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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汉灿烂,幸甚至哉-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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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商走过袁慎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坚定的往前走去:“善见,你去我家提亲吧。以后我们一起变老,最后葬在一处。”
袁慎安静顺从的由女孩扯着走,满心欢喜,犹如静谧沉闷的夜晚推窗见月,清风扑面。
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第148章
元宵宴的宿醉未醒,程老爹就捂着脑袋被萧夫人从床榻上揪起来,尽管从头至尾他并无点头摇头的权力,但仍必须危襟正坐接待来提亲的袁家冰人,活像个头大无脑的吉祥物。
事后他忍不住怼妻子:“这回你倒是一口应了,当初嫋嫋和霍子晟定亲时,你前前后后打听了多少霍凌两家的旧事。”
萧夫人怅然道:“善见和子晟不一样,他总要等到有十成把握才会出手;五年前,我本以为他和蔡家退亲后会立刻来提亲,谁知一待至今。而霍不疑……他是事不关心则以,一旦有所牵扯,必定是奋不顾身。”
提起前任准郎婿,程始也是一阵默然,撇开害女儿伤心伤身不算,那竖子倒算个性情中人。半晌后,他才道:“算了,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呃,对了,我们还要办定亲宴么?”
此言一出,夫妻俩面面相觑,脸上同时浮起难色——第三次将亲朋好友原样请来,原样招待,再原样热络的介绍新任郎婿,连程始的脸皮都有些顶不住。
于是他叹道:“姎姎是落霜的白菘,摘下一涮就能吃,嫋嫋却是咬不动嚼不烂的牛蹄筋,炖了这么久也不知能上案了不。”
“别这么说。”萧夫人反斥道,“咱们应该这么想,喏,万家兄长那么多女儿,十二次定亲成婚咱们全赶上了,韩将军也有四五个女儿呢,咱们纯当是多生了几个女儿,每个都要认郎婿嘛,也不算是贪了人家的礼金!”
程始喊冤:“你以为是财帛的干系吗,是眼光,眼光!他们几个看我时都满眼怜悯,我就是吃了败仗都没这么过!”
萧夫人无语,其实她也被平日交好的亲眷贵妇们沉痛叹息过好几回,她觉得哪怕自己丧夫再次改嫁,也不过如此了。
……
少商在家中足足休息了七八日,期间去班家看了看程姎的工作环境和搭伴关系,宴请了袁慎的父母一回,然后送别了二叔父夫妇和三叔父夫妇,最后她驮着好几包袱干菜肉脯糖梅等零嘴回宫了。程少宫怏怏不快的一直跟她到宫门口,最后啥也没说——这货仿佛对她和袁慎的亲事有意见,反复问了几遍‘你当真么’,然后又说不出个三六九来。
在宫巷中少商不小心遇到了坐步撵的太子子端,他照例抬起下巴,开始说教:“程氏,孤听说你与袁侍中已订下婚事,如此甚好。从戾帝大乱到如今天下一统,历经数十年兵祸,百姓中伤亡以及病饿而死之人不计其数,是以正当休养生息,安抚民生。婚姻乃人之大伦,关乎繁衍人丁之重……程氏,你在听孤说话吗!”
后半句他不满的提高声音,少商连忙摆正脑袋,恭敬道:“听着,妾一字一句都听着呢……不过,妾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啊。哦对了,前年四皇子成婚,殿下仿佛也说过这些话!”
太子子端不悦道:“难道这话孤说的不对?”
——不成婚怎么繁衍人丁,不繁衍人丁怎么恢复生产,不恢复生产怎么国泰民安普天同庆,真是不懂事的小丫头!话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知所谓,尤其他那亲如兄弟的霍不疑,拖拖拉拉推推搡搡,耽搁至今尚无子息,霍家那么好的血脉筋骨,不生它十个八个怎么对得起人间正道!
