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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罪女皇妃-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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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雪心中一痛,眼眶便又湿润了。“累了就要好好休息,身子搞坏了,你让我怎么办?”

玄启这才发现,似乎有些不对。他迟疑着伸手将汗巾从脸上扯下来,待倦怠的目光瞧见寒雪一身白衣的身影,他猛地坐直身子,墨瞳骤然瞠大,他的思考在信与不信之间挣扎,眼中难以置信的神采直直望着寒雪,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又一场梦幻中。

她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她恨他,恨不得远远地离开他。这是梦,一定是梦,玄启用力掐在自己的手心,手心尖锐的痛楚令他的思考一瞬间清晰起来。

寒雪读懂了他眼中的疑惑,椅子很宽大,她轻叹着在他身边坐下,倾身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头默默流泪。

“是我,玄启,你没有做梦,是我……”

手中的水杯铿然砸落在地,玄启欣喜若狂地呆在原地,肩头上渐渐渗进来的温热感告诉他,这一次他真的不是在做梦,这一次他是真的真真切切地再一次感受到了她的温度。

他试探着环住怀中魂牵梦萦的人儿,发现手臂中的触感是真实的。他这才猛地将寒雪紧紧抱在怀里,激动地几乎掉下眼泪。

“雪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吧,我没有做梦吧!老天,如果这是一场梦,就请你永远都别让我醒过来。”

他似乎还想得到更真实的证据,证明她现在就在他身边,于是,他寻找到她花瓣般清甜的樱唇狠狠吻下去,似是要倾注所有生命一般,热烈地吻着她。

良久良久,他才放开几乎窒息的她,却再次用力抱紧她,颤声道:“怎么会是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已经陷入了绝望里。雪儿,雪儿,我好想你,想得快发疯了。”

一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寒雪想一想这些日子以来饱受的相思之苦,心中莫名又涌上一股怒气。她趴在玄启的肩头,狠狠地隔着衣衫咬下去,可始终不忍心用力,咬着咬着便松了力道。

“都是你,你这个坏人!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都被你揉碎了。既然下定决心放我走,为什么还要在那些盒子里留下那些信?本来,我是真的真的想把你忘的干干净净,可是,可是一看见那些信,我所有的勇气和决心就统统跑光了。东方玄启,你这个地地道道的大坏蛋,你真是坏到骨子里了,你分明就是想让我即使离开你,也不能忘了你,你要用那些信来让我永远记住你是不是?你根本是故意的,无赖,坏人,讨厌!”寒雪低泣着责问道。

“好好好,我是无赖,我是坏人我讨厌!写下那些信的时候,我既寄望着你看到了也许会回到我身边,又怕你会躲我躲的远远的让我一辈子都找不到你。可是,你回来了,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开心。再没有任何事,能让我比现在还开心。”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想对她说,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是在睡梦中整夜整地叫着她的名字。玄启抱着寒雪,和衣躺在床榻上,所有的思念通过二人紧拥在一起的身子一点一滴地传递给对方知道。寒雪将慈安太后去德馨别院找她的事略略说给玄启听,玄启长叹着拥住她,感激慈安太后竟然会屈尊找到寒雪,将所有的事解释清楚。

“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事实呢?你怎么知道,你说了我就不会相信呢?”寒雪趴在他怀里,仍是忍不住嗔怪道。

“唉,你让我怎么跟你说呢?盗用玉玺假传圣旨是死罪,即使母后是我的生母,我这一次也定然保不了她。而且,有些事一旦说出来,牵扯的东西就是没完没了。你不会明白的,我自小看着母后在深宫里挣扎,母后为了我付出的东西为我吃的苦,是你永远无法想象到的。母后为了我牺牲了多少,连我自己都无法计算个清楚明白。无论她是对是错,她始终是我的母亲,我就是牺牲所有,也不能报答母后的生养之恩。对不起,雪儿,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

寒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叹道:“睡吧,韩征说,你好几天都没好好睡了,你身上还有伤,这么下去,伤怎么能好呢?”

