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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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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道人忙去了自己座上,又对近侧一名同门笑笑,拱了拱手,这才坐定。
但他坐下后并不安分,又把破靴子脱了下来,自己闻了一闻,丢在一边,开始揉起脚来,顿时就有一股异味散发出来。
叶极流正巧在他下首,脸上不禁浮出一丝厌恶之色,侧了侧身子,起了个法诀,将鼻窍封了。
沙道人忽然回过头,对他促狭一笑,叶极流不由哼了一声。
这时公羊盛的声音自高台之上传下来,“前日里,自双月峰传来一个消息……”
沙道人不免停下了动作,露出了倾听之色,双月峰为贞罗盟根本重地,那里如果有消息,那定是十分重要。
只听公羊盛继续言道:“听闻那窃取我教神物之人,此刻正在那双月峰上。”
叶极流目光一冷,道:“师叔所言,可是那杀了郭,庞两位师兄的张道人?”
公羊盛叹道:“正是此人。”
听到是这个人,众人俱是神色一凛,叶极流哼哼几声,目光在沙道人及另两名道人面上扫过,道:“沙师叔,谭师妹,高师弟,你们可有什么话要说么?”
高师弟乃是一名银袍高冠,丰神潇洒的道装男子,而谭师妹则看似三十许人,体态丰腴,素妆淡容。他们和那沙道人正是原先驻留屏西之地的那几三人,也是他们,得知郭、庞二人被斩之后,心里只想着自保,没有任何动作。
听了叶极流微带嘲讽之语,沙道人倒是泰然自若,谭,高二人脸上却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神情来,毕竟同门被杀,他们却毫无表示,纵是有充足理由,说出去却也不一件光彩之事。
眼见二人尴尬,蓝袍道人连忙打圆场道:“沙师叔他们当日也是别无选择,那崑屿有大阵守护,若无人引路,绝非一二日可破,且分坛不可轻离,他们是以大局为重,叶师弟还要不要怪责了。”
叶极流也不再纠缠,他将手中法剑抬起,语含杀机道:“听闻那张道人道术奇诡,我早有心会他一会,公羊师叔,你此次是要遣我等前去斩杀此人么?”
谭师弟忽然出言道:“公羊师叔,双月峰可算得上是贞罗盟老巢,此盟论起实力,其实远在我教之上,只是内部不合,才给我教钻了空子,但若去到那等地界,千万要慎重。”
他这话立时引来几人附和,沙道人也是连连点头。
叶极流冷声一嗤,道:“诸位难道怕了不成?没有关系,我叶极流愿孤身前去,割了此人头颅来,供奉祖师神像之前,到时看某人羞也不羞。”
说到最后,他眼神一瞥,在沙道人面上打了个转。
沙道人是个脸皮极厚的,嘿嘿一笑,只当他话是清风拂面。
公羊盛赞道:“叶师弟勇气可嘉,此人当是要诛除的,不过我今日唤诸位同门来,却不只为了此人,而是为了那枚神兽卵胎,此物关系到我教千百年后的气运,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夺了回来。”
谭师妹眼波流转,问道:“师伯,此物确实在此人手中么?”
公羊盛左手处,坐有一名下巴如勺,面有褐色斑纹的秃顶老道,他接言道:“谭师妹,此人并未回去东华洲,除双月峰外,也未曾去过他处地界,那神兽卵胎应是还在他手中。”
这秃顶老道说话似乎极有威信,谭师妹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了。
叶极流一双锋锐目光又朝着公羊盛盯了过来,“师叔,小侄愿往双月峰一行,为我神教夺回那神兽卵胎,只是小侄也知,一人之力怕力有未逮,还请师叔再遣一人与小侄同行,那便有几分把握了。”
公羊盛发出一声震动大殿的笑声,却是语出惊人道:“此去双月峰,不是一二人之事,而需我等七人同去,方能有最大把握!”
这话一出,底下一阵惊呼,那蓝袍道人双手一张,惊问道:“师叔,我等都去了双月峰,那,那总坛何人镇守啊?”
