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星汉灿烂,幸甚至哉-第10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傅母不必说了,阿母的心意我懂。我不会再记挂这些了。从今往后,我不会一直记着谁厌憎我,谁对不起我,有气当场就出了,不能老憋着。”
  阿苎欣慰道:“女公子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少商喃喃自语:“相反,我要记着谁喜欢我,谁待我好……只要想到这些人,我活的就有底气了。人啊,还是应该多想好的事,傅母,我说的对不对?”清澈的池水泛起粼粼波光,幽幽的晃到她脸上,也仿佛照入了她心底。
  ……
  朝廷大政方略既出,一道道命令便鱼贯发下去,该平叛平叛,该安抚安抚。
  太子请旨出战,皇帝欣然同意,然后下令在兖州陈留郡设立总理大营,督管征战与抚恤,监察各地度田令的施行情况。不少人心中透亮,这是皇帝给太子攒功劳来了,于是大家十分配合的微笑鼓掌,还纷纷表示愿意有钱出钱有人出人。
  少商不免感慨,其实当年皇老伯也这样栽培过东海王,群臣可是劝阻的劝阻撇嘴的撇嘴——还不是因为如今的太子不好惹,不但办事利索,脾气比办事更利索,哪个敢给他暗中下绊子,保证给你收拾的明明白白一尘不染。
  少商还没收拾好行囊,太子已经领着浩浩荡荡的卫队与仪仗出了城门,一路东去。
  程姎捧着肚子去送随太子同行的丈夫,回来就传八卦,说开拔典仪上,太子和皇后两脸不耐烦,皇帝与太子府的良娣侍妾们伤感不舍。
  众人哈哈大笑。
  程姎不无担忧:“阿嘉胆子小,又不善弓马,不会有事吧。”
  少商安抚道:“你放心,太子殿下有多妥当,他就有多妥当。你别不乐意,这趟差事定是陛下看在班家人丁凋零的份上,特意照顾班小侯的,不然你看别人抢不抢!”
  程姎长长吁气:“这倒也是。听阿嘉说,太子先去兖州大营筹划,随后几路军队会前后赶到,嗯,兖州如今风平浪静,应当无事。”
  程母既已病愈,儿女自然得陆续离去,程咏与万颂两对夫妇率先走,随后是程止,原本程承也想尽快回白鹿山,谁知妻子被诊出身孕,萧夫人便坚持留下青苁夫人,程承舍不得与妻子分别,于是每日都在学业与感情之间纠结犹豫。
  这几日程始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征集好军队,又得随韩大将军往司州以西几个郡去。好消息是此去一路与程止同行,如此程始便可护送程止夫妇回到任上,坏消息是,就在他们启程那日得到快马传信,程止上司的那位郡太守被乱民投石砸中脑门,昏死过去,由于郡丞此前已经重伤不醒,于是郡太守按照规程,在挣扎着昏过去前,任命郡内最大最富庶的县城太守代替他守卫百姓——也就是程止。
  “三叔父不会又要升官了吧。”少商都眼红猪头叔父的运气了。
  程少宫表示他可以卜一卦看看那郡太守会不会死,结果差点被萧夫人揍。
  萧夫人拎着程止的耳朵叮嘱了好半天,大致意思是绝不可以表现出半分期待升官的意思,反而要比十全大孝子还积极的服侍在郡太守的病床前。
  桑夫人笑眯眯道:“姒妇放心,除了料理公务,我让子顾睡都睡到郡太守榻前去。”
  程止捂着耳朵一脸苦色。
  又过数日,少商收拾好行囊车马,整顿好卫队府兵,程少宫也算好了日子时辰,就在他俩要启程的前一日,宫里忽然来人宣她陛见。少商赶紧脱掉懒懒散散的襜褕,换上皇老伯喜欢的端庄曲裾才敢进宫,一番转折,少商在长秋宫西门外的汉白玉长阶上找到了皇帝。
  皇帝坐在石阶上,斜乜着她:“才放出去一个来月,骨头就又松垮了,这身衣裳多久没穿了,折痕都未熨平。”
  少商尴尬的跪在下方石阶上:“那那……卧床休养,起身繁琐,何必磋磨好衣裳呢……?”
