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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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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间只有这朵黑色的桃花可以打断横木立人施展的神术。
“不要阻止我!”
横木立人吼道,瘦削的脸颊惨白如雪。
他盯着柳亦青的脸,不明白这个南晋人在生死之间往还,受了这么多的精神冲击,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自己还能清楚地从对方处感知到怜悯的情绪,这些人究竟在同情自己什么?
隆庆说道:“道门需要你散播光辉,而不是发疯。”
横木立人癫狂地笑了笑,说道:“但我这时候感觉很好,我终于明白了,只有真正疯狂的人,像你那样,才能真正的强大。”
隆庆指间的黑色桃花,随夜风轻颤。
“不要阻止我。”
横木立人说道:“虽然你是前辈,但我对你没有任何敬意,也不需要有敬意,这既然是神殿安排给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
隆庆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倔强天真而冷酷的孩子,正在山路间行走,露水湿了破旧的青衫,他握着柴刀,以为自己就是太阳。
一声叹息在隆庆的心底响起,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便在这时,浓重的夜色深处,也响起了一声叹息。
于是,临康城的山川石河,都随之叹息起来。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十章声声叹
这声叹息清清浅浅,就像花上盛着的水,水上映着的花,自夜色深处而来,把这安静的夜洗的更净,夜穹上悬着的那轮明月更净,就像满是尘砾的皇城废墟,都因此而显得干净起来,垂柳轻拂河面,仿佛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人们听到这声叹息后的反应更不相同,有人惊愕,有些畏惧,有人沉默,还有很多人脸色苍白,悄悄向人群后退去,因为他们清楚,夜色里的那个人必然来自唐国,来自长安书院,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先生。
隆庆知道来的人是谁,看着夜色里叹息起处,知道目光落处并不见得有那人,神情变得异常凝重,多年前在荒原雪峰下,那人一声轻噫粉墨登场,便断了道魔两宗的一场大战,其后某年在白塔寺,那人一声叹息再次登场,困住悬空寺讲经道座,放走了宁缺和桑桑,今夜此人再次叹息登场,又会做些什么?
垂死的柳亦青听到这声叹息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是因为他终于等到了谁,证明了什么,而是因为他确信自己所求的必将实现。
横木立人也猜到了来人是谁,因为修行界只有那个人能够悄无声息地突破西陵神殿两千护教骑兵的防线,来到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十三把细刀变得更加明亮,身前身后的金花更加盛大,时刻准备向叹息声起处发起自己的攻击。
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畏怖的神情,因为神辉消耗过速而瘦削的面容上露出极强烈的战斗意愿,但眼眸里的兴奋尽数消褪,先前因为天真而显得格外残忍的神情瞬间变得冷静起来,因为他就算再如何骄傲自信,面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也必须集中所有的精神气魄,才能有希望战胜对方。
隆庆看着夜色深处,说道:“放手。”
这句话不是对那人说的,而是对横木说的——柳亦青伤重将死,横木不要他死,要他活着承受无尽折磨,于此时,夜色里才传来那声令山川动容的叹息,其中的意思非常清楚,那人不允许这样残酷的事情发生。
横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掌依然落在柳亦青的身上,看着夜色深处说道:“书院果然来人了,这难道不正是神殿想要看到的画面?为何要我放手?”