公羊盛笑道:“这却不难,我等可在先前做好布置,造出我等皆在总坛之假象,以迷惑清师观与金凌宗,有祖师神像及阵法相助,就算有敌大举来攻,也不是旬日之间可破,再说凭我教中引渡金桥,万里之地瞬息可至,待我等合力斩杀此人之后,再回得总坛也是赶得及,如是一切顺利,怕是两宗弟子还未有所察觉,我等便就回返了。”
蓝袍道人喃喃道:“七人,七人,那是我列玄教倾巢而出了。”
公羊盛眯着眼纠正道:“屈师弟却是算漏了一人。”
蓝袍道人愣了一愣,随后拍了下额头,道:“对对,小弟怎把他给漏了。”
谭师妹想了想,道:“师伯,非是小侄多言,以八人斗一人,虽是万无一失,但是否小题大做?”
公羊盛容色一正,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那张道人能杀得了郭、庞两位师侄,那即是说神通极是了得,万万不能小觑,况且得了这神兽卵胎之后,我教大兴可期,怎能说是小题大做?”
叶极流一阵兴奋,道:“那还等什么?师叔,何时动手?我愿打头阵!”
这时,那秃顶老道缓缓出声道:“叶师弟勿须急躁,今日公羊师伯只是召你们来商议,此事尚需一番周密布置,照贫道看,用个三,四年,也就差不多了。”
“什么?还要三四年?”叶极流一听这话,眉眼一阵抖动,忍不住跳了起来,“那人早跑了!”
公羊盛伸手按了按,道:“叶师侄坐下说话,你尽管放宽心,那张道人现在双月峰上炼宝,传闻此宝由梁长恭与魏叔丹两人一起动手,又采买了许多宝材,我已问过教中炼器能手,说那不是三五年之内仓促可成的,是以不用急切。”
叶极流想了想,嘿了一声,有些悻悻地坐下。
底下蓝袍道人却没有这么乐观,他仔细盘算了一回,朝那秃顶老道看了看,道:“三、四年布置,胡师兄其实还是少里说,那双月峰是何等所在?岂是说去便能去的,一个不慎,贞罗盟一十三位长老齐至,借助双月峰处阵法,定能将我等一个不差,全数留下。”
沙道人突然道:“师兄,你似乎忘了一个人。”
公羊盛看了过来,沉声问道:“谁?”
沙道人淡淡道:“程茹,程真人。”
这名字一说出来,顿时有好几人都是脸色一变,程茹正是贞罗盟背后那位洞天真人的名姓,虽然久不露面,但只要她在贞罗盟中一日,他们便永无可能自双月峰平安出来。
公羊盛微笑道:“师弟所虑有理。”
沙道人神色一动,诧异道:“莫非师兄早有安排了?”
公羊盛目光从诸人脸上看过来,忽然起手向上拱了拱,道:“诸位不必忧心,我已请得那一位出马,这位程真人届时定不会出来阻拦我教中人。”
“那一位?”
众人立时醒悟过来公羊盛所言何人,眼中露出畏惧之色的同时,也是心头一定。
沙道人苦笑道:“既然那一位愿意出山,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我教送上的供奉,怕就此又要多上一笔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清苍木
自天炉封闭之后,玄龟遗蜕置在其中慢慢养炼,张衍一时也无需多费精神,白日在飞屿道宫炼化罡英,夜间则来地火天炉旁静守,顺便推演五行遁法神通。
他日常也就在这两个地方来回走动,如此过得三月,梁长恭、魏叔丹二人联袂来见他。
寒暄过后,梁长恭先是开口道:“张真人,再有五月,便要二次开炉,不过此次有些许不同,不但需接引地气,还要改地火为明火,只是当作柴薪用的木材,却有几分讲究,其中共分作六等,品流愈高,则炼火愈纯,是以特来问一问真人,用何种为好?”
张衍眉毛一挑,道:“贫道先前已是说过,所用宝材自是选用最佳者为上,梁道友何必再来问我?”
梁长恭踌躇了一会儿,最后道:“不瞒真人,此宝至少需祭炼四年,这便至少要用去二十四棵清苍木。不过此木太过稀少,所需灵贝不在少数,我二人因前些时日填了不少宝材进去,已是用去不少积蓄,再想购置此木,却有些力不从心了,是以,是以……”
张衍抬起头,在他二人面上扫了一眼,魏叔丹不由自主避开他目光,梁长恭则把头低了下去。
他心中一哂,梁、魏二人都又不是什么生手,似这等事,便是灵贝不足用,也早就应该说与自己知道了,怎么到得现在才突然冒出来这档子事?
这背后若说没有古怪,他是万万不信的。
不过他眼下没心思去计较里面的文章,只要法宝炼制顺利炼成,区区灵贝又算得了什么?
他神情淡淡,问道:“需用多少灵贝?”