  “如此说来,朕还得嘉奖你了。”
  “妾身不敢!”少商连忙道。
  “敢,这宫里没几件事是你不敢的。”皇老伯笑的胡须都飞起几根,“神谙丧仪后,老五就启程就藩去了。那日回来,皇后忽然说宫里好生寂静,以前还有你和老五偷偷打架,如今一个个都要走了……”
  少商赶紧辩解:“妾身哪敢殴打皇子,只是五皇子心胸宽厚,妾身斗胆跟他闹着玩,闹着玩的!”
  “行了,你别巧言令色了,不过老五也不肯认就是了。好好一个大丈夫,动不动被你一个小娘子压着打,真是把朕的脸都丢尽了——是以朕也不愿认。”皇帝幽幽道。
  少商呵呵干笑。
  皇帝望着西面方向发怔许久,久到少商感觉膝盖跪疼了,老头子总算开口了:“你别跪了,也坐下……唉,少商,朕这一生,是否做错了许多事。”
  少商一愣,这才发现皇帝望的是永安宫方向,知道他想起了宣太后,一时黯然。
  “陛下怎么说这样的话。”她道。
  皇帝道:“朕一生戎马,暮年回首,才发觉许多人因朕的缘故死了。子晟的父亲,二妹,神谙,还有许许多多……越是淡泊无欲,心地善良之人,越是死的早。”
  少商沉吟片刻,柔声道:“陛下请勿妄自菲薄,当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若不是陛下力挽狂澜,还不知要乱到何年何月!陛下之所以会作如是想,正是因为陛下心怀善意,始终顾念旁人。不论是宣娘娘,还是妾身,抑或是满朝文武,天下臣民,妾敢指天誓日的说一句——能遇上陛下这样宽厚的君主,都是我等的福气。”
  皇帝听女孩语气认真无比,失笑道:“说的好,是以朕治理天下还算不错了。”
  “何止不错,如今天下太平……呃……”少商想到外面还有反抗度田令的武装叛乱,有些难以措辞,“总之,如今国泰民安,休养生息,都是陛下的功劳!”
  皇帝状似无意道:“嗯,既然如此,那你究竟在惧怕什么?”
  少商愣住:“惧怕?妾身惧怕什么,妾身没有惧怕啊,有时妾身还嫌自己太大胆了呢。”
  “不,你只是看着胆大包天,实则如履薄冰。”皇帝似是什么都看明白了,“朕来问你,如今天下太平,你生于殷实人家,父母双全,手足友爱——一无生死之忧,二无饥寒之患,你为何总是惧怕自己会有不测?”
  少商如遭雷击。
  皇帝循循缓声,继续说道:“你明明与子晟情投意合,可你总是想着留条后路,子晟又不是心盲无知,是以你们才老是吵架……”他顿了顿,苦笑道,“自然,你留条后路也对,那竖子后来闯祸,还是多亏了你。可是如今呢?你迟迟未决,是不是还在惧怕。”
  少商全身发寒,捧着胳膊呆坐一旁:“我,我,妾身……”
  皇帝神情温和,毫无威势:“既然你有幸生于太平治世,又无家累,如今更是有人有钱,为何还要这样惊惧,对自己的心上人也顾虑重重。难得一世为人,若总是瞻前顾后,会错失许多动人的风景。”
  少商开始冒冷汗了,像被捉住偷看答案的孩童一般说不出话。
  皇帝叹道:“这世上能叫朕敬佩之人不足一掌之数,皇后算一个。”
  少商疑惑的看他。
  “朕与神谙,这辈子都被命数推着走,事到临头,起事也罢,成婚也好,由不得你不答应,可是阿姮不一样。当初朕担心她受了委屈会后悔怨怼,可她却说,并非人人都能遇到心爱之人,若遇上了,千万别放手,宁肯伤痛一生,也好过后悔一世。她自己选的路,哪怕岁月磨砺,风霜侵袭,也绝不后悔。”
  少商倾羡道:“这的确是皇后娘娘会说的话。不过……”她顽皮一笑,“陛下,您是在自夸么。自夸皇后娘娘对您倾心不悔,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皇帝莞尔一笑,无奈道:“行了,你也该回去了,是明早启程吧。”少商连忙答是,皇帝继续道,“神谙说的对,你虽为女子,却比寻常男子还要倔强,朕也不逼迫你,总之,你想嫁谁就嫁谁,大路朝天,自己挑一条罢。”