隆庆说道:“我等的是宁缺,不是他。”
横木说道:“有什么区别?都是书院贼子,而且这人要比宁缺重要的多。”
隆庆说道:“更重要的人,必然更强大……今夜书院无论谁来,我都会尝试将他留下,但既然来的是他,那便没有意义。”
横木眼眸深处有星辰残片在燃烧,如烈火一般,声音也变成被风拂乱的篝火,呼啸有力,看着夜色深处说道:“我想试试留下他。”
隆庆的眼眸里出现一抹怜悯的神情,怜其勇而无知。
便在这时,夜色里再次传来那人的叹息声,显得有些无奈,所谓无奈,很像成年人看着孩子胡闹时的感觉,其间自然也隐着怜悯。
横木清晰地感觉到这种情绪,脸色变得异常阴郁,心境却越发冷静,因为既然他想尝试留下对方,便必须冷静到极点。
那人终于说话了:“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这种问话一般会出现在两名强者决斗之后,胜利者看着失败者,充满同情地问上一句,给观众带来十足的英雄惺惺相惜之感,而这种问话如果出现在决战之前,则充满了不屑一顾的嘲弄感。
横木没有误会那人是在嘲弄自己,虽然那缓慢的语速,平静的语调,听上去确实是嘲讽的语气,但他知道不是,因为那人不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是问柳亦青的。
柳亦青抬起头来,隔着白布看着夜色下的临康城,虽然他现在看不到,但他以前看过很多次,记得这座城的很多细节。
做为一名修行者,他数年前便已经晋入知命境,做为一名剑师,他今夜单剑赴死,一剑摧皇城,已然领悟到剑道的真谛,做为一名男人,他这辈子杀死了两名南晋皇帝,注定将会写在历史上,已然没有任何遗憾。
做为一个人,他平生心愿已足,只是做为剑阁之主和一名南晋人,他确实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人和事,但他没有说的太具体,因为他相信,唐国和书院如果能够在这场战争中获胜,自然会处理的很好,如果不能获胜,想来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不会有南晋和剑阁,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抿紧了薄薄如剑的双唇,满怀喜乐地等待最后的解脱。
夜色里再次响起一声叹息,这声叹息里充满了感慨与尊敬,又仿佛告别。
有徐徐清风起于护城河间,直上夜穹,吹散几缕想要缠住明月的夜云,吹散地面上散落的石砾,来到皇城前,来到辇前。
横木立人神情骤凛,断喝一声,十余柄细刀齐声出鞘,于夜风里绽放光限光明,双手横握刀柄,集无数神辉,便向那道清风斩去!
迎风一刀斩!就算你是真正的清风,也要被我一刀斩断!就算你已经是修行界的传说,又如何越过我这道由刀意神辉凝成的樊笼!
明刀照亮夜色,横木立人的眼眸一片明亮!他的刀意神辉尽数喷吐而出,他觉得浑身通明,仿佛将要御风而去,他从未生出如此完美的感觉!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清风没有被斩断,也没有任何事物越过樊笼,完美的依然完美,只是停在夜色里,却是那样的孤单。
因为在他挥刀之前,那阵清风已然飘过,在他用刀意神辉布下樊笼之前,那道身影已然出现在辇前,在他的完美一击开始之前,这场战争已然结束。
一位书生站在辇前,穿着件满是尘埃的旧棉袄,腰带间插着根木棍,还有一卷旧书,神情温和,就像是乡间最常见的塾师。
看着此人,横木立人握着刀柄的双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寒声问道:“书院大先生?”
那书生,自然便是书院大师兄。
大师兄没有理他,看着辇上的柳亦青,说道:“抱歉。”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十一章何必说抱歉
柳亦青还活着,但他受的伤极重,横木立人用无穷无尽的昊天神辉,让他暂时活着,那种活着必然会比死去更痛苦。
大师兄出现在临康城,出现在皇城废墟前,站在横木立人与柳亦青之间,昊天神辉自然断绝,柳亦青即将解脱——正是因为解脱,又或者因为解脱之前的那些故事,大师兄对柳亦青说抱歉,沉重而诚恳。
横木立人不想柳亦青得到解脱,这让他感到很愤怒,大师兄不理他,这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受到足够的尊重,于是愈加愤怒。
他寒声说道:“大先生终究还是来晚了,或者说,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你根本不敢出现,那么这时候你出现,对这个临死之人说抱歉……还有什么意义?大先生不觉得这很虚伪?还是说这样能够安慰你自己?”
无论如何,书院今夜始终没有出手,柳亦青必然死去,横木立人这些满含嘲讽意味的话语便是最锋利的刀刃,直诛人心。
大师兄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这些话,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看着辇上浑身是血的柳亦青,再次重复说道:“抱歉。”
柳亦青平静说道:“大先生很清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大师兄想了想,说道:“书院本来可以不让你做这种选择。”
柳亦青摇摇头,说道:“夫子曾经说过,求仁得仁,又何怨?”
听着这句话,大师兄不知该如何应答。
柳亦青说道:“书院不可能解决人间的所有事情,人间的事情需要人间的每个人为之而奋斗,大先生何必自责?”
大师兄说道:“然而看着河堤崩塌,怎能袖手旁观?”
