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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罪女皇妃-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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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樱飞雪舞

【由文】

楔子

痴心已似秋千索

景嘉十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覆盖了整座皇城,金麟。

这一片白茫,掩去了琉墙璃瓦的金碧辉煌,多了苍白的肃穆,仿佛在为谁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哀悼仪式。

天阙宫的鸾鸣殿,是后宫所有妃嫔都梦寐以求的居所。只因,这鸾鸣殿与帝君的寝殿紫宸殿仅隔着一道砖墙。只因住在这里的,皆是历代君王最为宠爱的妃嫔,是那高高在上的帝君,真正放在了心尖儿上的人。

鸾鸣,鸾鸣,鸾凤和鸣。中宫皇后的甘露殿与之相比,不过空有其表罢了。

只是此时,这座原本最该莺歌燕语暖意融融的鸾鸣殿内,竟是比外面的天寒地冻还要冷箫几倍。

鸾鸣殿的大殿正中,正悬挂着一幅醒目的“奠”字,铺满白绢的红楠木几案上,焚香燃烛,供奉着三座冰冷的牌位。桌前,跪着一名女子,青丝垂散,素衣素裙,单薄细瘦的身影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似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一身明黄色锦衣华服的男子走入殿内,看见的就是这样悲怆的景象。剑眉微拧,星眸暗沉,俊美无俦的脸即刻冷峻下来,浑身如笼罩万年寒冰,令见者不禁胆寒。

人以为,眼前的帝王是为那殿中妃嫔一身大不敬的装扮而不悦,却没有发现他隐藏在冰冷淡漠下的不忍和心痛。她那羸弱的身子,犹如风中枯叶,飘摇欲坠,再也经不起任何灾病,又如何能长久地跪于冰冷的地面?

“你,一定要这样吗?”悦耳迷人的嗓音虽然带着一丝暗哑,依旧是沉缓中透着威仪,然而,这一份悦耳迷人,再也勾不起她心中一点一滴的悸动。

“你终于肯出现了?”

一身奠服的女子有些吃力地起身,缓缓转向身后那一人,苍白的脸仍是绝美的,只是那双如黑曜石一般晶亮的水眸,空洞无神,装着满满的凄楚,让帝王的心狠狠一揪,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她那颗破碎成千万片的心。

十日前,他与她还是人人羡慕的一双璧人。可仅仅十日,却已是风云变幻,不堪回首。

十日来,他始终躲着不肯见她,不是不愿,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人人都以为她痛,可谁又能看见,比起她,他的痛只多不少。原本,这是他誓言要守护一生的人儿,可最终,他却不得不亲手斩断她所有的快乐,只因他身上压着一副不得不背负的担子。这担子,叫做江山,叫做天下黎民。

屏退宫人,帝王仅是默默地与她对视着,许久许久,久到守在门外的宫人只以为殿内是空无一人的。

突然,殿内响起了女子呜咽的哭诉,萦萦绕绕,缠出人心底最沉的痛楚。那泣声低低地回响在殿内,同样久久没有平静。

御前总管太监韩征喝止好奇偷望的宫人,叹息地摇了摇头,谁也不曾想到,殿内的二人,会演变成今天如此局面,真真是造化弄人。

“韩征何在?”

帝王一声森冷的怒喝,惊得殿外宫人齐齐跪倒,韩征连忙回神入内应道:

“奴才在。”

“传旨,云舒夫人纳兰氏寒雪,失德失仪,触犯宫规,出言不逊,逆鳞忤上。即日起贬居冰玉宫寒星殿思过,无朕上谕,不得踏出殿门一步,任何人亦不得探视。违令者,斩!”

