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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柳鸣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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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沙怪儒嘿嘿笑了一笑,说道:“看你的样子,大概是有两下,好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武林绝学。”

说着一拂儒服,傲然昂首而立,说道:“赵奇彬你没有参与过数十年前在灵岩山所举行的群雄大会吧?”

赵奇彬心里微微一动,倒是认真的说道:“没有!”

东沙怪儒说道:“自从灵岩山回来之后,我老人家从不与后生小辈动手,今天虽然为了取得剑图,我老人家不能破戒,来吧!赵娃娃就用你点苍三剑之首的剑术,攻我三招,你能逼动我的身形,这天罡剑图我老人家撒手不要,掉头就走如何?”

这话一出口,顿时全场哗然。

点苍剑术誉满武林,三剑之首的飞剑手赵奇彬,是点苍派可数的顶尖人物,那里能接受这种近乎侮辱的挑战?

尤其赵奇彬已经年近五十,尚被东沙怪儒叫一声娃娃,更是不能忍受。

不过赵奇彬人家是名门正派,而且又是武林成名人物,虽然怒火中烧,却依然保持着一贯良好风度。朗声答道:“东沙怪儒你休要轻视当前武林,赵奇彬愿以三尺剑与你拚斗三百合。”

东沙怪儒摇摇头,低声说着像是喃喃自语,道:“我要学好上乘剑术,一剑镇武林之时,才用兵器与人交手。要不然你就让别人来吧!”

飞剑手赵奇彬听不懂这位老学究说些什么?右手反腕——探,“呛啷”一声,青钢剑发出一阵龙吟,左手一抱说道:“请吧!请亮兵器!”

东沙怪儒遽然三角梭形眼一翻,不耐烦的说道:“让你三招,你又不干,不干就让别人。”

飞剑手这时真是再也无法忍受,厉喝一声说道:“东沙怪儒你自恃如此,休怪我赵某人手下无情了。”

东沙怪儒嘿嘿笑道:“谁怪你了?不过——”

说着伸手止住赵奇彬说道:“如果三剑逼不动我老人家脚下的地位,娃娃!你又该当如何?”

赵奇彬这时候人都快气昏过去,敞声大笑,说道:“在下三剑不能奏功,要横剑自刎在这大雄宝殿之下。”

东沙怪儒笑道:“倒是有点骨气,来吧!”

说着一撇衣袖,稳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奇彬不愧是武林高手,知道东沙怪儒敢这样出口,定然有所恃,自己千万大意不得。万一果真的三剑不能逼动对方的地位,点苍三剑从此不能立足武林。

想到这里,飞剑手赵奇彬立即气沉神敛,意动功行。左手剑诀领神,右手长剑霍然一起,口里叫道:“留神了!”

果然不愧是点苍三剑之首,剑起处,青光暴涨,剑气顿生,一式“穿云透雾”,剑走中盘,疾刺东沙怪儒前心,出手之快,劲道之足,当之第一流剑客而无愧。

青钢长剑即将点到前心之际,陡然,赵奇彬倏地沉腕扬肘,吐气出声,剑光一抖,飞袭东沙怪儒咽喉。这一招临招变式,不是上乘火候,绝不能如此劲发自如,而且快如闪电。

在场的各派群雄。都止不住暴声叫好。

眼看着东沙怪儒必须要以绝顶的轻功,腾挪躲闪,否则难躲这闪电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东沙怪儒不晓得用的什么身法,只觉得是一晃眼之间,赵奇彬长剑滑从东沙怪儒咽喉旁边,分毫之差而过。

东沙怪儒竟还轻松的说道:“第一招。”

赵奇彬一招走空,心里既惊旦怒,立即挫腰收势,长剑翻腕一截,顺理成章,剑演“割袍断义”,斜削东沙怪儒一双小腿。

这一招看来无甚稀奇,但是,赵奇彬收势出招,其快无比,而且又是回身斜削,令人防不胜防。这剑击之道,虽然内外功力关系重要,但是,尤为重要的是能机警灵敏,因势出招,由招变势,才能制敌机先。

