,充满幻想,充满欢乐。可她却为命运作弄,小小年纪就要忍受许多苦楚。苍天何其忍也!天赐问道:“姑娘,你姓什么?”小姑娘略作迟疑,答道:“我姓张。”天赐叹道:“张姑娘,你的选择是对的。进宫受苦的只是你一个人,逃回去受苦的将是你的全家,你会牵连他们的。官府选定的秀女如果无故返家,这是欺君之罪,依律当斩。何况官船中途被劫,而你却安然返回。官府有理由认定是令亲勾结强盗,中途劫人。到那时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小姑娘痛哭失声,仰天悲呼道:“上天呢!我到底做过什么恶事,你要如此苛待我?”天赐道:“张姑娘,不要怨天,上天管不了凡间的是非。这世道虎狼横行,一切只能靠自己。每个人都有他要走的路,一旦踏上这条路,不论多苦多难,都要忍耐着走下去。你将进宫看做苦事,可你要知道世上比你苦千倍万倍的人比比皆是,他们不都活得很好吗?姑娘,坚强起来,勇敢地面对苦难,不要被苦难所折服。”

小姑娘面现坚毅之色,纤腰挺直,小下巴扬起。昂然道:“李爷,你说得对,我随你去官府。人不能与命争,天意安排我走上这条路,我就绝不会退缩。我要坚强地走下去,无怨无尤。”

面对这个可爱亦复可怜,柔弱似水却又坚强不屈的小姑娘,天赐不知为何感到十分投缘。讲话滔滔不绝,将满怀的心事全倾吐出来:“姑娘又错了。人生在世所为者何?如果事事听凭命运的摆布,那是懦夫,是行尸走肉。活着有何益处?只能为世间增添一个可怜的人,让强者去怜悯。无怨无尤讲的是忍耐,要永远抱有一丝希望,一旦时机到来便奋起抗争。为了自己,也为所有同病相怜的人。对你一个小姑娘而言,要与命运抗争,与皇权抗争,的确太难了。但我们男子汉却不作此想。为了一点点渺茫的希望,苦心孤诣,百折不回,即便杀身殒首也在所不惜。有人为的是名利权色,有人为的是天理公道。我李天赐也脱不开这些俗事的羁绊,也是这千千万万不屈者中的一个。”

小姑娘问道:“李爷,你为的又是什么?”天赐道:“我为的究竟是什么?只怕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为父亲临终时的殷殷嘱托,也许是不愿再见到象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遭受与亲人分别的痛苦。也许是为了我自己,不要再做一个可怜的弱者,听凭命运的摆布。”

小姑娘道:“李爷,你可怜吗?”天赐道:“是的,我很可怜,就象你一样。不!我比你更加可怜。在你家中还有悬念你的父母,而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心中的期望,支撑我不倒。”小姑娘问道:“你的期望又是什么?”天赐笑道:“我的期望就是实现我的期望,也许应该说是奢望,永远也不能实现。但我绝不会放弃。”

小姑娘明眸之中闪着晶莹的泪光,世道:“李爷,老天会保佑你如愿以偿的。”天赐放声大笑,笑声酸楚苍凉。说道:“我会如愿以偿吗?连我自己都不存希望,你一个小姑娘却断言我会如愿以偿,笑话!咱们废话少说,赶路要紧。”

第十六回 蜗牛角上争何事 石火光中寄此身

徒步赶路对天赐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凭他的脚程一天走一两百里也不觉吃力。但身边带着一个小姑娘,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小姑娘深闺弱质,窄窄金莲一步一挪,走一程歇歇半晌,简直比乌龟爬还要慢,照此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到宝应。天赐暗自叫苦,深悔将座骑丢在高邮。如果现在有一匹马,或者一头驴也好,不至于如此耽搁。

小姑娘也知天赐心急,深为歉然。想加快些,无奈力不从心,反倒越走越慢。赶下十余里路便累得娇息喘喘,再也挪不动步。此时天气正寒,北风呼啸。小姑娘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嘴唇泛青。

天赐油然而生怜惜之心,脱下长袍为她披上。又在(‘文)路边农(‘人)家购买(‘书)了一个(‘屋)大竹篓,让小姑娘坐在竹篓里,背着她赶路。小姑娘身体轻盈,天赐并不觉得吃力,大步流星向前急赶。虽说路遥无轻担,时间久了也觉疲乏,但比方才一步一挪令人焦躁要强多了。一路上两人捡些轻松的话题来讲。小姑娘虽然心绪不佳,但在天赐的引逗下很快便忘记了心事,转忧为喜,有说有笑。她显然读过不少书,谈吐不俗。天赐甚感快意,由她身上不禁联想到妹妹小慧,仿佛这小姑娘成了妹妹的化身,真舍不得将她送走。