说道伤,寒雪这才猛然惊醒,青白着脸坐起来,伸手拉开玄启松散的衣襟,愈合的伤口在玄启用力抱着她的时候不慎撕裂开,左肩下白色的绷带上渗出丝丝血红,寒雪瞧见立刻跟着红了眼眶。

那天,陆彦青和几个将领带兵追击敌军,却不想中了玄磊的计谋,被围困在山谷里。玄启明知有埋伏,还是布下计策挥兵去救,却不甚被埋伏在暗处的耶律瑶射中了左肩。

箭头沁着毒,那毒是南疆极为罕见的蛊毒,制法和解法早已失传多年,却不知道耶律瑶是从哪里寻来。那毒虽不能致人于死,可是一旦染上,发作时便会心痛欲裂,痛不欲生。

李院正虽然及时将毒血导出,也配了药为玄启趋毒,可是毒素仍是残留在了血液里未能全部肃清。毒性暂时得以压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几日来,李院正一直都在研究这种毒的解法,但毫无头绪。

“没事,既然这毒是人造出来的,就总能找出解药的方子。李院正医术精湛,你别担心,我没事。”玄启连忙拉上衣襟,不让寒雪看他肩下的伤。

“真的没事?”寒雪不相信地撇撇嘴,这个人,什么事总是能忍则忍,忍不住也要忍。她又不是别人,他就在她面前服一回软说一声痛不行吗?她仍是觉得他这偶尔不坦率的性子委实有些欠揍。

寒雪下床将韩征唤进来,找来绷带和药膏给玄启重新上药包扎,这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次爬上床躺在他身边。寒雪赶了几天的路,夜里总是惦记着玄启的伤也没有好好睡,没一会儿,便在他怀中安安稳稳地睡过去。

今夜,是一个月以来,寒雪睡的唯一一个安稳觉,玄启怜爱地抚摸着她睡得红红的脸蛋,忍不住吻了又吻,才拥着她安心睡过去。

玄启起的很早,在这样金戈铁马角声寒的环境里,任谁都无法睡到日上三竿。寒雪揉着眼醒过来,伸手一摸却没有摸到玄启的身子。她心中一紧,猛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玄启正坐在桌前,一手翻阅着信件,一手不大灵活地想要将一头水滑柔顺的长发全部束在头顶,可努力了几回都没能成功,令他气恼地斜斜瞄着自己的头发直吹胡子瞪眼。

寒雪坐在床沿上,瞧着玄启笨拙的样子,突然就忍不住好笑起来。想一想在宫里的时候,玄启为她绾发时熟练的手法,她真的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那个为她绾发的君王。

玄启发觉寒雪在笑他,不由脸色红了又黑,俊脸一沉道:“还笑,我左肩有伤,动作不大方便,营帐里没有床幔,你还睡着,不方便让韩征进来伺候,娘子既然醒了,还不快起来为夫君束发。”

寒雪连忙敛了笑意,起身笑盈盈地从他手里接过玉梳,淘气地朝他眨眨眼道:“是,民女遵旨。”

玄启脸色更黑了一圈儿,他一把揽过寒雪的腰肢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用危险的口吻道:“民女?敢问我的云舒夫人,我有给你写过休书吗?没有休书,你就永远都是我的娘子,竟敢跟我自称民女,别以为夫君左手现在不方便就收拾不了你这个小女人。”

玄启捏着寒雪尖俏的下巴将脸凑过去想吻她,突然就听见营帐外面响起风无痕别扭的两声轻咳。寒雪素知风无痕的耳力极佳,她脸色一红,连忙跳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将玄启的长发束好,随后隐身到屏风后面整理衣裙,洗了脸,又用发带将一头长发在脑后的发根处齐齐绑做一束。