“对对对,殿下说的再对没有了!妾一定谨遵殿下旨意。”少商哪敢有异议,没封储君前她就不敢惹这位仁兄,何况现在人家已正位东宫了。
回到永安宫,少商还在疑惑太子适才的语气,不过她此时顾不得琢磨这些,快有半个月没看见宣太后,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在永安宫内,她受到了归国华侨般的欢迎,怎么说呢,虽然她的体质常常招惹事故,但有程少商在的地方永远不会冷清,哪怕抓个私下斗殴的都能把检讨会搞成乡镇联欢会。
宣太后坐卧在榻上,听少商讲述这些日子来的趣闻——
三年前程萧夫妇要给程少宫说亲,谁知程少宫给自己一连卜了十几卦,都说自己红鸾星未动,此时成婚会遇恶妻,一天打三顿还不给饭吃,死活不肯答应相亲,是以耽搁至今。
万老伯春心萌动又想纳妾,被老母和妻妾全票否决,‘反正用不着你生儿子了,还纳什么妾,省下钱帛给孩儿们娶妇吧’,老万泪牛……不过这不稀奇,世上的父母多的是有了孙辈就忘了儿女的,老伯节哀。
尹姁娥头胎生了女儿,对比万萋萋一举得男,伤心的大哭一顿,程咏只得哄她‘我们家就缺女儿,嫋嫋带旺父兄升官发财,哪家儿子比得过’,尹姁娥于是破涕为笑,不过数年后她才知道,丈夫当夜就对着月亮一气磕了几十个头,祝祷‘嫋嫋太可怜了,宁可父兄不升官发财宝贝女儿也要顺顺当当的嫁人生子啊’。
万萋萋是嫁回自家的,每天过的欢乐无比,谁知徐郡当地有位自幼爱武的豪族之女,她仰慕阿颂哥的武艺人品,自愿为妾,万萋萋抄刀而出却打不过人家,最可恨的是自家爹娘不但不撑腰还挖墙脚;万老伯不用说了,觉得男人纳妾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天经地义,万夫人虽疼爱女儿,但感念程家恩情,也觉得不该过分约束儿子;万萋萋气的直哭,后知后觉的阿颂哥这才知道后院起火,就去找那姑娘比武,放言‘你打赢了我就纳了你’,那姑娘自然打不过,捂着伤口泣问难道万萋萋打得过你,阿颂哥的回答很奇葩,‘我喜欢萋萋,打不打得过都娶她,我不喜欢你,你打不过我干嘛还要委屈自己’——嗯,逻辑没问题。
……
宣太后一直笑吟吟的听着,外面春光渐好,然而她连起身去廊下坐坐的力气都没了,少商看在眼里,努力不去想这件事,依旧嘻嘻哈哈的过着日子,有时永安宫的庖厨做了好吃的,便装一碗放食盒中遣人给袁慎送去,以示自己是个十分尽责的未婚妻。
每每看到这种情形,宣太后都会露出一种怅然的神情:“……记得以前,你连外头下雨了,都不会惦记子晟有否带雨具。”或者是,“有几回我打发你去尚书台送东西,其实是想叫子晟能看见你。”
头几回少商忍下了,然而终有忍无可忍之时,她不满道:“娘娘,你干嘛老提他。”
妈哒,这不就是前任定律吗——当他幼稚冲动不懂关心时,我陪伴他,开解他,纠正他,当他终于成为一个成熟包容有责任心的优秀男人时,他身边的女孩已经不是我了。
很好,现在她也可以无缝带入这条定律,霍不疑是那倒霉可怜付出良多的前男友,袁慎就是那下山摘桃子的。
“我一直在提子晟吗?”宣太后恍然,“哦,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了……可是,除非袁慎辞官归隐,或者你闭门不出,不然你与子晟以后总会碰面的啊。”
少商嘟着嘴,道:“娘娘放心,我早想好了,若是真碰上了,就好好的打招呼,不怨不怼,客客气气。何况,还早呢!”等霍不疑回来时,说不定她都抱一个怀一个了,见面时事过境迁相顾怅然,撑死了算是皇甫老儿和桑夫人的翻版,还能怎样。
“你真能做到不怨不怼,客客气气?”宣太后坐直身体。
少商断然道:“自然!”
