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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风雷-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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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桢的名号天赐久有耳闻。他名列江南九怪,不但武功出神入化,而且据说机智绝伦,堪称武林盟的智囊,再世孔明的名号绝非幸至。玩笑过后,天赐上前见礼,免不了要讲些久仰之类的客气话。钟云翱却不喜俗套,大叫大嚷,阻止他们讲下去。说道:“废话少说,先谈正事。我说臭皮匠,黑豹的口供问出来没有?”诸葛桢笑道:“有山人亲自出马,自然没有问不出来的道理。”言下颇为自得。

天赐深感诧异,问道:“诸葛先生,黑豹悍不畏死,郝大侠施以分筋错骨之法也没能让他吐露半个字。先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他乖乖招供。”诸葛桢微笑不语。钟云翱代他答道:“臭皮匠会一门下三烂不入流的慑魂术。他自吹自擂,说得神乎其神,施术时从不让人旁观。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诸葛桢道:“管用,管用!如果不管用,黑豹怎么会吐实。据他透露,此次卧龙山庄来了不少好手。已经露面的有龙在田贺震天两个,三公子玉面神龙龙在渊不日也将赶到。更令人担忧是卧龙山庄的军师陆鸿儒,据说已经光临淮安。此人极不容易对付。”

天赐从未听说过陆鸿儒其人,问道:“诸葛先生,这陆鸿儒的武功难道比龙氏兄弟还要厉害吗?”诸葛桢叹道:“非也,非也!此人乃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他比龙氏兄弟更令人头痛。卧龙山庄近年来日渐强盛,全赖此人运筹帷幄。他虽名鸿儒,却非出身儒家,学的是法家纵横家的学问。善权谋,晓兵机,一策更胜百万兵。有他出谋划策,咱们须多加小心,不要落入对手的圈套。”

天赐细细琢磨圈套这两个字,心中若有所悟。只听诸葛桢道:“卧龙山庄今夜撞上锦衣卫,铩羽而去,绝不会就此收手。冷千户所言只是场面话,至多令卧龙山庄有所收敛。龙在天与刘进忠过从甚密。卧龙山庄真要赖着不走,他姓冷的也没有办法。龙在天碍着锦衣卫的情面,不会明目张胆地动手。但化明为暗,就更难对付。”

天赐沉思良久,越想越觉其中大有文章。说道:“诸葛先生所言在理。卧龙山庄行刺皇帝,决不可能大张旗鼓,只会暗中寻找机会。可是他们却在淮安府寻衅生事,与本盟大打出手。是不是很不合情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咱们要在淮安府下手吗?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我想此事绝不简单,也许是陆鸿儒安排的声东击西之计。”

诸葛桢目光陡亮,抚掌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有此想法,不想让老弟一语道破。我这再世孔明的绰号要让给老弟了。”

钟云翱越想越不是滋味,笑骂道:“好你诸葛桢,一直将我蒙在鼓里。若不是李老弟道破玄机,我还不知糊涂到几时。”诸葛桢笑道:“钟兄切莫错怪小弟。先前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十分的把握,不敢乱说。一旦料错,岂不让你笑掉大牙,有损山人如雷灌耳的名头。”

钟云翱哑然失笑,说道:“好,算你有理。快说说看,既然已经知道对手的诡计,咱们如何应付?”诸葛桢摇头晃脑,说道:“山人早有妙策。他们声东击西,咱们就将计就计。他们在淮安府大造声势,咱们也向淮安府增兵。他们自以为得计,必然疏于防范,露出马脚。咱们暗中增派人手,留意各处动静。无论卧龙山庄耍什么花招,但万变不离其宗。他们既然要行刺皇帝,咱们就暗中紧跟在皇帝周围,严加防范,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钟云翱等人深以为然,连声称善。天赐却另有想法,说道:“这个办法虽然不错,却未免失于被动。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长期防范,百密难免一疏。一旦为敌所乘,后果不堪设想。依小弟之见,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派出人手,查明卧龙山庄各处落脚点,倾全盟之力将其赶回河南。岂不一劳永逸,胜过终日提心吊胆,不能安枕。”