前面大路上忽然出现了两个矮小的身影,正在向这边疾驰而来。轻功之佳,快逾奔马,令人赞叹,不多时便奔到了近处。那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看样子只有十四五岁。一般的高矮,一般的模样,小脸漆黑,沾满污垢,只有两双明亮的大眼闪闪放光。

两个小乞丐身后是十余骑骏马,四蹄翻飞,紧追不舍。天赐看清马上乘者,不禁大喜过望。追来的人赫然是司马玉雁龙在渊与他们的武士侍女。他们两人结伴行走江湖,携带大批随从,鲜衣怒马,意气飞扬,这排场早在一年前就领教过,不足为奇。令天赐惊喜的是正愁无法找到司马玉雁,向她传达龙首令谕,不想天从人意,中途遇上了。

两个小乞丐不知因何事得罪了这两个无人敢惹的脚色。龙在渊脸色铁青,一马当先,赶在最前面。两乞丐轻功虽佳,但身小力弱,奔驰良久,后力不济,终归比不过飞奔的骏马。龙在渊追上落在后面的一个小乞丐,抡起马鞭向他背上抽去,鞭上运足真气,真要打实了,必定皮开肉绽。小乞丐武功不弱,听风辨音,便知此鞭威力。大骇之余着地滚倒,马鞭擦着头顶飞过,险而又险。龙在渊心中已生杀念,毫不留情纵马向小乞丐身上踏去。他的坐骑骁腾雄健,马蹄上钉着铁掌,一踏之下有千斤之力。如果真被踏中,势必肚穿腹裂,一命呜呼。

小乞丐在地上左右翻滚,闪避翻飞的铁蹄,身法虽然灵活,却已狼狈万分。跑在前面的小乞丐见同伴遇险,急忙回转身,抓起地上的碎石,一块接一块向龙在渊打去。破空之声刺耳,可见劲道不错。

龙在渊武功超绝,当然不会将这区区小石块放在眼里。纵声长笑,大袖飞舞,雄厚的内力到处,石块尽数化为齑粉。打石块的小乞丐骇然变色,不知所措。躺在地上的小乞丐不停地闪避飞踏而下的铁蹄,情势万分危急。

再不阻止就要出人命了!天赐不再迟疑,几个起落跃至龙在渊马前,大喝道:“龙老三,住手!”这声怒吼声若洪钟,中气甚旺,驰来的身法更是快捷无比。龙在渊大吃一惊,急忙带住坐骑。那骏马长嘶一声,在原地打了个盘旋,站定四蹄。小乞丐乘势跃起,脱出险境。他的同伴急忙上前扶住,上下打量,看他是否受伤。大难不死,心中庆幸不已。

“格格!”小乞丐灵动的大眼睛在天赐身上打转,才脱险境,他居然有心情笑,笑声清脆悦耳。说道:“傻大个,谢谢你救我。这姓龙的十分厉害,你可要当心啊!”两个小乞丐手拉着手,钻入路边的树林,失去了踪迹。

龙在渊见阻拦者居然是天赐,脸上立刻堆起浓浓的笑意。他自从与天赐相识之后,就对天赐深怀戒心,看作劲敌。但龙在渊城府极深,心怀戒意,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原来是李侠士,幸会,幸会!”天赐笑道:“龙三公子居然还记得我这无名小卒。人说贵人多忘事,我看未必尽然。”龙在渊笑道:“我不但记得李侠士,还记得一年前在九江府的一面之缘。一年的时间,李侠士的面貌改变不少,不再是当年的落魄模样。容光焕发,气度超群,泱泱然有大家风范。一年前我便断定李侠士绝非池中之物,果然没有看错。”

天赐笑道:“三公子过誉,在下愧不敢当。一年来三公子却没什么改变,依然傲气十足,不知礼数。与人谈话,高高在上,连马也不下。”龙在渊笑容僵在脸上,双目冷光乍现,旋即平复。翻身下马,笑道:“龙某受教了。”龙在渊不愧为武林枭雄,能屈能伸。他深知天赐武功不弱,没有取胜的把握。又当着司马玉雁,不能翻脸。故而忍下一口气,以示大度。

小姑娘从天赐肩上探出头,听他们两人斗口,忍不住掩口轻笑。龙在渊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现出一丝诡笑,讥嘲道:“好清秀的小姑娘!李侠士,她是何人?是你的相好吗?看她的娇俏模样,还是一朵未经风雨的嫩花,你忍心采摘吗?”