柳亦青说道:“这便是大先生不如十三先生的地方。”
大师兄摇头说道:“小师弟如今和当年已经不一样了。”
柳亦青微微一怔,想到一件事情,满是血污的脸上流露出笑容,感慨说道:“原来十三先生一直在长安城上看着这里。”
大师兄说道:“或者看不真切,但他必然是看着这里的。”
隔着染透血的白布,柳亦青看着夜色里的皇城废墟,微笑说道:“幸亏我提前想到了他可能看着这里,才没有选错位置。”
他的修行时间不短,在修行界散发光彩的时间却不长,他曾经选错过位置,并且因此而付出过代价,但之后便再也没有错过。
今夜,他坐在辇上,这便是他的位置。
辇正对着那座曾经沧桑的城墙。
坐北朝南,风水极好,适宜落葬。
大师兄看着他说道:“抱歉,请放心。”
直到最后,书院依然觉得抱歉,书院让他放心,他便可以放心——无论是将来的南晋,还是那些流离失所的剑阁弟子,他都不再需要担心。
染着血污的白布下,柳亦青的双眼缓缓闭上,就此进入一片黑暗。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黑暗,故而毫无畏惧,死亡与沉睡并无区别。
大师兄看着辇上没了气息的柳亦青,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缓缓转过身来,望向隆庆和横木,说道:“何必?”
说出何必二字时,他看的是横木。
看着这名承袭了昊天馈赠的道门少年天才,他的神情很从容宁静,虽然他能够看穿对方身上的青衣道袍,看到对方身躯里仿佛无穷无尽的昊天神辉。
横木立人,浑体都是光明的,他是昊天的选民。
然而自轲浩然拔剑问天,书院与昊天为敌已然数十年,往前溯回,夫子建书院,于长安城里布惊神阵,书院与昊天为敌已然千年。
书院连昊天都不怕,怎么会害怕一名昊天的选民,书院连昊天都不敬,怎么会敬一名昊天的选民?
大师兄望向隆庆,却微微动容。
他自幼博览群书,虽未曾修过道法,但读过不知多少道典,不然如何能在小道观前与叶苏辩难三日?他没有修过道心通明,但人间有谁能胜过他的慧眼?他能看穿横木青衣下的无限光明,自然也能看到隆庆袍子里藏着的无限黑暗。
无论是在那些魔宗屠夫的身上,还是在那些大奸大恶之徒的身上,大师兄从未见过这般浓郁稠污的黑暗,隔着那件普通的神官袍子,他隐隐约约看到隆庆身躯的暗雾里,有无数怨魂正在哭泣,有无数怨念正在翻滚。
大师兄看着隆庆叹息说道:“何苦?”
隆庆有些不安,他觉得在大先生的目光之前,自己仿佛变得浑身赤裸,再也没有任何秘密,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想做什么事情,对方都一清二楚。
于是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身后是浓郁的夜色,只有离夜色更近些,他才会觉得更安全些,甚至会觉得更温暖些。
可还是不足够,隆庆依然觉得自己有些寒冷,被人看穿的感觉太难受,他缓缓运转道念,把所有的气息都敛进身躯的最深处。
敛入身体的气息,带动着皇城前的夜风轻轻缭绕,轻柔的风息向他的衣衫里渗去,甚至就连光线仿佛都要被他的身体所吞噬。
隆庆在人们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渐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横木立人的选择完全相反,当隆庆向后退去一步,借夜色遮掩自己,甚至把自己变成一片纯粹的黑域时,他向前踏出一步。
他向着大师兄踏出一步,神情漠然而骄傲。
无数的昊天神辉从他的身躯里迸发而出,圣洁的如星浆般的光线,从他的五官和毛孔里溢出,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压感,出现在皇城前。
横木变成了一尊熊熊燃烧的神像,能够焚毁净化一切物事。
他此时展露出来的境界,足以令整个修行界感到震惊。
他很清楚,以自己真实的境界,杀死柳亦青并不困难,但想要杀死面前这名穿着棉袄的书生,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传说毕竟就是传说。
横木还是想试一下,因为他很愤怒,愤怒于对方看着自己时那般从容,看着隆庆时却微显动容——总之,今夜所有的事情都让这位骄傲的昊天传承者感到愤怒,他必须让书院大先生感受到自己的愤怒。
而且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失败,大先生也不可能伤到自己,换句话说,对方根本不敢伤到自己,不然在柳亦青死前,他何必说抱歉?
……
……
(明天有更新)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十二章光的琉璃,黑的疆域,谁在看着你?
