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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翼之城-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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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吴百万也点了点头:“我看这是唯一的办法。”
“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中午你可以请我吃饭。”
“这个。。。。。。”吴百万看了看匕首:“不大好吧。”
“可是如果他不在街上。。。。。。”楚飞烟用手指试了试刀锋:“就换成我请你,请你吃鼻子,我保证你一定会吃下去。”
吴百万的眼睛转了转,神色变了变。
“他在哪里?”楚飞烟皱起了眉。
“他。。。。。。”吴百万焦急起来,却还是不肯说。
燕碧城在旁边一直沉默,这个时候忽然起脚,一块石头被他踢飞出去,在锐啸里击穿了远处一间屋子的门板。
立刻传出了一声痛叫。
紧接着一个人就打开门,走了出来,走到三个人中间,站住了。
“我就是傻瓜。”他吸了下鼻子:“傻瓜就是我。”他的额头已经肿起了一个包。
吴百万的汗已经流了下来。
傻瓜的样子看起来的确很傻,甚至他的脖子都不大能转动,他需要转动脖子的时候,只好转着他的身体。
所以他转着身子看了看燕碧城和楚飞烟:“刚才谁打我?”
“我。”燕碧城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打傻瓜?”傻瓜盯着他。
燕碧城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傻瓜的身子就随着他来回转了几次,就像向日葵。
“傻瓜为什么要藏在屋子里?”燕碧城问。
“傻瓜为什么不能藏在屋子里?”
“傻瓜为什么要偷看?”
“傻瓜为什么不能偷看?”
燕碧城叹了口气:“好象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本来就有道理。”
“傻瓜为什么不能挨打?傻瓜挨了打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傻瓜也叹了口气:“好象你说的也有道理。”
“本来就有道理。”
“傻瓜既然能挨打,傻瓜能不能打人?”
“你要打谁?”
“谁打傻瓜,傻瓜就打谁。”
“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打不过我。”
傻瓜顿了顿:“有道理。”
“的确有道理。”
“你比傻瓜有道理。”傻瓜说:“你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你一定是大傻瓜。”
“难道我就不能比傻瓜聪明一点吗?”
“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只有比傻瓜还傻的傻瓜才能说出比傻瓜的道理还有道理的话。”
“这个道理很复杂。”
“谁能打败高手?”
“比高手还高的高手。”
“谁能斗过聪明人?”
“比聪明人还聪明的聪明人。”
“谁能说服傻瓜?”
“比傻瓜还傻的傻瓜。”
“你刚才就说服我了。”
“我知道。”
“所以你是傻瓜,大傻瓜。”
“我。。。。。。”
“现在你懂了?”
“我懂了。”
“你看,你懂的很快。”
“看起来这个道理也不是那么难懂。”
“不难。”傻瓜摇了摇头:“傻瓜的道理,都不难懂。”
燕碧城笑了起来,来回又走了几步。
傻瓜的身子又转了几转。
“还有个道理,也很容易懂。”
“我知道。”傻瓜诚恳地说:“大傻瓜的道理,一定比傻瓜的道理还容易懂。”
“很对。”燕碧城说:“要么给你银子,要么割掉你的鼻子,你选哪一个?”
“傻瓜选银子。”
“你为什么不选割掉鼻子?”
“只有聪明人才会去问那么多为什么,傻瓜是傻瓜,所以选银子。”
听到这句话,燕碧城想了半天。
他还是没太想明白。
“傻瓜也该知道,通常很少有人会把自己的银子,无缘无故的送给别人。”
“傻瓜知道,傻瓜可以为你做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这个山庄里原来的那位女主人,去了哪里。”
“可以。”傻瓜说:“傻瓜也知道,一分价钱一分货,大傻瓜准备付多少银子给傻瓜?”
“50两如何?”
“她去了京城。”
“京城很大。”
“是不小。”
“再加五十两。”
“城西。”
燕碧城笑了起来:“其实你很聪明。”
“大傻瓜当然会觉得傻瓜聪明。”
“再加五十两。”
“城西北。”
“好象到现在我已经给了你一百五十两。”
“你没算错。”
“可是你只告诉我城西北。”
“城西北已经比大西北好得多了。”
“再加五十两。”
“还是城西北。”
燕碧城叹了口气:“再加个鼻子。”
“我自己有,不需要,谢谢。”
“你的鼻子。”
“你把我自己的鼻子付给我?”