诸葛桢沉吟良久,说道:“这个办法固然不错,但有可能酿成双方生死之斗,大伤本盟元气。事关重大,须禀明龙首,慎重处置。”钟云翱等均点头赞同。傅青山却忽然冒出一句:“如果卧龙山庄不在江北下手,却选在山东,咱们可就没办法了。”大家均想:“这话说得不错。没想到老傅粗中有细,不是个莽夫。”诸葛桢却道:“不会,不会!我断定卧龙山庄必然在江北下手,决不是在山东。”

傅青山等人犹有不解,不知诸葛长老为何下此断语。天赐解释道:“卧龙山庄唯恐本盟介入此事,在淮安府设下声东击西之计。这不是明摆着要在江北一带下手吗?如果卧龙山庄要在山东下手,本盟鞭长莫及,对他们行事并无妨碍。何必劳师动众,找本盟的晦气。”[汶网//。。]

傅青山等人恍然大悟,深服天赐见地。诸葛桢也道:“李老弟所言在理。卧龙山庄铩羽而去,绝不会就此罢休。必然另有举动,大造声势,吸引本盟注意。咱们等着瞧吧!”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武林盟群雄以不变应万变,安居府城之中,派出眼线四处打探消息。龙在田贺震天两人的下落很快就探听清楚。他们已经搬出府城,在城西清江浦落脚。而龙在渊陆鸿儒的踪迹始终未能发现。这两人神出鬼没,隐身暗处,不知在耍什么鬼把戏。

大家惴惴不安,加意提防。这日午后,有人送来一封书信。信交到周天豪傅青山手里。两人见封皮上写着:呈钟长老诸葛长老亲启。便知此信关系不小,不敢怠慢,立刻呈上堂来。诸葛桢钟云翱与天赐等黄衣剑士正在堂上议事。诸葛桢撕开封皮,抽出一页素笺。只见上面龙飞凤舞一手漂亮的草书,写道:

弟陆鸿儒顿首钟兄诸葛兄足下:

窃闻君子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贵盟雄踞江南,素怀大志,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今以鸡虫之争,结怨于天下英雄,智者所不取也。

弟僻居乡野,孤陋寡闻。然时闻二位兄台英名,皎皎乎如日月,浩浩乎如山川。弟感佩之余而生亲近之意。奈何天涯永隔,难期一见。今又各为主谋,势同水火。能不令人痛心哉!

弟不才,愿效法古人,杯酒以释嫌怨。罢干戈为玉帛,化吴越为秦晋。望日之夜,清江之口,弟聊备薄酒以待诸兄。蟾光如水,积雪盈盈,酾酒临江,此乐何极!弟得与二兄把臂言欢,一偿素愿,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持书感喟,不胜切盼之至。弟陆鸿儒再拜。

诸葛桢将书信送于大家传阅,沉思不语。钟云翱最为性急,问道:“姓陆的是什么意思?邀咱们去喝酒,摆他妈的鸿门宴。还是调虎离山,乘机偷袭。”诸葛桢道:“都有可能,又都不可能。陆鸿儒其人机诈百出,高深莫测。卖弄这等雕虫小技,未免见笑大方。钟兄,你说咱们去还是不去?”

钟云翱大声道:“去!当然要去!不去他们还当咱们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鬼魅伎俩,咱们接下就是,绝不能示弱。”诸葛桢道:“不错,绝不能示弱。不过去虽然去,却不能不加小心。这里要留足人手,以防不测。我与钟长老李老弟前去赴宴,其他人在此留守。”

郝大鹏道:“诸葛长老,只去三个人实力太单薄,一旦有变,难以应付。”诸葛桢微笑道:“无妨,无妨。卧龙山庄也只有龙老二龙老三贺震天三名高手。我们三个人虽说不一定强过他们,如果见风色不对,脱身不成问题。人多了反倒是累赘。郝老弟留此防守,也许更为凶险,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天赐见郝大鹏仍不放心,宽慰道:“郝兄,我想卧龙山庄不敢设计暗算,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如果双方拼死相争,势必两败俱伤,让闻香教渔人得利。那陆鸿儒既然机智过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大家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天赐说的不错,卧龙山庄此行是为行刺皇帝。真要与武林盟真刀真枪干起来,不免分散实力,绝非善策。