天赐暗骂他出言刻薄,正打算反唇相讥。小姑娘却先忍不住了,小脸涨得通红,叫道:“胡说八道!她才是你的相好,你还有脸说别人,不知害臊。”纤纤玉手指向司马玉雁,敌视之意表露无遗。小姑娘言语辱及司马玉雁,司马玉雁脸上已现怒色。天赐生怕引起争端,连忙说道:“龙三公子,在下不想与你斗嘴。小姐,属下有要事相告。”

司马玉雁带马上前,面罩寒霜,冷冷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她对天赐早就心怀不满,在清江口三场赌胜负时便种下前因。今日天赐对龙在渊十分无礼,言辞间颇多讥嘲,更令她大为不快。又回想起天赐是一年见过的与周天豪同行的落魄小子,就将他当成了一个下九流的小混混。天赐身着武林盟剑士的黄衫,在盟中地位不低。但在她武林盟大小姐看来,与寻常盟众无异,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天赐却不能对小姐不敬,弓身一揖,说道:“属下奉龙首差遣,请小姐返回总堂。请小姐立刻动身,不要让龙首心焦。”司马玉雁昂首端坐马上,也不正眼瞧天赐,冷笑道:“父亲为何无缘无故命我回家?你说谎!”天赐道:“属下天胆也不敢假传龙首令谕。口说无凭,有本盟玉牌为证,小姐请看。”从怀中摸出玉牌,向司马玉雁一亮。

玉牌上血红色的双剑十分醒目,司马玉雁立刻认出不假。心神为之一震,厉声问道:“这面玉牌如何落在你的手里?快说!”天赐道:“是龙首所赐。”司马玉雁斥道:“一派胡言!”天赐强忍住反唇相讥的欲望,恭恭敬敬道:“确是龙首所赐,属下决无虚言。小姐如果不信,可以回总堂去问龙首。龙首交给属下这面玉牌,命我持此牌请小姐回去。小姐如果拒不听从,属下有权依盟规处置。”

司马玉雁冷笑道:“我就不回去,你能将我如何?”天赐道:“抗命不从,格杀勿论!”司马玉雁冷笑道:“鬼话连篇,你当我会相信你吗?父亲会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去杀自己的女儿?你知这玉牌有多重要,你是什么东西,父亲会将玉牌交给你?老实讲,你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天赐忍不住朗声大笑,说道:“小姐如此猜测,视龙首为何许人?他老人家何等武功,何等身份?我能从他身上偷来抢来这面玉牌?小姐太抬举属下了。”天赐话中充满讥嘲之意,司马玉雁气的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斥道:“事到如今,你还妄图抵赖。这面玉牌我不管你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反正不是好路数得来的。快将玉牌交给我,你自己回总堂领罪。”

龙在渊见天赐亮出玉牌,心中便暗自焦急,生怕司马玉雁听命返回总堂,使他年余苦心付诸东流。天赐与司马玉雁发生争执,龙在渊心中狂喜。在一旁推波助澜,煽风点火。说道:“玉雁,这姓李的小子诡计多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是不会甘心认输的。”司马玉雁对龙在渊言听计从,说道:“对,不让他知道厉害量他不会死心。姓李的,拔剑!本小姐要试试你有何本领,敢对我无礼,大言不惭,说什么格杀勿论。”

天赐暗骂龙在渊狡诈,暗怨司马玉雁无知。事已至此,只能忍辱负重,绝不能中龙在渊挑拨离间之计。毕恭毕敬道:“属下不敢以下犯上,与小姐动手。”

司马玉雁大为不屑,说道:“你既然不敢与我动手,那就交出玉牌,听凭发落。”天赐道:“玉牌乃龙首所赐,事成之后当原璧奉还龙首,不敢失落。小姐坚欲动手,属下也不会听凭宰割。”司马玉雁冷笑道:“你既然不敢与我动手,凭什么说不听任宰割?你以为本小姐会心慈手软,放过你吗?”天赐将玉牌高高擎起,声色肃然,说道:“就凭这面玉牌!见玉牌如见龙首亲临,小姐敢对玉牌无礼吗?”