梁长恭张开拇指与食物,小心比划了一数字,道:“若是那清苍木,则需……则需八万灵贝。”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与魏道友商量下来,认为若是真人觉得不妥,也可用他物替代的。”
八万灵贝,就算在中柱洲,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衍眉头也不皱,扔出一只袖囊,道:“这里是十万灵贝,你等先取去用,若是不够,再来我处拿。”
梁长恭不禁一愕,随即神情不见欢喜,反而脸上一白。
拿过那袖囊打开一看,见其中灵贝皆是上品,若换得下等灵贝,足可以一易三,不但购置清苍木绰绰有余,就算买下先前那些宝材也是足够了,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勉强镇定下来后,便起身拱手,道:“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张衍也不起身,坐在那里回了一礼,道:“不送。”
二人从里走了出来,梁长恭叹了一口气,埋怨道:“魏道兄,你看看,我早说过此法不成,张真人乃是大派出身,怎会拿不出区区数万灵贝?如今灵贝有了,却不知哪里去寻那些清苍木!”
魏叔丹攥着胡须,也是一脸苦笑,道:“这回是小弟的不是了,我本以为如此一说,便能使张真人用他物代替,未曾想到张真人身家如此丰厚,这回再想分说内情,却是不好开口了。”
梁长恭愤愤道:“如不是那人将老夫看好的清苍木尽数买走,又怎会陷入如此两难地步,着实可恨!”
这些清苍木每一株皆有三万年寿龄,也就是中柱洲能长到这等年岁,若是换了别地,还未长成,便就被人顺手砍去炼做法宝了,可就算如此,也是极其稀少难觅。
梁长恭原先看定的清苍木乃是他人族中珍藏,原先早已说好,可却偏偏前几日兴冲冲跑去时,却说被他人收走了,这不啻给了他当头一棒,若是炼宝不成,倒不好在张衍面前交代了。
魏叔丹皱眉想了想,道:“左右还有些时日,小弟再到他处想些办法,看能不能寻得此木,哪怕找得六株,也够一年之用了,容后再慢慢寻觅,道兄看如何?”
梁长恭一脸愁苦,道:“若是到时还寻不到呢?”
魏叔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叹道:“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冲他一拱手,便纵云而起,一会儿便不见了影踪。
梁长恭哀叹一声,也是回府去了。
只是二人以为此事遮瞒过了过去,却不知张衍方才只从二人言语神态之中,便看出了几分端倪,因此特别留意了一回。二人出府所说之话,皆是传入到他耳中。
他稍作思忖,心中已是有了计较,把门外道童唤了进来,道:“那日我与金凌宗华道友一晤,觉得彼此甚为投机,说好改日造访,不知他现在何处?”
道童不疑有他,道:“华道长住东苑别宫。距此不远,可要小童带道长去。”
张衍笑道:“左右不过几步路,无需你陪了,你且去吧。”
屏退道童后,他双袖一摆,出得宫来,化一道金光往东苑而去,须臾,便在其别宫门前落下。
守门弟子并非是道宫中人,而是金凌宗门下,见得张衍到来,还以为他是贞罗盟哪位长老,便是行礼道:“不知是哪一位长老来此?小人好去通禀。”
张衍负手道:“贫道张衍,欲见一见华道友。”
这名弟子不由面露惊容,显然是听过张衍的名声,对他匆匆一揖,便急急转了进去。
不一会儿,只见中门大开,一名形容憔悴,发须稀疏的老道人从里走了出来,瞧那气息,修为只得化丹之境。
此人望见张衍,连忙赶前两步,拜礼道:“果真是张真人来访,华昭芳有礼,还请入得里间。”
张衍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踱步往里走去。
到得厅中,华昭芳先请张衍坐下,这才落座,拱手道:“不知真人来此,有何见教?”
张衍淡淡言道:“华道友何必明知故问,贫道这是为那二十柱万年清苍木而来。”
华昭芳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可是魏、梁两位道友说与真人知道的?”