与光辉夺目的横木立人相比,渐渐隐入夜色里的隆庆,就像是不起眼的一点小污痕,但在大师兄看来,隆庆其实更加危险,当然,他也不会无视站在身前的横木,书院习惯与昊天为敌,不代表会轻视昊天。
穿着青衣的少年是那场春雨化成的繁花里的最美丽的那瓣,是昊天留在人间的礼物,被信徒们视为传说中的选民或者说传承者,即便他是书院大师兄,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也必须表示出足够的重视。
横木立人展露出来极为强大的境界,而且就在瞬间里又有变化,那些如玉浆般燃烧的昊天神辉,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回到他的身体里,收敛进他的肌肤下与刀身中,他的身躯与刀并没有变黑,而是变成了琉璃般的事物,晶莹剔透,神圣的昊天神辉就在里面不停折射,无数光线不停叠加,变得越来越明亮,渐要变成最纯粹的白,当那些光线骤然迸射出琉璃的那一刻,会拥有怎样恐怖的能量?
大师兄的右手离腰带里插着的木棍还有半尺的距离,他清晰地感知到横木立人即将施展的境界有多么的可怕,但令人不解的是,他保持着沉默没有出手,不知道是身为传说的自信,还是因为夜色里飘来的那缕酒香……
横木立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手里紧握着的刀与身后的十二柄细刀,也早已变成冰的模样,纯白的炽烈光线在他的身躯与刀内不停折射,变得越来越浓郁,渐渐逼近最终的极限,有几丝溢泄而出,瞬间照亮夜色下的皇城废墟。
与此同时,夜色里飘来的那缕酒香,如这些圣洁的光线一样,变得越来越浓郁,没有风能够吹散,直至稠不可化。
望向横木的人,被神辉刺的痛苦地捂住双眼,闻到酒香的人骤然迷醉,仿佛进入神国,如此,便与真实的世界暂时脱离。
大师兄在真实的世界里,在圣洁的光线与醉人的酒味之间,神情恬淡温和,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样做。
在那缕酒香飘出夜色之前,他便已经提前知道,因为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追寻着那缕酒香,不然先前柳亦青临死前,他何必说抱歉?
西陵神殿在临康城里摆下这般大的阵势,除了必杀柳亦青的缘故,更是想借机狙杀书院强者,那他何必要来?
或者就是因为要对柳亦青说那声抱歉,所以他来了?
直到此时,闻着酒香,看着白光,他忽然发现,西陵神殿确实可以留下自己,因为夜色里那个人也很快,而横木立人确实超乎想象的强。
光明的、灿烂的、夺目的、逼人的横木立人,就在眼前,大师兄微微眯眼,依然没有紧张,就像是看着顽劣学童的乡村教师。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小镇上自己曾经养过鱼,有天晚霞满天,鱼池里的水也是这般光辉万丈,和现在眼前的这名少年很像。
他有些感慨,向右前方踏出一步。
横木立人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光明的世界,他眼中的书生的脸变得很白,但不是苍白,所以他忽然警惕起来,因为他不明白对方为何不警惕?
他现在是道门的重要人物,知道很多秘密,所以他确信大先生不敢出手,才会对柳亦青说那声抱歉,现在就算大先生不得不出手,时间已经晚了,这不是道门预先布好的局,而是巧合而成的机缘,即便天算都算不出来,他如何躲开?
没有人算到那一刻是哪一刻,就像没有人知道,万物之始的那一刻究竟是哪一刻,就连横木立人自己都不知道,就算他心生警兆,也无法停止。
某一刻,或者就是大师兄向右前方踏出那一步的那一刻,万道圣洁的昊天神辉,冲破了他身躯和刀身的束缚,尽数溢出琉璃的表面,向着大师兄的身体喷涌而去。
下一刻,熊熊燃烧的昊天神辉,便会照亮漆黑的夜穹,无论是那轮清美的明月,还是亘古不变的满天繁星,都将被夺去光彩。
他将照亮整个世界。
而整个世界,也将看清楚他的位置。
唯有如此恐怖的神威,才能把书院大先生瞬间焚为灰烬。
夜色里传来的那缕酒香,也在瞬间变浓,一道由尘埃组成的旧风,不知从何处袭来,于大师兄身畔缭绕不去,其间隐藏着无数难以言说的威力。
大师兄依然没有动,没有闪避,一方面,他不见得能在那道旧风的牵绊下,避开横木暴射出来的无尽神辉,另一方面,仅仅只是一道风并不足够,他想要看到的更多,他想要那个人显出身形,同时像横木一样,被整个世界看到。
这是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片段,不是刹那,也不是须臾,用语言根本无法形容,因为没有什么能够比光线更快,无论是大师兄还是那道旧风源头的那人,都不可能比光线更快,那么这便意味着,结局已然注定。
没有人能够停止这一切,但有人出手了,试图改变这一切。
不是因为他比光线更快,而是因为他把横木立人身躯里迸射出来的光线,全部吞噬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不知何时,隆庆站在了横木立人的身前。
他的身体四周弥漫着一层黑雾,熊熊燃烧的昊天神辉,不停被黑雾吞噬,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从黑雾里渐渐浮现,看着像鬼一般!