“……诺。”

“臣妾,叩谢皇上……”

她的声音幽幽的,没有星点波澜,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平静,这份淡漠,生生刺痛了他的心,也再次湿了她的眼。

韩征怔愣地看了眼跪于地面的女子,随即追上帝王离去的脚步。那明黄的身影,似是逃离般仓促的脚步,竟带着些微不易被察觉的踉跄。

殿内的她嚼着苦涩的笑,重新跪回牌位前,任由蚀心彻骨的痛弥漫她的全身,将她整个吞噬。

原来,世人都错了。这个世上,最无奈最绝望的词语,并不是“哀莫大于心死”,而是“物是人非”。至少,心死了就不会痛。缘起缘灭,缘聚缘散,半点不由人。没有了以往的淡泊,她才发现,想要收回失掉的心,是那么难那么难……

抬眼望向窗外,那里白雪纷飞,九重宫阙层层叠叠,几多幽深。合上双眸,光阴回转,绵长曲折的回忆尽头,竟是那些早已随风消逝的过往。

她看见他嚼着暖如春风的笑意向她伸出手来;她看见自己揣着无比的幸福向他靠近;她看见初见他时眸光交汇下一瞬间的震颤;她看见他与她在那个桃华灼灼的明媚日子,缘起。

彼时,他高坐金銮,美人在怀……

彼时,她甫入宫廷,云淡风轻……

第一卷  朗月清风芙蓉面

第一章 家变风云

这一个冬夜,天空飘着六瓣雪,清冷孤寂地洒落出一地的素裹银装。马蹄和车辙的印迹一路绵延,平缓前行的马车内拢起一方炭炉,将车内的温暖和车外的寒冷彻底隔绝开来。

这雪已经纷纷扬扬下了四天,陵轩有十余年没见过这样的大雪了,这使得他们原本计划的行程耽搁了不少,因此才不得不连夜赶路,希望能尽快到达前方的小镇,稍作休整。

纳兰宇松开紧握娇妻爱子的手,转而探上怀中三岁幼/女的额头,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持续了三日的高烧终是退了下来。三日来,他不眠不休地照顾着,一刻不敢松懈,只怕稍有不慎,这弱小的生命就没了。这不幸如若发生,他真不知道待他百年之时,九泉之下,如何向托孤于他的好友蓝靖交待。

此次路过京城,纳兰宇原本想到蓝府与蓝靖开怀畅饮一番,不料却碰上篮家遭逢巨变的惨状,蓝靖一双年幼的儿女也没能幸免。可他仅来得及救出蓝雪,蓝靖年仅九岁的独子蓝风,他却无能为力,能做的就是替他祈祷,希望他可以逢凶化吉。

透过白茫茫的雪幕,纳兰宇仿佛看见四日前,阴森萧杀的刑场上,御前大太监大声宣读着手中的圣旨,抑扬顿挫的声音中带着特有的尖细,久久盘旋于刑场上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镇国大将军蓝靖,扰乱朝纲,汇通外敌,虎狼之心昭然若揭,经三司会审,铁证如山,国法当诛,朕心甚悲之。然,朕念其有功于社稷,免凌迟之罪,蓝靖于今日午时三刻问斩,亲眷及府中仆从,男丁流放充军,女眷贬为官奴,家产尽数充入国库,以儆效尤。特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这一道圣旨,结束了蓝靖叱咤风云的短暂一生,也打破了纳兰家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

纳兰宇就混在远远观望的人群之中,亲眼看着蓝靖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地,看着一身素白囚服的蓝夫人华紫薇哀喊着“夫君”撞向刑台,那殷红的血,染红了刽子手的钢刀,染红了素白的衣裳,也在他的眼底绽开成一朵朵妖娆绝艳的血之莲花。

呵!午时三刻,斩立决。按照阴阳相克的说法,午时三刻正是阳气最盛之时,此时处斩的罪犯,竟是连孤魂野鬼都做不成了……

只是在血染刑场的那一瞬间,方才还暖阳高照的冬日突然间飘起了大雪,铺天盖地,让这原本肃穆的刑场更添几分悲戚。洁白的雪绒花落在温热的鲜红上,转瞬便消融不见。渐渐地,那鲜红干涸、结冰,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有人说,这场雪是肃清佞臣国土安定的吉兆。也有人说这是苍天在为无辜枉死的蓝靖喊冤。然而,无论这些说法孰真孰假,逝去的生命,再也无法挽回……

