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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台(离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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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枢道:“那他们还能投胎么?”

    程钧道:“死后本无知,投不投胎也没什么分别。”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能。

    景枢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如此……我师父……”

    程钧道:“出来了——”这时候黑水已经流尽,从洞口冒出一股股的白烟,突然——一只银白色的手从小小的孔洞里伸了出来。

    景枢“啊”了一声,后退了一步。

    程钧手指一挥,一道白光一闪,瞬间将那空洞劈开,一个整个的身影从豁口里冒了出来。那身影本来只是一个白色的光球,形状变幻不定,一会儿是人形,一会儿是兽型,一会儿乱七八糟不知是什么形状。直过了一阵,才稳定下来,看得出是一个人。那人影全身灰白,下面无腿,正是一具魂魄。

    景枢一怔,发现眼前人道观道袍,须发灰白,形貌高古,正是自己的师父,不由得惊喜交集,大声叫道:“师父——师父——”就要扑上去。

    程钧一拉他,喝道:“慢来。”

    那人出来之后,脸上本来没有表情,突然张开嘴,高声大叫:“啊——”用手抓头,嚎叫不止,身子到处冲撞,上下翻飞。但他已经是魂魄状态,无论怎么冲撞,都不能撞到任何东西,只在一个小圈子里冲撞不已。

    景枢连声叫道:“师父……是我啊!”

    程钧道:“你让开点。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心中暗道:这老魔的本事也算了得,真被他弄出一个“英灵”。

    普通的魂魄是没有形状的,就算是到了筑基期,魂魄离体也就是一抹光芒。到了精魂境界之后,出体是完整的魂魄,但要化成人形,得是主观意识所化,就是魂魄自己化形,没有客观的形状。只有到了元神期,元神有自己的形状,与人无异。

    但是还有一种魂魄例外,就是“英灵。”那本不是道家的东西,而是儒家的魂魄。魂魄混杂了浩然正气,形成的特殊魂灵。不过这英灵一旦形成,也不能再回到轮回道。要么类似鬼修一般修炼成了圣人,要不然就是和器灵一样,永远留在某个地方做个镇守。譬如许多门神,山神,乃至守墓的墓灵都是这种英灵。

    除此之外,只有万千灵气合一的造化之气,才能模仿出浩然之气,与魂魄结合,形成另一种“英灵”。只是这世上浩然之气多,造化之气少,因此第一种英灵还有可见的地方,第二种却是举世难寻。

    程钧本身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有造化珠在手,拼着耗费了一丝造化之气,加上老魔的特殊方法,造出这么个英灵来。

    眼见那老道兀自糊涂,程钧伸手堵住景枢的耳朵,张口暴喝道:“咄!醒来!”

    一道肉眼可见的声波震动四方,那道人魂魄受震,如被拉进了马缰的奔马,身形戛然而止,愣在空中。

    少顷,那老道空洞的眼睛慢慢的变成了一对有神采的眸子,只是还带着浓浓的茫然之色,喃喃道:“这是哪里?我是谁?”

 九十五 程钧的目的

    程钧手一松,景枢如离弦的箭一般扑了过去,哭着叫道:“师父。”

    那老道一怔,盯着景枢,眼前显示一片迷茫,紧接着转为清明,突然叫道:“枢儿,是你吗?”也张开手臂要去抱他,然而他毕竟只是一个英灵,身体虚浮,两人一近身,景枢从他身上穿过,已经落在另一边。

    那老道见了这样的情况,怔了一会儿神,道:“这是怎么了?是了,我已经死了,是被人杀死了。都说死后无知,为什么我还灵性不昧?道尊难道独独厚爱鸣升吗?”

    只听得后面啜泣之声响起,那老道转回头来,就见景枢坐在地上,用袖子捂着脸,肩膀抽动,啜泣不止。

    那老道神色一片寂寥,盯着自己幼徒的背影,露出几分慈爱,突然大声喝道:“不许哭!”

    景枢一怔,抬起头,眼泪挂在腮边,再也不敢作声,那老道叹了一口气,道:“景枢,我已经走了,你已经不能做小孩子了。男子汉顶天立地,还不把眼泪收了,哭哭啼啼的给谁看?”最后一句话又转为严厉。

    景枢盯着那老道的背影,低低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老道转过头来,看着另外一个陌生人程钧,只见此人明明年纪不大,但如一汪潭水一般深沉,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谁也没有看,不由得心中一凛。这老道去世之前修为本也不过入道期,但成为英灵之后,神魂增强,心思从所未有的空明,反而能看透许多看不透的东西,本来极容易看出他人的虚实,但程钧这个人坐在那里,如高山仰止,仍叫他丝毫看不出虚实心中暗自存了忌惮,鸣升老道神色就沉了下来,但直觉又感到此人并非敌人,谨慎道:“枢儿,这位道友是谁?”

