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刀丛里的诗-第1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在这里,这时候,他又看到严笑花的另一面。
产笑花哭了。
叶红在“春风楼”怒斥严笑花的时候,她没有哭(至少他未曾看见):严笑花在一剑剁在自己一只手指的时候,也没有哭;甚至在大雨中遇伏、眼看就要丧命敌手之际,仙也没有哭。
可是,现在,她却哭了。
她流泪。
一直以来,她都十分冷静、坚定、好强,甚至她听到了这句话,她才终于靠了岸似的舒宽了下来,甚至还有一点点忍不住的崩溃,然像一张忍不住的弓要去爱情箭,又像一场忍不住的春天要去融解雪一样,她仰住激荡的心情,才能说:
“今年,我们一起过冬好吗?好一句活。我以为我毕生都不再会听到的了。也许龚大哥是对的,他没看错你们。——这句话,要是他也能听到,该有多好!”
高赞魁忽然低下了头。
朱星五道:“我们是说退了一些——可是,我门是诚心诚意说的。”
“好像还不太迟;”严笑花说。她在泪光中的笑如一抹风烟。叶红觉得她的笑和泪不止开绽在她那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还仿佛绽放在整个有情人间。“……记得那年中秋,我为你们八人结义所画的画吗?希望来年中秋,我还能够给你们再画一幅……有多少人在,就画多少人!”
高赞魁的头垂得更低了。
叶红忽然升起一个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原来这种感觉是很好的。
原本,在这冷漠的人间里,人必须要懂得如何为自己喝彩,为自己唱道,为自己等待。
可是,今天在“诡丽八尺门”听了这句话:“今年,我们一起过冬好吗?”仿佛有一种暖意常温心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冤屈应该要水落石出,误会应该有澄清解释——当这些大家口里常说但都已不再期待的大道理真有一两句兑现之时,原来那种愉悦是那么分外深明的。
“你们打算怎么做?”叶红问。
“要你们帮忙。”朱星五即道。
“帮忙?”
“要相烦公子为我们‘八尺门’人写一封陈情信,要在决审之日,在堂外跪呈……或许,这样会有助于三位主审大人对此案的判决。你是知道的,我们门中,没有几个会耍文弄墨的,就算有,与公子才情,也相去天壤。几个夫子,在门主龙头出事之后,都纷纷请辞了。从开始到如今,公子对这件事,都很了然;若是公子不肯相助,咱们就束手无策,只好冒死去衙门大声喊冤了。”
“高三当家不是文武双全的吗?怎下由他来执笔呢?”
“就是因为我还在衙里当差,我只能里应外合,由我来为首告犯说人情,反而不妥,而且也恐对龙头不利。”高赞魁说,“这件事,还是得要劳公子帮忙到底了。何况,以公子声名和在平江府里显赫、廉介的家世,如能以公子亲笔拟状,我们八尺门的弟子联名合签呈陈情,对此案更有扭转乾坤的契机呢!”
“好!”叶红道:“我写。”
“我呢?平笑花笑道,“你们总不会真的是请我来画画吧?”
“不是画画,”朱星五坚毅的眼神里闪动着一种少见的、跳跃的敬意,”而是刀。”
“刀?”