翌日夜晚,月上东山,正是相约赴会之期。钟云翱诸葛桢与天赐外罩长衫,内着劲装,暗怀兵刃前往赴约。天赐穿一身黄缎长衫,腰下悬挂着风雷神剑,俨然一付黄衣剑士的装束。这袭黄衫是在城中连夜赶制的,十分合体。为防意外,身上越轻便越好,弓箭就没有带上。

三人乘天黑翻出城墙,直奔城西清江口。清江口乃洪泽湖汇入淮河之处。自淮河河道被大河所夺,此处就成为大河上一处重要河口。每年大汛之时,滚滚河水涌入洪泽湖,湖面陡涨,水面宽阔,浩浩荡荡,蔚为壮观。但此时正值冬季,河水枯竭。陆鸿儒所谓酾酒临江云云,未免有些言不付实。

望日之夜,月色融融,如同白昼。三人轻功绝佳,踏积雪飞驰,快如电掣。雪上只留下浅浅的足印,几至踏雪无痕之境。钟云翱诸葛桢见天赐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份超凡脱俗的轻功,分毫不弱与他们,诧异之余,不免有几分钦佩。

几十里路程,在轻功高手眼中不过是咫尺之遥。不足半个时辰,三人便赶到了清江口。这一带是一片旷野,月光映着积雪,景物清晰可辨,不见有人相候。钟云翱长啸一声,嘹亮清越,回音可闻。啸声送出不久,南边稀疏的树林中有啸声相答,起伏跌宕,良久不绝。

三人沿着啸声传来的方向直奔下去。穿过树林,眼前是一座低矮的小山丘。土丘上站着三人,湖风吹拂,衣袂飘飘,恍如欲凌风飞去。有一人大笑道:“钟大侠诸葛先生果然应约而来,龙某荣幸之至。”钟云翱亦大笑道:“有人请我喝酒,求之不得,没有不来的道理。更何况是卧龙山庄的酒席,等闲人物还没有这个福分。我老钟挣足了面子,不能让诸位失望。”

说笑间三人奔上了土丘。卧龙山庄那三人是龙在田贺震天,还有一人天赐也识得,是在九江府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公子龙在渊。大家各自抱拳为礼,互道久仰。龙在田上下打量天赐的装束,满心的不自在。冷冷道:“怪不得李公子看不上咱卧龙山庄,原来另有高就。可喜可贺。”嘴上说可喜可贺,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可喜可贺的神色。

天赐忍不住反唇相讥,笑道:“乌鸟之狡,虽善不亲;不重之结,虽固必解。龙兄相邀之意,李某愚鲁,愧不敢受。武林盟也没有旁的好处,唯知赤诚而已。盟中兄弟俱为热血男儿,以情义相招,李某不能不为之心动。”天赐所引用的四句话出自《管子》。意思是乌鸦聚集在一处,虽然表面上和好,实则并不亲密。而交友如果不慎重,虽然开始时牢固,最终必然破裂。引用这四句话,讥讽之意,昭然若揭。而后面几句更是话中带刺。自是说卧龙山庄不能以诚待人,先是谎言相诱,而后又以武力相威胁,动手留人。最后两人对掌,龙在田知道拦他不住,才让他离去。

龙在田虽然外貌粗豪,却读过不少书,肚中有些学问。天赐话中深意他自然听得出。面上大为尴尬,当时就要发作。诸葛桢怕他二人闹僵,忙岔开话题,问道:“贺大侠,陆先生致书相招,为何他却不来?莫不是不屑与我诸葛桢相见吗?”贺震天笑道:“诸葛先生切莫误会。陆军师有俗事缠身,无法前来,临行时托贺某向诸位致歉。好在咱们二公子三公子在此,诸事都可作主。陆军师来不来都无伤大雅。”

诸葛桢等暗自嘀咕,不知这姓陆的又要耍什么花招。诸葛桢道:“陆先生信中所言为贵我双方和解之意,兄弟也有同感。卧龙山庄与武林盟同为称霸一方的江湖大帮会,照理说并无利害冲突。如能平息争端,永结盟好,则你我幸甚,武林幸甚。”