如今,纳兰宇只希望,他可以成为怀中孤女的父亲,希望她的人生从此如这纯白无瑕的雪一般,在平静中继续……

第二章 吾家有女

十三年后;景嘉八年四月。

松陵书院,是婉州最有名最古老的私塾书院;始建于陵轩王朝开国元年,至今已有三百三十余年的历史。据说,这座古老的书院,最初正是太祖皇帝手下的第一谋士姜子期所建。这里依山傍水占地辽阔,四周古松岁岁长青,坏境清幽雅静,确实是个修身养性苦读诗书的好地方。

陵轩王朝的学堂,由高至低分为四学:太学、少学、序学、小学,其中小学则是专门针对启蒙教育设立的。松陵书院则囊括了四学所有的功课。

此时,松陵书院的小学讲堂内,阵阵朗朗的诵读声整齐划一,听来令人心情舒畅。忽而,在那读书声停顿之处,清灵灵地响起一个温柔甜润的女音,领读出下一个句子。那音质,宛如黄莺出谷、金丝鸣翠,清亮动人。闻者不由隔墙而立,幻想着佳人捧书而坐、传道授业的景象。

陵轩对于做学问是非常开放的,除了不准女子为官,准许适龄的女孩儿着青衿入学堂读书,也准许学堂招纳“女先生”。可女子大多不愿辛苦到学堂教书,“女先生”少之又少。在这极少数的人中,纳兰家的大小姐纳兰寒雪,偏偏就是其中一个例外,而且出类拔萃。

年方十六的纳兰寒雪,生的娇俏可人兰心蕙质。她虽生于杏林之家,对医术却是一窍不通没有什么天赋,即使最容易辨认的草药也会被她搞混,弄得纳兰父子哭笑不得。纳兰宇并不希望爱女从医,因此从不在医术上苛求于她,而是为她请了最好的老师,教习她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时日久了,竟是小有造诣,成了青云镇上有名的才女。

寒雪生性淡泊宁静,却并不喜整日在香闺之中虚耗时日,因此有了到松陵书院教授小学的想法。在寒雪的坚持下,宠溺女儿的纳兰宇几乎没有多加阻碍,便答应了爱女这个小小的请求。

这一日的授课结束,纳兰寒雪微笑地看着孩子们抱起书本向她一鞠躬后,风也似地奔出学堂,偶尔有那么一个不慎跌倒,引得院中童声笑语阵阵,欢快不已。

当初执意到书院教书,只因和孩子们在一起时,总能让她想起儿时无忧无虑的日子。时间一长,竟也觉得为人师表的日子,比自己在家中对着书本发呆要充实惬意许多。

“寒雪姐姐,寒雪姐姐……”一个小女孩儿跑过来拉住寒雪的衣袖连声急唤。

“怎么了叶儿?”寒雪面带微笑着俯身轻问。

“香染姐姐朝这边来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香染?”

视线随着叶儿的转身投向门外,气喘吁吁的香染已是奔进了学堂,焦急地拉住寒雪说道:

“小、小姐,不好了!那个刘怀亶又来了。”

“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寒雪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个刘怀亶,自年初在上元节灯会上偶遇后便时常纠缠不休。这样金玉其外的纨绔子弟,她根本不会瞧上一眼。无奈刘怀亶频频上门骚扰,实在令她心烦不已。看样子,是该整治整治这只无赖了。

寒雪起身整理了衣裙,染上笑意的水眸划过一抹精光,这样的她只让香染不禁同情地替刘怀亶捏了一把冷汗。外人大概不会知道,看起来沉静的纳兰小姐,在很小的时候,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魔女吧!这下,刘怀亶有的受了!

第三章 小惩恶少

“我家小姐请公子到院中一叙。”

刘怀亶的多番纠缠,令纳兰府上下都对他厌恶至极。香染来到厅中,见那刘怀亶翘着二郎腿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就更是对他鄙夷到了极点。

刘怀亶闻言,连忙起身来到院中,就见寒雪手中把玩着一支桃花,亭亭立于桃花树下。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刘怀亶摆出一副文人雅士的摸样,轻/佻地吟出一句诗来。

寒雪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冷笑言道:“本小姐倒是不知,原来刘公子这么有时间,隔三差五地造访纳兰府,真是让敝府蓬荜生辉啊。看来,外界所传并非空穴来风,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刘公子果然……‘名满天下’!”