“早,两位可算是起来了。”风无痕进到营帐里,一句话说的颇为暧昧,弄得屏风后面收拾停当的寒雪红了脸,出来也不是,不出来也不是。

“哼,你这个性子,倒是没有小时候那么讨人喜欢。”玄启冷哼一声,起身到屏风后面将寒雪领出来,招呼着风无痕一起在方桌前坐下,就见韩征也是满面春风地端了早膳进来。

“韩总管总是很贴心的,知道陛下与雪儿重逢,他自己兴奋得一夜都没合眼,风某一大早刚睁眼,就看见他趴在我床头上直乐,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雪儿怎么会跟御医们一起过来寻你。瞧瞧眼圈儿黑的,都比得上熊猫了。”风无痕浅笑着调侃道,看见寒雪一夜之间红润了许多的脸色,眼中的灰暗也在一夜间退去,整个人恢复了神采,他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更觉得自己带寒雪千里寻夫的举动没有错。

韩征笑呵呵地将碗筷饭菜摆在三人面前,突然看着寒雪就掉下两滴眼泪。“夫人,您都不知道陛下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陛下整日整夜地念叨着夫人,就是受伤昏迷的那两天两夜,也是口中一直念着夫人的名字呢。”

玄启闻言,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韩总管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去把彦青和香染叫过来,陪朕一起用早膳吧。”

“唉,你这皇帝陛下还真是没眼见的很,人家一对小情人早不知道在哪儿腻歪着呢,陛下让他们过来,咱们仨不是多余了吗?”风无痕摇着头直咋舌。

“哦?多余?那风兄在这儿,就不觉得自己多余吗?”玄启气哼哼地冷嘲热讽回去。

风无痕一时无语,寒雪瞧着两人不甘心地瞪着对方,噗嗤笑出声来。“玄启,你跟我哥是不是小时候就很喜欢一起斗嘴啊,你们俩的感情其实很好吧。”

风无痕面色一喜,连忙问道:“是啊,没错,雪儿,难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寒雪蹙眉摇头道:“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玄启心疼地瞧着寒雪失落的表情,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反正你绝对不会喜欢我俩那时候打架打得浑身都是伤的摸样。”

寒雪窃笑一声,三人难得聚在一起用了一顿轻松的早膳,碗筷还没收拾下去,就听见陆彦青在营帐外面禀道:“陛下,派出去寻人的暗卫已经回来了。”

玄启一直派人在寻找莫名失踪的年允芳,只是找了这么久,却仍是没有丝毫线索。玄启也觉得,年允芳是玄磊的心结所在,若能找到她,也许此战就能轻易化解,至少玄磊不会再跟萧鼎沆瀣一气,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帜跟他纠缠不休。

纵观陵轩的历史上,恐怕玄磊是唯一一个为了女人冲冠一怒,甚至不惜借兵与自己的国家决一死战的痴情王爷。寒雪虽然并不认同玄磊的作法,却又在心底小小地羡慕了年允芳一下。

玄启瞧见寒雪顶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摸样,心知她这个样子必是心中有了计较。“雪儿,你觉得年允芳会被藏在什么地方呢?”

“嗯。”寒雪思考了一下道:“我有种感觉。人,定然是萧鼎劫走的,我若是萧鼎,就会将年允芳藏在少昊的军营里,一个即使玄磊知道,但也绝对不会去的地方。玄磊一定不会想到,年允芳或许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吧。”

风无痕觉得寒雪的想法甚为有理,“在与不在,猜是没有用的,不如进去看看,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如果少昊军营里真藏了这么一个人,我一定能轻易找到的。”

玄启吃了一惊:“你去?深入敌营可是很危险的,我派几个暗卫跟你去吧。”

“不必。”风无痕摆摆手道:“你那些暗卫啊,加在一起也未必是我一个的对手。领兵作战我没有经验,可是这种偷偷到什么地方去找什么人的技术活,他们就不如我这个地道的江湖人了。我去,假如不幸被发现,我一个人脱身也很容易,不然还要照顾你那些宝贝暗卫们,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玄启极为郁闷地瞧了风无痕一眼,感情他的暗卫在风无痕的眼里,就跟玩具娃娃一样好对付吗?好歹他们也各个都是精挑细选悉心调教出来高手,风无痕这张嘴着实讨打!