贺震天满脸堆笑,说道:“诸葛先生所言极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双方的和气,不值得,不值得。诸位请坐,咱们有话慢慢说。”山丘上早已摆上了一张八仙桌。贺震天请三人落座。双掌轻击,山坡下应声跃出两个黑衣汉子,一个捧着大食盒,一个提着两坛酒。两汉子身法不俗,转眼间便登上了山顶。一人打开食盒,将八样菜肴一一摆在八仙桌上。冬夜奇寒,菜肴却依旧冒着腾腾白汽。一人拍开酒坛泥封,酒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贺震天捧起酒坛,为众人各斟上一碗酒,笑道:“俗话说:无酒不成欢。月下赏雪,无酒更扫人兴致。诸葛先生,钟大侠,李老弟,请饮下此杯。贺某先干为敬。”端起酒碗,就待一饮而尽。

诸葛桢伸手相拦,说道:“且慢!正事尚未了结,牵肠挂肚,一样扫人兴致。等事情谈妥,再把酒言欢不迟。贺大侠,咱们开诚布公,有话讲在当面。贺大侠可不要怪我诸葛桢太过唐突。”

贺震天将酒碗放回桌上,笑道:“诸葛先生直言无妨,贺某洗耳恭听。”龙在渊自见面起便一直闭口不言。此时也只是笑眯眯看着众人,一付若无其事之状。龙在田却有些沉不住气,面露不悦之色。

诸葛桢道:“敝盟置总堂于镇江,与淮安府近在咫尺。贵我双方虽无明确协定,但约定俗成,贵方一直承认敝盟在江北一带的利益,包括这淮安府。而事实上淮安府也的确处于敝盟的有效控制之下。贺大侠以为然否?”贺震天道:“不错,贺某不能否认。”诸葛桢道:“可是现在贵庄无端涉足淮安府,对敝盟利益构成威胁,是不是不合于武林道义,有违江湖规矩?”

贺震天笑道:“恕贺某不敢苟同。本庄来到淮安府,绝没有与贵盟为敌之意,也绝不会侵犯贵盟的利益。贵盟似乎不可能禁止所有的武林人士进入淮安府。此事贵盟只须睁一眼闭一眼,双方就可两不相犯,岂不对你我都有好处。”

诸葛桢脸色一沉,说道:“此乃欺人之谈!敝盟设在淮安府的堂口被你们挑了,线人让你们杀了,此时再谈什么两不相犯,不嫌太迟了吗?”贺震天堆笑道:“这纯属误会,手下兄弟擅自胡为,我等事前并不知悉。咱们大可不必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冒犯之处,贺某代敝庄向贵盟赔罪。”

诸葛桢冷笑道:“不敢!贺大侠既然说这是出于误会,敝盟也不欲深究。何况双方都吃了点小亏,就算扯平。只要贵庄立刻回转河南,不再涉足于江北之事,敝盟感激不尽。自此之后,贵我双方就算是朋友。贺大侠与两位龙公子如果有兴来江南一游,敝盟愿尽地主之谊,至诚欢迎。”

贺震天道:“诸葛先生,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诸葛桢断然道:“没有!”贺震天面有难色,说道;“诸葛先生条件太苛刻,恕贺某无法应允。商谈要双方的诚意。本庄已经让了一步,希望贵盟也能做出让步。否则双方条件相去甚远,恐难达成协议。”

诸葛桢哂笑道:“贺大侠责人胜于责己。事实上敝盟对前事不加追究,已经让了一步。而贵庄却固执己见,一定要留在淮安府,何曾做过让步。敝盟要求贵庄退出江北,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并非过于苛责。贵庄如果有和解的诚意,不应该百般搪塞,强词夺理。”

龙在田越听越怒,拍案而起,大声道:“强词夺理的是你诸葛桢。淮安是天下人的淮安,并非你武林盟一家独有。卧龙山庄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向你们武林盟知会一声,已经给足了面子。你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道欺我卧龙山庄无人吗?”