刘怀亶贪婪地盯着寒雪娇美的脸,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讥讽,目光里的猥亵看得寒雪胃里一阵翻腾,羞恼地气红了脸蛋。

“一日不见,隔三秋兮。小姐好像又变美了。”刘怀亶绕着寒雪打量了一圈儿,“本少爷日夜思慕小姐音容,哪里有心情吟诗作动卖弄文酸?倘若小姐肯下嫁,全了本少爷一片痴心,此生于愿足矣。”

呕!亏他长了一副还算俊朗的斯文皮囊,竟然能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番话来!寒雪强忍着恶心欲呕的感觉,厌恶地说道:

“不敢当。以公子响亮的名号,纳兰府恐怕高攀不起。”

刘怀亶本就是个毫无涵养的恶霸,此刻被寒雪一再嘲讽,顿时觉得失了面子,怒气冲天地指着寒雪大吼:“臭丫头,本少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果然是没有修养的无赖,猪也比他强一百倍,至少养肥了还能吃!

寒雪心中暗骂,脸上却是不温不火地明媚一笑,“刘公子说笑了。”寒雪示意家丁将府门关上,“本小姐向来不喜吃酒,却是喜欢关门放狗的。”

话音一落,就见一只半人高的狼犬疯狂地吠叫着扑向刘怀亶,张口就咬。刘怀亶因幼时被恶犬咬过,素来对犬类深恶痛绝甚至惧怕不已,此时被呲牙咧的恶犬骇到,早将所学武艺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尖叫着在院子里又叫又逃。随行的两名家丁手足无措地追在后面大喊,热闹的吵嚷声惹得路人好奇地望向纳兰府的院墙。

殊不知,这狼犬乃是寒雪为了对付刘怀亶,专门差人买来狠狠地饿上几顿,又用上次刘盈过府时不慎遗落的随身汗巾包上一大块生肉,专放在这恶犬看得到吃不到的地方,恶犬见了刘盈,闻到他身上的气味,自然以为是美食在前,遂疯了一般扑上前去追咬不止。

待到寒雪笑够了,这才示意家丁开门放人。刘盈逃至府外,回过头狠狠地指着寒雪吼:“纳兰寒雪,本少爷非娶你不可!”

“来人,放狗!”

话音甫落,就见那刘盈领着家丁奔逃而去,跌跌撞撞的样子引得路人忍俊不禁。

晚餐后,纳兰一家坐在偏厅看香染声情并茂地讲寒雪是如何教训刘怀亶的,纳兰夫人阮心玉和纳兰寒誉好笑地摇着头说寒雪太过调皮,唯有纳兰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兄妹二人见状,双双乖巧地退出偏厅,将父亲留给母亲劝慰。

原来,陵轩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之期眼看越来越近。按规定,十八岁以下及笄未婚的少女都要参加采选,寒雪此番必定在待选之列。纳兰宇本想尽快将寒雪的婚事定下,谁知挑来挑去终是没有合心的,这让他怎能不愁?

听说,当今天子俊朗不凡一表人才,勤政爱民的功绩更是有口皆碑,是个年轻有为的少年天子。若这样的男子是个平常百姓,将爱女嫁过去他自然是千万个愿意,可偏偏那人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要集万千宠爱在一身,谈何容易?不说那帝王后宫妃嫔成群佳丽三千,单就寒雪单纯直率的性格,也没法在那云波诡谲的宫中生存。

隔了十三年的沉痛,如今想来依然清晰无比,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寒雪入宫的。

第四章 迫嫁逼婚

自那日放狗咬了刘怀亶,他有好些日子没有再上门骚扰了。原本以为他是知难而退,不想,寒雪那日的冷嘲热讽,却是磨光了刘怀亶所有的耐性,决定用极端的手段,逼婚!