    景枢忙上前去,道:“师父,这一位是程钧程先生。他是一个极厉害的大修士,对弟子尤其帮助良多。若不是他我也见不到师傅了,要说这里面的事情可长了。我给你一一说来。”

    程钧突然插言道:“你们师徒先说说吧,尽量快些,最多一盏茶功夫我会回来。”说着走出门去。他也不必看着,免得给那老道自己在压迫景枢说好话的印象,还不如独自出去,一来让他们师徒说说私心话,二来显得磊落。至于景枢如何评价自己,程钧并不担心,他相信景枢的分寸。

    隔了一盏茶时分,程钧转回头去,就见景枢跟那老道还在说着什么,微微一皱眉,刚想提醒一声要抓紧时间,就见那老道猛的转过身,道:“程道友。”飞快的飘了过来。

    程钧道:“鸣升道友。”眼见那老道要冲过来抱自己的样子,微微恶寒,好在想起他不过是一个英灵,这才好些。

    好在鸣升老道并没有对程钧做出什么过jī的动作,只是停在程钧身边,道:“以往经过我都听景枢那孩子说了。无论如何,道友对我鹤羽观天高地厚之恩,老道在这里谢无可谢,只有生生世世永感大恩了。”

    程钧摇头,道:“那也是因缘凑巧。算是我们的因果到了。”

    鸣升老道道:“道友,我时日无多,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一事不烦二主,不知道能否托付给程道友?”

    景枢瞪大了眼,心道:师父这是怎么了?不说谢谢先生,反而又拿事情来烦他。程先生虽然待我很好,但他是深不可测的高人,谁知道他有多大的耐心?他的便宜也不好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他,若他厌烦了那怎么办?

    程钧一怔,已经明白他的意思,道:“道友尽管说。”

    鸣升道:“道友也看出来了,老道如今只剩下一缕残魂,早已无牵无挂,早就盼着投胎重修,还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若是有,也只有景枢这孩子。这孩子是我从小收养的,心地性情我可以打包票。资质嘛……道友你以为如何?”

    程钧道:“非常好。”

    鸣升道:“道友也喜欢他?那太好了,不如就叫他拜在你门下如何?”

    景枢忙道:“师父,我已经是你的弟子,怎能……”

    鸣升喝道:“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

    景枢不敢再说,程钧却摇头道:“那并不方便。”

    鸣升道:“这是为什么?”顿了一顿,语气恳切的说道,“道友,我没有几刻时辰,眼见命在顷刻,这只是最后能说的几句话了。这个孩子,他的心性人品我是从小看大的,可以打包票。若是你与他定下了名分,这鹤羽观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是真有些急了。就像程钧想的那样,鸣升老道人老精明,虽然刚刚恢复神智,但已经为了自己身后殚精竭虑,他并不先提什么感谢的话,再提出自己的条件与程钧交易。而是直接把自己放在了弱势的一方,先有求于程钧,得到允诺之后,再把自己的身家当做谢礼奉上,这样不但更容易达到目的,也早满足了对方虚荣心的同时,更能博得对方的好感。

    只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程钧答应收景枢为徒的基础上。之所以要程钧正式收徒,就因为道门当中,师徒是有特殊义务的,徒弟对师父固然是要顺从孝敬,不得违逆,师父对待徒弟,也是要恪尽教导之责,不得故意误人子弟。这是道门监管的十分严肃的律条,也是道门代代传承,安如磐石的基础。像散修那样,动辄师徒反目,师父随意杀害徒弟,徒弟也时时想着忤逆师傅,道门早就乱了。

    他本来想着,有鹤羽观这份产业做基础,再加上看程钧有求于自己的样子,这桩交换应当水到渠成,自己也就了却一桩心事,赶紧赶着投胎是正经。哪知道程钧居然拒绝。

    鸣升老道真有些急了,他有心再用些老辣手段慢慢周旋,但时间不等人,若他还有一二日时光,自然可以再商量,但他现在随时都会丧失意识,更可虑者,这一时限还在程钧手中捏着,因此也顾不得落入被动,直接将这件事直说出来。

    程钧道:“鸣升道友不必误会,我是很看好景枢的。只是我和他不适宜定下师徒名分,他是你的弟子,在道谱上早有记载。我若是当他的师父,在道牒上也解释不开。”

    鸣升老道先是疑惑,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道友想要的……这个无妨,道友,我的尸首在你手里么?”