赵奇彬这一招“割袍断义”,正好顺势出招,快如闪电,而且又是疾削下盘,饶是东沙怪儒的功力如何高深莫测,也难闪过这快速的一剑。

东沙怪儒一见赵奇彬一剑削来,也微微地“咦”了一声,立即蹲身落盘,长袖一拂,顿时一股强烈无比的罡气,扑地而起。

赵奇彬青钢长剑一荡,竟被荡开两尺,连带着身形向前一栽,几乎拿桩不定。

赵奇彬赶紧垫足一点,飘去八尺,才卸开这股强劲,落在一旁,人楞住了。

想这飞剑手赵奇彬能名震武林,岂是凡泛之辈,长剑递招,无论是剑锋劲道,都是不易抵制。东沙怪儒凭长袖一拂之势,不仅卸除了赵奇彬的劲道,更带动了赵奇彬的身形,这份功力,真是骇人听闻。

飞剑手赵奇彬楞在一旁,半晌做声不得。

东沙怪儒神色不变,依然呵呵冷笑,说道:“还有一招,我老人家就要拿走剑图了。”

飞剑手赵奇彬一听东沙怪儒如此一说,愧意无限,豪气顿住。瞪目大喝一声,人化扑地旋风,剑走狂飙卷土,只见他人剑合一,卷向东沙怪儒。

这是点苍镇山剑术中的三大绝招之一“醉扫落叶”,专攻人之下盘。剑气逼起尘土飞扬,在尘土中,但见青光暴涨,霍霍而来,使人立足不住。

东沙怪儒一见飞剑手赵奇彬舍命扑来,忽然脸色一变,厉声长啸,原地不动,长袖交叉一抖,宛如白蛇吐信,直朝赵奇彬扑来的剑身搭去。

方才两招虽然东沙怪儒没有动手,强弱之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飞剑手赵奇彬虽然是点苍三剑之首,比起东沙怪儒,仍有一段极大的差别。如今东沙怪儒吐袖还击,去势极为凶猛,只怕赵奇彬难以接住。

在双方正是一触即发之际,旁观的人都为赵奇彬捏了一把冷汗。

突然,一声宏亮震耳的佛号,从大殿里悠越而起。就在这一声“阿弥陀佛”声中,大殿上一条灰色人影一晃,就地卷起一阵劲风,撞向东沙怪儒与飞剑手赵奇彬之间。

这三阵劲风一激,啸声四溢,只听得一阵腾、腾、腾沉重的脚步声音,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劲风停处,大家凝神看去,只见东沙怪儒长袖飘拂站在原地未动,飞剑手赵奇彬退在一旁,显得有些气喘,长剑柱地,面色苍白。

在两个人之间,站着一个灰衣老僧,双手合十,宝相庄严,正是金山寺住持老方丈宏光大师。

宏光大师低喧一声佛号,向飞剑手赵奇彬说道:“赵施主!能罢手时且罢手,这三招之约,就此了断,老衲冒昧之请,尚望施主海涵。”

转身又向东沙怪儒合掌问讯,说道:“老施主武功盖世,神技绝伦,这剑图之得失,何足重要?”

东沙怪儒翻着一对梭形眼,没等宏光大师说完,便接着说道:“老和尚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天罡剑图我老人家志在必得,否则我也不会远从太湖赶到金山。谁有本领阻拦我老人家,不取剑图,撒手就走。老和尚,我与你们上一代住持老和尚,多少还有点交情,你少管这笔闲账吧!”

宏光大师看样也有七八十岁了,可是在东沙怪儒面前,仍然是执晚辈之礼,在场的人都震慑住了。

宏光大师合掌退去以后,大雄宝殿上忽然顿呈一种寂静无声。各派群雄一种失望后的无言,使大殿上的气氛突然陷入沉闷。

突然,东沙怪儒指着神偷无二说道:“贼崽子!你还不快些把剑图送过来?”