第十七章 相见何如不见时5

这些天,少昊军队安静的很,连个风吹草动都不见。可是,所有人都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而是增了万分的警惕,丝毫不敢怠慢。

寒雪是后来才知道,玄启去救被围困在山谷的将士时,贤妃安茹也是执意跟着去了的。耶律瑶放出的暗箭,是用西域常见的一种小巧的弓弩射出来的,威力极大,煨过毒的箭矢是用纯银所致。若距离适当,强劲的力道甚至能一下子轻易穿透一头牛的身体。

安茹本是替玄启挡了那一箭,可箭却是直直穿透了安茹的胸膛又射在玄启的左肩上。李院正说,若不是安茹挡了这一下,那箭恐怕会就此穿透玄启的肩骨。玄启肩上的伤没有性命之忧,并没有寒雪听来的“危在旦夕”那么严重,只是体内的余毒有些麻烦。然而贤妃安茹却是当场死于毒箭之下,连跟兄长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寒雪每日都会到专门供奉着安老将军和安茹灵位的营帐里去进香,她为安斌可惜,也为安茹可惜。安斌曾经身为父亲的副将,想必也是骁勇善战的猛将,不想没能战死在沙场上,却死于耶律瑶的奸计之下。他若在天有灵,怎能甘心。

而安茹,寒雪一直都知道,这个女子是深宫中少数几个能维持正直骨气的女子。虽然她们接触的不多,相处的时候,安茹对自己多半也很苛刻,可安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刚强女子。只可惜,天妒红颜,她最后还是为了心爱的人而死,也许,安茹是从不后悔的。

寒雪幼时,因着安斌是蓝靖副将的关系,安宸其实曾远远地见过她,不过并没有机会罩面。只是知道蓝家有一个喜欢穿粉色小袄的像雪团儿一样可爱的娃娃。

寒雪见着安宸,几次想出言安慰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在他们舍身为国的时候,她却在家里为儿女私情萎靡不振,比起他们,自己真是不配做蓝家的后人。

安宸心中虽然难过,可是却没有消沉,却是反过来安慰寒雪,说命数总是不由人的,安家自祖上起便是一门忠烈,父亲和妹妹为国捐躯,不辱没安家精忠报国的精神!

寒雪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纵然有着大智慧,在诸多擅长兵法的将军面前也没有发挥的余地。于是,每日玄启起身去跟众人商讨军情,她便领了香染换上轻便的衣服,跟着李院正和御医们为伤员处理伤口,能出一分力就出一分力。

寒雪不喜欢面对死亡,所以自幼不喜医术,每每看着一些伤重的士兵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都心痛难当,只觉得战争何其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牺牲的都是无辜的生命。

可是现在,寒雪仍是觉得自己真的变坚强了,她甚至能站在一边,面不改色地跟着李院正学习处理那些不堪入目的伤口。若是以前,她不是逃避,就是会见血便晕。可是现在她知道,她站在玄启身边,她的表现在将士的眼中,会间接变成他们对玄启的印象。

玄启能够跟将士们同甘共苦,她也能做到。她和玄启是一体的,她是个小女子,没有安邦定国的抱负,便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在精神上对将士们产生一些好的影响。

大半个月下来,寒雪已经能正确地叫出所有将领的名字和官衔,众人更是对这个传闻中的云舒夫人印象颇好,在将士们面前,寒雪努力让自己扮演好那个美丽高雅、温和大方、端庄贤惠、又总是笑容满面的云舒夫人。回到玄启营帐里,却又恢复成那个在夫君面前喜欢撒娇扮可怜,偶尔还有些娇蛮任性小计较的纳兰寒雪。

寒雪每日去给将士们送水送饭或者为伤员换药的时候,已经有人敢跟她说笑,甚至有几个认识蓝靖的老将当着玄启的面连连夸奖寒雪,说她识大体知进退,不愧是蓝将军的女儿,更有当年蓝夫人临危不乱的风范。