    程钧道:“在。”

    鸣升老道道:“这就是了。道牒虽然严格,寻常精魂期以下的修士根本动不得,但是我是正经的鹤羽观观主。如今我的法魂俱在,还有身体精血,种种条件齐备,就有资格改动道牒道谱。道友且助我一臂之力,定然将道牒改的天衣无缝。这孩子将来就是你的徒弟,那是在道门宗卷上早有记载的……”

    程钧摇头,道:“道友,我并非贪图这鹤羽观。恰恰相反,我倒觉得,这鹤羽观的下一代观主,非景枢莫属。”

    鸣升老道又是一怔,道:“那么道友的意思是……”

    程钧道:“我的意思,是道友这一支不动,作为鹤羽观的观主代代传下,应当没有问题。”

    鸣升老道立刻想得清楚,干脆道:“罢了,就依道友。那么道友就是我师门最小的弟子,老道我的师弟。”

    程钧一怔,道:“时间上联系的下来吗?”

    鸣升老道道:“那也无妨,就按照景枢一般,道友在十五年前以幼年之身进入鹤羽观,那时恩师尚在,时间上也对的上。恩师去世之后,就由大师兄授徒传艺,老道我就是见证人。至于传承之类,道友可以开一个名单给我,我自然往上添加。”

    程钧微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鸣升老道见他答允,知道终于摸准了他的脉搏,心中这口气就松了,道:“既然道友答允,景枢这孩子……”

    程钧道:“按照道门成例,在师父去世,修士满师之前,可以指定代师代为传授修炼,我自然当担此重任。道友可以把这一条也记在道牒当中。”

    鸣升老道大喜,想要哈哈笑几声,突然觉得身体一阵摇晃,似乎意识有消散的趋势,忙叫道:“道友,事不宜迟,若是迟了,咱们这一番谋划全都完了。”

    程钧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还有一件事问道友,道友愿意自行轮回,还是我助你一臂之力?”

    道魂消散之时,若是能将魂魄抽出来,倒是可以遇到孕妇,将生魂打入,代替腹内胎儿,也算是夺舍的一种,这个法子胜在稳健,方便投胎之后故人加以照顾。但是夺舍之后,由于回返先天,记忆丧失,魄力全消,与重新投胎无异,资质也是全跟随新儿,并无什么取巧之处。而且夺舍胎儿有伤天和,容易落下一些不全的毛病。

    鸣升老道道:“我自行轮回便是。轮回之后,就是一番新天地,还与旧事纠纠缠缠做什么?道友请助我一臂之力,做完此事,我方能安然而去。”

 九十六 薪火相传

    鸣升老道的身体躺在床上,神色安详,就如一个寻常老者安然入睡一般,一点也看不出生前的痕迹。

    程钧站在他身前,手中白光闪烁,白色的光芒如水一般温柔的缠绕在指掌间,道:“道友可曾安好?”

    鸣升老道的声音从白光中传来,道:“就这样吧。”

    程钧手一抬,将那白光狠狠地从老道身躯的天灵盖按了下去口只听噗的一声,那具尸身泛起了一阵耀眼的白光。

    光芒一发即收,经过数息的静默之后,躺在床上的老道的眼睛骤然睁开,慢慢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鸣升老道灵体合一之后,虽然能够坐起,但毕竟魂魄已经离体数年,已经不能如臂使指,加之身躯被血人吞噬过之后失去了许多精华,越发羸弱不堪,比之外力夺舍适应起来更加艰难,因此手脚并不灵便,他也没有特意的起身适应,只是开口涩声道:“卷宗。”

    程钧将道牒递了过去,鸣升老道右手掐了一个剑诀,用手指蘸墨,点了上去。

    在他手指碰触到道牒的一瞬间,道谱闪烁一下,手指上一道血色的光环和一道银白色的光环刹那间同时亮起,接着,手指便全无滞碍的继续写了下去。一个个文字随着墨色笔走龙飞,跃然纸上。

    道门三档验三分,一验骨血二验魂。

    这就是道门的厉害之处,道观已经是道门嫡传的门槛以上,其成员的管理严格之极。能够更改道牒,增加道门嫡传修士的名额的,只有道观本代的观主,而且更改之时,要同时验证骨血和魂魄。