张衍微微一哂,道:“那清苍木恰巧贫道欲用,便被人购去,时机拿捏的如此巧妙,这绝非外行所为,梁道友与魏道友二人在盟内地为也是不低,能令他们如此顾忌的同道,除了来自金凌宗的华道友,贫道委实想不到他人了。”
华昭芳露出惊讶之色,随即低头想了想,再缓缓抬头,拱手道:“真人容禀,这其中另有隐情,绝非有意与真人为难。”
张衍双目向他往来,只等他下文。
华昭芳叹了一声,道:“不瞒张真人,老道不过还有二十年寿数,只是老朽这一生,痴迷炼器之道,一心想编纂一本《炼器宝录》,怎奈碍于门中规矩,只是闭门造车,未曾与此间同道切磋,今朝听得梁、魏两位道友携手炼宝,只从那宝材来看,便不知不是凡物,因此见猎心喜,想来此观摩一二,但又怕那两位道友不允,这才出此下策,委实不是与真人为难……”
他起身郑重一礼,道:“老朽罪过,还望真人恕罪。”
飞屿道宫。
车子毅放下手中书信,沉思不语。
自郭、庞二人身亡后,列玄教在屏西之地一直处于守势,但是近些时日来却一反常态,频频出动弟子侵入贞罗盟地界,甚至还有数位教中长老身影,也不知到底要做些什么。
这封书信来自他好友姚长老,言及列玄教至少有三位真人杀入他驻守之地,是以来信求援。
车长老摇了摇头,其实他早就劝说这位好友回双月峰算了,似那那山外之地,虽说地域辽阔,但居住的不过是些游牧聚落,蛮人野族,人口也不过百多万,便是全数抛给了列玄教,也伤不了根本。
且列玄教在屏东还有清师观和金凌宗在后掣肘,日子一久,必会退去,没必要与其死战。
贞罗盟虽有一十三位元婴长老,但出身多是不同,入盟时间也是先后不一,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家头上,那都是虚应故事,不怎么出力。
可这位姚长老与车子毅非但是同乡,而且还是年轻时一同入山求道的,近千年的交情,实是非比寻常,此人来信,他又怎能坐视不理?思来想去,还是下决心走上一回。
车子毅暗忖道:“便是老道离去,此处有黄道兄与商道兄二人坐镇,想必也足够了。”
决定之后,他便命道童将黄左光与商腾二人请来。
不多时,二人就来得殿中,车子毅也不兜圈子,便将自己欲去施援的打算说出。
黄左光毫无异议,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保守的商腾也并未在此事之上提出反对之词……
车子毅不觉轻松了几分,拱手道:“老道我走之后,双月峰之事,要劳烦两位多多费心了。”
黄左光十分豪气地言道:“车长老一路保重,此间有我二人,必保无事。”
商腾却忽然问道:“车道兄何时回返?”
车子毅捻须道:“那便要看列玄教何时退去了。”
商腾点点头,拱手一礼,道:“长老回返之前,我等必不令双月有失。”
车子毅欣慰言道:“老道走之后,双月峰上少得一人镇守,不过那位张道友既借用我等地火天炉,遇到难事,不妨请他出力,想也不会推拒。”
二人都是点头。
交代完毕之后,车子毅稍作整束,便起身飞纵,驾起一道罡风,出得宫去了。
他走之后,商腾与黄左光施礼拜别,面无表情回了修行居所,随后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飞书自袖中拿出,往空中一抛,便瞬息飞去不见。
第一百九十四章 漫起香阵蔽星汉,罗带抟风改天颜
梁长恭几日来四处寻觅清苍木,有人看在他面上送来二株,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人情却还不得不领下。
他正为这事愁苦之时,华昭芳却登门造访,将那二十四株清苍木一并送至府上,并将先前原委解释了一番,末了又道:“此事是贫道办得差了,真羞惭也,亏得张真人不与老道计较,为略表歉疚之情,此间炼宝所需,可一概算在老道身上,只是还望两位念在老朽诚心求教的份上,炼宝之时,能容老道在旁观摩一二。”
梁长恭未曾想华昭芳竟是存着这个目的,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对方毕竟是此道能手,在一旁观摩自己炼器,虽不至于将其中秘诀学了去,但想必亦能看出不少门道来,为难道:“此事在下一人无法做主,还需与魏道友商议。”
华昭芳也能猜出梁长恭心中所想,便认真说道:“梁道友不必疑虑,华某绝无鬼祟之心,若得允许,愿在此立下法誓,绝不将所闻所见泄露出去,道友以为如何?”
