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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风雷-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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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闻香教要来的话也该来了。”

此时庄墙上下,鸦雀无声,风吹草木的沙沙声清晰可闻。大家均知这是恶战前夕短暂的静寂,一场决定纯阳庄生死存亡,悬系庄中数百人性命的恶斗转瞬将至。紧张的心情难以抑制,一个个紧握双拳,手心汗水淋淋。

果然不出天赐所料,没过多久,有庄丁来报,西庄树林发现敌踪,有几盏灯笼被打灭了。欧振岳叫道:“果然来了。给我放箭,射他妈的。”天赐道:“连珠弩先别用。”欧振岳道:“不错,先别暴露咱们的实力,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呢!”那庄丁转身飞跑而去。欧振岳道:“李先生,咱们也去看一看。”挽起天赐的手臂,直奔西庄。

西庄这边喊杀声震天。庄墙的垛口上,几十名庄丁背负利箭,手持硬弓,箭枝雨点般向树林中射去。林边的灯笼已经熄灭了不少,一片漆黑,看不清敌踪。众庄丁却不管看到看不到,向黑暗处乱射。

闻香教的徒子徒孙吃了大亏。几名香主率领着数十名教徒正埋伏在树林中,等待首领下令攻庄。不料一阵乱箭从天而降。黑暗之中,分辨不清,立刻死伤过半。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庄墙上欢声雷动。天赐又传下命令,不再射向近处,只向树林深处放箭,断敌退路。众庄丁士气高昂,箭如飞蝗。此时闻香教徒众扔下伤者,正连滚带爬向树林深处逃去。庄墙上飞来的利箭却象生了眼睛,跟踪而至,密集如雨,又有十数人中箭倒地。待逃到弓箭射程之外,检视人手,十停已去了八停,五名香主有四名没能回来。

树林中的惨呼声渐渐平息。天赐下令停止放箭,抬上连珠弩,装上弩箭。又命庄丁在垛口处藏好。过不多时,树林中影绰绰又有黑影在晃动,众庄丁当即就要放箭。天赐道:“且慢,这是贼人的疑兵之计,不要浪费箭枝。这一回咱们换个花样,诱敌深入,让他们来得去不得。先将连珠弩架起来,瞄准树林前的空地,等我发令。”又叫过一个小头目,吩咐道:“张豹,你那一小队人负责向树林里放箭,要射得有气无力,稀稀落落,把闻香教的狗崽子诱到空地上。其余的人预备好弓箭,装备杀敌。”

张豹依令而行,率领一小队庄丁向树林中放箭。十来个人十来张弓,而且射射停停,盲无目的,不免威势大减。藏在树林中的贼人这一次有所防范,人全部散开,伏身于树木山石之后。这一阵乱箭自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贼人如此试探了数次,终于下了攻庄的决心。只见树林中隐隐约约冒出了无数条黑影。张豹这一小队庄丁箭射得稀稀落落,偶尔有几名贼人中箭,却无法阻止他们前进。树林中有人大叫道:“他们的箭快用完了。弟兄们,上啊!”随着喊叫声,树林中杀出百余条彪形大汉,身着黑色夜行衣,手提明晃晃的钢刀。狂奔叫喊,声势慑人,转瞬间便冲到城墙下的空地上。

天赐大叫道:“给我放箭,射他妈的!”他受了欧振岳的熏陶,粗语脱口而出。众庄丁闻令而动,人人奋勇。八抬连珠弩一齐发射,数百枝利箭离弦而出,象刮起了一阵狂风,泼向空地上的贼众。其余的庄丁也不甘落后,抽出箭囊中的利箭一枝接一枝射下去。一时间象下起了一场箭雨,枝枝夺命的利箭铺天盖地而来。

空地与庄墙近在咫尺。众贼人眼见即将得手,人人奋勇争先,万万没有料到这竟是个圈套。待到庄墙上的利箭雨点般射下来,再想逃走势不可能,转眼间空地变成了屠场。贼人有的被弩箭洞穿了身体,钉在地上,当即身死。有的被利箭射中,一时未死,疼得尖声惨叫,慑人心魄。不多时,庄墙下便躺满了胸穿腹裂的尸体。