    体魂双验,基本上杜绝了一切弄虚作假的可能。倘若观主的血脉换了,那不必说,假冒观主,不但不能留下一个文字,还会中了道法特殊的咒术别看道门面上光明正大,其中咒术的狠毒绝非他人所能想象,绝对叫人后悔犯上一一但若是只有身体骨血在,灵魂不在或者被人操控,同样是不能更改道牒的。这就杜绝了观主被人控制之后胡乱更改道门卷宗的可能性。

    程钧冷眼看着,不得不说道门的控制极其森严,不仅仅是他所知道的体魂双验,每一座道观的道牒还有许多特有的法门埋伏在里面,除了观主之外,别人绝不会知道。倘若观主不是真心的修改,有数种手段可以在道牒上留下破绽,让这本道牒道门中难以通过验证,再修改也是枉然。这些小手段在高层修士来看是小、把戏,但是对于基层的修士,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道门内外两重天。

    从今天起,道门之中也有程钧的名字。并非他多么渴望进入道门,而是必须进去。只有进入这个体系,才是他今后方便做事的开始。有了这个身份,他就有个进一步布局的资格。

    至于道门那同样严苛的“一入道门,终身道门”许进不许出的规矩,程钧并不在意,他有办法进来,自然就有办法出去。

    光芒收歇,鸣升老道长长地吐了口气,道:“这样就好了口道友把道牒和道志收起来吧。今日是鸣升道人的忌日,我留下了遗志,烦请上交道宫。自今日起,景枢正式接掌鹤羽观。我这鹤羽观是一清道观,观主到了入道五重时,需要去京都紫霄宫拜谒”…这其中的规矩,“…”

    程钧道:“我知道。”

    鸣升老道道:“那我就放心了……景枢除了修道之外,还有炼丹的才能,若是倘若道友有机会,可以挖掘一番。我当初本来要培养他驯养灵兽,可是发现他另有才能之后就放弃了。但他对于仙鹤是很有感情的,山中的野兽都是他的朋友,从来不会伤害他。啊,那些仙鹤不知还在不在,在的话求道友不要放走,盛天天气太冷,冬天它们会冻死的。就留他们在鹤塘之中嬉戏,他们自己能够觅食,不必费心喂养…”

    程钧点头,鸣升老道兀自不放心,絮絮说了许多事,有景枢幼年的事情,也有鹤羽观中大大小小的琐事,追忆留恋之情溢于言表,充满不舍之意,程钧理解一个老人离去之前的复杂感情,便问道:“你的时间不多了,我把景枢叫进来,你们最后见上一面。”

    鸣升老道迟疑了一下,道:“不必了,我马上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身后事安排的也算妥当,该吩咐的我已经全部吩咐下去,他也不是蠢的要三令五申的孩子。还不欢欢喜喜的开始下一个轮回,反而在今生纠缠不休,那还修什么道?罢了…。”说着,狠狠地甩了甩头,盘膝坐在地上,慢慢合上眼。

    眼见他身上开始泛出一丝朦朦胧胧的光芒,光芒照耀下,老道的神色格外庄严。

    门突然一开,景枢迈步进来,见到这般情形,张口要叫,程钧眼急手快,一伸手按住他的嘴,将他要喊出口的“师父”两个字压回嘴里。

    只见白光越来越弱,如同蜡烛燃烧到尽头,慢慢的熄灭,房屋中一片死静,时空在这一刻静止了。

    终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空气中有“嗤”的一声轻响传来,鸣升老道神色完全展开,似乎一个疲惫的人终于进入了梦乡。

    程钧慢慢松开手,景枢瞪着他,模糊的泪眼之中含着几分恼怒、不解种种感情,但这些负面的情绪最终也渐渐消失,站起身来,走到鸣升老道身边,恭恭敬敬的叩了几个头,起身拉住他的衣袖,垂首默然。

    过了一会儿,景枢起身,转身向程钧,声音干哑道:“先生……师叔,请您主持老观主的葬礼。

    程钧道:“你是他的亲传弟子,又是下一任观主,理当为老观主举行葬礼。”

    景枢点头,道:“我知道了。只是我年纪小,经验见识浅薄。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恐怕主持这样的大事难免有疏漏之处,到时请师叔指点。”

    程钧道:“那自然无妨。道门的葬礼并不麻烦,老观主想必也有准备。他又吩咐你准备的寿材在哪里吗?”