“我也可以把你自己的胳膊付给你。”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因为你打不过我。”
“其实付银子比付胳膊好看得多。”
“也比付鼻子好看。”
“很对。”
“可是付胳膊和鼻子比付银子省钱,也更有效。”
“好象也有道理。”
“你想通了?”
“我想通了。”
“我正在听。”
“城西桃源巷,东数第三家。”
“谢谢。”
“还是银子表达谢意比较真诚。”
“你倒是一个很直接的人。”
“傻瓜向来都直接,聪明人才喜欢绕圈子。”
“那么我该给你150两。”
“200两。”
“你一个城西北要卖两次?”
“我本来想卖20次的。”
“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打不过你。”
燕碧城笑了起来,拍了拍傻瓜的肩:“头上还痛吗?”
“银子到了我怀里就不痛了。”
“这是张300两的银票。”
“我看到了。”
“你不打算找钱给我?”
“我可以再回答你两个问题。”
“我想不起来我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可以帮你想。”
“你说说看。”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那个地点的?”
“想。”
“你可以问我。”
“想到要花钱我就不想知道了。”
“你是个很节俭的人。”
“有时候是。”
“我喜欢节俭的人。”
“谢谢。”
“我是车夫。”
“我听说了。”
“车夫除了赶车,也要出力帮人搬货。”
“我知道。”
“所以许多人搬家都喜欢找车夫,又省力又方便。”
“多花点钱总会方便一些。”
“也有不方便的时候。”
“什么时候?”
“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搬到哪里的时候。”
“譬如这位女主人?”
“是。”
傻瓜把银票揣进了怀里。
“我就这样花了一百两?”
“花钱通常也很方便。”
“有道理,赚钱通常都不那么方便。”
“所以你的钱花得并不冤枉。”
“既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搬到了哪里,她怎么会让你知道?”
“50两。”
“这是一百两。”
“她没让我知道。”
“那么你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我是傻瓜,你知道大家对傻瓜总是比较放心,因为大家都比傻瓜聪明。”
傻瓜又把银票揣进了怀里。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见过的赚钱最方便的一个人?”
“我知道。”傻瓜傻傻地说。
“我忽然觉得你的价钱有点贵。”
“你想便宜一点?”
“是。”
“你想出多少?”
“10两。”
“好。”
“她没让你直接送到家里?”
傻瓜撵了撵手指头。
燕碧城顿了顿,立刻又掏出一张银票:“我是财主。”
“你是穷光蛋也一样要付钱买东西。没有。”
“那么你怎么知道,她落脚的地点?”
“我不知道。”
燕碧城顿了顿,:“你不知道?”
傻瓜叹了口气:“就算你是财主,也不用这么花钱的。”
“因为别人告诉我的。”傻瓜继续叹息着。
“这算是免费的?”
傻瓜又叹了口气:“是免费的。”
“为什么别人会知道?”
傻瓜深深的叹息:“其实你可以这样问,你知道她落脚的地点的前后过程是怎样的?”
楚飞烟也叹了口气,看着燕碧城笑着叹了口气。
“你知道她落脚的地点的前后过程是怎样的?”燕碧城认真地说。
“她先在京城落了户,照我看来至少有两天了,然后才在街上雇我回这里搬些东西,搬到一个临时的地方,然后她又在两个时辰后,另外找了个车夫,搬到了她真正落脚的地方,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这位另外一个车夫,是我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至少有两天了?”
“我想帮你省点钱。”
“那么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我在听。”
“我怎么知道你给我的地址,是真的?”
楚飞烟已经忍不住要跷大拇指。
“因为我可以带你去。”
“我还剩80两。”
“你如果打算自己去,我可以找给你。”
“这也要算钱?”
“我是做什么的?”
“车夫。”
傻瓜已经转身去了后院,很快就拉了一辆车过来。
燕碧城的眼睛已经瞪大了。
“我花了八十两银子,竟然雇了一辆牛车从这里去京城?”
“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陪你走着去。”
楚飞烟已经扬声笑了出来,她终于还是伸出了拇指。
对着傻瓜。
牛车走得很从容,也很稳当,一点都不颠簸。
傻瓜坐在前坐上,赶着牛。燕碧城和楚飞烟坐在车后面。
“什么味道?”楚飞烟皱着眉。
“昨天晚上有位饭店掌柜雇我的车拉了些鱼。”
“你就不能洗干净一点吗?”