“龚大哥的刀。”朱星五说的时候,仿佛也感觉到那把刀的逼力与杀力,好像那不只是一把刀,而是一种“说曾燥,曹燥便到”那一类有生命的东西,“天涯刀,龙头的天涯刀,一直都放在你那儿.我们要端着叶公子为龙头陈情的状子一起上衙门,也理应请出大哥那一柄创帮立道的‘天涯刀’,号召各路门人弟子共同行事才是。”
龚侠怀到了后来,使的是木刀,他那一柄仗以威名的“天涯刀”,早已寄放在严笑花处。他已不需要宝刀,凡他拿起的,都成了“天涯刀”。
“我不想放弃它,但又不能留着它。它在我身边,不仅会使我伤人,还会杀人的。”龚侠怀曾这样的对严笑花说过:”把它留在你身边,我就放心多了。你若有事时,它会保护你。我要用到时,你会交给我。”
所以,严笑花从此就拥有了“天涯刀”。
——那次,她要回“春雨楼”拿“东西”,最重要的“行李”,其实就是这柄“天涯刀”。
“好,”严笑花说,“我会拿来的,什么时候用得着?”她在想着;要是龚侠怀还在囚中,他看到他仗以虚名的这把刀时是什么心情?如果龚大哥已然出狱,他望着这柄曾替他杀敌斩仇的刀又是怎么一种神情?
——要是看见他的兄弟们又为他聚合在一起……
——要是看到自己呢……?我还依然无恙着呢!只是,在碧落红尘里飘过许多凄然感觉罢了。
“那封陈情书,”叶红也随着问:“什么时候用得着?”
“端午。”朱星五答:“他们起审龙头那天,我们便奉着刀、呈上书柬,带八尺门所有的弟子,为大哥鸣冤,为龙头求情3,九只手指的女子
走出八尺门,叶红就跟严笑花说:“今天我很高兴,”他接着又道:“看来你已不必去嫁给沈清濂了。”
严笑花白了他一眼,“有时我真怀疑。”她说:“说不定你是龚大哥狱中同囚,他派你来唠叨我、管制我的。”
她一抹风烟似笑着。叶红总是觉得她这一抹笑意是叫风华绝代、绝代风华,要命的好看、又好看得要命!
“我嫁给谁,关你何事?”
叶红苍白的脸红了。
就似红叶一般的红。
“嫁给沈清濂那种人,是一种堕落。”叶红忙自腼腆里挣扎出来,“龚大侠都快要出来了,他出来后若见你嫁给了沈清濂,他会痛心的。”
“我是堕落,我是像我的头发一样的堕落,”叶红发现她的云发才不堕落,而是高高地挽起,修筑起一个清脆的梦,露出了一戳白藕似的头肩,就像梦的余绪一般不可轻触。她反问,“如果我不答应嫁给沈清濂,你以为他们会那么早就提审龚大哥?如果我不答应沈清濂的要求,你以为他会让明知一定会为龚大侠脱罪的陆倔武和陆虚舟主审此案?如果我不限沈清濂虚与委蛇,你以为他会让龚大哥在牢里熬得到决审那天?”
叶红楞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可是,沈清濂那种人。岂是可以信任的!”
“不信又怎样?我还能信谁?我能有选择的余地么!”严笑花看着自己的伤指,“小欢易得,大喜难期。你知道吗?我到哪里,看到什么,都想起他,都想到他。我若没有他,便人活如死。我常常想到他长吟他自己所写的诗:
千古功过惟一笑,
即是流萤也点灯;
终身未许狂到老,
一时能狂便算狂。
我念起来很想哭。心里总想:只要把他放出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反正,我只是一个只有九只手指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可珍可惜的。就算明天就要死了,那又怎样?至要的是今天把大哥救出来。他是个用功的人,他用功以用世,我不是;天翻地覆,跟我这小女子有什么干系?我只要这了霎间的天荒地老,管他日后的海枯石烂!我这种女人,爱就跟恨一样,至死也不知悔改的了。一向都认为:爱就是一种受累。沈清濂不是陆倔武。他可比陆倔武更加难相与得多了,陆倔武是真的喜欢我,我还可以跟他说条件。沈清濂不是。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不急,他大可以不要:我急,我不得不马上就要。所以,我拧不过他。只有他提出要求的份儿;没我要挟他的办法。他要的,我只有给他;给了他之后,他就得答应我的要求——”
“可是,”叶红急道:“要是他那只老狐狸不守信诺呢?他跟你好在一起,他还会放龚大侠出来吗!”