纳兰寒誉被刘府请去为刘怀亶看诊,却被刘府的管家发现,寒誉在刘怀亶的药里下了砒霜。刘怀亶将寒誉囚于刘府地牢之中,待寒雪闻讯赶到刘府与刘怀亶理论时,看到的竟然是寒誉一身血污、衣衫破碎地躺在昏暗潮湿的地牢内。

刘怀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分明是要迫寒雪就范。这招“人赃俱获”,也使得他们无力反驳更无机会反驳。寒雪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中,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摆脱。

刘怀亶给她三日期限,言外之意,三日后公堂之上再见时,便是铁证如山,纳兰寒誉杀人未遂,不死也要刺配边疆,说不定那官员也已经被刘怀亶收买。可刘怀亶哪里会给她三天时间考虑?不到两个时辰,哥哥就变成了那个样子,即使她能拖上三天,哥哥也耗不起啊?面对刘怀亶洋洋得意的脸,她竟是束手无策。

她,没有选择……

刘怀亶答应,等花轿到了纳兰府门口时,会将纳兰寒誉一并送回,他果然兑现了诺言。只是,在这个原本该喜庆的日子里,整个纳兰府死气沉沉,没有丝毫喜气。

纳兰夫妇坐在厅中,一个嘤嘤哭泣,一个唉声叹气,香染则一边照顾着还在昏睡中的寒誉,一边流泪不止。她本想陪嫁过去,可小姐说什么都不肯。那刘怀亶仗着京城有当高官的亲戚,平日便横行乡里无人敢管,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换得纳兰府的平静。

此刻,纳兰寒雪正坐在颠簸不已的花轿中,手中紧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发呆。满目的艳红看来是那么刺眼。欢快的喜乐听来又是那么讽刺。握着利器的手紧了又紧,终是奋力一抽,含泪将刀尖转向自己。她早就选好要走的路,所以她不要香染陪嫁,更没要家人送嫁,只因她怕多看一眼,就会选择苟且偷生。要她嫁给刘怀亶那个衣冠禽兽,她宁愿去死。

寒雪在心中默默地向亲人告别,随即握紧匕首,准备将它刺入身体,就此了断。突然,花轿猛地一顿停在原地,喜乐也跟着安静下来,只听见刘怀亶不悦地怒声问道:

“和尚,你拦住本少爷娶亲的队伍是何道理?”

“施主莫要生气,老衲只是来请纳兰施主入寺还愿的。”

这声音,莫不是普度寺的空明大师?寒雪心惊愕地掀起轿帘,发现队伍已经到了山脚下的普度寺前。青云镇不大,可从纳兰府到刘府却是要经过这一处寺庙。寒雪这才想起,及笄那天,她曾在普度寺的佛祖面前许下心愿,若他日嫁得如意郎君,必定携夫君前来还愿。可如今她所嫁非人,这愿还与不还,已无意义。寒雪苦涩一笑想要拒绝,却听空明大师继续说道:

“今日,乃敝寺新铸佛像开光之日,正是绝佳日期。二位新人若此时入寺还愿,必得佛祖保佑,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这个好。本少爷非得去拜拜不可。”

迎亲的队伍在寺前停下,空明大师将二人一路引入寺庙,突然一只黑色的布袋套上了刘怀亶的头颅,寒雪惊愕地看着空明大师从衣袖中摸出一方汗巾捂上刘怀亶的口鼻,刘怀亶只微微挣扎一下,便四肢一软昏厥过去。

作者题外话:************************************************************************

家变、放狗、还有逼婚这前四章的内容,灵感是源于雪参加某个宫斗群时,自己写的一个单独的小故事。关于纳兰寒雪这个人物的灵感,就是从这个宫斗群中雪的角色起源的。果然啊,灵感是无处不在的。嘿嘿!倘若有某位在某个宫斗群里看见跟这段十分相似的剧情设计,千万不要惊讶生气,这段剧情百分之百是雪自己的设计。

第五章 狼口余生

天已渐渐昏暗。云端的朗月孤星将光辉抛向山上的密林,地上斑驳相错的树影交织出阴森恐怖的图案,时而似怪兽张牙,时而似群魔乱舞,看得寒雪心惊胆颤腿软不已。

逃离普度寺已经许久了。原本,寒雪怕牵连他人,是不欲逃的,可空明大师硬是将她推出了寺院后门,说是要报答纳兰宇在三年前那场瘟疫中拯救了全寺僧人的恩情。想想那种情况,无论她逃与不逃,刘怀亶必会为难于空明大师,她只得一咬牙,沿着山路奔逃至此,只希望那刘怀亶忌惮空明大师得道高僧的名号,不会闹的太过分。