树林中有人大叫道:“不好,中计了!快退!”这命令未免来得太晚了。百余名贼人死伤过半,侥幸未死者吓得魂飞天外,不等命令传下,早就转身向回逃跑了。

欧振岳叫道:“想逃,没那么容易。连珠弩再射,一个也别放过。”那些操纵连珠弩的庄丁训练有素,手脚利落,弩箭早就再次装妥了。听到命令,八抬连珠弩,数百枝利箭,再一次攒射出去。众贼人刚刚逃到林边,又纷纷中箭倒地,窜回林中的贼人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欧振岳杀得痛快淋漓,仰天大笑。众庄丁也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只有天赐默然无语,目睹他一手制造出的惨剧,心中恻然,颇有悔意。

一场恶战过后,树林中又归于静寂。也不知闻香教的人马已经退去了,还是又在耍什么花样。天赐提醒大家小心戒备,切莫大意。到现在为止,仍没见敌方高手露面。虽然连胜两阵,还不能说稳操胜券。要提防贼人派出高手,孤注一掷。天赐又令庄东庄南庄北各处庄丁严密检视庄外敌人的动静,以防闻香教变换方向,声东击西。

大家依令而行,严密戒备。树林中却一直静悄悄的,不见敌踪。看天色已经到了五更,大家情绪由紧张转为松弛。贼人两次攻庄,伤亡惨重,可能已经退走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天一放亮,今夜就算安然度过了。

正在这时,欧振岳忽然叫道:“注意,有人!”大家吃惊不小,刚刚松弛的心情又再一次崩紧。此时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树林中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凝神倾听,仍可分辨出微弱的沙沙声。那不是风声,而是有人在林中疾行,碰动枝叶发出的。

沙沙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大家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紧握弓臂,手心汗水涔涔。转瞬间一群持刀的黑衣大汉狂风般冲出了树林,齐声呐喊,向庄边杀来。欧振岳大叫道:“好家伙,又来送死。放箭!”命令传下,八抬连珠弩,几十张硬弓一齐发射,刚才的一幕惨剧再次上演。利箭破空之声夹杂着中箭后的惨呼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众贼人接连中箭倒地,却又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状如疯狂。

天赐心念疾转,暗道:“不好,咱们中了贼人的诱敌之计。”想要阻拦庄丁发射连珠弩,可是八具连珠弩已经将弩箭全部射出。就在第一批弩箭已经射出,第二批弩箭尚未装上之际,又有十余条黑影跃出了树林。这十几人轻功卓绝,快如风驰电掣。不知从何处弄来十几面藤牌,持在身前遮挡箭雨。箭枝落在上面立刻被弹开,纷纷落地。其中有两人身法最快,冲杀在最前面,飞越鹿砦如履平地。星光之下,依稀看得清面貌,正是昨夜袭庄群贼中的两个。一个是那使双钩的邱坛主,一个是那使长剑的瘦小中年人。

此时的形势可谓千钧一发。寻常弓箭无力阻敌。威力强大,足以洞穿藤牌的连珠弩又刚刚射完,想要装填已经来不及。如果让这群如狼似虎的强贼闯进庄中,仅凭天赐欧振岳和这些庄丁,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面临危局,天赐虽惊不乱。他早有准备,那五十枝特制的狼牙箭现在可以派上大用了。这些时日天赐苦练内功外功之余,并未搁下箭术,新近练就了一招三箭连发的绝技。他摘下落日弓,搭上三枝狼牙箭。弓弦响处,三枝利箭同时飞出,快如流星。三名疾奔的贼人被利箭洞穿小腿,扑倒在地。有一名贼人霉运当头,恰巧落入陷坑。陷坑中插满了利竹,穿胸而过。那贼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呼,声音直传出数里之外。

欧振岳大叫道:“好箭法!再来三箭!”飞奔中的贼人心中虽惊,脚下却不作停留。邱坛主和那瘦小汉子身法最快,已经冲到了护庄壕边。天赐大喝一声,又是三枝利箭离弦而出,直取邱坛主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劲道如此之强,大罗金仙也闪避不开。第一枝箭洞穿了那瘦小汉子的右腿。那汉子当即扑倒在鹿砦上,藤牌飞出老远,胸前空门大开。天赐的第二枝剑又到了,贯入后心,透胸而过。那汉子狂吼一声,当即惨死。天赐的第三枝箭同时飞出,直奔邱坛主,射穿他的小腿,又将他钉在地上。