  少商拜倒告退,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看见皇老伯犹如一位午后晒阳的悠闲老人,正双手负背目送自己。
  皇帝朝她挥挥手:“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少商心中感激,再次作揖后才离去。
  次日一早,三路人马分别前后出城而去。
  张擅偷眼看着前头肃穆骑马的俊美青年,低声问:“少主公怎么闷闷不乐啊。”
  梁邱飞凑过去咬耳朵:“昨日少主公提议小女君同行,小女君回绝了。”
  “我们顺路么?”张擅疑惑。
  “稍微绕些路不就顺了嘛。”
  张擅叹道:“小女君也真是,就算做不成夫妻,也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梁邱飞深以为然。
  霍不疑缓缓举起右手,梁邱起看见,高声大喝:“启程!”
  ……
  第五成从窗口觑着坐在车内的袁慎,轻声问一旁的僮儿:“你家大公子怎么不高兴啊。”
  那僮儿咬耳朵:“昨日公子去程家提议同行,程小娘子婉拒了。”
  “我们顺路么。”第五成疑惑。
  “稍稍绕些路不就顺了嘛。”
  第五成叹道:“要说我在程家也住了段日子,程家上下都是和善仁义之辈,怎么程小娘子这般心如铁石,就算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当做老友往来嘛。”
  僮儿不敢答话。
  闭目养神的袁慎摘下腰间玉珏,敲了敲车壁,然后袁家府兵首领高喊一声:“启程!”
  ……
  程少宫趴在车窗上,对车外一身骑装英姿飒爽的胞妹道:“好端端的,你为何不悦。”
  “关你什么事!”
  程少宫窃笑:“我知道,昨日下午霍袁两家都送了信来,诶诶,信上都说了什么啊。”
  少商重重一鞭子打在车厢上,恨恨道:“再啰嗦,就你来骑马我去坐车!”
  程少宫吓的缩回车内。
  少商翻身上马,径直骑到车队最前方,扬起手中马鞭,急躁的下令:“启程!”
  ——它大姨爹的爸爸个十八代祖宗不积德!难得她收拾心情,想来一趟说走就走的心灵之旅,身边带着两个前任未婚夫算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1、接下来就是本文最后一个包袱,我埋了好久的梗终于可以用上了。看文到心累的亲可以歇歇,等完结了再来看,有耐心的继续磕吧,大家相逢一场也不容易,反正后面是逗逼的成分居多,婚后内容我会放在番外中。
  下面我说几句闲话。
  2、我一直觉得刘野猪是我国历史上皇帝中奇葩的存在。
  我们都知道历来朝臣怼皇帝不懂事,最爱说‘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很大程度上,这个论调也没错,那些开国皇帝们野性彪悍的气质,越往后传承就越弱,野猪是个典型的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皇帝,继位时才17岁。
  不像嘉靖,好歹有在藩王府的经历,17岁才进京;也不像□□,虽然长于深宫,但幼年就父母双亡,权臣跋扈,这种处境并不美妙。
  可是直到景帝挂掉之前,野猪都过着有爹有娘备受疼爱的生活——在老妈这边,他是王娡生了好几个女儿才盼来的独子,在老爹这边,他是景帝登皇位后第一个儿子,野猪的妈和姨妈又都受宠(其实汉景帝最后五个儿子,都被王家姐俩包圆了)。