安宸开玩笑说,短短的时间内,寒雪在军中的影响力都要超过自己了,干脆这帅印由寒雪来掌管,而他就老老实实当个先锋好了。

不过,玄启虽然很为寒雪自豪,可每天晚上仍是忍不住会抱着她吃醋,说早知道她在这里会如此招人喜欢,就该将她好好藏起来,不让那么多人看见她的好。

然而,令寒雪担忧的,便是玄启体内不知道何时会再次发作的余毒,还有只身前去少昊军营探听消息,却一直音信全无的风无痕。不过,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至少说明风无痕是安全的,这让寒雪又放心不少。

难得风和日丽的西疆古州冬日里,玄启一大早就同安宸去巡视防务,寒雪想趁着日头正高,将玄启换下的衣服洗了,再将被褥挂在外面的竹竿上晒晒。她亲手做了午膳等着他回来,可玄启回来的时候,行色匆匆,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

他进了营帐便将所有的人统统撤出去,寒雪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见营帐帘子放下来的一刹那,玄启突然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心口,额角渗出豆大的冷汗来。寒雪一下慌了神,韩征领着李院正匆匆赶过来,寒雪方知,这正是玄启体内余毒发作的征兆。

此毒发作之时,心中灼烧似火焚,痛如万虫噬咬,而且玄启亲征之时,身上本来就带着病,李院正好不容易给他将气血调理平顺,却不想又遭此变故,这使得玄启本来还没完全恢复的身子再次大伤元气。

外面的将士们只知道玄启的箭伤无碍,却不知他带病出征还中了蛊毒,只有韩征几个最亲近的人知晓。今日,玄启在巡视军务时毒性突然发作,这一次比上一次发作的时候还要难以忍受。

玄启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营帐里。万一,他身中奇毒的事传出去,恐怕会引起军心动荡。而两军对垒,军心不稳是最大的禁忌。

李院正用针灸术令玄启昏睡过去,才能减轻一些痛苦,可是睡梦中的玄启,仍是紧锁着眉宇,他浑身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一阵阵难以抑制的颤抖从他们紧紧相握的手心上传递过来,令寒雪心底控制不住地涌起巨大的恐慌来。如果可以,她真想跟他一起分担。

寒雪心疼地伸手向抚平他的眉心,可是那里始终都紧紧纠结在一起,就像寒雪紧紧揪在一起的心。

“启禀陛下、夫人,军营外有一个西域来的异邦大夫,说是风公子让他来的,他无论如何都要见陛下和夫人一面。他还说,风公子和陛下是一年前在京城莫忧湖畔重逢的。”外面的侍卫并不知道玄启此时正在昏睡中,只站在营帐外大声禀告道。

寒雪闻言,心中一喜,一年前在莫忧湖畔跟风无痕重逢的事,只有当时在场的他们几人知道,那人这么说,便足以说明的确是风无痕让他来的。而且,他既然是个西域来的异邦大夫,想必是风无痕请他来看看玄启身上的蛊毒。

陆彦青连忙出去将那个异邦大夫带进来,那人身穿奇怪的异邦服侍,头脸都被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了一双炯炯有神却饱含沧桑的黑亮眸子。

那人始终都不发一言,李院正将他让到玄启的床榻边,寒雪此时的脸色也不比玄启好多少。他瞧见坐在床畔紧紧握着玄启的寒雪,眸中几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心疼,随即伸手探上玄启的脉门,细细诊断起来。

片刻之后,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只小药瓶,倒出几颗药丸喂玄启吃下,又在他全身的几个穴位上各扎了一针,随即起身,用左手困难地写了一句话:噬心蛊毒,需独门解药方能化解,下次毒发在十日之后。