诸葛桢冷笑道:“卧龙山庄能人辈出,所以才敢于横行霸道,不讲武林道义。武林盟事事讲求一个理字,谦恭自守,不与人争,不想被认做软弱可欺。我诸葛桢不成器,缺少容人的雅量,绝不能坐视武林宵小在大江南北胡作非为。”

龙在田不怒反笑,大叫道:“好!咱们武林中人做事只求一个痛快。嘴巴上讲不清道理,便用拳头来讲。强存弱亡,天经地义。诸葛桢,你划下道吧!”诸葛桢冷冷道:“主随客便,我诸葛桢忝为地主,一切自然随诸位的意思。”

此时气氛如剑拔弩张。贺震天连忙出来做和事佬,说道:“双方既然谈不拢,也只好凭武力解决。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要伤了双方的和气。贵方有三个人,我方也有三个人。不妨以三场定胜负,胜的留下来,输的马上走路。好聚好散,不论胜负结果如何,大家仍然是朋友。”

卧龙山庄既然有三场定胜负之议,武林盟就绝不能示弱。诸葛桢钟云翱点头答应。天赐暗自盘算。己方这三人以钟云翱武功最强,诸葛桢稍逊半分,而他自己可能是最弱的一环。卧龙山庄三人之中,贺震天稍弱,而龙在渊据说武功青出于蓝,更在江南八仙之上。钟云翱对龙在渊只怕难有胜算。而诸葛桢对龙在田,他对贺震天也无取胜的把握。依此法比试只怕要输给卧龙山庄。心念疾转,忽然灵机一动,问道:“贺大侠,不知贵方三人以何人为首?”

龙氏兄弟与贺震天心中疑惑,不明他自问何意。龙在田道:“贺大叔是长辈,自然以贺大叔为首。”天赐正要套他这句话,说道:“诸葛长老是本盟军师,咱们三人以他为首。既然是三场定胜负,就请两位为首者先对上一阵如何?”

诸葛桢暗暗佩服天赐心思之快,暗道:“此乃孙膑赛马之策。我斗贺震天,钟兄斗龙在田,胜算较大。虽说李老弟对龙在渊必输无疑,但只要前两场拿下来,第三场输赢无关紧要。”当下振衣而起,抱拳道:“诸葛桢先献丑了。贺大侠,请不吝赐教。”

卧龙山庄这三位被天赐言语套住,心中暗骂他狡猾。此时如果说不行,倒显得自家小气,贻人笑柄。贺震天面有难色,转首望向龙在渊。龙在渊双眉紧锁,却仍微微点头。看情形龙在渊才是三人之中拿主意的。贺震天离座而起,笑道:“赐教不敢当,还要诸葛先生手下留情。”

“请!”“请!”两人跃入场中,各自抱拳为礼,拉开门户。贺震天大过诸葛桢数龄,此时也无须客套。遥遥一掌当胸击去。两人相距丈余,这一掌之用了不足三成功力,自然构不成威胁。但诸葛桢仍面色凝重,举掌虚拦。这头一招双方相互礼让,甚有风度。此时双方并未撕破脸皮,如果一上来就下重手,未免有失大家风范。

三招虚式过后,两人逐渐拉近了距离,掌上力道越来越强。贺震天练的是大力金刚掌,掌力雄浑,足以开碑裂石,熔金化铁。双掌舞开,数丈方圆之内如同刮起了阵阵狂风。地上积雪被掌力卷起,漫天飞舞。诸葛桢武功走的是阴柔的路子,威势上就差远了。但他步法灵动,避敌锋芒,以借力打力的法门与贺震天游斗。

两人恶战数十招,贺震天的掌力愈发强劲,守御的圈子越来越大,将诸葛桢远远逼开,似乎占尽上风。但诸葛桢脸上却现出一丝笑意,身形左穿右插,飘忽不定,引诱对手出招。贺震天额头见汗,后劲难济。旁观的四人都是行家,孰强孰弱早就看得明明白白。钟云翱与天赐胸有成竹,龙氏兄弟却现出焦灼之色。又恶战数十招,贺震天掌力渐弱,不得不转攻为守。诸葛桢乘机反击,招式顿见凌厉,完全控制了局面。

龙氏兄弟知道这一阵必输无疑,不如早些认败,以免贺震天失手,面子上过不去。两人相互一使眼色。龙在田离座而起,高声叫道:“贺大叔请回!”贺震天苦苦支撑,早已经精疲力竭。闻言跳出场外,老脸微红,喘息不定。抱拳道:“诸葛先生高明,胜老朽多矣。”讪讪退回座上,向龙氏兄弟道:“老朽无能,有损本庄威名,惭愧,惭愧!”