神偷无二眼见得飞剑手赵奇彬,以点苍三剑之首的好手,在东沙怪儒手上,过不了三招,其他谅来也没有什么大能耐的人。

神偷无二稍一沉吟,东沙怪儒冷呵呵地一笑,说道:“贼崽子!别再出什么坏主意。再要耍鬼花样,休怪我老人家手下无情,你别倚仗着身上穿着‘天孙锦’和‘金蜂蓑’,我老人家要你穿肠洞肺,还只是举手之间的事。”

神偷无二一听东沙怪儒说出他身穿着有“天孙锦”与“金蜂蓑”,脸上遽然色变,赶着抢上前一步,说道:“既然无人敢阻拦,这天罡剑图自应交给老长辈。”

说着从身上摸索半天,掏出一卷布,正待双手递过去,突然人影在眼前一晃,风驰电掣掠向神偷无二身边。

几乎与这是同时发动,神偷无二一个倒纵,翻身八尺开外,东沙怪儒大袖一拂,照准来人袭去。

遽然间一阵激流,搅起狂飙一阵。大家都定睛看时,和东沙怪儒面对而立的是一个躬腰驼背,老态龙钟的老农,眯着一双老花眼,对东沙怪儒笑呵呵地说道:“这天罡剑图果真就如此拿走么?”

东沙怪儒也暗暗的纳闷,这老乡农竟能接住自己这一拂之力,功力极为不弱,如何连姓名都不知道?

其实,自从三龙帮灵岩山群雄大会之后,东沙怪儒便隐居太湖,江湖上的人,他能认识几个?何况江南田舍翁虽是太极门高手,而太极门在江湖上却是不甚受人注意的派别。不说是东沙怪儒,就是在场的各派高手,除了在江南常走动的能认识江南田舍翁之外,其余的人,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农,就是江南名噪一时的江南田舍翁。

东沙怪儒怪性又发,望着江南田舍翁说道:“你能阻拦得了么?”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你东沙怪儒的功夫,老朽自问接不下来,但是阻拦你拿走天罡剑图,尚为可行之事。”

东沙怪儒喋喋而笑,陡然厉喝道:“你敢?”

江南田舍翁毫不动容,依旧是笑容可掬的说道:“我为什么不敢?大雄宝殿上群雄齐集,集各派好手不足以制服于你东沙怪儒,也足以把神偷无二碎尸万段。神偷一死,你将何处取得天罡剑图?”

江南田舍翁这几句话说得神偷无二毛骨悚然,大殿上的各派群雄,也都跃跃欲试。原来大家都没有想到,集大家的力量擒住神偷无二邹衣,东沙怪儒投鼠忌器,为了天罡剑图,就不敢有所作为。

东沙怪儒勃然大怒,霍地右手一伸,五指弯曲如钩,挟着几缕劲风,闪电奔雷之势,抓向江南田舍翁的面门。

在急怒中出手,东沙怪儒这一抓非同小可,手未到,劲先透,指风如剑,只要一击而中,恐怕铁铸的金钢,也要留下五个窟窿。

江南田舍翁早就有防备,指风未到,立即借劲飘身,闪电一晃,刚好落身在神偷无二面前,神偷无二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江南田舍翁探手如风,一把将神偷无二左手脉门刁住。

神偷无二邹衣也非弱者,因为事出猝然,江南田舍翁又是有心计算,全力施为,等到神偷无二警觉时,江南田舍翁五指宛如钢钩一样,紧紧地扣住。

神偷无二勃然大怒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只好借重尊驾一下来抵挡东沙怪儒的神功。”

神偷无二默然不答,暗地行功,把整个左臂气血堵死,正准备右手突施猛袭。

江南田舍翁手下一加劲,神偷无二左臂一阵麻木,顿时感到气血攻心。

江南田舍翁笑道:“不是东沙怪儒提醒我,老朽还不知道尊驾身怀异宝呐!‘天孙锦’护身,刀剑不入,‘金蜂蓑’更是奇毒怕人。不过尊驾这手腕脉门都不是两件宝衣所能护到,如何?要是老朽一加手劲……”

江南田舍翁正说到这里,突然,霍地翻身,右手一带,神偷无二也随着一转,正好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位置。

江南田舍翁刚一站稳,嘴里却朗声发话,说道:“别想偷袭,神偷身上的‘金蜂蓑’奇毒无比,只要一沾上,你东沙怪儒也要毒发身死。”

原来东沙怪儒趁江南田舍翁正在说话的时候,从背后暗施毒手。江南田舍翁真是“姜是老的辣”,算到有此一着,一个旋身,神偷无二正好成了盾牌。

神偷无二被江南田舍翁抓在手里折腾,心里又气又急,禁不住骂道:“老不死的,亏你还是太极门的老大,一大把年纪做事却是如此卑劣阴险,你不怕留给武林中的笑柄么?”