两名首领一死一伤,余下的贼人勇气大挫。如此神奇的箭术,谁敢上前送死。发一声喊,一齐转身逃走。仅仅逃走尚不要紧,可是贼人心慌意乱,忘了持藤牌遮挡箭雨,背后空门大露。庄墙上枝枝利箭如飞而至,又有数人背上中箭,伏地而亡。余者狂奔入林,不敢复出。

邱坛主身受箭伤,只盼着尽快逃回林中,保全性命。无奈小腿剧痛难当,无力爬起。他以手做脚,死命向林边爬去,却不知小腿已经被铁箭牢牢钉在地上。这一爬身子没能移动分毫,却扯动了腿上的伤处。一阵奇痛钻心,忍不住尖声嚎叫。双手深深嵌入泥土,身子挣扎不止。

欧振岳道:“李先生,补他一箭。”天赐倒持铁弓,远望庄下,怔怔出神,不言不语。欧振岳奇道:“李先生,你怎么了?”天赐长叹一声,说道:“饶了他吧!”望着庄外枕藉的尸体,遍地殷红的鲜血,其中受伤未死者仍在呻吟哭号,其状惨不忍睹。天赐如万箭攒心,说不出的难受。说道:“欧总管,这些伤者也都放了吧!叫弟兄们不要再放箭,让闻香教将他们抬回去救治。”

欧振岳注目天赐,默然无语。天赐道:“欧总管,你还有异议吗?”欧振岳如梦初醒,感叹道:“不,不!我怎么会有异议。我只是自觉惭愧。我武功不及先生,智谋不及先生,胸襟气度仁心侠骨更加不及先生。当真白活了这许多年岁。”

天赐微微一笑,说道:“欧总管何必客气,下令放人的是总管而不是我。”站在垛口边向庄下叫道:“闻香教的徒子徒孙听着。你们有许多伤者还躺在这里,本庄不想赶尽杀绝。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你们抬回去救治。咱们决不乘机放箭。”

声音远远传出。过不多久,树林中有人应声道:“你们想弄奸使诈,咱们才不会上这恶当。”天赐大笑道:“李某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决不弄奸使诈。尔等尽管放心。”林中那人叫道:“你发个毒誓,咱们就相信你。”欧振岳脸上现出怒色,低声骂道:“小人之心。”天赐却不生气,叫道:“李某人决不乘机弄鬼。如果口不应心,定遭天打雷劈。”

又过了许久,树林中探头探脑钻出了四五个人,边走边向庄墙上望来,显然是对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这几个人走到护庄壕边,抬起受伤的邱坛主就走,对遍地的伤者不加理会。天赐大怒,喝道:“站住!这些伤者你们就不管了吗?”众教徒大惊,立刻停住脚步,一动也不敢动。其中一人道:“你要干什么?”天赐道:“先抬走这些伤者,然后再抬这邱坛主。他伤得不重,还撑得住。否则一个也别想走。”

那人惊道:“你要食言吗?不怕天打雷劈?这些人受伤不轻,抬回去也是个死。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天赐怒喝道:“放屁!他们都是你们的同袍兄弟,即使救不活,也应该略尽心力。这样丢下不管,难道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听我的吩咐,李某放你们走。否则宁遭天谴,我也要收拾掉你们这些衣冠禽兽。”

闻香教众教徒好生惭愧,放下邱坛主,去抬其余的伤者。树林中又钻出十几个人,过来帮忙。不多时数十名伤者与邱坛主一齐被抬走了。只余下百余具尸体,静静伏在地上,一片死寂。

纯阳庄上的众庄丁静静望着这一幕,大家崩紧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今夜的恶战以全胜而告终,不曾死伤一人,纯阳庄终于安然度过难关。欧振岳道:“多亏李先生出谋出力,否则纯阳庄难逃一劫。”