龙在田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贺大叔不必放在心上。”向钟云翱道:“钟大侠,咱们两个比划比划。”龙在田数日前与天赐对掌,并不知道天赐已被震伤,还当天赐内力在他之上。而钟云翱武功则与他在伯仲之间,胜算要大一些。第一场已经输了,这一场绝不能有失。而他兄弟龙在渊压阵,无论对手是谁,获胜都不成问题。他盘算得很精,却不知正中对手下怀。

钟云翱二话不说,提起一对车轮大斧,跳入场中。大笑道:“第一场是掌法,这一场咱们换个花样,兵刃上见高低。”龙在田大声叫好,从桌边提起一只布囊,抽出他那把金背大环刀。顺手挽了个刀花,数十斤重的大环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大笑道:“龙某仰慕钟大侠久矣。今日得与钟大侠切磋技艺,诚为毕生幸事。”

第一场胜负已决。第三场还没有比,但双方强弱悬殊,龙在渊必胜无疑。这第二场的胜负就十分关键。龙在田钟云翱面临强敌,都十分兴奋。连声大笑,借以松弛紧张的心情。此时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丝毫分神,紧张最足坏事。

钟云翱成名数十年,自恃身份,绝不会抢先出招。龙在田深明此理。胜负决于毫发之间,能抢得一先,对他大为有利。当下倒持大环刀,抱拳道:“龙某有僭了。”合身扑上,钢刀倏然翻起,劲风虎虎,向钟云翱当头直劈。钟云翱大喝一声,左手斧向上封去。右手斧乘势进击,拦腰扫向龙在田。龙在田纵身跃起,让开斧势。钢刀却不收回,借势下劈,更增威力。刀斧相撞,火花四溅,巨响震耳。龙在田借力从钟云翱头顶一跃而过。身在半空,不减变招之捷,钢刀向钟云翱后脑削去。钟云翱也不回身,反手挥斧,恰恰将此招封开,不差毫厘。这几招兔起鹘落,一个攻得猛,一个守得严。旁观的四人不禁齐声叫好。

这一阵与方才贺震天诸葛桢交手大为不同。龙在田与钟云翱皆臂力沉雄,威猛绝伦。大环刀开山斧都有数十斤重,刀来斧往,全是硬接硬架的招数,谁也不甘示弱。龙在田上手抢攻占得先机,刀法招招快捷记记狠辣,占了七成的攻势。钟云翱经验丰富,虽处下风,却不慌乱,守御得滴水不漏。他将防御的圈子逐渐缩小,引诱龙在田近身抢攻。龙在田果然上当。他连番攻击,痛快淋漓,胸中豪兴勃发,钢刀如狂风暴雨,招招进逼。可是攻的过于凶猛,未免忽视了防守。钟云翱终于窥出对手的一丝破绽,抢入刀光之中,近身相搏,招招不离龙在田要害。

龙在田自知求胜心切,中了对手的诱敌之计。刀长斧短,大环刀不利于近身搏击,绝不能让钟云翱近身。当下纵身后跃,化解来势。钟云翱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如影随形,死死缠住。巨斧舞成一团乌光,杀得龙在田节节败退。

贺震天见龙在田落在下风,坐立不安,面现焦灼之色。龙在渊神色却异常平静。他对二哥的武功深具信心,相信他有挽回颓势之力。龙在田的确不是等闲之辈,虽慌不乱,严密防守之中不忘寻隙反击。数十招过后渐渐扳回劣势,又成了旗鼓相当的局面。

转眼见恶斗了两百余招。这种狂猛的打法最耗内力,两人已经通身大汗淋漓,头顶白汽腾腾而起。但手上劲道毫不见缓,反而越来越强。斗到紧密处只见刀光斧影,难辨两人的身形。大家提心吊胆在一旁观战,心情万分紧张,手心汗水涔涔。龙在渊神情也不似方才轻松。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二人斗得如此凶险,稍一疏忽便有性命之忧。