“问题就是这样:我们两人谁都不信谁,而且,谁也设信过谁;”严笑花像说着他人的一件闲事,”他要替我救龚大哥,那么,我们这辈子都会感谢他,要是他骗了我,龚大哥出了事,我也不活了,他也休想活下去。”
叶红听了,只觉一阵动魄惊心。
“有些人,在生命的蛛网上不肯被噬,挣扎得份外惊心,鲜血斑斑;但也有些人不以为意,当蛛网是秋千,是蚊帐。”严笑花自嘲嘲人的说:“反正,大家都是同在一张网里就是了。”
叶红忽然想起王虚空。
他那柄长过他的高度的刀。
他的喷嚏。
他说话倒错的句式。
他那深一只、浅一只的步履。
他对生命的态度——
然后叶红又想起了自己:
——自己到底是对生命认真、执著,或是另一种的潇洒、自在?
他只觉得自己和严笑花,就像是天涯人遇上天涯人。
“等端午吧,”严笑花上了轿,笑道:“我们都在等端午那天。”
轿子起行的时候,她又自帘内说了一句:“但冰三家在等你,他一直都在等你。”、叶红和严笑花对话的时候,“八尺门”旦的“坐象厅”中,朱星五也与高赞魁在密谈。
不止他们两人。
还有两人。
谈说说和容敌亲。
淡说说说:“你们做得很好。”
容敌亲接道;“端午那天,我们就有好戏可看了。”
谈说说道:“可是这出好戏,得全凭你们才能唱。”
客敌亲也说:“你们做得好、唱得好,相爷会听到的、看到的。”
朱星五恭声道:“愿为相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就请两位得便时向相爷禀告一声:星五愿效死力。大义灭亲,肃奸除害,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他说着的时候,心里却想:(这两个人,信得过吗?能保证自己的前程吗?)
(不过;现在已没有退路了。)
(我己坐上了八尺门龙头的宝座。)
(坐上去了,就不能下来,也下不来了。)
(我不干,老三一样会干,老三不干,老四也一样照干——他们干了,我就得死,那还不如由我来干!)
(如果我不出卖人,就得要给人出卖;与其自己流泪,不如让世人痛哭吧!在这世上,一是当老鹰,一是做对抗老鹰的母鸡,决不做小鸡一否则,宁愿跳回蛋壳里不出来!)
(不管如何,龚侠怀都不能东山再起!)
(他若再起,就是我的一败涂地!)
(——害一个人,是害;害十个人,也是害!反正都是害,害百来千人,也不算什么!与其人害我不如我害人!)
(客人就跟杀人一样:你刺他一刀,不杀死他,他慢慢的死,更加痛苦:万一不死,就会报复,那时他不死你就死。不如一刀杀了。死不了再杀一为,杀死为止,一了百了。)
(龚大哥,不是我狠——而是到了这时候,谁不够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再说,据悉你快要给放出来了,赵老八也回来了,你要是真的出来,会不会报仇?赵伤要是真的回来,会不会报仇?!)
商赞魁也随着朱星五的话锋说下去:“两位放心吧,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当然都是同一阵线的人,你们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叶红好管闲事,严笑花死心不息,两人留着,总是祸害,两位大爷计策高明、用心良苦,我们自当遵命行事。”
他说着的时候,心里也在盘算——
(到这时候,八尺门已完全操在官府的纵在下,能有反抗的余地么?能有不言听计从的么?)
(开始的时候,因知无法力挽狂澜,又要保住自己顶上乌纱,发生什么事,都任之由之、视若无睹;可是,八尺门名声已惭败坏,八尺门的弟兄们在外也抬不起头做人,他们还要我们支出些什么?)
(剩下的,也许只是“诡丽八尺门”的虚壳,还有这些残留的命了。)
(不过,既然是大家都醉了,没醉倒的也最好诈醉,这时候是不需要人清醒着的。)
(谁醒谁遭殃!)