  这种典型的娇宠环境下,他的性格养成就十分特别了,政治上出乎意料的老练狠辣,如我之前说的如何对付豪强大族,汉武帝是可以说是几千年来皇帝中的翘楚了。
  每一次执行《迁茂陵令》,都是一次大规模的伤筋动骨哭天喊地无数亲贵近臣来磕头说情,然而野猪一滴滴心软的意思都没有,该死人死人,该翻脸翻脸,所以无论他后来怎么作,整个国内都没有任何一支强势的力量来跟他叫板。
  隋炀帝就是这点没做好,国内功勋势力强大,几大军事柱国力量还保留着当年征战时的实力和彪悍气质(如李二凤这样的柱国子弟稍闻动静,就蠢蠢欲动要上场),这种情况下,杨广居然敢远征和修大运河,和当年苻坚征晋犯了一样的错误——地基不稳,搭高楼很危险。
  不过,这世上不是所有皇帝都能像野猪一样数十年如一日的怼匈奴,怼大臣,怼豪族,一直怼到赢,怼到天荒地地老。可以说到野猪死的时候,汉朝的□□面意外的平静,几个辅政大臣可以自由的互怼,而不必担心会发生撼动家国基础的豪族派系纷争。
  都说刘秀是位面之子,其实我觉得武帝的性格才是bug,人都有软弱犹豫的一面,不过这家伙好像没有。


第170章 
  这是少商这辈子第三次离家远行,前两回……唉,不提也罢。
  其实原本萧夫人希望她等到各地平叛结束再启程,不过眼见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事毕,萧夫人最终还是松了口,主要也是由于少商此行要去的是豫州。托州牧梁老伯的福,这是天下少数几个度田令执行顺利的地方,境内基本风平浪静,连夫妻间的离婚官司都照常打。
  路过颍川时,少商顺带看望了在家待产的曲泠君,还蹭回两只孕妇亲手所制的小小布老虎。曲夫人是真正的淑女典范,内外兼修,缝制的布老虎圆头圆脑,敦实可爱,少商喜欢的不行,程少宫全程眼神鄙夷——不错,这回只有他陪少商上路了。
  豫州地处中原偏南,俯瞰下去,地形犹如一枚竖立的蚕茧。头顶上一左一右是司隶与兖州,脚底下是地广人稀尚待繁华的荆州与扬州,西面数州郡只有零星叛乱,韩大将军如同耐心的扫地阿婆,领着军队逐一清理,东面则是叛乱最烈的四州之一的徐州。
  为了防止叛军或流民溜达到豫州境内,梁无忌顾不得即将临盆的妻子,一会儿到西面捉几路蟊贼,一会儿到东面堵着关隘,来来回回两边跑,忙的是焦头烂额。
  而宣太后的家乡就在豫州最南的弋阳郡,少商一行只要取正中那条官道,不靠近豫州东西两面,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此秋高气爽,一路悠闲自在,少商甚至想着,等完成了宣太后的遗愿,可以继续南下,去荆州的江夏看看王姈女士,据说这位小姐姐如今在当地颇有贤名,人皆赞其温良恭顺,是诸妯娌中是殴打丈夫下手最轻的新妇……呃?。
  “你与那位王娘子不是死对头么?”程少宫无法理解这种‘友谊’。
  少商道:“我和姁娥阿姊还打过架呢,她还不是成了我姒妇?我等女子心胸博大,就是有嫌隙顶多是微风细雨,掀不起大风浪。不像你们男子,一个不好就兴兵作乱,弄的腥风血雨,战火连天!”
  少宫很想跟胞妹说说春秋战国时期那些搅风搅雨的王女王后们,嘴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缩回了马车。胞妹以前就有很有决断,不过做了五年宫令后更加自信果决,自己完全镇压不住。不但如此,胞妹居然还开始质疑自己身为兄长的资格了!
  “三兄我来问你。”少商抽空钻进马车,“当初阿母临盆时大父正在重病,阿父又刚好在外头,家里乱七八糟的。你说,会不会是接生婆弄错了,其实早生一个时辰的是我,而不是三兄你。”
  程少宫无言以对了良久,只能道:“若是两儿或者两女,兴许会弄错哪个早哪个晚,你我是龙凤胎,难道接生婆会记不清男女么?!”