嗡的一声轻响。
横木立人暴溢出来的昊天神辉,尽数被隆庆吞噬,只有极少数几缕神辉散逸而走,然后迅速黯淡,别说照亮整个人间,就连护城河畔的柳树都没有照亮。
皇城废墟前,骤然恢复宁静,夜穹里的月光与星光重新散落地面。
那道满是尘埃的旧风缓缓停止,酒香也不知去了何处。
横木立人看着身前的隆庆,感受着那道黑雾里传来的寂灭意味还有那抹恐怖的气息,震撼愤怒到了难以遏止的程度。
自己酝酿已久的光明一击,配合夜色里那位传奇,眼看着便能把书院大先生焚为灰烬,结果却被此人用难以想象的手段破坏了!他震撼于隆庆展现出来的恐怖境界,更愤怒于对方的行为,他究竟想做什么?
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强行吞噬了如此多的昊天神辉,隆庆苍白的脸色上不停浮现出诡异的光斑,看来仿佛受了不轻的伤。
他疲惫地低着头,喘息了很长时间,抬起头来望向大师兄,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微哑问道:“宁缺……他一直看着这里吧?”
第十三章革命未能成功
不久前,柳亦青曾经说过:十三先生正在长安城上看着这里吧?只不过当时皇城周围的人,因为大师兄的忽然出现而紧张万分,没有细想,把这当作剑阁之主将死之前,对曾经过往的追忆与感慨。直到此时隆庆说出类似的话,人们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生出极大的恐惧。
春天那场细雨后,横木立人从普通的道门杂役小厮变成境界高深莫测的强者,诸窍皆通,智慧早开,瞬间便明白隆庆在说什么,身躯变得异常僵硬,脸色变得极度苍白,下意识里望向遥远的北方。
遥远的北方夜穹下有座名为长安的雄城,他未曾亲眼见过,此时却仿佛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些蒙着青苔的城墙砖,看到城墙上那道身影,看到那道身影手里的那张铁弓,才明白如果不是隆庆,或者此时自己已然死了。
虽然隔着千里之遥,但他真的险些死了。
隆庆盯着大师兄的眼睛,说道:“难怪从始至终,您都显得这般平静从容,看不到任何警惕的神情,因为您一直在等着我们攻击的那一刻到来,先前那刻您向右前方踏出一步,我本以为您准备遁入虚空,现在才明白那只不过是让路。”
替千里之外的那道铁箭,让开道路。
回思先前那刻的画面,隆庆的衣衫渐被湿冷的汗水浸透,如果他没有打断横木立人的神术,那么现在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大师兄看着他说道:“没想到你能看破,并且能破之。”
看破书院的想法,是很困难的事情,更困难的则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断,并且有能力破掉横木立人的神术——先前他便警惕于隆庆的成长此时更加觉得此人将来可能会给宁缺带来很多麻烦。
“能够得到大先生的赞扬,我本应该喜悦。”
隆庆有些感伤说道:“但或者,只不过是因为我对那道铁箭更了解的缘故,所以才会想到这种可能,算不得什么。”
那道铁箭第一次出现在修行界,是在数年之前的北荒雪山里,射的便是他,他的修道生涯或者说生命,正是因为那箭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大师兄说道:“不错你始终还是破不了小师弟的箭。”
隆庆说道:“看来,他果然在长安城上看着这里。”
大师兄说道:“先前我便说过,或者看不真切,但他总会看着这里。”
隆庆看着他的眼睛,不解问道:“这就是书院的局?可如果大先生您不出现,只凭柳亦青,不足以逼得横木被宁缺看见。”
大师兄说道:“神殿的想法很清晰你们想要杀死柳先生,如果能够把小师弟诱至此地杀死,自然更好,这本就是你们的局……书院做的事情只是顺势而为,既然最终逼得我出现,那么你们自然便能被看见。”
只要被看见便能被射死。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当时二师兄君陌带着他新婚的妻子来到清河郡,踏进溪畔的庄园,平静地报出自己的身份。
因为他叫君陌,清河郡崔老太爷和另一名隐藏很长时间的知命境界强者,毫不犹豫地展露了全部的境界,变成了真实世界里的明灯。
当时那把铁弓在桃山在西陵神殿之下执铁弓的人看到了清河郡里的那两盏明灯,于是下一刻灯灭,人死。
“书院……果然好生阴险。”
横木立人眼中的悸意尽数化作愤怒,盯着大师兄寒声喝道:“为了这个局自命仁义的大先生,居然眼睁睁看着柳亦青死去,也不肯出手!”