天赐却无一丝喜色,说道:“欧总管,你注意到没有?何绣凤今夜一直没有露面,那两个什么樊护法田护法也没有露面。”欧振岳问道:“没有露面又说明什么?”天赐道:“依我的推断,闻香教一定又有高手来援,自觉实力已经胜过庄主一行。何绣凤倾全力去对方庄主,来纯阳庄的只是偏师。如果庄主不幸失陷于敌,闻香教大队人马乘势来攻,咱们这小小的纯阳庄只怕无法保全。”

欧振岳惊道:“这便如何是好?李先生,你快拿个主意。”天赐叹道:“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好主意。只有一决生死,听凭天意了。”伸手摸向腰间,那十来枝穿云箭他一直舍不得使用,沉甸甸似乎带给他无穷的力量。胸中雄心再起,暗道:“到那时我要试一试神弓神箭的威力。”

欧振岳道:“李先生,咱们到前庄去看看,也许庄主他们马上就能返回。”两人怀着一丝希望登上庄门,放眼远眺。可是大路上空荡荡,不见半条人影。

天色渐渐放亮,东方天际升起一轮红日,映照着远山旷野,染上了一层殷红的血色。这一幅壮观绮丽的画卷,印入天赐眼帘,感觉却唯有苍凉。心中思潮起伏,不可遏止。暗道:“我自步入江湖,举目所见,除了血腥杀戮还是血腥杀戮。他们这样你争我夺,涂炭生灵,甚至不惜把自家的性命也陪进去,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无缘无故牵扯其中,为的又是什么?”

忽然,天际处有几个小黑点冉冉而来,越来越大,渐渐可以看清楚那是几个人。随后又有无数小黑点冒了出来,纵来跳去,搅成一团,似乎正在缠斗。隐约有兵刃相交之声,呼叫喝骂之声传来。众庄丁大喜,叫道:“是庄主他们!庄主回来了!”大家久悬的心终于落下来。

那几人转瞬间便奔到庄前,其中一人正是赫连彪。只见他一身衣衫破烂不堪,全是火烧后的痕迹。左肩右臂各有一块巴掌大的血渍,显然受伤不轻。更可笑的是一部大胡子被烧得稀稀落落,一脸的黑灰。包头巾不知掉到何处去了,发髻披散下来,也被烧去了大半。他身后的几人一个是矮金刚方大逵,一个是蔡元综的大儿子蔡尚文。还有两名黄衣人甚是面生,想必是武林盟的黄衣剑士。这几人也同样灰头土脸,狼狈万状。只有方大逵衣着还算整齐。

赫连彪一到庄下便大声嚷道:“老欧,快开门!”众庄丁急忙放下吊桥,迎几人入庄。欧振岳问道:“老弟,庄主呢?”赫连彪道:“庄主和曹大侠在后面抵挡追兵。”欧振岳上下打量赫连彪这付惨相,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中了埋伏吗?”赫连彪长叹一声,说道:“别提了。全让李先生料中了,闻香教果然又来了援兵。设下圈套,等我们上钩。满天花雨蓝俊卿来了,兄弟中了他的暗器,受了两处伤。还有那玉笛郎君韩玉郎,不知何时加入了闻香教,这次也来了。”

欧振岳倒吸一口凉气。满天花雨蓝俊卿和玉笛郎君韩玉郎名列江南八仙,武功绝不在吕道玄之下。算上铁面无情曹国梁赛纯阳吕道玄芙蓉妖仙何绣凤,八仙中有五位到场,真是神仙大聚会。照理说这是江湖上难道一见的好戏,欧振岳却没有看戏的心情,问道:“老弟,闻香教虽有三名绝顶高手,咱们也有庄主曹大侠和司马公子,足可以抵挡得住。为什么败得如此之惨?”