江南田舍翁毫不气恼,依然是笑呵呵地说道:“神偷休要卖弄你那张嘴皮,对付你们这些满怀鬼胎的人,用不着光明正大。你要是聪明的,将天罡剑图交给老朽,老朽自有一个适当的处理,要是你一味贪心固执,你神偷自问能否逃脱金山寺?即使老朽撒手不管,大殿上的人能眼睁睁地让你逃去么?”

江南田舍翁这一番话,显然打动了神偷无二的心。

神偷低下头,略一思忖,旋即怒道:“老儿!你把我神偷无二当作何人,岂能受你欺骗?”

东沙怪儒站在一旁对江南田舍翁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嘿嘿一笑,指着江南田舍翁说道:“好个刁老儿,你竟敢不劳而获?”

人随声起,右丰虚空一抓,突然舒掌吐劲,劈空一掌,照准江南田舍翁劈来。

江南田舍翁微微一闪,掩身在神偷无二身后,朗声笑道:“东沙怪儒你掌力虽纯,大概对‘天孙锦’也无能为力。你要是再妄施功力,神偷若有好歹,天罡剑图只怕从此再也看不到了。”

这几句话果然见效,东沙怪儒掌力刚发,猛又一撤臂,强把发出之劲收回。

江南田舍翁抓住了东沙怪儒这个投鼠忌器的心理,知道他一时尚不致动手。便转面向神偷无二说道:“邹老弟!老朽与你无冤无仇,何苦与你老弟为敌?老朽虽然也为天罡剑图而来,但是,绝对要还给你老弟一个公道,不能趁人之危。老弟将剑图交给我,老朽自有适当的安排。”

神偷无二睁着眼睛望着江南田舍翁,江南田舍翁霍然右手一松,退后一步说道:“目前如此场面,如果不另作处置,邹老弟!你自问能仗着‘天孙锦’和‘金蜂蓑’,安然无恙地逃出金山么?”

神偷无二活动着已经麻木的左臂,颇为意外的望着江南田舍翁。

江南田舍翁回头瞥了东沙怪儒一眼,微笑着对神偷无二说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老弟应该多思一番。”

神偷无二霍然说道:“你江南田舍翁也不是少名无姓的人,我交给你就是!”

说着话,伸手一探腰际,江南田舍翁立即伸手一把按住,回头一看东沙怪儒翻着一对三角眼,虎视眈眈地,蓄势待发。

江南田舍翁摇摇头笑道:“稍缓一下。”

说着昂头向后进发话叫道:“宏光大师,请佛驾莅临大殿,有事相烦。”

江南田舍翁这一声喊叫,虽然不是“传音人密”的功夫,却也是内家功力极高的表现,金山寺覆盖半山,只怕这一声喊叫,也能传遍金山寺。

话声余音未断,立即听到一声清越悠长的佛号:“阿弥陀佛!”

打从后进清清楚楚地传到大雄宝殿,音如铜钟,撞人心弦。

大殿上的各派英雄好手,都止不住一惊。各人心里都不禁想道:“宏光大师会武功,自是毋庸置疑,可是没有料到功力精深到如此地步,照这一声佛号力量看来,老和尚的内家修为,已经到了五气朝元的境界。”

金山寺方丈宏光大师一声佛号未了,众人眼前但觉灯影一晃,清癯有神,手柱禅杖的宏光大师当众而立,站在佛像之旁,顿时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震慑住全场。

宏光大师略一停顿,单掌立胸,向江南田舍翁一打问讯,低声说道:“老施主召唤老衲,有何指教?”

江南田舍翁也连忙拱手为礼,笑着说道:“这一场纠纷落在大师驻锡清修之地,大师也能袖手不管么?”

宏光大师连喧佛号,垂眉答道:“方外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何故又妄生嗔念,自惹是非?”