(——自从发现自己良心发现的时候就是最不值钱的时候,于是自己就但愿以后再也不要有良心发现的机会!)
(到了这个地步,害人已成了他必须履行的职责。)
(人,有的可以共患难,有的可以共富贵;有的可以共富贵但不可以共患难,有的可以共患难却不可以共富贵——自己呢?如果可以增加实力,便会与人共患难;如果真的对自己有利,当然最好是与人共富贵了。)
谈说说笑着看看他们两人。
他的眼光是一种不落言诠的观察。
“难得你们深明大义,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容敌亲也在看着眼前两人。
他的观察当然不露痕迹。
“我们现在就等端阳那天了。”
他们早已把“大计”分别向朱星五和高赞魁说清楚了。
朱星五和高赞魁都是聪明人。
他们一听就懂。
谈说说和容敌亲也说得非常小心,充满暗示,十分晦涩,但意思又很明显。
他们都会以为是史相爷的“授意”,所以一定遵从——问题是:就算是谈说说和容敌亲自己,都没能弄清楚;要毁掉龚侠怀的计划和之后一连串的扫荡行动,到底是不是起自史弥远的意思?还是出自朝廷哪一名大官的主意?或是根本是皇帝的圣意?抑或是……
这根本是自己四人一手造成的!
——还是诡丽八尺门的人内哄所致的!
——抑或根本是一种天意?!
第十章第一滴汗
1.行到水穷处,坐着火起时
“有消息了。”
“怎么说?”
“龚大侠确是在端午节午时受审。”
“好哇,咱们也等了这许久了!”
“不过,听说京城里也来了许多好手。”
“嘿,那干贪官污吏里还有好手么!”
“倒不可轻敌。来的是谁?”
“来的人有不少,其中包括了‘大不慈悲’和‘白大帝’!”
“哦,这两人倒是棘手!”
“别长他人志气了,怕什么!?咱们这儿,高手如云,听说连‘无疾而终’蔡小虫和‘饮酒的小梁’都要来加入咱们的‘救龙’行动,哪怕他们调兵遣将,一概当作酒囊饭袋,来一个,打杀一个:来一双,放倒一双!”
“谁怕来着!咱们这儿,武照练、马照骑、鸡照飞、狗照叫!我只是有点担心……”
“你就甭担心了吧!咱们也等了这些日子了,龚大侠也吃了好些日子的苦了,还不是等到了今天!龚大侠还疑是山穷水尽之时,即是我们度他个柳暗花明之日!”
“哈哈,这叫‘行到水穷处,坐看行刑时’!”
“什么!龚大侠只是去受审,又不是送去斩首,什么‘行刑’!说话也不留谱儿!没学问还学人抛书袋!”
“审什么审!龚大侠哪有罪可审!这干狗官,还不是百方整治的只图把龚大侠送上法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以押审为名,押呀押的就把龚大侠送到菜市口去斩首哩!”
“荒唐!大宋没有法律么!岂能说斩就斩!”
“你可别骂他胡说,倒有过这种先例呢!朝廷奸佞小人弄权,要除掉一些清正之士,总是先斩后奏,还有的斩了不奏呢!”
“他没头脑,你也脑袋长到屈眼上去了不成?龚大侠好端端的,还没给定罪,你就诅咒他给判了斩首示众了,岂不过分!真是黑口黑脸黑心肝!”
“什么诅咒?收起你的鸟嘴!就算龚大侠给押送法场又怎样?咱们就是来劫法场的!”
“算了算了,吵什么嘛,你就当他说了一句屁,不就得了吗!”
“什么屁!?屁是你的东西!”
“放你的屁!”
“你再说,我可动火了!”
“别别别,别这样嘛,大敌当前,龚侠怀也还没给救出来,大家自己人就要先干上一场了不成!?”
“哈哈哈……这叫‘行到水穷处,坐看火起时’才对!”