梁长恭有些意外,如是这样倒也好说,他沉思良久,便点了点头,命下人去将魏叔丹请来。
南北月峰近在咫尺,魏叔丹片刻即至,入得府中,忽见华昭芳也在此处,不免吃惊,再听梁长恭解释了前后因果,这才算明白过来。
他思虑片刻,最后道:“依在下之见,此事倒是可以答应,不过在下有一事,也希望华道友可以应允。”
华昭芳面露喜意,道:“请道兄讲来。”
魏叔丹先是看了一眼梁长恭,再对华昭芳拱了拱手,沉声言道:“尊驾所著《炼器宝录》,需得加上我二人名姓。”
梁长恭一怔,随后身子一耸,怦然心动。
他无望大道,唯独在炼器一途上有所成就,可他一旦逝去,一切也都风流云散了。
可著书存世,却是万古留名之事,还可恩泽无数后人,便是转世重修,再次入道的机缘也较常人大上许多。
魏叔丹打得算盘极好,就算两人秘法被其学了去,有此书留世,也不见得吃亏,反而好处更大。
华昭芳眉头一皱,有些迟疑,为这本宝录,他费心劳力已有百多年,这二人只消张一张口,也没费得半点力,就要搭边沾光,这委实让他有些不甘。
不过此事是他有求于人,又岂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他倒是可以将清苍木拿了回去,可那就是一拍两散之局,张衍未必会如上次这般好说话了。
再想及自己毕生所愿,他叹了一声,将这点私心摒弃,沉声道:“好!我便答应二位,可在那著书人处,写下两位名讳!”
魏叔丹与梁长恭对视一眼,都是露出笑意。
他们总算放下了这桩心事,不用再似先前那般辗转反侧,夙夜难寐了。
将华昭芳送走之后,魏叔丹忽然一叹,道:“梁道兄,此次张真人未曾将我二人欺瞒之事挑破,算是极为照顾我等脸面了。”
梁长恭收起笑容,他默然片刻,道:“梁某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唯有拿出毕生本事还报了。”
魏叔丹也是默默点头。
二人回得府中之后,先将诸事推拒,随后便到了天坑之旁结庐而居,只待开炉之时到来。
华昭芳闻听之后,也是一并到此,寻机与二人探讨炼器门道。
三人都是称得上是此道宗师,只是所承流派有所不同,言谈下来,彼此之间,都是各有一番心得体悟。
如此安然过去五月,到得初秋时节,清风萧瑟,草木苍然,江渡寒舟,已是再行开炉炼宝之日。
辰时初刻,张衍道袍飘飘,自道宫中乘风而来,落在地火天炉之前,与三人再次聚首。
互相致礼过后,梁长恭先出言道:“张真人,此番炼宝,需是一气呵成,中途不可废止,依我与魏道兄算来,当需四载光阴,只是外间地气流转,不容有失,否则气脉一浑,那便前功尽弃了,这就唯有劳动真人多多费神了。”
天坑之中地气往来,有清浊之分,若按秘法引动炼化,能收奇效,但随着时日推移,难免气息散失,清浊合流,搅成一团。这时便需有人上前重新梳理,拨乱反正,做此事者,道行越高,则越是容易。
张衍本是炉中宝物正主,自身又是元婴修士,由他做得此事,确实无人比他更为合适了。
他也知此中关窍,因此笑言道:“本就是贫道之事,怎说劳烦?”
魏叔丹稽首道:“张真人,还有一事,此次炼宝,动静极大,为防宵小之辈作祟,在下已向盟中借来数百力士,在方圆三百里内所有山头布下警阵,若真有外敌到此,还可提前察知。”
炼宝之前,虽是必要的防备要做,但双月峰为贞罗盟根本重地,满布禁阵,他心中也并不认为当真会有大敌来犯。只是借此表明自家对此事的看重。
张衍点了点头,这法宝原是为他所炼,当然不会容许他人前来捣乱,便道:“外间之事,自有贫道看顾遮护,二位不必忧心,只管炼宝便可。”
梁长恭躬身一礼,道:“张真人,我等这便入阵了。”
魏叔丹和华昭芳亦是打了一个道揖。
张衍稽首回礼,道:“那贫道就在此静候诸位佳音了。”
三人再次欠了欠身,便开了禁阵,步入地坑之中,随后将禁制一合,雾气蒸腾而起,自此刻起,除了地气能够出入无碍外,已无人能再往里间去了。
张衍退开几步,往天炉门前一坐,便自袖中拿出一把地煞精砂来,此是飞屿道宫中得来,虽要看护地气,去不得极天之上,但有此物,也耽误不了功行修持。
只是他正要行功之时,却浑身一冷,突然有一阵异样感觉涌来。
这感觉来得毫无先兆,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他眉头一皱,把动作停了。
随他功行精进,已能稍稍感应自身休戚祸福,适才那并非什么好兆头,因此他立时警觉了起来,心中思量许久,暗忖道:“莫非是有人觊觎此宝不成?”