“前天晚上有个亲戚让我帮着拉了车粪,你闻到了吗?”
楚飞烟咬了咬牙:“没闻到。”
“所以我已经洗得很干净了。”
两匹马拴在牛车后面。
两匹又健壮,又漂亮的马,跑得也很快,又耐久。
他们两个人的马。
“我实在不明白。。。。。。”燕碧城对楚飞烟叹息着说:“他的绰号竟然是傻瓜。”
“他看起来是傻傻的。”
“可是他实在聪明的要命。”
“通常会承认自己是傻瓜的人都不会太笨。”
“可是我已经承认我是大傻瓜,为什么看起来他还是比我聪明?”
“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傻瓜忽然说。
“沙光。”
“你今天花了多少银子?”
“我记不太清楚了。”
“那么你还剩多少?”
“这个我清楚。”燕碧城说:“我现在的口袋比你的牛车还要干净。”
“你如果知道我的另外一个绰号,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什么?”
“我告诉你之后,你能不能别再为你的银子叹气了?”
“能。”
“杀光,把敌人全杀光的杀光。”
“这也算绰号?”
“其实完整地说是四个字,杀光傻瓜。现在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像绰号了?”
“像,不能再像了,我刚刚被你杀个精光。”
“哈哈。”楚飞烟已经笑的要倒在牛车上。
她的笑声很清脆,他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落了下去。
他开心的时间并不久。
现在已经,忽然结束了。
牛车走得很慢,一路上都不再有人说话。
看起来这一路,每个人都走得很清静。
或者冷清。
过了午饭时间,他们才晃到了京城。
城西北,桃源巷。
杀光傻瓜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人敲响了门,听到门里面有人走出来的脚步声,才驾着他那辆干净的牛车,慢慢离去了。
“请问公子有何贵干?”开门的是个女人。
一看到这个女人,燕碧城已经知道他没有找错。
她简直天生就是为童大帅预备的。
美丽,纤巧。
她正在淡淡地看着燕壁城,淡淡地笑着。
淡淡地皱着眉。
她已经不很年轻,所以她的全身都在洋溢着阅尽人间春色的宽容,并且成熟到几乎变成诱惑的神韵。
她的眼睛里泛着看破尘世的聪慧。
她的眼神,却又偏偏带着一丝天真,天真的就像一个小女孩,正在看着星星做着梦。
她是恬静的,并且温顺,温顺到让人觉得她会容忍任何事情,任何人。不会违背任何人的任何要求。
天气寒冷,她穿得并不多。
燕碧城看到她的时候,却开始觉得温暖。
因为她纤弱的身体在她随意的姿态里,正在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热血灌顶,耿直威武的童大帅,会喜欢,会珍爱的一定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他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的额头上仿佛就写着两个字。
两个信上的字:童铁。
可是她却偏偏要说:“我不知道童铁是谁。”
“这封信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语童山庄的主人是谁,我不清楚。”
“公子还有别的事情吗?”
第一百零四章 坚持
她的神态慵懒,仿佛她刚刚做过一件让她很累,却并不讨厌的事情。
燕碧城在叹息,看了楚飞烟一眼,没有说话。
女人已经欠了下身子,轻轻关上门。
“难道我们上了傻瓜的当?”
“我们没有。”
“你要怎么办?看起来她不肯说的。”
“但我们必须要知道。”
“那么只有想办法逼她说了。”
“我不想这么做。”
楚飞烟开始叹息:“我知道,甚至我也不想。”
很少有人会去勉强一个看起来傻傻的脖子都转的不灵活的人去做什么事情。
至少燕碧城不会。
所以他只好被傻瓜杀光。
尽管他明明知道其实他并不是傻瓜。
也很少有人会去强迫一个如此纤弱温顺的女人做什么事情。
看起来燕壁城和楚飞烟都不会。
尽管他们都知道,她的心里藏着极其重要的一个秘密。
“只是,这样她是不会说的。”楚飞烟依然在叹息着。
“她会说的。”
“你要怎样做?”
“我等她说。”然后他敲了敲门。
懒散却轻柔的脚步声再一次传来,门再一次打开。
她再一次淡淡微笑着淡淡皱着眉,淡淡地问:“公子有何贵干?”