“也好。”宣太后又软软的靠了回去,“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定下了……”
少商道:“看娘娘说的,我生平最恨磨磨唧唧,既然想好了,何必拖延犹豫。”
“是呀……”宣太后慢慢阖上眼睛。
宣太后的衰弱是肉眼可见的,侍医换过一轮又一轮,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多,不过是数着日子过罢了,少商照实到长秋宫禀告这些,帝后沉默良久。
“……终究是到了这一天。”皇帝对前妻的身体状况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依然难以接受。
少商道:“陛下莫要悲伤,娘娘说过,虽不能与寿星比,但自己也算不得短寿了。”
皇帝迟疑道:“神谙……是不是在怨恨朕。”
少商想了想,柔声道:“陛下,人这一生哪有一点埋怨都没的。妾跟了娘娘这许多年,算是知道娘娘心事的,说实话,娘娘心中埋怨的人可多了——她埋怨过宣太公为何那么早过世,留下她们孤儿寡母无人庇护;她埋怨过陛下为何与乾安老王爷是同宗,不然联姻哪会轮到她;她也埋怨自己,为何不能泼辣勇毅些,为何非要听话的嫁人……陛下,在这许多人中,您是她埋怨最少的。娘娘常说,她幼时见过饥馁兵乱,见过万里白骨,她知道陛下若只是为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肯别妻另娶的,然而千千万万条性命所系,一切都是没法子的。”
皇帝被女孩说心头发酸,侧过头去:“你说的好。”片刻后,他又转回笑道,“阿姮,你还记得少商刚进宫那会儿吧,连行礼都行不端正,说话做事毫无章法,就是个野丫头。没想到,如今已经长成大人了。”
越皇后点点头,道:“少商,宣太后是否怨恨过我?”
少商笑了下:“皇后娘娘,宣娘娘心中埋怨过许多人,可是唯独没有怨过您;您,信吗?”
越皇后看了女孩的眼睛一会儿,缓缓的笑了:“……我信。”
皇老伯吊起的心落下了,松口气道:“好好,少商,这些年来,你将淮安王太后照顾的无微不至,朕和皇后都看在眼里,下个月子晟回来,宣太后要在永安宫中设宴……”
少商两耳嗡的一声,后面都没听清了,良久才道:“陛下,霍大人下个月要回来了?”
皇帝惊异道:“你竟不知!朕虽未昭告众人,但宣太后是知道的。”
“可,可是,妾记得还有……一两年啊?”少商结巴了。
皇帝眼睛一瞪:“子晟是镇守边城,又不是去坐监,有事当然能回来!”他是老大,拥有一切敕令的最终解释权。
越皇后推了他一下:“少商,是宣太后说自己时日不多了,走前想见一见子晟。”
从长秋宫出来,少商一口气奔回永安宫质问上司,宣太后不慌不忙的回答:“没错,正是我向陛下请求让子晟回来的。”
“这是为何啊!”少商哀叫。
“陛下难道没告诉你?我时日无多,临走前想见见子晟啊。”
少商觉得生命一直在跟自己开玩笑,每当什么好事只差临门一脚时总会旁生枝节。她坐到宣太后面前,好声好气:“娘娘,咱们好好说话。几年前……呃,是三年前吧,我记得娘娘有一日半夜哭起来,还说‘子晟这没心肝的竖子,予再也不愿见他了’。娘娘您都忘了吗?”