“你别隔岸观火了!这架打起来,你小心也给烧着屁股……”
2.我比鸡蛋寂寞
这一干武林人物,谁也不服谁,打啊、闹啊、吵啊,还几乎真的红颈子粗脖子的动起家伙来了。
不过,他们的“阵容”也十分可观:“千疮百孔”谢红飞、“山为之开”牛满江、“短指剑”阴盛男、“流云一刀斩”傅三两、饮露真人、餐风长老、“跨海飞天”邢中散、‘踏雪无恨”巴勒马、融骨先生、销魂头陀、谢梦真、“神通”莫虚舟,江有才到不久的“刀一出手、人鬼不留”的王虚空,“开天辟地、斧不留人”的丁三通,以及快要赶来会合的“饮酒的小梁”和“无疾而终的蔡小虫”……几乎羹括了平江府和邻近一带备路武林高手,有几人甚至还是从京师赴来共襄盛举的。他们知道群雄要起事,而又知为的是要救龚侠怀,所以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多是因事羁留,身不由己,然则还是心向往之的。
那干汉子一向粗豪,在那儿摩拳擦掌,见有大事可为,莫不激奋高昂,大声谈笑。宋嫂则走到一旁,忧心忡忡了起来:
龚大哥,今日平江府里,聚齐了一干武林雄豪。他们聚在这里,不为什么,只为了要给你尽一点力。千古功过惟一笑,纵是流萤也点灯。你说过。我们大家聚在这里,来救你,不知怎的,我总是心乱。
我们能救得着你吗?要是救不着会怎样?我们会怎样?你又会怎样?明明是我们在设法救你,可是,我总是心中默禀着,仿佛你就在那云深不知处,洞透这一切,关照这一切……好像你不是被我们救的人,而是保佑我们的神一样。
馊样的!我怎会这样想的呢!这样想是不好的。龚大哥,我们多久没见面了?你进去也已超过半年了吧?里面可有练功?可冷着么?不,可热着吧?可有没有看书?你一向都喜欢读那些书,也劝我们多读些书,你说书读得好武功也会好些,人品也会提高,可是我总觉得读书读书,武功是武功,正如做人是做人,做官是做官一样。有些人,明明是坏人,可是官做得很大,官位也坐得很高。论学问,大家就别跟您比了,连我宋嫂,赫,也差那么老远的一大截!花与杀人,本无相干。可是你说:花也是一种杀人的方法,用的是它的美丽!我不明白,我听不懂。可是我就算听明白听不懂也记得你说过的,我不是朱星五,也不是高赞魁,他们说跟你雪冤,但你还是冤到现在,他们不是忘了你,就是防着你。他们都比我有识见,有学问,可是他们都忘了你的话。
你不在的日子,我寂寞如常。不止如常,还寂寞如泉涌呢。我活着,便是为了救你、助你,为了和你重整诡丽八尺门.不为这个,我便活着而无等待了。人生到此,岂不是可以死了?有时候,我看着一粒鸡蛋,它没有破,也没有裂,更未曾孵过小鸡。它静静的,一个响午,又一个晌午的度过。纹风不动,匕彧不惊。我觉得我比鸡蛋寂寞。而我怀里的刀,已经开始冷了,不久就要锈蚀了,大概只有“怀龙刀”比我更寂寞。那刀,是你送的。连刀光都是。
我宁可跟你一道,闯天下,闯江湖:喝酒、杀人、快意长歌;论文、定计、械斗长街。不但现在,连长街也是寂寞的,仿佛这条走了十数年的街,现在已我不认识他,他不记得我了。也罢,日后有人会问我,我会告诉他:我看过那么一场热闹的孤寂!