念头转了几转,却是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修为到了如今这一地步,只要不是洞天真人至此,总是能避开过去的,且事未临头,何必费心去想?
他于瞬息之间把杂念斩除,双目闭起,凝神入定去了。
他这里静坐修持,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把柔和清亮,如弦拨动的语声在耳边响起,“道友就是东华洲来的修士?”
张衍讶然睁目,抬头看去,见眼前不知何时站有一名容貌秀气,纤纤弱质的道姑。
她眉眼如画,瓜子脸蛋,双肩如削,身形有些单薄,两只大袖空空荡荡,似是风吹即去,但其气息浩大冲盈,莫测难辨,根本看不出修为来。
张衍缓缓站起,回道:“在下溟沧张衍,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那道姑对他报以微笑,道:“贫道姓程。”
她缓缓转而脸去,望向那处地火天炉,目露怅惘之色,“此处为贫道昔年亲手所辟,如今一晃眼,过去数百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程道长似有烦心事?”
道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贫道又不是仙人,哪会没有烦恼?那些修为比贫道高出许多之人,难道烦心事就少得了么?”
说到这里,她不免发出一声轻叹,道:“贫道不过将去之时,特来此看看将去之物罢了。”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道:“晚辈尚需在此炼宝,此处便是将去,也要待晚辈将法宝练成才可。”
道姑那晶亮双眸投注过来,失笑道:“你这人,倒是直白坦诚的很,且还有几分霸道,实话与你说,贫道本想令你护得此地,保其完全,现下看来,想是拘束不了你的,罢了,万事万物有生有死,有始有终,终有繁花落尽,凋零谢去的一日。”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自袖中伸出一截如藕玉臂,摊开白皙手掌,托出一物来,道:“贫道这便要走了,那人实是厉害无比,此去便是不曾身陨,怕也没有几年寿数了,此物留之无用,便送与道友,待你宝成之日,或有几分用处。”
张衍伸手接过,还未细看,就见这道姑冲他一笑,随即身影一虚,忽然散开,就有无数花瓣飞叶一齐卷起,到了云中,汇成一道长达数十里的壮丽花海,繁盛富艳,缤纷多彩。
这时听得云中有歌声传来:
“花愁岁月催色残,谁人听怨道哀怜,漫起香阵蔽星汉,罗带抟风改天颜!”
这道惊绝法相在空中折了一折,往极天上去,只听得一声琴鸣,霎时冲破天幕,无数姹紫嫣红的飞花纷纷往虚空中填入,直至半个时辰之后,这异象方才彻底歇止不见。
只是这等奇景,并非他一人见到。
飞屿道宫之中,商腾“腾”地站了起来,自修行居所之中冲出,与他一齐出来的,还有黄左光,只是后者眼中俱是迷惑与惊奇,失声道:“程真人?她,她这是要去往何处?”
与他不同,商腾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勉强压住新情绪,用猜测口吻说道:“洞天真人之思,非你我可知,或许程真人静极思动,出外远游,也未可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坚阵可御,诡心难防
“程真人既去,则大事可期矣!”
公羊盛拿着手中书信,便是深沉如他,脸上也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笑意。
这位洞天真人一去,摆在列玄教面前最大一个障碍已然消失无踪,虽说为请动那一位付出了不少代价,可与那神兽卵胎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他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放下书信,对着坐在下手的蓝袍道人言道:“芮师侄,布置的如何了?”
芮道人说道:“师侄已把祖师神像备妥,只等去往屏西之地掩埋,不过这一回,却已是将我教中数百年积攥起来的家底俱耗尽了,如今那仓中空空,足可跑马,再无半点留存了。”
公羊盛显然对此并不在意,道:“不打紧,这些物事放在那里就是拿来用的,只要事成,还可再置办回来,师侄不必心疼。”
芮道人诺诺道了声是,他顿了顿,便试着提起一桩事来,“近日清师观与金凌宗常在留意我教动静,师侄不知该如何布置,方能瞒过他们的耳目。”
公羊盛暗叹了一声,这位师侄处事能力甚是平庸,似这等小事还要来询问自己。
不过好在此人够听话,似那叶极流那等弟子,虽是修为不弱,但仗着本事却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甚是难以掌控。
对这件事他早有腹案,便言道:“此事易耳,你放出风声去,便说四年之后的八月初六,乃我祖师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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