“我知道我没有找错。”燕碧城凝视着她,很慢的说:“所以我会在这里等你告诉我们。”
她摇了摇头,轻轻关上门,轻轻走远了,并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燕碧城就站在门口,等她说。
等了四天。
四天里女人开过几次门,每一次都看一看他,然后叹息着,再把门关上。
她也没办法,她毕竟不能跳墙。
燕碧城的样子就象一堵墙,慢慢落上灰尘,慢慢开始陈旧,却始终屹立着,没有声音,没有动作,没有表情。
没有睡眠。
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所以他的脸,已经在阴暗中黝黑起来。
他的胡子,也在慢慢长出来。
巷子很清静,路过的人并不多,每个人看到燕碧城的样子,都决定绕着过去。
好在这条巷子,两面都是通的。
楚飞烟站在他身后,每日三餐的时候,会出去找来食物清水,放在他的脚边。
其它的时间,就和他一起站立在这里,宁静的看着那扇宁静的门。
他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也没有。
他脚边的食物清水,渐渐已经摆满了地面。
他的目光定在那扇门上,他的目光,也像一堵墙。
一堵很结实的墙。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女人慢慢打开了门,看着燕碧城叹了口气,却对楚飞烟说:“你能进来一下吗?”
楚飞烟一声不响的走进去,女人又轻轻把门关上。
“他是你的男人?”女人轻声问。
两个女人站在院子里,院子很大。
很空旷。
楚飞烟看着她,点了点头:“他是我的男人。”
“他已经几天没有吃过睡过,你为什么不劝一劝他?”
“五天,零一个下午。”
“你该劝他走的。”她叹息着。
“如果你是我,你会劝他走吗?”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想看到他倒在我的屋子门口,我要搬走了,这一次你最好劝他不要跟着我。”
楚飞烟仰起脸,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不吃不喝不睡,能坚持多久?”
“我想他大概还能再坚持一天。”
“你说的很对。”楚飞烟微笑着:“他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他决定的事情,也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内功很特别,所以他能坚持到现在,可是从今天中午开始,他的呼吸已经开始凌乱,我想到了明天黄昏,他会倒下,他倒下的时候,他的全部潜能也都已经耗尽,所以他可能会死掉,很快的死掉,我没有把握一定可以救活他。”
女人转过了身子:“那么我是必须要走的。”
“可是如果你离开,他一定也不会放弃,他还会继续下去,一直到你说出你心里的秘密为止。”
“你可以阻止他。”
“我不能。”
“你打算看着他倒下去死掉?”
“我不想的。”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温和的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我真的不知道你们问的事情。”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
“你如果搬走,他一定会跟着。他如果一直站在这里,可以坚持到明天黄昏,可是如果他开始活动,大概他根本坚持不到明天早上。”
“所以。。。。。。”楚飞烟看着她的眼睛,平缓地说:“你不可以搬走。你要搬走,我就杀了你。并且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乖乖呆在屋子里,就算是房子着了火,你也只能躲到院子里,你敢走出去,我也会杀了你。”
女人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不想用武力逼迫你,所以我也不想,可是我依然可以杀你。杀了你,他就不需要再坚持,我现在已经宁愿去想别的办法来查清楚这件事情。我知道你的武功也很不错,可是你最好相信,我还是可以很快的杀掉你,快到在他阻止之前,他现在要活动,也已经会吃力迟缓。”
“这就是你的办法?”
“这就是我的办法。如果明天午后未时之前,你依然不肯说出来。。。。。。”楚飞烟很慢的说:“我也会杀你,我不能看着我的男人就这样倒在我面前。”
女人再一次沉默下来,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了?”