江南田舍翁抚掌大笑,说道:“大师何得如此?方才一掌之功,救得点苍三剑之首,这是非已经沾惹上身,如今又推说怎的?”

宏光大师阖目垂眉,默然不作一语。

江南田舍翁转而向大殿上群雄拱手说道:“天罡剑图为武当派不传之秘,为我武林剑术之正宗绝技,如今落在神偷无二邹老弟手中,不仅引起各派高人齐集金山寺,连数十年难露一面的东沙怪儒武林前辈也闻风而至。尽管各人功力不同,对剑图求得之心,如同一辙。若就如此互相争夺,难免血溅金山,诚为武林一大不幸。老朽不揣冒昧,请邹老弟将这半幅剑图,暂交本寺方丈宏光大师代为保管,各位就此分途寻找这天罡剑图的另半幅。待明年中秋之夜,重来金山寺,不论能否寻得另半幅剑图,届时各人再凭功力,互证武学,来决定这半幅剑图究竟谁属?各位尊意如何?”

江南田舍翁这一番话,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他知道今天这种场面,要凭力取,有东沙怪儒在,就难讨得好处。何况在场群雄,都是手下不凡的人物,一旦引起公愤,更是难以对付,于是“稳住人心”为第一。

在场群雄一听,也都觉得颇有道理,大家各存私心,只要剑图不失,一年期间,再邀约高人,前来夺取,尚不失为公平。

于是大家无言应诺。

只有东沙怪儒翻眼怪叫道:“老儿休要玩花样,今天不把剑图留下,贼崽子和你,都难逃我老人家手下。”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老学究!休要逞强。你要不接受老朽公平安排,只怕你得不到任何一幅剑图。”

宏光大师睁眼向东沙怪儒说道:“老前辈何必计较这一年之期,果真要以力相取,只怕众怒难犯。”

东沙怪儒环顾四周,但见群雄个个蓄势以待。江南田舍翁和神偷无二并肩而立,只要自己一出手,难免就要引起围攻。东沙怪儒并不怕人多势大,倒是怕的天罡剑图未到手之前就被毁去,纵使尽杀众人,于事何补?

略一犹迟,东沙怪儒突然一阵嘿嘿冷笑,转身对宏光大师说道:“老和尚你与我老人家好好保管这半幅剑图,一年之内,待我老人家寻到另外半幅之后,再来取走。要是稍有差错,五十年前的东沙怪儒手段谅你也自深知。”

说着话,大袖一吐劲,身形遽起,人在空中三丈多高,忽一折身,闪电飘风,早就疾射殿外,人影顿时不见。

江南田舍翁凝视良久,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转面向神偷无二笑道:“邹老弟!劲敌已去,老弟剑图拿来交付宏光大师如何?”

神偷无二忽然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姜是老的辣,我神偷无二认输。”

说着转面向身后少年说道:“拿来!”

只见那少年腾身一跃,一点黑影直窜而起。从大雄宝殿神龛顶上探手一摸,飘然而下,一个黑色小包裹递到神偷无二手中。

神偷无二更不稍停,抬手之间,小包裹脱手而出,直飞向宏光大师手中。

宏光大师右手禅杖一挑,轻轻拨进大袖里,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邹施主!人无信不立。一念之差,可以成佛,亦可以身坠轮回,善恶之间,施主自择,一年之后,中秋月明之夜,老衲在此恭候。”

神偷无二微微一震,点头答道:“大师当头棒喝,邹衣敢不敬聆。”

江南田舍翁也自微微一笑,说道:“邹老弟果能如此,武林之福。则半幅剑图之争,当可峰回路转,再见光明。”

神偷无二若有所惊讶之意,看了看江南田舍翁,半晌,伸手一带身旁黑衣少年,喝声:“明年中秋再见!”

儒衫飘处,灯光微微一闪,顿时身落殿外,隐于夜幕之中。

站在大殿上的各派好手,眼见一场争斗之会,霎时云消雾散。大家也就兴致索然,只有等待明年中秋之会,于是一个个也都飘然离去。

江南田舍翁目送众人一一离去,转身向宏光大师拱手笑道:“牵涉上老友你这世外高人,老朽于心不安。”

宏光大师低喧佛号,说道:“大施何作此俗套之言?”