司马玉雁脸色大变,呆在当场,无言以对。天赐说的不错,她虽是龙首之女,也不能渺视盟规。龙在渊见司马玉雁迟疑难决,心中暗自焦急,煽动道:“玉雁,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想玉牌一定是他从令尊处骗来的,你作为武林盟长老,有权收回。事急从权,不必有所顾忌。先抢回玉牌再说,看他姓李的还有何伎俩。”

司马玉雁鬼迷心窍,对龙在渊深信不疑,也不仔细想想他说的对不对。掣出背上长剑,挑向天赐持牌之手。喝道:“放下玉牌!”司马玉雁总算还没糊涂透顶,这一剑去势不疾,不想伤人,只想逼天赐交出玉牌。

天赐连忙收手避剑,急退两步,将玉牌纳入怀中。肃然道:“小姐,你果真要动手吗?不尊龙首令谕,渺视玉牌权威,依盟规当如何处置?”司马玉雁怒火中烧,天赐便是讲出千条大道理她也听不进去。喝道:“私盗玉牌,假传令谕,依盟规又该如何处置?看剑!”揉身而上,长剑直刺天赐前胸。这一招又狠又疾,可见是动了杀机。

天赐连忙闪避,心中叫苦不迭。遇上这种尴尬事,真令人左右为难。司马玉雁一招无功,后招又发,剑剑不离天赐要害。招法变幻莫测,不愧为武林一凤之号。天赐的武功与她本在伯仲之间,以空手对利剑,只守不攻,谈何容易。不出十数招,便感觉难以招架。若不是凭借诡异的身法苦苦支撑,只怕早已中剑受伤了。

天赐深知局面如此被动,不尽快挽回,只怕要伤在她剑下,必须寻隙反击。司马玉雁攻得过疾,一招用老,正是一个好机会。天赐乘势抢入她侧肋空门,出掌猛击。司马玉雁无从闪避,匆忙中举掌迎击,真力不及凝聚,被天赐这一掌震得横飞出两丈开外。天赐得暇拔出风雷剑,守住门户。说道:“小姐,你对玉牌不敬,已经铸下大错。不能再执迷不悟,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属下所言皆属实情,请速随我返回总堂。我代小姐隐下此事,不伤你父女之情。”

司马玉雁一招失手,怒火更盛,酥胸起伏不定,脸色苍白得怕人。天赐的金玉良言在她听来也成了冷嘲热讽。娇喝道:“废话少说,你以为侥幸占到些上风,就可以教训我吗?早着呢!”长剑缓缓划了圆弧,指向天赐。真气贯注,剑上寒光大盛,尺余长的剑芒伸缩不定。她料不到天赐武功如此精纯,不敢再存轻视之心,终于施展出看家本领。

司马玉雁内力之强,也令天赐暗自吃惊,不敢再分心说话。凝神定气,风雷神剑现出隐隐流光。两人再次交手,情势比方才要凶险数倍。司马玉雁全力以赴,攻势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压得天赐透不过气。天赐不能还手,只能舞起重重剑幕,封住司马玉雁的攻势,苦苦支撑。

龙在渊在一旁观战,神情不安,心中乱转念头。天赐与司马玉雁武功之强都令他吃惊。天赐的武功他曾见识过,与他相比尚有一段距离。但数日不见,似乎又有进境。如此下去,不出一年半载,只怕要凌驾于他。而司马玉雁与他相处年余,却很少见司马玉雁出手。每逢与人过招,都是他出面接下。今日方见到司马玉雁的真实本领,并不比他逊色多少。龙在渊心惊之余,更坚定了除去天赐之心,更不愿放司马玉雁回去。毒念暗生,探手向腰间百宝囊摸去。

天赐与司马玉雁恶斗百余招,逐渐摸清了她的剑路。局势渐趋缓和,不似开始时吃力。感觉压力减弱,天赐正要开口劝解,忽觉右膝一麻,右腿酸软,几乎跌倒。大事不妙!他与司马玉雁过招,不能还手,全仗诡异的身法支撑不败。右腿不灵,身法立见呆滞,手上招式一缓,露出空门。司马玉雁的森森剑气击破天赐的护体神功,直入右肋。天赐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司马玉雁深感诧异。方才天赐还如同生龙活虎,封架闪躲,不露分毫破绽,为何突然不济?既然一招伤了他,心中的怒气消去不少,剑招立刻缓下来。