“我明白了。”
楚飞烟轻轻笑了起来:“你该明白的,你也曾经爱过一个男人,换了是你,我相信你也会有和我一样的心意。”
女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她的脸也是低下去的,低的很低,可是在这个瞬间,楚飞烟却分明的感觉到,她正在悲痛。
所以楚飞烟已经再一次叹息着说:“我和你一样是一个女人,我也爱着我的男人,我并不想对你说这些话,可是为了他,我没有办法,他不肯放弃,我就只好杀了你,我真的很希望,你肯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但我还是不会强迫你。”
楚飞烟说完,就已经转身,迅速走出了院子,又把门慢慢关上,然后继续站在燕碧城身后。
她在凝视着他的背影,她的目光也已经凝住。
就象一线不灭的焰火。
晚上很冷,并且起了风,风沙打在脸上,也很痛,萧萧的风鸣,把每个人都赶进了屋子。
燕碧城和楚飞烟,站在巷子里,就像两根正被风沙腐蚀着的柱子。
一根柱子高一些,一根柱子矮一些。
他们的身上都已经落满了尘土。
他们依然很安静。
天上却有月亮,下弦月,在漫天的风沙里黯淡。
也让这个世界,这条巷子显得如此的清冷。
两根柱子在月光下立在狂风里,狂风吹走了他们身上的尘土,再重新填上。
如此的一个夜晚,可能每一个人都留在自己家里,把炉子烧得很旺,把屋子变得很暖。
也许还有不少的人,正同家人一起围坐在餐桌旁,吃着丰盛的晚宴,喝着各种各样不同的美酒,每一种都可以让人很快安宁和温暖起来。
他们也许正在高声谈笑着,因为这个夜里需要一些欢乐,一些喧嚷,来消磨如此凄凉的天气所带给人的沮丧,还有失落。
只是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没有家,也没有别的人。
他们只有彼此。
在这一刻,或者在过去的这些天的很多时候,他们都只是,还有彼此。
此刻还有这条冰冷黑暗的巷子。
他们在这个孤独的夜里,孤独的伫立在昏月冷风里,坚持着他们自己的信念,和希望。
天要亮的时候,风停下来,空气却依然冰冷,在寂静中安宁的冰冷着,冷入骨髓。
这一夜,她一直在凝视着他的背影,在看到他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流下了泪水,无声地流着,流的很快,也很多,无法止息。
在仿佛就要冻结在眼眶里的泪水中,她看到门被慢慢打开。
女人看着燕碧城,疲惫的说:“你要找的,是我,你们进来吧。”
燕碧城点了点头,对着女人轻轻笑了笑,却没有动。
楚飞烟已经走上来扶住他的胳膊,于是他们跟着女人一起走进了院子。
女人在前面,走得也并不快。
桌子上摆着两碗热汤,汤色清淡,空气中飘扬着葱花香菜的味道。
在此刻,这也许是天下最好闻的味道。
屋子里很干净,很简洁,也很温暖。
“他已经五天没有吃过东西。”女人说:“他现在不能吃太多太油腻的,你帮他把这碗汤喝下去,要慢一点。”
楚飞烟拿起了勺子:“谢谢你。”
“另外一碗是你的。”女人叹息着,看着漆黑的窗户:“你们喝完了,就可以听我的故事了。”
外面还没有亮起来,漆黑却已经不那么浓重,就像开始变淡的墨。
巷子里和街道上,依然寂静着没有人迹。
飞涧山庄外面,却亮的刺眼。
人声鼎沸,喧闹嘈杂。
上千支火把星星点点点亮着这里每一寸的地方。
在火把中间,还燃起一堆一堆数不清的篝火,每一堆篝火上都悬着巨大的铁锅,里面翻滚着猪肉,牛肉,或者羊肉,或者鸡肉,还有兔子肉,各种各样的肉,还有的锅里,这几种肉正混合在一起。每一口锅里的汤色,都已经浓的近乎粘稠。
铁锅旁边挂着牛腿羊腿,穿在粗大的树枝上,兵器上,在火上炙烤着,不时有脂油滴进火里,就会在吱吱声响中冒出一阵烟雾,也冒出一阵浓烈的,焦糊的气味。
每一口铁锅,也都在蒸腾着热气。
于是这一片巨大开阔的地方,就已经沸腾的像一口更大的锅。
飞涧山庄,就在这口巨大的热锅的中心。
风云六骑,就在飞涧山庄里。
风二也正在煮着牛肉,也在用着一口巨大的铁锅。
牛肉已经熟烂,调料也放得很足,整只牛的肉现在都在这口锅里,还包括牛的内脏。
和尾巴。
汤色晶亮,并且浓郁,上面泛着美丽的油花。
肉块正在上下翻滚,极尽诱人的肉香,不断的散发出来。
这头牛究竟有没有中毒?中了毒的话,它为什么可以活得这么久?而且活得很健壮,没有任何不舒服的症状?甚至不久前被宰杀的时候,很让经验老到的风二费了些力气,出了一头汗。
难道它真的没有中毒?难道它竟然好几天不喝水?难道它真的是一匹骆驼,只是碰巧长得像牛?