  “这可难说,青姨母说了,当时她年纪还小,看见阿母昏睡过去了,急的团团转,一直照看阿母醒转过来,才得空问是兄妹还是姐弟。”
  少宫无奈:“我们都不是孩童了,何必纠结于这等小事呢。”
  “没什么,我只是想对三兄发号施令的更理直气壮些。”
  程少宫:……
  这日行至正午,车队安营造饭,顺便让大家歇息歇息。
  少商笑眯眯的坐到胞兄身旁:“三兄啊,妹妹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少宫背过身去不想理她,赌气道:“我不让你问你就能不问么。”
  “你知道就好。三兄啊,如今除了几个阿筑他们几个小的,我们兄妹大多已尘埃落定,你究竟如何打算将来啊。”
  少宫无端叹息:“长兄叫我去他县里学着当差,次兄叫我去徐郡帮他堪舆河川,阿父叫我跟他去军营,阿母叫我学习管理庶务……可是,我自己却想先游历天下。”
  少商惊异:“哇,当差,堪舆,领兵,庶务,这些三兄都会吗?”
  少宫大是得意:“自然都会,不信你去问阿母。”虽然萧夫人老嫌弃他会而不精,但他其实是众兄妹中最博杂多学的一个。
  少商顿时刮目相看:“既然三兄想游历天下,为何这些年不走呢,是阿父阿母不答应么。”
  “倒不是,我想先看着你嫁人,才好出门。”
  少商心中涌入一股暖意,不好意思的笑着去挨蹭他,待灶火燃气,她又端了碗热腾腾的汤饼给少宫,一脸殷勤:“三兄快尝尝,趁热吃,味道是我调的,汤头是之前在驿站熬好的。”
  少宫接过汤饼,笑骂道:“前倨后恭,小人尔!”——不过这小人手艺倒不错,哼,便宜了那姓霍的!
  “前程先按下不说,三兄将来想娶怎样的妻子啊。”少商继续问。
  少宫吹着骨汤思忖了片刻,道:“不要太精灵古怪,像你似的,为兄消受不起。”
  少商又想打人了,强忍道:“那就像阿母似的,沉稳有度。”
  “太过聪明厉害,我也消受不起。”
  “那就像姁娥阿姊,温婉柔顺。”
  “我不喜爱太贤良淑德的女子,显得我不像话。”他的性情距离正常士大夫的板正端方有十万八千里,喜欢吐槽嬉闹,偶尔神神叨叨,妇人太贤惠了他压力会很大。
  “三兄也知道自己不像话啊。嗯,那就像萋萋阿姊,爽朗自在,天然纯真。”
  这回少宫差点跳起来:“你想害死我啊!小时候我挨了她几顿打你知道么知道么!”
  少商不耐烦道:“那你究竟想要怎样的,桑叔母,青姨母……你别说喜欢大母那么‘力拔山兮气盖世’的!”
  少宫也很郁闷:“我根本没想好你逼问我作甚——所以我想出去游历嘛,没准会在外面遇上可心之人!”
  “随便你。”少商莫可奈何,“当心袁慎父亲的前车之鉴就行,咱家可经不起那折腾。”其实她想给程少宫置办些产业,免得他一辈子吊儿郎当,老了后无妻无子无家无业。
  看胞妹不想说话,少宫倒起了谈兴,他凑过去扯八卦:“嫋嫋,临行前陛下宣你进宫,跟你说了什么?”
  少商闷闷的:“没说什么。”
  “陛下是不是说了‘他这一生很是不易’云云。”
  少商猛然转头,直起半个身子:“你又给我算卦?!”