“因为东海王自辞储位后病了一场,那是我的迁怒之言,做不得数的。”
少商也是女子,但此时她真想吼一声‘女人真TM善变啊’。
“娘娘是什么时候跟陛下求这件事的,我怎么一点不知。”她振作精神,从头问起。
宣太后道:“就是你离宫回家那阵子,我闲来无事,想起了子晟,就跟陛下说了。”
“娘娘当初还说再也不见陛下呢!”少商感觉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
“所以说嘛,迁怒之言——尤其是女人的迁怒之言,做不得数的。”
少商无力的撑着地板,觉得生命何止在跟自己开玩笑,简直是明晃晃的调戏了。
宣太后挨着隐囊,朝女孩招招手,拉她坐到自己跟前,“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边,我想了很多很多,想了我这一辈子,我做过的事,见过的人。小时候阿父常教导我要懂得感恩,感激神明赐我们肢体康健心智明朗,感激风调雨顺,吃用不愁,唉,这些年来我都忘了。人不能只记得自己失去的东西,还要多想想手里有什么。”
她笑了笑,“这五年我虽幽居永安宫,但幸而有你陪伴,时时引着我玩耍嬉戏,仿佛叫我又回到了阿父健在的岁月,我还未向你道一声谢……”
“娘娘不是赐了我一座好大的庄园么,抵得过我家两座加起来了。”少商咕哝。
宣太后逗弄她:“袁氏一族的庄园更大更多,累世的积攒啊,延绵两三个县不止,你还看得上我给你的那些?嗯,不过……”
她越说越兴头,“可惜你当初没嫁给子晟,不然你就会知道他有多少产业了……啧啧啧,丰县霍氏本就豪富,这也不提了,你不知道陛下这十几年中又赐了他多少吧,说出去朝臣该上谏书了。近来听说陛下正和大臣们商议着要度田,呵呵呵,到时你就知道了。”
“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他了。”少商头痛——随着侍医的诊断结果越来越差,宣太后反倒越来越开心,时不时的拿自己快死了打趣耍赖,连翟媪也没招了。
“好,咱们说正事。”宣太后道,“少商,子晟那竖子虽可恶,可他用自己的命拼出了一个众人皆明的结论——东海王能将一切托付给子晟,任他作为,将来登基为帝,也能将一切托付给别人,到时江山易主,也未可知。”
少商疑虑道:“是以,娘娘全不责怪霍不疑了?”
“不怪啦。”宣太后叹道,“和这亿万黎民相比,和这江山稳固相比,我们皆是蝼蚁。人会死,可人们不会死。我们会成齑粉,可日月星辰长存。人生短短数十年,我不再记恨子晟了,你也一样,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少商听出她话中的豁达之意,可想到这是将死之言,又高兴不起来,只能嘟囔道:“我也看开了,是看开了才要嫁人啊。”
宣太后微笑了下:“那就好。”
“不过娘娘……”少商忽想到一事,“这事您为何没告诉我啊!”
“反正见面时你会客客气气,不怨不怼,说与不说有何分别?”
“故人回城,总该知道吧!”
“兴许是我忘了说吧,哎哟我头疼,翟媪,快端药来……”
少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永安宫出来的,她绕着宫前的小湖稀里糊涂的走了七八圈,终于等到袁慎从尚书台过来找自己。
袁慎听少商说完前因后果,脸色发沉。
少商忍不住埋怨道:“我是被人有意瞒着,你天天在尚书台,怎么也不知道啊!”
“因为陛下召回霍不疑之事从未昭告众臣。”袁慎沉声道。
“为什么?啊……”少商明白了。
霍不疑到底还有一年多的‘刑期’,皇帝若是早早昭告群臣,免不了有人啰嗦,等到霍不疑人已在都城时再把宣太后的意思拎出来堵朝臣的嘴,就万无一失矣。
妈哒,果然搞政治的都不省油!她又去觑袁慎,心想这也是个‘搞政治’的,片刻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袁慎抬起头。
“怎办?见面道声别来无恙,告辞说句好走不送,邀宴时说贵客多用,罢席时问问要不要助消食的陈皮酸梅汤,可要加糖?不然还能怎样……”
袁慎忍俊不禁,板脸道:“我还当你一听故人回返,立刻就想退亲呢。”
“你想退亲吗?”
“自然不想!”
“我也不想退啊,谁爱动不动退亲啊!”少商失笑,察觉袁慎扫过来的戏谑目光,她才讪讪道,“哦,我已经退过两回了;总之事不过三,老天不会让我这回还成不了婚吧!”