罢了罢了,反正,您就快要出来了。我们都在等你。
我们都在等着救你。那天我走过二嫂亭的时候,一只喜鹊正对着我叫,我就知道,你快要出来的了。前天晚上,我在山老的田里掘白麻,居然挖出了一条当归!当归当归,不就是说,你快回来了么!这一定的了。这必然的了。昨天。我和老牛、小阴掷骰子,一掷,一个“豹子”!你看,我运气都那么好,你还会坏么!你就快回来的!相书不是说,浓眉虎限、剑眉星目的人运势很强的么……哎,却不知为何,有好些细眉长目的人,都飞黄腾达,终生无险无灾,而且也不学无术。学无所专,却生财有道、头要是道,而你长相那么好,却有此劫!到底是我不会看相、还是相学不准?都不管了,好运气就要来了,我快能再见你了……再见到你时,我不是谢梦真,我仍是宋嫂,你门下的一位弟子,一个宋嫂,一名管家婆!我只想与你炉火纯青,不敢同你登峰造极。因为我不配。我别的不要,只求江湖上有人说那么一句:“要杀龚,先除宋”——这就是我莫大的心愿、心头最大的愉悦!
……只是,既然快与你相见,我心里头,却为何总是觉得你在那么的远?那么的远,那么的远好像见面是一个从来没去过也没听过的地名似的。
宋嫂正想得入神,忽听有人问:“你是不是觉得有些担忧?”
是谢红飞。
“吓?”宋嫂仍有点精神恍惚。
“你就别担心了,这次有这么多人相助,倒是意料之外,可见龚侠怀确有得人心处。”钟夫人说:“要是万一真的失败救不着,不要紧,咱们可以先退回来,一次不成再一次,一定要成功的教出龚侠怀为止。”
她笑着问她的妹妹:“那你还担心什么!”
宋嫂只听到她妹妹那一句:“万一失败数不着……”“失败?”“救不着?”那怎么能够呢?!怎么可以呢!……她还是在忧虑。
这当然一点了不像“诡丽门第一女将”宋嫂平时的性情。
“你有没有听说过浙东路‘三巨子’出事的消息?”
“嗯?什么?”
“怎么你总是心不在焉的!”
“‘三巨子’?你是说绍兴的赵巨势、庆元的苏巨日和瑞安的仇巨世不成?”
“正是他们。”
“出什么事了?”
“听说他们也给官府逮了。一众豪杰正思量营救他们三人之策,所以浙东路的武林好汉,都不克前来相助。”
“这也难怪……”
“还有,我也听闻成都路的仙井监的‘水陆二路总瓢把子’‘一刀八段’高恐移,他也出事了,他的朋友也打从各方奔走营业。”
“说也奇怪,江南洪州的‘大过天’萧猛余,不但没来,连一字也没有捎我们,这不像他一惯作法,他的门人也没了信息……可真“……有点怪呢!”
“也许这就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吧!英雄豪杰,一个遇难,人人俱危,所以才要守望相助!”
“哎,别的不理了,只要能救出龙头,这件事就算了,我的心事也算了了。”
3.近水楼台先流血
可是这边厢的王虚空和丁三通二人,却也完全有异于平时的高谈阔论,而是静悄悄的躲在一个幽黯的角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们已经出动了。”
“你错了,他们快要出动,但还没出动,他们是端午那天才出动,因为龚侠怀在端午那天才送出受审。”
一听他们的语气,一个语句诸多倒错,一个老爱指人“错了”,就知道准是这一对活宝了。
“不管对错,最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
“什么时候是端午?”
“三天后。”
“所以你又错了,我们现在什么也不做,等两天再说。”
“两天后……”
“……的晚上——”
“我们偷进大牢里去……”
“——把龚侠怀救出来!”
“那么,”王虚空兴奋的连鼻头上都聚积了细小的汗珠,“龚侠怀就是我们两个一手救的了!”
“你再次弄错了。”丁三通又纠正他,“既然是两个人,那就是四手救的,不止一手。”
“说不定我们都只用一只手呢?”王虚空不服气。
“那还是两手啊,”丁三通仍是辩到底:“你又错了一次!”