陆彦青见状,不由得握紧手中的剑,浑身散发出警惕的气息来。他看的出,此人在极力掩饰自己的身份,纸张上的汉字虽然歪歪扭扭,但他书写的笔画顺序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一看便知是深入学习过,所以陆彦青敢断定,这个人是刻意用左手书写,想要掩饰自己并不是西域来的异邦大夫。

那人写完,便想要离去。陆彦青抽出宝剑抵在他的颈项上冷冷说道:“这位先生既然是风公子的朋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陆侍卫,他是自己人,你把剑收起来吧。”寒雪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玄启,柔缓的嗓音有些哽咽,却透着胸有成竹的肯定。

陆彦青并没有将剑收起来,反而更加冷冽了几分说道:“夫人,恕末将不能遵命。此人分明是要掩饰自己的身份,末将不能就这样让他走。”

屋子里静默了好一会儿,寒雪这才抬眸,泪眼盈盈地望向这个有些奇怪的异邦大夫。

寒雪定定望着那人的眸子,那个动作,她不会认错的,习惯用左手执药瓶,右手小指和无名指夹着瓶塞拔开,然后将药丸倒在右手手心再盖上瓶塞,收起药瓶后才喂病人吃药的一套动作,优雅沉稳不紧不慢,分明就是寒誉的习惯。生活在一起十多年,寒誉的习惯,不知不觉已经成积累成了寒雪脑中深刻的记忆。

“哥……”寒雪起身来到这人身后,颤巍巍的一声唤,令所有人不由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异邦大夫。若是风无痕,断没有打扮成这样的必要。而寒雪唤他一声哥哥,这个人,除了已经坠崖身亡的纳兰寒誉,还会有别人吗!

寒誉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叹息着将头脸露出来,香染见到寒誉,惊喜的捂着嘴痛哭。

“少爷,香染以为少爷是真的……”香染无法说出“死”这个字。不过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纳兰家至少还留下了唯一的根苗。

“唉,没想到打扮成这样,也能让你认出来。”寒誉无奈地转身面对寒雪,久别重逢的欣喜却被笼罩在二人之间的淡淡忧伤冲散了。

“侯爷?!”韩征、陆彦青和李院正皆震惊地盯着寒誉的脸面面相觑,寒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被玄启追封为“孝义侯”的,随即冷笑一声,并没有回应。

一想到父母惨死之事,寒誉就恨不得将玄启碎尸万段。若玄启不是寒雪所爱的男人,他又岂会出面,他很想看着东方玄启痛死,可是他得知寒雪也在军营,知道寒雪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玄启,心痛之余,更不愿意看寒雪伤心难过。

所以,寒誉这才隐藏身份,借着风无痕的名义,想看寒雪一眼就走。至于玄启的毒,他纵然是神仙降世,也无能为力,只能略略提点他们一番,能不能寻到解药,就要看玄启的造化。

“哥,你还活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寒雪扑在寒誉怀里痛哭道:“哥,你是不是怪我又回到玄启身边来,所以才不愿意见我的?可是,我回来是有原因的,玄启他其实……”

寒雪急急想要解释并不是玄启下旨赐死爹娘,却见寒誉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道:“哥哥,只是不忍心看着你难过。若不是遇到风弟,他求我来救东方玄启一命,我实在是不愿再跟天家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寒雪瞪大眼睛止住哭声:“哥,你见到风哥哥了?”

寒誉点点头。当初,他坠崖之后被挂在树枝上,他知道朝廷定然还会派人来寻尸体,便照着风无痕当年被追杀时所作的一切,造了自己被野兽吞食的假象。他当时身上有伤,被路过的一支西域来的商队所救,便一路跟着他们来了古州。

“那,风哥哥没跟你说爹娘被赐死的真相吗?”寒雪讶异道。

“真相?”寒誉皱起眉心,难道这件事真的像风无痕说的一样,另有隐情?