袁慎瞪了她半天,最后吐气道:“算了,我们平常以待吧。”
第149章
冬季残留的最后一抹寒风从高耸的城墙上掠过,田垄间的积雪彻底化尽,农人们弯腰攥了一把浓褐发亮在手里看着,想象健康饱满的种实在这样湿润的土壤中生根发芽,预示着充满累累硕果的丰收季,无不喜上眉梢。
一行肃整如行军的车队缓缓靠近都城的西侧大门,骑行在队伍最前方有一位浅褐色皮肤的俊朗青年,他神色惬意的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梁邱飞最喜欢的季节,既不如凛冬时节需要披裹着不方便的厚重皮毛,又不会像春深时分暖的人骨头发懒。
勒马站在熟悉的城门口,梁邱飞不禁想起了西北边关那永远封着冰渣的粗粝城墙,能将人口牲畜一夜淹没的塞外大雪,汹涌的冰风涌入口鼻的瞬间就能带走腔子里的所有热气,巨大的岩石垒出来的壁堡中无论砌多大的火炉都免不了从缝隙中钻进来的寒意——西北那些世家巨族倒有营造的舒适温暖的豪宅,可少主公既不愿住过去,又不愿自己建屋,只与将卒们混住一处;然而将卒们都能三年一换防,少主公却在那寒冰地狱中自苦了五载。
现在,他们终于回来了。
梁邱飞正在暗暗感慨,一名武婢骑马奔来,满脸堆笑道:“阿飞兄弟,我们女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成啊,……我这就来。”梁邱飞望了眼前方的兄长梁邱起,然后策马往车队中前部奔去,随那武婢停在一辆端雅大气的辎车前。
车窗缓缓掀开,露出一张端庄秀丽的少妇面孔,梁邱飞笑着抱拳:“骆娘子有何吩咐。”
骆济通嗔了一下,笑道:“吩咐什么,我拿你当自家小兄弟,你倒来跟我客气!莫非是看着都城到了,要跟我生分了!”
梁邱飞赶紧喊冤:“怎么会!这些年来多亏骆娘子照顾我们兄弟,阿飞心中感激,绝不会忘的!”
骆济通神色黯了下:“可惜你兄长不是这么想的。”
“骆娘子别理我兄长,他向来那么一副讨人厌的面孔,对谁都一样。”梁邱飞眼珠一转,哈哈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若非我兄长冷面无情,从少主公十四岁立府起,挨过来的小女娘早将家门挤破了!”
他这话原是为了宽慰骆济通,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骆济通笑容一僵,轻叹道:“说不得,在令兄眼中,我与那些小女娘也没什么分别吧。”
梁邱飞一噎,讪讪道:“那哪能呐!骆娘子想多了……想多了……”他不敢去触碰骆济通的眼神,因为他想起了另一个女子。
依梁邱飞看来,这位出身世族的骆娘子不但对自家少主公和他们这些部曲嘘寒问暖,体贴备至,还深明大义,和善可亲,比‘那女子’强多了,可惜,两女的待遇也差多了。
三年前,少主公高烧病倒,骆济通衣不解带的来照料,等少主公痊愈时,他凑兴叫了声‘未来女君’,少主公当面没说什么,转头就贬他去养马,足足三个月才得以回返。起初他稀里糊涂,被自家老兄点明后,梁邱飞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乱起哄了。
可是当年,他兄长梁邱起也是自作主张叫‘那女子’为小女君的啊,少主公一样脸上正经无比,转头就赏了兄长两匹价值千金的大宛混种良驹——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差距怎么这么大?梁邱飞不禁陷入了沉思。
看骆济通神色黯然,梁邱飞岔开话题:“也不知怎么了,越是临近都城,少主公越是闷闷不乐,前几日还和崔侯聊两句,如今连和崔侯都不怎么说话了。”
骆济通叹道:“将军这是近乡情怯,当初凭着一腔激愤犯下滔天大错,什么都不顾了,如今要重新面对故人,自然神伤情怯了。”
梁邱飞很是叹服:“骆娘子说的好,卑职也猜是这个道理。”