  少宫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为兄答应你了,这些年我再没给你卜过!”顿了顿,他苦笑,“就算我能掐会算,也算不到陛下会说什么话啊。”
  少商缓缓坐了回去,绷着脸:“那就好……可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猜的,猜的!宣太后刚过世,陛下仁厚念情,听阿父说这两个月一直郁郁不快,看见你这样长年服侍宣娘娘的,怎能不生出感慨惆怅。我们算卦卜运的,首要就是善度人心,要会察言观色,若是随性乱说,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就是说你们都是靠骗人的。”
  “话不能这么说。文帝之母薄太后尚在魏王宫中时,许负就说她当生天子,后来不是言中了么。”少宫极力为本行工作正名。
  “这有何奇怪。当时群雄并起,魏豹也是其中之一。许负说不定对所有豪杰的女眷都说过这话,总有一个豪杰能一统天下,那他的姬妾不就生天子了么。”
  “胡说八道!相士姚翁也对臧媪说,汝之长女贵不可言,将来定生天子,后来也成真了,王氏长女果然生了武皇帝。”
  “当时后宫正在择选美人,臧媪一脸雄心勃勃,姚翁当然要顺着她说了,难道说‘你家女儿就个宫婢的命,进宫也只能端洗脚水’,那他还有老命么!”反正少商是不信光看脸就能断定命数的。
  “可是臧媪原本要送待字闺中的次女入宫,是姚翁非说她的长女才有皇后命格,可见奇准。”
  “这更好说了。自然是姚翁看王皇后虽已嫁人生女,却比其妹更为美貌灵巧,能说会道。进宫去博宠的女子,当然是越美貌聪慧越好嘛!”
  少宫气的半死,但又怼不回去,憋的脸如晒干的黄花菜,半天低吼出一句:“你你你……女子与小人不足与谋!”
  少商捧腹大笑,笑够了平静下来,轻轻道:“那日陛下真没说什么,只是……只是仿佛在我看来世事纷繁如絮,人心渺茫难测,陛下轻描淡写就下了定论……”
  少宫发挥神棍的观察力,试探道:“陛下与你说的是否关乎霍不疑。”
  少商郁郁的点头:“我以为,芸豆难熟,是因为它性情倔强,韭葱辛辣,是因为地气旱躁;可是陛下,陛下说我……说我只是……”
  “只是胆小。”少宫平静的说出后面两字。
  少商倏然转头:“你又怎么知道了。”
  少宫轻叹一声,道:“我早看出来了,就是不知如何跟你说。阿父总夸你谨慎细致,虑事周全,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心。观你与萋萋阿姊一见如故,我就知道你其实也喜欢风风火火随心自在。想喝酒了,就从地窖偷出两坛来喝个酩酊大醉,也不怕被责骂;想吵架了,当着长辈的面先也敢动手痛骂——可是你不敢,萋萋阿姊有人兜着错处,你……”
  说到这里,他心中难过,声音艰涩,“你发觉没有,你进宫后,霍不疑在时你就容易犯错些,霍不疑不在你就老实许多。后来霍不疑流放了,你行事就越发妥帖。我常听人说‘程家小娘子很是了得,于长秋永安两宫之间周旋无碍,不但伺候淮安王太后周到,还能得到越皇后的看重和陛下的夸赞’。”
  被废的皇后每年出宫两三趟,可不算小事,然而胞妹办的滴水不漏——先让侍医开场,说久住宫中对淮安王太后养病不利,于是皇帝让淮安王太后到皇家别院休养。但因为越皇后常去那里泡温泉,宣太后便不肯去,于是皇帝就另辟一座庄园(宣后私产,少商全权掌握)给宣太后养病,如此御史大夫也没说什么。
  天真烂漫的孩子都是宠出来的,没人可依靠才得学着看人脸色,所以胞妹才对宣太后那么依恋;无关乎宣太后的才干见识性情手段,只是因为,胞妹可以尽心依靠她。
  “陛下说的没错。”少商沉默许久,才道,“我东想西想,怕这怕那,其实就两个字——胆小。吃亏怕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喽,跌倒算什么,爬起来接着走就是了。要紧的是,我究竟还想不想和那人共度白首。”
  ——自尊这种东西,不能没有,毫无底线的妥协就是自轻自贱,没人会同情一个犯贱货;但也不能太有,高高在上的端着,容易错过美好的人和事。
  “说的好。”程少宫拍拍她的肩——嫋嫋长大了,可他还是难过。
  这种难过没有持续许久,如同这世上大多数从娘胎中就开始互踹的龙凤胎,不到几个时辰,程少宫又想掐死妹妹了。
  午歇后少商下令继续赶路,预计天黑前到达下一座驿站,出发两个时辰后,车队于一处岔路口的木垒酒肆中暂歇。程氏兄妹很豪气的点了一大堆当地的野味风物,什么腊肉笋干风脯腌鱼,让武婢送下去给卫队众人分食。
  酒肆中客商不多,来往东西南北的都有,不过往南的只有少商他们,酒肆的老掌柜听闻此事,赶忙道:“两位客官,往南那条官道前几日被山坡滚落的树木石块给堵住了,如今官府都忙着度田平叛,一时半刻腾不出手来的清理道路,客官不妨走西侧那条峡道,说起来还更近些呢。”
  少商眉头轻皱,没有说话。
  程少宫赶紧道:“那条峡道怎么走,路远么,车辆好过么,能否在天黑前赶到驿站?”