江南田舍翁突然问道:“大师觉得这神偷无二果真交出这半幅剑图么?”

宏光大师微微笑道:“狡兔尚有三窟,何况精明如神偷之流!不过此人良知已现,老施主较诸老衲更能了解多多。”

江南田舍翁呵呵大笑。

宏光大师忽然说道:“老施主同行之人,何不请来一见?”

江南田舍翁大笑说道:“老施主功力精进,数十丈之外能察秋毫之末,老朽佩服无地。”

宏光大师也笑道:“只是围棋仍是不敌老施主的凌厉冲杀而已!”

江南田舍翁连称不敢当,抬手向殿外旗杆刁斗上招唤道:“柳贤侄前来见过宏光大师!”

柳湘伏在刁斗之中,目睹大雄宝殿方才的那一幕,既惊且喜又奇怪。

惊的是东沙怪儒功力高深莫测,连大师伯也有畏意,喜的是半幅剑图已有着落,奇怪的是大师伯为什么要拖到年后中秋再来夺图,一年变化莫测,明年中秋又将是何种争夺场面。

想着不觉身子略一转动,立即被宏光大师发觉,心里暗暗惊服这个老和尚耳目是如此之灵聪。

江南田舍翁一招呼,柳湘便飘身而下,落在大殿里,见过大师伯。

江南田舍翁说道:“贤侄上前拜见宏光大师!”

柳湘眼见过宏光大师的功力,知道是一位佛门中的高僧,而且又是与大师伯有不凡的交谊。立即上前执晚辈礼,恭谨拜见。

宏光大师单掌一打问讯,喧了一声佛号,说道:“小施主少礼。”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大师精通相术,看看此子骨格如何?”

宏光大师双目微睁,精光一露即敛,沉吟半晌说道:“小施主骨格清奇,秉赋绝顶,如习武,将为人中之龙凤,未来不可限量,惜乎杀孽太重,只怕……”

江南田舍翁遽然叹一口气说道:“大师一言中的,老朽也只是听天命尽人事,此子一身血仇待报,而且孝思极笃,否则我太极门也不会遽然让他下山。”

宏光大师轻轻地“哦”了一声,伸手轻轻摸着柳湘头顶,口称:“善哉!善哉!百善孝为先,小施主一点孝思,令人可敬。遇事留得一步在,后福无穷。杀孽虽重,但望能化暴戾为吉祥。”

江南田舍翁在一旁称谢道:“大师慧眼佛心,警语发人深省,敝师侄终生铭记,受用无穷。行色匆匆,未能稍叙。老朽告辞了。”

宏光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老施主真是古道热肠,老衲不敢多留,明年中秋之夜,老衲恭候老施主的光临。”

江南田舍翁一声呵呵大笑,连称后会有期,携着柳湘,越出大雄宝殿,奔下金山,渡江而东。

江南田舍翁当下告诉柳湘说道:“万年灵芝丹药之功,你现在内在潜力,已是无可估计,若能勤练功夫,一年之后,金山之会虽不敢说稳操胜算,目前一般高手当难与你抗衡。天罡剑图之能否获得,已不是你个人问题,甚至关系整个武林。”

柳湘讶然,望着江南田舍翁,半晌作声不得。

江南田舍翁叹道:“天罡剑图虽然说不是天下无敌的绝顶剑术,但是,据传说其中招式变化多端,威力之猛勇无俦,确为事实。这等剑术一旦为一个内功绝顶精深的人练成,便可望天下无敌,如果这人个性乖僻,存心欠端,岂不是为武林带来浩劫无限么?”

柳湘急切地接着说道:“大师伯之意,系指东沙怪儒?”

江南田舍翁点头说道:“东沙怪儒突然现身金山寺要争夺剑图,为一令人难以置信之事。东沙怪儒一身内外功力,俱已臻化境,生平少用兵刃,何苦为半幅剑图与武林后辈争夺,其中不无令人可疑之处?”

柳湘俯首若有所思。

江南田舍翁接着说道:“名利二字害尽世人,一般人多逐利,而武林中人,则追名者几乎比比皆是。东沙怪儒自灵岩山之会以后,数十年来一直耿耿于怀,希望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以雪前耻。剑为百兵之祖,舍此别无正途。东沙怪儒金山之行,难保没有此意。”

柳湘接着说道:“明年金山一会,武当派是否会有人前来出头?”