正说着,一名侍卫急急忙忙骑马而来,在梁邱飞耳旁低语了几句,梁邱飞眼睛一亮,一面挥退那侍卫,一面朝车中道:“骆娘子,我等虽然早到两日,但太子还是赶了来迎我家少主公,此刻已然到了。”
骆济通一震,满脸感激之情:“早些年我们骆家依附宣王两家,如今王淳被贬,宣娘娘和先太子被废,我家又与越娘娘三皇子从无往来,家中父兄好生惊惶。幸亏你肯通风报信,叫我仗着霍将军的名头去拜见太子一番……如此恩德,真是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
梁邱飞受宠若惊:“太子驾临,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不过是早一步告知娘子,哪里称得上恩德了,娘子快过去吧,卑职先行一步了!”他怕骆济通还要道谢,说完立刻拍马溜走。
不一刻梁邱飞骑行到车队前方,只见城门大开,从前的三皇子如今的太子轻装简从的站在不远处,与自己少主公热泪抱臂,崔侯在一旁哈哈大笑。
梁邱飞赶紧下马,站到自家老哥身边,梁邱起看了胞弟一眼,没有说话。
旧友重逢,太子上上下下的打量霍不疑,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
霍不疑的微笑还是那样俊美动人,身形依旧高挑颀长,太子却想起以前父皇老埋怨养子身上没有烟火气,淡漠的仿佛一抹游魂,如今的霍不疑终于有烟火气了,然而却是深秋寒风卷起的落叶,打在褪色窗纱上的凄怆冷雨,破旧走调的陶埙发出的喑哑之声。
这种烟火气,太子觉得还不如没有呢,“你……你这些年过的好么……”他说不出的心酸。
霍不疑微笑道:“殿下每隔三两个月就要来信问这问那,臣搜刮枯肠,日常饮食起居什么都说了,殿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太子瞪了他一眼:“以后再跟你算账!”又朝崔侯道,“崔侯别来无恙,英武依旧,诶,两位公子呢?”
崔侯笑道:“殿下以为我等怎会早到两日,就是因为一概辎重都丢在后面了啊,犬子押送着慢慢走,两三日后会到。”
太子道:“这样也对,子晟提前回来,总不好带着如山财货进城。”
崔侯叫苦:“哎哟殿下啊,您以为咱们是去挖金山了啊,西北边寨哪来的如山财货,多是野物皮裘等笨重之物罢了。”
霍不疑轻笑一声,看了眼崔侯。
崔侯无奈道:“呃,好吧,臣是商贾出身殿下是知道的,那些野物皮裘在臣手中,大约很快会变成如山财货的——子晟啊,你急着揭发作甚,那里面有一半是你的啊!”
太子一扫多日愁云,破天荒的朗声大笑。
正在说笑之际,骆济通已换过一身雅致的曲裾,携数名武婢款款上前拜倒:“妾骆氏,拜见太子殿下。一别多年,望陛下与娘娘安康,长乐无极。”
太子数年前就在长秋宫见过骆济通,并常闻其端庄有礼,温柔周到,此时见她也在霍不疑车队中,不禁又惊又喜。他一面看霍不疑神色,一面难得和气的说话:“骆氏你也在啊,快快起来。孤不曾想,你居然与子晟一路同行。”
骆济通优雅的站直身躯,率直的坦承道:“家母身体有恙,父兄唤我回去尽孝,恰好霍将军也要回都城,便厚颜托庇于将军麾下了。”
“这怎能算是厚颜。”太子觉得离自己的预想越来越近了,便微笑道,“你幼时被选为五妹的伴读,和子晟相识有十余年了。同行照料,只是举手之便,子晟自不会推辞的……呃,对了,今日父皇在宣德殿设宴,为子晟与崔侯接风,骆氏,你也一道来罢。”
骆济通欣喜道:“这于妾而言是天大的恩德,不过,妾怎好意思叨扰呢。”
“不算叨扰,以后说不定……”太子看了看身旁默不作声的霍不疑,轻咳一声,“听说这几年你对子晟多有照料,说不定父皇有话要问你。”
“恭敬不如从命。”骆济通落落大方的躬身行礼。
太子表示满意,暗觉这样端庄得体的女子才对嘛。
记得四年前皇帝设家宴,他正打算去永安宫拜见宣太后,越皇后就叫他顺嘴邀请程少商也过来,谁知那无礼的小女子顶上来就是一句‘妾与霍大人已无婚约,以何等身份入席皇室家宴,给哪位皇子挑小妇么’——气的他当时差点没动手!