赫连彪道:“一开始的确如此。他们六个捉对厮杀,一时难分高下。咱们也与闻香教的护法坛主厮杀。咱们人手足,本来已经稳站上风。谁料想闻香教还藏着一位高手,隐身在一旁暗下毒手。”欧振岳问道:“是哪一个?”赫连彪怒骂道:“是雷火神那狗杂种。”

欧振岳惊道:“你说什么?雷火神这老魔头也来了?”天赐插言道:“雷火神是何许人?很难对付吗?”欧振岳道:“雷火神名列江南九怪,当然不易对付。九怪与八仙齐名,武功虽然略有不及,但每人都有一身鬼门道,比八仙更为难缠。雷火神善于使用火器,震天雷喷火筒堪称武林一绝。”

赫连彪骂道:“这狗杂种好不要脸。咱们正在恶斗,他却隐身暗处,震天雷一颗颗扔过来。咱们猝不及防,被炸得好惨。兄弟我命大,侥幸逃了出来。”蔡尚文大哭道:“可怜我二弟,葬身火海,尸骨无存。”方大逵连忙劝解,也是满面凄色,老泪纵横。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又有许多人退进庄内。均是一些身着蓝衣黄衣的佩剑汉子,还有神刀叟蔡元综。断后的吕道玄三人边打边走,也退到了庄门外。他们后面有三人紧追不舍。吕道玄的对手仍然是老冤家何绣凤。吕道玄的狼狈相比赫连彪也强不了多少。手持一把精钢剑,奋力抵挡何绣凤的攻势。可是他身受火伤,功力大打折扣,已经落在下风。曹国梁与司马玉麒情形也不太妙。曹国梁的对手是一个矮胖子。年纪已经一大把,却生了一张娃娃脸,白嫩嫩不见半根胡须。身着一袭色彩斑斓的宽袍,古怪滑稽。司马玉麒的对手是一个俊逸的中年人。手擎一根碧玉短笛,白衫飘飘,潇洒不群。不问可知,这两人一定是满天花雨蓝俊卿与玉笛郎君韩玉郎。

天赐在人群中寻找,陡然发现少了一人。忙问道:“赫连总管,小姐呢?”赫连彪脸色沉重,说道:“小姐让闻香教擒去了。”天赐心凉半截,顿足道:“糟透了!这又是一个人质。”事到如今,埋怨也没有用。天赐下令庄丁架起弓弩,准备迎敌。

大家都退入庄内,吕道玄三人不再与对手纠缠,奋力将对手杀退,乘机跃进庄门。何绣凤等人紧追不舍,可庄墙上的利箭密集如雨,挡住去路。何绣凤纵有通天之能,面临呼啸而至的箭雨也不敢稍有大意,叫道:“快退!”舞起丈余长的红丝带,护住身体,转身后退。利箭射到她身后,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坠地。蓝俊卿韩玉郎一个鼓动宽袍,一个挥舞玉笛,阻挡箭雨,随何绣凤后撤。一直退出数百步,弓箭的射程已不可及。

何绣凤四下张望,杏眼一瞪,喝道:“邱金明,你死到哪儿去了?快给我滚出来。”过不多时,从树林中钻出了三四十名黑衣汉子,相互搀扶着,大半身上挂彩。两名汉子架着邱坛主,一瘸一拐走到何绣凤面前,说道:“属下邱金明拜见何令主。”

见到他这付惨相,何绣凤气就不打一处来,问道:“你带来的人呢?廖坛主呢?”邱坛主凄然道:“令主,属下罪该万死。弟兄们大半都已战死。廖坛主也中箭身亡。”何绣凤大怒,骂道:“你这蠢猪,昨天你是怎么向我夸口的?吕道玄倾巢而出,纯阳庄十分空虚。你带了一百多弟兄,竟然连一座小小的庄子也攻不下。真是无能之极,留着还有何用?”

邱坛主惊得面无人色,再也顾不得腿上的伤痛,跪倒在地,哀叫道:“令主,属下已经尽力了。弟兄们个个奋不顾身。可是人家早有防范,设下圈套等着咱们往里钻。”何绣凤问道:“他们设下什么圈套?”邱坛主指着树林边悬挂的一盏盏灯笼,说道:“令主请看,这就是他们的布置。”

注目这些形态各异的灯笼,何绣凤大惑不解,问道:“吕老鬼闹的什么玄虚?这些灯笼是干什么的?”邱坛主道:“他们挂上这些灯笼,将树林照得通明,弟兄们根本无法隐身。”何绣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你真是笨得无可救药,不会把这些灯笼都打灭吗?”邱坛主苦笑道:“当时属下也这样想,先打灭了几盏灯笼,弟兄们便在那里藏身。可是这正是人家的圈套,哪里灯灭就向哪里放箭,一射一个准。咱们吃了大亏,死伤不少人。”