江南田舍翁想了一想,说道:“反正麻烦罢了,这一年之中,老贤侄应奋励而前,未来任重而道远。”

柳湘悚然应是。

江南田舍翁忽然灵机一动,携带着柳湘沿江而下,准备取道庐山,五老峰中隐居一年,让柳湘能专心一意,苦练太极门绝技。

沿途江南田舍翁与柳湘二人,舍舟登陆,沿官衢大道,取道金陵,再买舟溯江而上。

这日,江南田舍翁二人来到故乡金陵,上国风采,使柳湘耳目应接不暇。江南田舍翁想到柳湘自幼在九华习艺廿载,何曾见过如此风光,即使后来五载流浪,也都局限于乡埠小邑。既然今日路过金陵,便稍作浏览。

江南田舍翁引导柳湘,刚一安顿客店,便觉得金陵城内有异。三山五岳黑白两道的知名人物,纷纷出现在金陵城内,而且大家都逐渐向江边码头集中。

江南田舍翁大感意外,连几位平素少见的黑道中的魔头,也都出现在金陵。

江南田舍翁就止不住暗暗地纳闷,心里想道:“是什么事情,如此轰动武林,引动这许多黑白两道的高手云集金陵?”

以江南田舍翁的推断,若不是金陵出现了什么武林秘笈之类的奇珍,则是黑白两道有何重大过节,要在金陵作一了断。

无论是何事,都是难得一见的聚会,江南田舍翁要柳湘借机会开开眼界,便决定在下关江边码头附近,觅得一家客店,以观动静。

两天过去,毫无动静,只是黑白两道的人物,越来越多,大江南北,中原五省,就差塞北苗疆,可以说是群雄大聚会。

江南田舍翁一面注意外边动静,一面又关照柳湘说道:“柳贤侄,眼前就有一场难得一见的风云聚会,插手倒未必,观摩各家各派功力之长,则为千载难逢之好机会。贤侄要小心戒备,免遭池鱼之殃。”

柳湘自金山寺目睹一场高手过招以后,领悟不少临场制机的经验,加上自己内力日益充沛,降龙十八掌招式日益纯熟,一直想一试功力深浅。今日一听金陵又有一场空前的高手聚会,柳湘冒然想到:“只要一有机会,我倒要看看降龙十八掌威力究竟如何?”

江南田舍翁在金陵停留到第三天,清晨起身,即发现情形有异样。

各路人等都束装而发,纷纷前往江边码头。

江南田舍翁知道众人所等待的正主儿来了。自己也不敢稍慢,匆匆的和柳湘也朝江边码头走去。

码头今天似乎没有船只,江面上空荡荡的,齐集在码头上的各路人等,大家都焦急地望着江水上流。偶尔各人互照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江南田舍翁和柳湘,靠着码头边侧的一个堆栈,远远地看望着码头上的众人。

码头左旁,停放着一辆四轮马车,崭新雪亮,四匹拉车的马,都是神骏非凡,一个个都在扬蹄昂首,顿足轻嘶。

江南田舍翁乍一看见这辆漂亮的马车,心理略略一动,便一拉柳湘绕过众人的注意,走到对面马车旁边,仍然是眺望着江面上。

忽然江水上游有一点黑影出现,虽然相距甚过,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武林好手,眼力超乎常人,所以这点黑影一露,顿时引起码头上一片骚动,渐渐地,人都聚向江边。

这点黑影移动得甚快,转眼间,已经可以看得清楚是一只乌篷小船。在乌篷船后面不远,还有一只较大的单桅篷船,此时落帆顺流,随在小船后面,渐渐向江边码头而来。

突然,江边码头上的众人都有一阵极大的紧张。在紧张中似乎可以看出,不是害怕江心船上的来人,而是码头上的人们,在互相猜忌。

江心船行甚速,乌逢船荡着双桨,顺流而下,离岸也不过只有卅丈左右。船头上站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楚容貌,但是却能看出是一个躬腰驼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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