看看人家骆氏,多么温顺听话,现在和霍不疑的关系还不明朗,可人家怎么就一叫就答应了呢,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样子。
看着眼前众人各自上车上马,梁邱飞正要跟上,却不妨被自家老哥一把拽住。
梁邱起压低声音道:“骆娘子是你叫来的吧,我看你是又想去养马了!”
“哪有!”梁邱飞先抵赖,然后道,“何况就是说了又如何,我们随少主公这么多年,想来亲近的女子何止十个八个,若少主公真不乐意,早想法子将人赶走了,可这几年骆娘子进进出出我们居所,少主公也没说什么啊。”
梁邱起沉声道:“可是崔侯与州牧大人旁敲侧击那么多次,少主公也并未点头。”
“这说明,少主公如今正在两可之间啊。只要再推一把,没准少主公的婚事就成了呢!”梁邱飞克制着激动,“少主公都二十七八了,该成婚生子了!”
“李思也这么说,叫我们多敲敲边鼓,别干站着光看。”梁邱起道。
“对呀!”
“可老张叫我们别多事。”梁邱起补充,“他觉得不像。”
“什么不像。张家原先是烧陶的,张擅那厮无论遇上什么疑难,都只会翻来覆去的说‘嗯,火候不够’!”
“他说,这回不是火候不够,而是根本烧错了炉膛。”
“啊?!”
“张擅说,叫我们见到另一个炉膛后再做打算不迟。”梁邱起一字一句道。
梁邱飞脑筋转了好几圈才明白过来,结巴道:“可,可是……那个炉膛,不是已经凉了么……几年前少主公就说过,盼着‘她’另觅良人,一生无忧无愁;上个月我们听说‘她’与姓袁的订了亲,少主公不是还让人预备贺礼么?!”
“话是没错,不过为兄以为,我们还是该听张擅那厮的话。”
“为何。”
“因为李思还打着光棍,张擅却有一妻五妾,家宅安宁,外头更有相好无数,居然也是一般的风平浪静。”
梁邱飞:……
北宫,宣德殿内,皇帝伸长脖子等了许久,越皇后在旁凉凉的表示‘陛下您再伸脖子,身子可要出壳了啊’,好在皇帝念子心切,没功夫跟她斗嘴。
坐在右侧上首的二皇子笑道:“父皇,您先坐下罢,子晟自幼做事清楚,他说午时二刻能到,必不会迟了的。”
坐于左侧上首的大公主颇有几分酸溜溜的:“今日儿臣原本要去涂高山泡温汤的,谁知一个时辰前父皇急急的将我们都宣了来,原来是给子晟接风啊。在父皇心中,我们这些亲生的儿女,怕是都不如子晟吧。”
皇帝眉头一皱,大驸马见机极快,连忙打圆场:“陛下您看,长公主都是有儿有女做了母亲的人了,还跟您撒娇呢。看您多疼爱子晟一些,她就要耍赖。”
这话说的漂亮,皇帝果然松开眉头,对长女含笑低斥:“你呀,有子逊一半懂事就好了!子晟在西北吃了这么多年苦,我就是多心疼些又如何。你倒是给我去西北戍边五年,我也这么疼你!”
大驸马十分配合的补充:“妇道人家不知朝政,子晟这几年功勋着实不小,不说对漠北诸部又打又拉,安抚妥当,就说去年征蜀,父皇原本要另派一支军队,从陇地绕进蜀中以为策应,谁知子晟居然能在西北那种苦寒之地练出一支虎狼之师来,径直经陇西入蜀——这么一下子,父皇不但省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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