此时,寒雪已是精疲力竭,脚步虚浮无力,好似下一瞬就会倒地不起。可她丝毫没有停下的一丝,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只借着月光,看见脚下的地面虽不平坦,也不至难以前行。山道早已不知迷失在何时,她只能不停地走,生怕一停就被抓到。

半空,蓦地响起一声尖利的嚎叫,凄厉的声音穿透夜空,直射向遥远的天际。寒雪总觉得身边的树林中,隐藏着一双嗜血的眼睛,专盯着她这只迷途羔羊,蓄势待发。

“啊!”

脚下被一块尖石绊住,寒雪惊叫着扑倒在地,柔嫩的掌心被坚硬的沙石蹭破,钻心地疼。

察觉到手心渗出黏腻的液体,寒雪的脸色刹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血液的腥甜味,也许会将隐藏于密林中的野兽引出,寒雪连忙撕破裙摆包扎手上的伤口,心中越加慌乱起来。忽听得树丛中一阵碎响,一只野狼从暗影中走出,长舌拖在嘴边,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身后,柔亮的皮毛在月光下反射出晃眼的光泽,两眼荧光大放,贪婪地盯着眼前鲜嫩可口的猎物。接着,一只、两只、三只……寒雪大骇地抱着一颗粗壮的树站起,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十几只野狼越走越近,将她团团围住……

一只野狼露出可怖的獠牙,弓起身子向寒雪扑来,寒雪唇角含笑地闭上眼,迎接身体被狼牙撕裂的痛楚。罢了,她,终究还是逃不过……

闭上眼,全身的感官都变得敏锐起来,寒雪听闻耳边一道疾风掠过,以为是那野狼带起的风,一声钝物坠地的闷响后,预期中的疼痛始终没有袭来。原本凝结的空气,似乎渐渐再度流转起来。

寒雪睁开双眼的瞬间,那阵疾风再次掠过,伴着一道箭影,掠过她,径直没入野狼的心脏。

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寒雪再也支持不住跌坐于地,眸光下意识地顺着箭羽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丈之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人两马,隔着一群凶残的野狼,与她遥遥相对。精壮的马背上,他们一个挽弓、一个佩剑,那气势犹如天降神兵一般,威风凛凛!

挽弓的男子一身精干的武服,伸手又搭上一只箭矢,对准了一只向他们扑去的野狼,而他身后的那一人,端坐于马背之上,长发随风扬起,一身玄黑色的广袖华服英气逼人,映着明亮的月光,可见其上金丝绣纹繁复华贵。腰间一柄通体银白的细长宝剑,亦被月华镀上一层炫目的银光,那一人只高傲如谪神般端坐着,淡漠疏离的眼神扫视过眼前的狼群,忽而凝眸,落在目光呆滞的寒雪身上……

第六章 神秘男子

挽弓的男子一连射杀三匹野狼,顿时群狼共愤,将目标转向了两人两马。

一声长啸之后,狼群一齐向二人扑去,突然,其中一只掉转了方向,复又向寒雪扑来。寒雪怔愣地坐在地上,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失去了反应。千钧一发之际,寒雪鼻端嗅到一丝淡淡的清香,一道黑影从身边窜出,抱上她的肩头和腿弯处将她揽入怀中,一跃而起。跃起的瞬间,寒雪看见一只箭矢穿透野狼的身体,带出猩红的血珠,四散开来。

玄衣男子抱着寒雪跃上一枝粗壮的树枝,下面那一人则扔掉手中的弓,探手到马鞍下抽出一只明晃晃的长剑,寒雪这才知晓,原来他也是用剑的,只是方才的距离较远,只有用弓箭方能将她及时救下。不过,他百步穿杨的箭法,着实令人叹服。

寒雪担忧地望了眼树下与狼缠斗在一起的人,本想提醒身边的男子下去帮同伴一把,转过视线,恰好对上男子精致的下巴。男子的脸隐在阴影之中,让寒雪不能完全看清他的容貌,但她还是从英朗的轮廓中,辨认出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