半个多月前,风无痕到古州城里置办了些易容术所需要的物品,二人无意间碰上,算来正是风无痕那日离开军营,准备潜入少昊军营的那天。

风无痕求寒誉来看看玄启的身体,也看看寒雪。风无痕本来是气怒着拒绝为玄启疗毒的,可是风无痕当时行色匆匆,似乎极为赶时间,他只对寒誉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他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这个故事,只要寒誉来见玄启和寒誉,见到了,寒雪自会将所有的事统统说给他知晓。

然而,家破人亡的仇恨岂能轻易化解,寒誉自见到风无痕之后一直都在挣扎,最后还是决定来看看。寒雪苦叹一声,将其他人都遣退,这才将所有恩怨的缘起缘灭一一细细说给寒誉听。

待陆彦青、韩征、李院正和香染在营帐外等了快一个时辰,寒雪才将事情的始末给寒誉解释清楚。寒誉听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想,幸好他今天来了,不然,他以后一定会后悔。

寒雪再将四人唤进来,四人再看寒誉的表情时,却见他神情平静淡然,确是已经释怀的摸样。香染自然知道寒雪是将慈安太后的所作所为讲给了寒誉听,只是韩征和陆彦青依旧对此心存疑虑,玄启既然将此事毅力承担,便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所以陆彦青和韩征虽然知道赐死的圣旨有问题,却不敢多问一句关于真相的问题。

“这个毒,名为噬心蛊,是苗疆巫蛊术士研制的极为诡异的蛊毒,专门用来折磨不听话的奴隶,只有独门解药才能化解。本来一百多年前,噬心蛊的制法和解法就已经失传了,我也是在一本古老的巫医手札里见过对于噬心蛊的记载。耶律瑶怎么会有这个毒,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寒誉细细将自己对噬心蛊毒的认知说给众人听:“噬心蛊毒除了独门解药,其他方法根本不可能将毒素肃清。蛊毒种在人体内后并不会立即发作,而是等到三五日之后,待蛊毒长好,才会发作,第一次毒发和第二次毒发的时间,相差二十天,陛下此次毒发,应该是第二次了吧。”

寒誉说着看向韩征,就见韩征沉着脸色点点头:“夫人来的前一天,陛下的毒就发作过一次。”

寒誉点点头继续道:“每毒发一次,毒素就深入一份。第一次毒发其实并不难忍受,但以后就会心痛难忍,而且毒发的时间间隔会缩短,第三次毒发在第二次毒发的十天之后发作,第四次是五天,以后,就是每隔三天发作一次。若半年内无法拿到解药,那么噬心蛊毒就会变成每日发作一次,直至将人逼疯,中毒者往往会因为无法忍受那种痛苦而选择自尽。”

众人皆听出一身的冷汗,而寒雪更关心的是,假如这种毒已经在一百多年前就失传,那耶律瑶那里究竟会不会有解药。

众人守着玄启静坐,直到暮霭渐沉,天空渐渐黑下来。忽而,一个侍卫又在营帐外禀告道:“启禀陛下、夫人,少昊国瑶姬公主送来信函一封,她说,这封信的内容,关系到夫人最在乎的东西,所以请夫人务必亲启。”

陆彦青将信用汗巾垫着拿进来,又用寒誉的银针验了毒,才敢交给寒雪。

果然,信中的内容,是跟噬心蛊毒有关的。

“小姐,那个叶冰……不,是耶律瑶,她究竟想干什么啊。”香染从寒雪手中拿过信件。

“她要我,用自己去换噬心蛊的解药。”

第十八章 相见何如不见时6

漫天星斗高远幽静,寒雪在玄启还没清醒过来之前,踏上了耶律瑶派来接她的马车。

她此行,受到众人坚决的反对,可是玄启的毒一日不解,众人就一日不能安心。为今之计,也只能按照耶律瑶所说的话,用她自己去换噬心蛊毒的解药。

只是,耶律瑶的条件很苛刻,寒雪想要解药,就要先跟耶律瑶派来的人走,等她到了少昊的军营里,耶律瑶自然会让人将解药送到玄启手中。总之,耶律瑶说,寒雪信也好,不信也好,她不来,就永远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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