天赐眼角余光扫向一旁的龙在渊。见他双手笼在袖中,面现阴森的笑意,便知是被他暗算了。此时身中暗器,又受剑伤,再不逃走,只怕要死在这狠毒的龙老三手里。天赐顾不得伤处剧痛,拔脚向树林中飞奔。一边跑一边叫道:“龙在渊,我记下这笔帐。今天你卑鄙无耻,用暗器偷袭我。下次我也不会客气,要用弓箭对付你。”又叫道:“小姐,你让情爱迷昏了头,帮助外人与本盟为敌,不觉得羞愧吗?你刺我一剑算不了什么,可本盟大事就要坏在你这糊涂女人手里,到那时你悔之晚矣。”几个起落,钻入林中不见。

司马玉雁怒火又生,挺剑就要追去。龙在渊连忙拦阻,说道:“玉雁,不必再追。他中了我的断魂针,有罪受了。”司马玉雁惊道:“你居然用断魂针打他?你为何下此狠手?”龙在渊脸上堆起浓浓的笑意,说道:“我也是为贤妹着想。他对贤妹无礼,我实在气不过。打他一记断魂针,聊作薄惩,为贤妹出口气。”

司马玉雁脸色顿时缓和,叹道:“龙三哥,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想他好歹也是父亲的下属。断魂针之毒号称七步断魂。他如果毒发身死,我如何向父亲解释?”

龙在渊笑道:“玉雁,你以为我会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杀人吗?他是令尊的属下,看在贤妹的面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他。断魂针没有煨毒,他死不了。”俯在司马玉雁耳畔低声笑道:“玉雁,你放心,为了咱们两个的事,我是不会开罪令尊的。”

司马玉雁又羞又喜,英风尽失,换上一付女儿态。低声道:“我生他的气是因为他对你无礼。既然你不记恨,我又何必放在心上。”龙在渊笑道:“我恨他做什么,这点小事也值得生气?”心中却想:“断魂针出自百毒天尊之手,其毒冠绝天下。这姓李的小子活不了多久。恨一个死人,我没这闲情逸致。他的尸体不能让你追上去看到。最好命手下尽快找到,偷偷埋掉,神不知鬼不觉。”

天赐强忍身上伤痛,一路疾奔,不敢稍做停留。肋下剑伤无足轻重,入肉不深,并未伤及内腑。经他运功封闭血脉,流血已止,尚无大碍。令他心惊的是右腿暗器之伤。酸麻之感从右膝扩散开,越来越重,似乎整条右腿都失去了知觉。不知是什么暗器如此厉害。他仅凭一条腿疾奔,背上又背着人,不多时便精疲力竭。

小姑娘见天赐半身浴血,痛苦万状,吓得她心突突乱跳。终于忍不住问道:“李爷,你受伤了!痛不痛?”天赐全力疾奔,无暇分神讲话,轻轻哼了一声,算做答复。小姑娘泪水盈盈,柔声问道:“李爷,你累不累?”天赐又哼了一声,脚下狂奔不止。小姑娘道:“李爷,快放下我,你自己逃走吧!我不能再拖累你。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我永远感激。李爷,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路人,不值得拿性命冒险。”

“闭嘴!”天赐忍不住蹦出了两个字,语气十分严厉。当此生死关头,稍一耽搁便有性命之忧。小姑娘还喋喋不休,委实令人心烦。

小姑娘深感委屈,失声痛哭。天赐心中一软,放慢脚步,柔声道:“姑娘,快别哭,就算我求你。现在虽然危急,但我尚有余力,还能撑下去。我不能丢下你独自逃生。为德不卒,非君子所为。安静些,别再说话分我的心神。”

小姑娘哭声顿止,静静伏在天赐背上,泪水却忍不住滴滴滚落。两人不再交谈,继续向前飞奔。肋下剑伤失血,右腿酸麻难当,疲乏何痛楚侵袭之下,天赐渐渐支撑不住了。狂喘不止,汗如雨下,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筋骨仿佛要散开,只有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他不倒。如果他此时得知龙在渊并未追来,只怕早已经趴下了。

人的体力和耐力总归是有限的,天赐渐至油尽灯枯之境。脚下被一段枯藤绊住,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昏厥过去。小姑娘从背篓中摔出。失声惊呼,滚出老远。好在地上有厚厚的一层落叶,并未摔伤。她强忍疼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天赐伏卧在地,一动不动,状如死去,她惊呼道:“李爷,你怎么了?”扑到身上,双手猛推,叫道:“李爷,你醒醒啊!”

天赐一时力尽昏倒,神智未失,经小姑娘又叫又推,慢慢清醒过来。见小姑娘神色焦灼,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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