暖暖的体温透过冰凉的衣料传至寒雪身上,寒雪这才惊觉,自己竟是紧紧地贴在男子的怀里,这是第一次她与父兄之外的男子如此亲密!燥热爬上脸颊,她连忙动了动身子,想要离那具温热的胸膛远一点儿。

“不想掉下去喂狼,就别乱动。”

沉缓中透着几分威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寒雪不由自主地停止挣扎,那人双手一紧,竟是将她又抱紧一些。寒雪惊讶地抬起头,发现他也同样用一双黑亮深邃的眸子望着她,眸底有碎星闪闪,星星点点地散发出蛊惑人心的光芒。冷峭的薄唇弯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这让原本就有些窘迫的寒雪更加不自在起来,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脸。

须臾,那些相继扑上的野狼纷纷被树下的人斩于剑下,其余几只见讨不到便宜,也相继散去。他这才收起长剑,向抱着寒雪从树上跃下的人道:

“主上,解决了。”

“嗯。”玄衣男子轻应一声,将怀中的寒雪放下。

双脚甫落地面,寒雪立刻脸颊微红地退开一步,不想脚下碰到一物,低眸一瞧,恰是一具野狼的尸体,寒雪被骇得脚下一软,当即抓住玄衣男子的衣袖向他贴近过去。听闻男子一声浅笑,寒雪又发觉自己此举不妥,于是羞赧地松开手,尴尬地卡在中间进退不得。

就在寒雪不知所措间,那斩狼之人已然将马匹牵过,小心翼翼地催促道:

“主上,该走了。”

“嗯。”

玄衣男子优雅地翻身上马,俯身稍一用力,便将还在怔愣中的寒雪提上马背。寒雪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连连挣扎着羞恼地怒斥:“你……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快放我下去!”

“姑娘若喜欢那些狼再回头来寻你,在下自是很乐意放你下去。”

好听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将寒雪堵得哑口无言,寒雪只得乖乖偎在他的胸前,任由他将自己禁锢于怀中。察觉到她的顺从,他不觉又弯起唇角,将怀中的人儿环紧,好让马儿的颠动减缓一些。

呵!她很轻盈,发丝上还带着清爽干净的味道,他的眸中划过一瞬的失神,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的,马儿疾驰带起的风,将一瞬的心悸尽数吹散,只留策马时的专心致志。而寒雪则因着他有意无意的关怀,很快便昏昏欲睡起来。

第七章 莫名关心

浑浑噩噩中,寒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只巨大的熔炉之中,那热度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熔化一般难耐至极。脑海中,不停滴闪过一个个片段,恶霸逼婚、兄长浑身浴血、父母哀伤的脸、阴森可怖的密林、穷凶极恶的野狼……一幕一幕惊心动魄,让原本就高烧昏睡的寒雪更加焦躁不安。

额间触上一片湿漉漉的冰凉,寒雪轻叹一声舒展开紧皱的眉心,那冰凉瞬间驱散了周身浴火的不适,直达五脏六腑。朦朦胧胧的,她似乎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和低喃的人语声,无奈她竭尽全力,也无法抬起眼皮,只在晕沉间再度昏睡过去。

“主上,是要带她回京城吗?”陆彦青此时已经除去了背后的长弓,但仍是腰悬宝剑,一身精干的武士装扮,并没有因为找到落脚处放松警惕的意思,反而更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放过周遭任何些微的动静。

陆彦青默默地将一块浸过冷水的棉布巾放到床边玄衣男子的手中,他很惊讶主上居然会如此仔细地照顾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正在昏睡的人,的确,她的容貌如朗月、如幽兰,美的清新幽雅,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主上那群妻妾中,样貌不比她差的亦是不在少数。而且,即使方才从狼群中将她救下,也不能排除她是有人故意安排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目的为何,不得而知。

“为何这样问?”玄衣男子轻轻地换掉寒雪额间已然变得温热的布巾,声音仍是冷冷淡淡的,虽没有因陆彦青这有些逾越的一问不悦,也带着不容忍置喙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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