牛骆驼?或者,骆驼牛?
也许因为它的脂肪比较厚实,所以竟然把毒性分解了?
肥牛?
风二疯狂的思考着,咽了口唾液,用长柄的木头勺子在锅里搅动了一番。
这实在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更要命的是,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答案。
就算现在把衣涧扉拖进来,之前严刑拷打一番,再切去几个手指头,想必他也说不清楚。
“该死的衣涧扉,满肚子坏心眼,诡计多端,死不足惜,令人发指,他妈的养头牛也怪里怪气的。”风二愤怒的骂着,转过身吐了口口水,“呸!”
接着他又想咽一口唾液,直了半天的脖子,然后咬了口烧饼。
烧饼冰冷,并且坚硬。
他在看着汤锅,闻着肉香,吃着烧饼。
如此这般烧饼的味道会不会好起来?会不会不再那么难以下咽?
没有人比风二更加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风二只是在不断叹着气,并没有说出来。
他嘴里正在疯狂的分泌着唾液。
至少这可以让吞咽变得容易一些。
其实风云六骑的每一个人,现在都在嘴里疯狂的分泌着唾液,也在不断地窜动喉咙咽下去。
就像在喝着牛肉汤。
山庄里,风二煮肉的香气,正在冒出来。
山庄外,上百口铁锅煮出的肉香,也正在飘进来。
所以不大容易区分他们现在闻到的味道到底是从哪里过来的。
好在也不必分的那么清楚,总的来说很好闻就可以了。
所以风弃天和他的四位手下站在院子里,都没有在区分,他们的鼻孔,都已经张得很大。
风弃天有些焦急,风二这个苯蛋煮一锅牛肉竟然用了这么久?
然后他就看到风二已经走了过来,满嘴油光,满面欢快。
“老大,牛肉煮好了,我已经吃过了,味道不错,真的没有毒,哪位弟兄接着去吃,我来替班。”
风弃天看了看风二的嘴巴,又看了看风二的肚子,暗自叹息了一声,扬声说:“风三,你去。”
风三也正在看着风二的肚子,听到命令,立刻应到:“好,我吃饱了马上回来。”
“嗯。”风弃天点点头转过身子,他立刻看到,每个人都和他一样,都在看着风二的肚子。
风三已经走进了屋子。
不太长时间以后,就已经走回来,满嘴油光地说:“痛快,下一位弟兄。”
每一个人这一次仍然在看着他的肚子。
于是风云六骑就这样轮流着,去吃牛肉。
风弃天是最后一个。
他果然很有老大的风范,有好吃的先让给弟兄们。
他走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牛肉还剩下很多,正在慢火上慢慢冒着泡。
味道闻起来好极了。
他叹着气,从怀里又拿出一个烧饼,慢慢咬了起来。
看着热锅,闻着肉香,吃着烧饼。
这样到底会不会让烧饼变得好吃一些呢?
看起来现在至少风弃天也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其实现在风云六骑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啃了两口,伸手把烧饼伸到锅上蒸腾的热气里,伸了半天又缩回来,又啃了一口。
然后就叹了口气,很仔细地把烧饼揣进怀里,慢慢抽出刀来。
忽然一刀向着铁锅直劈过去,在一声巨响里,铁锅穿过墙壁,带着美味的牛肉汤,飞了出去,落在后院里。
他理了理头发,慢慢走了出去。
这头牛在被宰杀之后,切成小块,在锅里煮的又香又烂,味道十足。
然后它的一部分肉,被五个人,分成五个地方,秘密的埋葬了。
剩下的肉和它的尾巴,和铁锅一起飞进了院子,在院子里到处散落,依然香着。
曾经先后有六个人看着它煮熟的零碎尸体,叹着气,啃着烧饼在哀悼。
所以,这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死的最奇怪的一头牛。
“尽管我已经提前想到了,可是一下来了这么多的人,我还是觉得很惊奇。”
“多一些没什么不好,至少吃饭也热闹一些。”
孙平已经笑了起来:“庄主说的是,人多聚在一起吃饭,胃口都会比平常好一些,也会多吃一些。”
“酒量也会好起来,也会多喝一些。”
孙平叹息着摇了摇头。
围在山庄周围的这些江湖好汉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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