何绣凤骂道:“好狡猾的吕老鬼。”正在这时,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吕老鬼如何狡猾?”只见大路上又驰来一行人。为首者是一个红袍壮年人,虬髯若戟,面貌狰狞,正是雷火神尚君义。

何绣凤立刻换上一付笑脸,说道:“大师兄,你不知这邱金明有多无能。”将邱坛主昨夜攻庄受挫之事讲了一遍。尚君义听罢面沉似水,指着邱坛主的鼻子怒斥道:“混蛋,你真能给咱闻香教露脸。”吓得邱坛主体似筛糠。又向何绣凤道:“师妹,我把神火队调上去,把纯阳庄烧个稀巴烂,把吕老鬼烧成烤猪。”

邱坛主叫道:“尚护教,万万不可。庄上有连珠弩,威力太强,无法靠近。还有一个姓李的小子,箭法神奇,就象长了眼睛。廖坛主被他一箭射死,属下也是让他射伤的。”尚君义道:“姓李的小子?老子从来没听说过。”邱坛主道:“何令主见过他。就是那救走吕小狗,又拗断属下钩头之人。”

何绣凤道:“原来是这小辈。你既然中箭受伤,是怎么逃回来的?”邱坛主嗫嚅道:“是那姓李的手下留情。他下令庄丁停止放箭,让弟兄们把属下和受伤的弟兄抬回救治。”何绣凤脸色骤变,双目杀机大盛。邱坛主吓得浑身打战,连忙道:“令主,这不是属下的错。属下本想战死沙场,以死抵罪。可那姓李的一定要弟兄们抬属下回来,否则就不放弟兄们离去。属下也没有办法。”

玉笛郎君韩玉郎道:“绣凤,邱坛主身受重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看就算了吧!”听他的语气,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满天花雨蓝俊卿细声细气道:“这姓李的小子倒会收买人心。师妹,邱坛主已经尽力了,咱们该找吕老鬼算帐。还有那个姓李的,我倒要见识见识他是何许人也。”

何绣凤目光瞟向韩玉郎,媚态横生,笑道:“既然二师兄和玉郎哥讲情,就不再追究他失职之过。”向尚君义道:“大师兄,那两个小贱人带来没有?”尚君义道:“当然带来了。这是两个活宝,不加利用岂不可惜。”何绣凤格格笑道:“有这两个小贱人在手,还怕他姓吕的姓蔡的不向本教低头。只要他们两人转到咱们这边来,曹国梁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这一回武林盟栽定了。”

尚君义蓝俊卿放声大笑,赞道:“师妹好心思,不愧为本教智囊。”这一行人中何绣凤年龄最小,又是尚君义蓝俊卿的师妹。可她却是这一行人的首领。尚君义蓝俊卿和新近入教的韩玉郎都是护教的身份。何绣凤因为深得师父宠爱,执掌金龙令,在闻香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闻香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到庄门前百余步。尚君义大叫道:“让你们庄主出来答话。”垛口上吕道玄现出身形,向下骂道:“尚君义,你这无耻小人,只会暗算偷袭。有本领咱们一对一分个高下,胜不了你我就不姓吕。”

尚君义大笑道:“吕庄主,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两军交战,自然各展所能,岂能怪尚某心狠手辣。只要庄主能够捐弃前嫌,与本教共进退,咱们之间的梁子就算揭过了。尚某多有得罪。庄主如果觉得不解恨,尚某愿自缚双手,交给庄主处置,任凭杀剐。”

吕道玄冷笑道:“尚兄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明。只可惜吕某天生一副硬骨头,决不向威胁低头。尚兄的好意,恕吕某不敢领教。”尚君义大笑道:“好!吕兄傲骨铮铮,尚某佩服。咱们退而求其次。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咱们闻香教与你纯阳庄从此两不相犯。”吕道玄心中微动。如果真能得到两不相犯的许诺,条件倒可以考虑。问道:“什么条件?”曹国梁听吕道玄口风松动,暗自焦急。