蓦听得两声怒吼,一声震天巨响,两人用尽最后的气力硬拼了一招。石破天惊的一击之后,刀光斧影顿敛。两人身形一滞,踉跄后退。龙在田脸色苍白如纸,大环刀支地,身体摇摇欲倒。钟云翱汗透重衣,浑身肌肉突突乱跳。一双巨斧提在手中,似有千斤之重。

大家明白,他们早已经精疲力竭,再拼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龙在渊道:“诸葛先生,这一场到此为止,就算平手如何?”诸葛桢心中暗喜。前两场一胜一平,已经是有胜无败之局。就算第三场输了,也是平手,对本方大为有利。于是立即应允。大家分别上去将钟云翱龙在田搀扶回座中休息,助他们松弛筋骨,恢复精力,以免疲劳过度,有伤身体。

安顿妥这两人,龙在渊离座而起,向天赐一抱拳,傲然道:“李少侠,卧龙山庄两战一胜一平,算是输定了。可龙某还不死心,这第三场要向少侠讨教两招。”他说的虽然客气,却难掩轻视之意。龙在田曾向他说过天赐如何如何,他都没放在心上。这一阵比试他成竹在胸,有十二分的胜算。

天赐久闻龙在渊之名,心中早存一较高下之念。虽说自忖武功尚逊于龙在田,更不会是龙在渊之敌,但此时决不容他退缩。不能力敌可以智取,龙在渊要胜他也未必容易。心念疾转,已经有了一条诡计。当下撩袍襟跃入场中,笑道:“李某无名小卒,武功低微,本不配与龙三公子交手。但咱们既然有三场之约,不得不妄自尊大,舍命相陪。还请三公子手下多多容让。”

龙在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中更加看他不起。说道:“废话少说,李少侠请进招吧!本公子先让你三招。”天赐叫声好,抢上一步,呼地一拳当胸直击。去势凶猛,劲力十足。可是在龙在渊这等绝顶高手看来,这一招何止是平庸之极,简直一无是处。拳抬得太高,露出了胸腹的空门。拳势太猛,却没有后劲。脚步虚浮,下盘太不稳固。此时如果出手反击,一招就能将他摆平。只因有言在先,要让他三招。心中微哂,身子轻轻一侧,将这一拳让开。

天赐三拳打完,旁观的钟云翱诸葛桢大失所望。他们以前从未见天赐出手,只听周天豪等人讲起他与龙在田斗掌,擒黑豹戏白熊等,一直当天赐武功不弱。现在看来只怕都是夸大其词。凭这点武艺想与龙在渊过招,不啻痴人说梦。果然,三招过后,龙在渊开始反击。看情形似乎只用了三五成功力,天赐就已经无力招架,节节败退,步法散乱,拳掌无力。反观龙在渊,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意,招式挥洒自如,抱着戏耍之心,并不急于求胜。

钟云翱眉头紧锁,实在不忍看下去,就想将天赐唤回,认输了事。诸葛桢心思缜密,却看出了一点端倪。连连向钟云翱递眼色,示意他耐心看下去。只见天赐与龙在渊又斗了十来招,天赐愈发不济。龙在渊妙招迭出,舞起漫天掌影,逼得天赐无处闪避。龙在渊一掌当胸击来,天赐只得横掌硬接。钟云翱暗叫不妙。双方功力相差悬殊,这一掌击实,天赐不死也要重伤。龙在田却深知天赐内力之强,见兄弟如此大意,他急叫道:“三弟,当心!”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天赐与龙在渊硬拼了一招,结果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钟云翱眼睛瞪的溜圆,惊诧万分。只见场中两人一个原地不动,一个被震退丈余开外。那被震退者不是天赐,而是龙在渊。钟云翱大叫道:“好小子,行!”

诸葛桢低声笑道:“李老弟深通用兵之道,先示敌以弱而骄之,再乘其不备而取之。可惜,可惜!”钟云翱奇道:“有什么好可惜的?”诸葛桢道:“方才若不是龙老二提醒,龙老三出手时加了几分功力,这一场咱们就赢下来了。现在龙老三有了提防,再想取胜势比登天。”

龙在渊一招失手,恼羞成怒,心中恨极。决意下狠手将天赐放倒,挽回颜面。长啸一声,纵身扑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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