王虚空反正心情好,不想争辩下去了:“好,你对你对,反正,龚侠怀就是我们救的,嘻嘻,这干家伙还打算端午去救人呢!但我们近水楼台、先听看了,早一晚行动,先把人给救出来……好笑啊他们的脸色,那时!”
“咱们说什么也得在平江府威风一次!”丁三通踌躇满志的说。“况且,你跟叶红的打赌,也赢定了。”
“现在,咱们只等……”
这样说着的时候,仿佛,只要他们出动,就胜定了,龚侠怀就一定给他们救出来的了。
在这间青黑色的怪屋里,除了住着一批怪人之外,还有许多怪东西、怪事物。
不远处有一棵树,老树盘根,但只有一片叶子,红色,坚持不落,他们都戏称之为“叶红树”。
还养了一只狗,打呵欠跟人的声音完全一样。它还会打喷嚏,声音跟王虚空打喷嚏时完全一样。
有次,它在黑暗处打喷嚏,连丁三通也以为是王虚空,还递给它一条手帕用来揩鼻涕。
有只母鸡,却发出公鸡的声音。每天下午申时,它都会大啼特啼,使午寐的汉子全不能再睡。啼到未了,它还会“格格”的一声,就像扭断了脖子一般。
那些习惯午寐以便晚上彻宵狂欢(或“飞檐走壁、上屋下瓦”)的好汉们,便忍不住怨怒的去追打它,有的还有暗器射它,但却给它乖巧地躲了过去。
还有臭乌龟,竟会叫一个“通”字。人人都笑说他是丁三通上辈子的媳妇儿。
在这怪屋里,遇上好天气时,可以从西窗看到夕阳,像一枚烧红的炭,又像一粒又油又旺的卤蚤黄,一沉,就天昏地暗,几乎还可以听到“滋”的一声,媳了。早上,太阳像一滴红色的血,一窜,就窜了上来,静静的以月亮的身份待了半晌,接着突然光华四射、光芒万丈起来,几乎要发出“哗”的一声,硬迫公牛起来,强逼着花开,硬使乌龟忙着觅食叫鸣,硬要人开始给他们本来不醒来就不必过的一天……当然也硬生生把那些还在宿醉中的好汉们唤起。
只有这一天不是。
这一天是他们自己醒的。
第一次,他们的醒与太阳无关。
但和龚侠怀有关。今天他们要做大事。
因为今天是端午。
——他们等这一天,已等了好久好久。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一件事:
王虚空和丁三通这对活宝不见了。
敢情他们是昨晚半夜溜走的。
——他们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胆小鬼!临阵退缩,开溜大吉!?”
“不对,他们看来不是这种人。”
“难道……”
“——他们去劫狱不成!?”
“只怕是了。昨天,我还听到那个小胖子在梦中忽然咕噜一句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手勺’!”
“——先得手?得个鬼?得手了还下回来么!?先流血才真!”
“对……要是得手,他们就会先把龚侠怀送回来的,这样的大好机会,他们还不耀武扬威一番么!现在他们还没有回来,恐怕——唉,他们要是在,倒是强助!”
“他们疯疯癫癫的,在一起只有累事!依我说,他们不在更省事!”
“他们要是失手——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他们出事,都是不听号令,咎由自取之故……我怕的倒是:他们会不会供出我们的行动,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下会吧?我看他们也算是武林汉子,不至于出卖大家吧?”
“这话很难说。我看他们成天嬉皮笑脸的,不是好东西!”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行动都绝不会变更的!”
“对,风雨不改。”
“咱们依计行事!”
群侠终决定暂不管丁三通、王虚空二人的“下落”,先全力去救龚侠怀才是正事。
——但在一切已安排好的行动里,有部分的人,在准备的过程中,偶然还是会掠过这样的念头:
(到底王虚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