尚君义大笑道:“我的条件简单之极,吕兄一定办得到。只要吕兄把这姓曹的和司马小狗擒下,交给敝教。敝教从此决不踏入九江府半步。还有令嫒,咱们立刻释放。”司马玉麒大怒,叫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他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全没了先时的温文尔雅。蔡元综却暗转念头,心道:“这主意的确不错。我那丫头也被闻香教擒去,双方和解自然可以放回。说不定还可以返回湘南重建神刀门。只是曹国梁司马玉麒武功高强,又有许多剑士相随。最好让吕庄主打开庄门,放闻香教高手进来,大家合力对付。”想到这里,他转首向吕道玄望去。

吕道玄不为所动,说道:“一派胡言!吕某光明磊落,岂能做这等忘恩负义,卖友求荣之事。”尚君义冷笑道:“吕道玄,尚某已经网开一面,可你一定要往绝路上走。这不是尚某逼你,是你逼尚某人。”向身后一招手。闻香教徒众两边散开,闪出一条甬路。四名大汉抬着两个人飞本而出,正是锦雯姑娘和蔡家姑娘。蔡姑娘衣衫被烧得千疮百孔,露出粉臂玉腿。锦雯姑娘衣衫还算完好,一头秀发却被烧去了大半。

四名大汉将两位姑娘扔在地上,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架在她们颈后。两位姑娘身子软绵绵,动也不能动,似乎被闭住了穴道。蔡姑娘目光中惊恐之色毕露。锦雯姑娘昂然不惧,怒视着闻香教群贼。

尚君义大笑道:“吕道玄,蔡元综,你们看清楚没有?这两个小丫头如今落在本教手里。尚某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的生死。何去何从,你们可要慎重考虑。”吕道玄怒容满面,双唇紧闭,一言不发。蔡元综却急得满头大汗,叫道:“孩子,你别害怕。”又向吕道玄道:“吕庄主,快救救她们。”

尚君义万分得意,笑道:“吕庄主,考虑好没有?尚某给你点时间,你尽可以权衡利害。”吕道玄脸色冷峻,说道:“不必再权衡,吕某已经考虑过了。你可以杀了小女。想让吕某低头,万万不能。”蔡元综惊道:“庄主,使不得。”庄前的蔡姑娘放声大哭,叫道:“爹爹,快救我。”锦雯姑娘却不哭泣,神色一黯,瞑目待死。

何绣凤格格娇笑道:“吕庄主,你先别着急。咱们不会轻易杀掉这两个小丫头,留着还有大用。”一指身后数百名教徒,说道:“吕庄主看见我这些弟兄没有?他们可都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见到女人不要命。你看他们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这两个小浪货,心里转什么念头不用想也知道。吕庄主,你如果真的拒绝咱们的条件,我这群弟兄可就如意了。啧啧!这两人小浪货细皮嫩肉,看着让人流口水。我这些弟兄艳福不浅。”

吕道玄神色大变,叫道:“何绣凤,你敢!”蔡元综大为焦急,恨不能马上跳下庄墙,向闻香教投降,换回女儿的性命。曹国梁司马玉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真要让闻香教当众将两位姑娘糟蹋了,他们的面子还往哪里放?今后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吗?何绣凤万分得意,笑道:“你道我真的不敢吗?现在我就让你们大开眼界。”四名大汉闻令而动,就要扯两女的衣衫。

天赐早已经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一步挎到垛口前,大喝道:“住手!”这一声如半空响过的霹雳,四大汉惊然住手。邱坛主叫道:“他就是姓李的小子。”

何绣凤上下打量天赐,目光中笑意盈盈,娇声道:“你就是纯阳庄的西席先生李涣然吗?果然生得一表人才。不知道武功如何?”天赐道:“你如果敢动两位姑娘一根毫发,我武功如何,你马上就会知道。”何绣凤笑道:“看你急成这样,真叫人心疼。这两个小丫头是你什么人?让你如此关心。”

天赐冷冷道:“她们是我什么人无关紧要。让你的手下离她们远点,你去把她们放了。”何绣凤哂笑道:“把她们放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天赐傲然道:“就凭我手中的神弓利箭。”

何绣凤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一个无名小辈放在心上,笑道:“傻小子,你不是在做梦吧?真是笑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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