  那老掌柜笑道:“能,能,都能。其实这条峡道才是原先南去的官道,后因去扬州荆州的商旅多了,便嫌那条道窄。嗯,大约是前朝宣皇帝年间,朝廷派大军南下平定土族叛乱,辎重粮草那得成批成批的运啊,官府索性新辟一条更宽更平的官道。”
  程少宫放下心来,连声道谢。
  少商笑的娇憨:“多谢老翁,如此我们便走西侧那条道吧。今日有缘,老翁不妨与我等说说,附近还有哪些山川小径。贵宝地风光甚好,待我们兄妹办完差事好游玩一番。”
  说着,她从皮囊中抓出一把铜钱赏过去,老掌柜乐不可支,当下也不去招呼其他客商了,坐到程氏兄妹面前一五一十的说起来。
  正当程少宫以为诸事顺利,谁知刚走出酒肆半个时辰,少商忽命令车队掉头,从一侧小路绕过那间酒肆,还往那条居所堵住的官道行去。
  程少宫大吃一惊,忙问出了何事。
  少商镇定自若:“无事,只是我觉得不妥。”
  “哪里不妥啊,那位老翁在那儿开了一辈子酒肆了,还会骗你不成!”
  少商笑眯眯道:“三兄啊,你欲往东,我要往西,你我兄妹各执一词,你说手下人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啊。”
  程少宫看看站在胞妹身后两名目光炯炯的侍卫,咂巴几下嘴,无奈道:“行,反正完成宣太后的遗愿也不着急,你想绕路回去看看,就绕吧。”
  不是他好说话,而是形势比人强。
  这趟车队中的武婢侍卫部曲加起来足有一百多号人,因为程始程止兄弟也要用人,是以车队中只有两成是程家府兵,由程少宫的贴身侍卫符登统领,其余皆是少商的人马。
  他们原是宣太后早些年收拢照看的将士遗孤,成年后编入皇后卫队,宣氏母子被废后他们不愿转入越氏麾下,并且为着避嫌,也不好投入诸位皇子公主门下,宣太后于是将他们托付给了少商。
  少商有财帛有庄园,还有擅长领兵打仗的父兄叔伯,这五六年来便照着程氏部曲的规制来训练管束他们,并照看他们的家眷。当时萧夫人便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当初她手把手教导程姎的许多技能,如今都没用上,反而是她以为用不上的女儿,却得面面俱到。
  又费了一个多时辰,车队终于悄悄绕回到往南那条官道上,众人一见,果然平坦宽阔,可轻易并行八辆辎车,可惜前行数里,众人就看见两人多高的石块树木堵在前方。
  程少宫忙道:“你看见了吧!那位老翁没有诓我们,这条路的确不能走了啊!”
  少商反而下马步行过去,仔细观察那堆巨大的石块杂木。
  程少宫没法子,只好下车跟过去,蹲到胞妹身边迭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少商站起身,神情凝重道:“三兄可知道官府为何要建造官道。”
  少宫无语:“……天快黑了,再不走就得露宿野外了,回头我带你去听夫子讲课。”
  少商不理他,自顾自的说下去:“官道,官道,说白了,本就是给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