    景枢道:“有的。刚才我去看了看,天幸那东西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还放在原处不曾给人糟蹋了。请师叔帮忙移过来,就在这里为恩师入殓吧。”

    程钧身为修士,自然不可能将棺材吭哧吭哧抬过来,收进乾坤袋搬进来,将鸣升老道入睑。程钧换了素色衣裳,景枢挂孝,程钧在旁边点了香烛和长明灯。

    景枢身为晚辈要为鸣升老道守灵,程钧则不必,为老道上了一炷香之后,就去处理杂事了。因为是正经的观主的葬礼,虽然死的无声无息,但生者纪念死者,理当做到完善方不辱没了这一代老观主的身份。因此这边也有许多程序要走,虽然省略了报丧和招待亲友同道这一大事,但还是相当的繁琐。这时候冲和还在观中,也帮忙收拾灵堂。程钧前世居于高位太久,对这些底层的琐事其实并不在行,都是指点大概之后让冲和去办的。

    冲和这个人,虽然未必有多高的智慧,未必有多好的天赋,但是每一样都不差,更重要的是心地是热的人也很勤快,这些年东奔西走其实颇有见识,做事向来有分寸。若无他帮忙,只有景枢这个孩子还有程钧这个光说不练的嘴把式,也很难将白事办的如此妥帖。

    景枢本来不喜欢冲和一一当然这其实是小、孩子莫名其妙的闹别扭的居多,这一番百事下来,对冲和不但改观也有了感jī之意,问程钧如何感谢。程钧答道,冲和最重要的就是脱离散修身份你既然当了观主,就可以修改道谱到时候可以将他写在鹤羽观的道谱下。虽然道门嫡传入门相当严苛,因为牵扯到师承传授的问题,若不是按照道门的规矩招收的门徒,需要像程钧一般大动干戈,从道谱当中修改。但道观可以私自授予散修道门传人之位。冲和也是有师承来历的正经散修,不似程钧出身不明不白,需要把身份从根上洗白,只要在道谱上记录一笔,就可以帮他脱离散修身份。

    头七之后,景枢为鸣升老道发丧,因为不曾筑基,还是要入土为安,几人将他葬入道观自有的坟茔当中,鹤羽观第三代观主就正式成为历史。

    葬礼之后,程钧道:“其实按照一般程序,你现在就应谈接掌道观中的人事,但是这其中还有一步程序要走。”

    景枢道:“莫非是,…是道门的认证么?”

    程钧道:“正是。按照道理说,道门确立继承人,应当将本地的守观观主请过来,正式举行一个仪式。这样确立了之后,等到前任观主去世,再将守观观主请来举行接掌大典。但是当时观主去世时,你还太小,如今鸣升道友情况又特殊,第一步第二步都不能达成。还好鸣升老道留下了正式卷宗,你带着卷宗去京城道宫认证身份,方能做一个名副其实的观主。”

    景枢道:“那咱们即刻启程么?”

    程钧道:“那也不成。子孙观的观主是有特殊规定的,一来要年满十六岁,二来也入道期五重以上的修为。若是有一件达不到,道宫不会批准你的要求。最多承认你为嗣观主,派下一个代观主来,在你未达到要求的时候代理行使观主的权力。倘若你迟迟达不到修为的要求,那代观主就会取而代之,成为正式的观主。这也是许多子孙观观主死了,秘不发丧,迟迟不报与道门知道。只为了等下一任继承人成长起来,好免了其他人插手。有些道观因此观主没了十多年,新观主之位还空缺着。”

    景枢闻言道:“我才不会让恩师留下来的观主之位落于旁人之手!只是离着我满十六岁,还有两年多的功夫。修为上我才刚刚入道,离着五重还差得很远。我见冲和修道十多年,也只有三重的修为,不知道我要到能够接掌大位,还要多少时日?”

    程钧道:“以你的资质,若是踏踏实实肯用功,跟着我的进度走。你满十六岁之时,就是你接掌大位之日。”

    景枢深深一礼,道:“多谢师叔。”本卷结束鸟。程钧终于用30W字洗白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获得了一块立锥之地,之后是在道门内部的发展以及捣乱的精彩故事!