大师兄沉默片刻,说道:“你错了我不是不肯出手,而是不能出手如果我能出手,又何必需要你们被长安看见?”
横木听懂了这句话,于是更加愤怒。
隆庆自然也能听懂这句话,说道:“出手……不见得一定要真正出手,您出现在这里,就是出手,不然我们也不会敢向您出手。”
大师兄说道:“就算我不出手,我想你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隆庆说道:“先前那刻,就算横木被射死,我被大先生杀死,可您还有自信能够继续活下去吗?”
大师兄说道:“世间本没有完全确信的事情。”
隆庆神情沉凝说道:“堂堂书院大先生,换我们两条命,值得吗?”
“你说的不错,先前我踏出那步,便是准备好了离开,而你们留不下我。我所说的不能确信,指的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大师兄望向夜色某处说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强行留下我。”
夜色里酒香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极为沧桑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陈了无数年的酒,醇厚至极,又像是放了无数年的酒瓮,满是腐意。
“原来你一直是在等我出手。”
大师兄看着那处说道:“是的,你不出手,书院便永远无法出手。”
一名文士从夜色里走将出来,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似乎苍老至极,又似乎还有无尽寿元,在此人身上形成极怪异的统一。
文士的手里有只酒壶,他是个酒徒。
酒徒走到大师兄身前,静立。
大师兄的棉袄上满是灰尘,给人的感觉却是由内至外干净无比,酒徒的衣衫上纤尘不染,给人的感觉却是由内至外尽是尘埃。
从跪倒在桑桑身前那刻开始,酒徒便成为了道门最强大的力量,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横木先前才确信大师兄不敢出手。
大师兄确实没有出手。
准备出手的是小师弟。
今夜,道门准备杀死书院的小师弟,迎来的却是大师兄,无论是谁,他们都很愿意把对方杀死,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书院也想杀人。
今夜,书院准备杀死酒徒。
酒徒是曾经度过永夜的至强者,是修行史上的传奇,是平衡人间局面的重器,杀死这样一个人物,毫无疑问是场革龘命。
可惜,革龘命未能成功。
酒徒把酒壶递到唇边,鲸吸般痛饮良久,直至小腹微鼓,苍白的脸色渐复,方始感慨说道:“好险,真的好险。”
大师兄感慨说道:“差一点,终究还是差一点。”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十四章照看(上)
观主在长安城里被斩成废人,向昊天投降的酒徒和屠夫,便成为了道门在人间最巅峰的战力,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尤其是解决御风游于人间的酒徒,那么书院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神殿灭新教,追杀新教的教徒,逼得剑阁分崩离析,柳亦青不得不单剑入临康,最终成为一个死人。
君陌在极西荒原深处带领数万农奴与佛宗厮杀连年,余帘在东荒消声匿迹,不知在谋划何等大事,书院能够尝试解决这个问题的人,便只剩下大师兄李慢慢以及宁缺——这里指的是留在长安城里的宁缺。
大师兄想救柳亦青,想救更多的人,若要救人,先要杀人,他能杀人,却不能杀——千里无距的境界,再多道门强者,最终也只能成为木棍下的亡魂——然则他能杀人,酒徒也能杀人,而且同样是无距杀人。
如果书院不想看着唐国的将军、官员甚至是最普通的民众,纷纷死去,那么在当前的局面下,便只能保持沉默,看着道门步步进逼。
书院曾经尝试与酒徒和屠夫进行交流,想要说服对方,只可惜没有成功,交流还将继续,说服也会继续持续,但如果始终不行,书院并不惮于做出别的选择,比如直接把酒徒和屠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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