 九十七 组织

    程钧看着扇子上的一抹血痕,心中甚是满意。

    所谓法器开光,就的要这般完美才是。为了在阴阳扇面上凝结这道血气,程钧可是花了整整三个月时光,如今这阴阳扇的品相升了一格不说,本身也多了一重威力。

    即使程钧这样信法阵多过信法宝的另类来说,这阴阳扇也叫他爱不释手,像这样可以连续开光的法器,等到恢复到法宝境界,威力实在是不可小觑,就算不拿来做本命法宝,也可以多加使用,做自己的一个重要补充。

    一转眼,在这里也三个月了啊。

    这三个月时光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程钧觉得并不长,至少对于他来说,三个月的时光仿佛只是睡了一觉的时间。

    当然,这半年他并没有用来睡觉,除了修炼之外,就是给自己要居住不少时光的道观装修。因为时间还短,他匆匆为鹤羽观布下了一个小小的法阵,将观后面灵园整理了一番,栽种了从范道城买来的灵草和灵谷种子,将这被妖道祸害过一遍的道观略复旧观。这么短的时间,他甚至连修为都没有更进一步,只是修道到第七重的巅峰而已。

    最重要的收获,就是把老妖道留下的痕迹全部清扫出去,连那一池子血水也终于在昨天被全部炼化,成为他法器上的一重禁制。

    破绽已经消除,该开始新的人生了。

    脚步声响起,一个少年走了进来,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程钧抬起头,道:“景枢。做完今日的功课了?”

    那少年正是景枢,三个月时光,在程钧的指点和聚灵阵的照顾下,他倒是进步飞快,已经迈入了第二重巅峰,他资质过人,道心也坚定,正是修道的好苗子。若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

    “师叔。”景枢笑嘻嘻的道,这三个月他倒是学会了嬉皮笑脸,“功课我一直在做,只是有时候觉得……”

    程钧道:“以你的修为,我不会教授你法术的,再求也没用。”

    景枢露出几分沮丧,低头道:“是。”不过旋即又高兴起来,道:“师叔,每日的功课我都是准时完成的,今天你给我讲讲道门的故事吧。”

    程钧一怔,道:“讲什么故事?”

    景枢道:“道门啊,外面的世界啊,修道界的奇闻啊,许许多多。以前恩师也曾经给我讲过许多趣事,只是那时候我还小,记不清楚了。你给我讲讲呗。”语气之中,颇有撒娇之意。

    程钧犹豫了一下,道:“也罢。”他年纪大了,看待一般的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都如同晚辈,何况景枢是个货真价实的孩子。年纪大的人都会喜欢活泼亲近的孩子,程钧是很吃晚辈撒娇这一套的,只是外表太深沉,因此看不出来,也没有谁会拉的下脸来对一个少年撒娇。只有景枢今天偶尔兴起,倒是戳中了他的软肋。

    景枢大喜,坐在他脚边,道:“师叔快讲。”

    程钧无奈,道:“你要听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我可不会讲。那些故事外面的说书先生比我讲的好。”

    景枢道:“我才不听瞎编的故事,我只听真的。师叔讲讲你老人家自己的故事。”

    程钧迟疑了一下,过去的事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没办法开口,难道说自己是如何了不起,离着飞升只差一步,结果掉下来重生了?就算是说些自己做大修士的故事,那也不合适,因为他现在不是大修士,景枢听了若以为他果然了不起之极,再对外招惹出什么祸事来,那才麻烦。至于自己修为低微时办的那些事,那是真真正正的“黑历史。”对着孩子说不出口。道:“都是些好勇斗狠的事情,没什么好听的。不如我给你说说修道的境界常识之类的,这些你早晚都要知道,算是你功课的一部分。”

    景枢显然有些失望,不过这些正经的东西也要听,于是道:“那下次再听师叔的故事。”

    程钧笑了笑,道:“嗯,我先问你,你师父传你学道时第一课是什么?他讲解说修道修的是什么,入道期的境界之后是什么?”

    景枢道:“修得是一个气。‘先修胎息后修灵,仙骨为命气转精。’这是恩师告诉我的歌诀。”

    程钧道:“嗯,这句说的不错,是两种修道入门的歌诀之一。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景枢道:“这说的是咱们修道的四重境界,第一个是胎息,修的是先天一口胎息。然后入道,修的是天地灵气。第三个是修的仙骨……是……”说到这里,略有些拌蒜,犹豫了一下,问道:“师叔,这说的是什么,仙骨境界?”

    程钧道:“不懂就问,这很好,强似不懂装懂。仙骨为命指的是一个很重要的关卡,筑基。”

    景枢道:“这个我倒是听说过。”

    程钧道:“这般重要的事情,你自然听说过。只是我想你师父大概不会跟你多提,因为他自己也不是筑基修士,而且也绝对不能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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