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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3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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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大。
桑桑问道:“世人若要我打救,何苦自救?”
叶苏说道:“昊天爱世人,怎能不允世人自救?”
桑桑看了宁缺一眼,说道:“我为何要爱世人?”
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宁缺,宁缺无法做出回答。叶苏的学识远胜宁缺,也无法做出回答,但他可以做出反问。
“既然如此,世人为何要爱昊天?”
桑桑的柳叶眼骤然明亮,寒冷无比。
滋拉一声响,唐小棠身后铁锅里的菜叶子终于糊了。
宁缺用力拍掌,说道:“忽然好饿,好想吃饭!”
陈皮皮从床上坐起身来,冲着唐小棠恼火地嚷道:“炒个青菜也能炒糊!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想饿死亲夫吗!”
唐小棠明知道这两人想做什么,还是觉得很委屈,挥舞着锅铲愤怒地喊道:“在部落,在后山我都没做过饭,凭什么让我做!”
宁缺走到桑桑身前,问道:“你饿了没有?想吃点什么?”
陈皮皮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把叶苏从地上扶到床边坐好,然后望向桑桑说道:“说正经的,好几年没吃过你做的菜了,今天要不要亮一手?”
唐小棠见没人理自己,用锅铲不停地翻着铁锅里的糊菜,丁丁当当响个不停,模样显得委屈极了。
转瞬间,屋内便从死寂一片,变得嘈杂无比,转瞬间,屋内便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转瞬间,一桌饭菜便做好了。
桑桑有些不适应这种转变,显得有些惘然,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被宁缺牵到桌旁坐下,唐小棠把一碗白米饭塞到她的手里。
宁缺和陈皮皮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余悸,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人间只有这对师兄弟能反应如此迅速,敢这样唬弄昊天吧?
坐到饭桌旁,宁缺对叶苏说道:“正式介绍,我妻子桑桑。”
叶苏也有些没有醒过神来,下意识里点点头,对桑桑说道:“就是些家常菜,随意吃些,不要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说完这句话,他才觉得这事儿有些怪异。
桑桑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手里的白米饭和上面的那根青菜。
坐在桌边的几个人都很担心她会忽然醒过神来,陈皮皮拼命地挤眉弄眼,想让唐小棠说些话,唐小棠瞪圆了眼睛,心想自己本就不擅长说话,这个工作难道不应该由你和宁缺来做?陈皮皮不停咳嗽,心想你难道不是她最好的朋友?
唐小棠看着桌旁如同泥塑般的男人们,忽然发现好像少了些什么,问道:“大黑马呢?听说它也离开了桃山,我还以为它会跟着你们。”
任何话题,只要有人开始,宁缺便有能力把它扯到天边去,故作愕然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西陵神殿发生的事情?”
陈皮皮恰到好处地插话道:“我们和剑阁弟子们一道离开西陵,现在又住在临康城,修行界城的事情,柳亦青自然会通知我们。”
唐小棠非常及时地把话题再次拉回来:“大黑马呢?”
“憨货身量太大,我怕在巷子里会撞着人,所以让它在城外山里呆着。”宁缺说道:“说起来,你们这段日子怎么过的?”
陈皮皮无奈说道:“天天听师兄给人讲课,耳朵都起茧了。”
唐小棠狠狠瞪了他一眼,宁缺恨不得掐死他,心想都说你是道门和书院最天才的那个家伙,怎么这时候忽然变成猪脑子了?大家好不容易才把话题扯开,你又扯回叶苏传道,这是要闹哪样?
陈皮皮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心下惴惴,偷偷瞄了桑桑一眼。
桑桑哪里不知道他在偷看自己,面无表情说道:“吃饭。”
大家很老实地应了声,然后开始埋头吃饭,再也不敢说话。
食不语便是专心,专心自然就吃的快,没多长时间,桌上饭菜便被清扫一空,陈皮皮非常没有担当地躲到灶房去洗碗,把重任留给别人。
桑桑站起身来,看着唐小棠说道:“你。”
唐小棠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说道:“啥事儿?”
桑桑背起双手,向屋外走去,说道:“随我来。”
唐小棠看了众人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缺安慰道:“没事儿,我没见过她吃人。”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陈皮皮手里拿着湿抹布赶了过来,看着他悲愤说道。然后他望向桑桑的背影,颤声说道:“没什么事儿就早些回来,晚上有酒肉。”
第九十九章陋室
冬天的时候,这片街巷里的排水进行了全面的整修,虽然还不能像南晋皇宫那样暴雨不湿阶,但前些日子连续的春雨,没有在这里留下太多痕迹,证明在叶苏的带领下,信徒们的劳动终究收到了可喜的回报。
桑桑背着双手在街巷里走过,唐小棠跟在她的身后,乌黑的辫子在春风里摆荡,就像她此时的心情,始终难以安定下来。
她和桑桑确实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但桑桑现在是昊天,她是魔宗中人,怎么看曾经的友情也不可能延续下去,那么桑桑带她出来究竟想做什么?
唐小棠很不习惯曾经黑黑瘦瘦的朋友,变成现在白白胖胖的模样,也很不习惯这一路的沉默,轻轻踢着街面上的石子,像是百无聊赖,其实是聊解紧张。
走到街口一家菜铺前,桑桑忽然停下脚步,说道:“他现在是个废人。”
唐小棠怔了怔,才明白她在说谁,说道:“雪山气海被你锁死了,身体也虚,每天都喜欢赖在床上,确实快废了。”
桑桑走进菜铺,看着架子上那些没有任何特殊处的青菜,说道:“我离开了桃山,想来神殿已经开始追杀你们。”
唐小棠说道:“是啊,清河那边拦的特别严,不然我们早就回长安了。”
桑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问道:“那么,为什么呢?”
唐小棠有些不解,问道:“什么,为什么?”
桑桑说道:“一切都是天命所定,为什么你还要去桃山救他,为什么还要陪着他在世间颠沛流离?你若愿意臣服于我,我愿赐你以永生。”
在临康城一间极不起眼的菜铺里,在各种菜味和泥泞味道混杂中,她以昊天的姿态,平静说道要赐对方以永生。
唐小棠怔了很长时间,才醒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感觉好突然……我们还是先把晚上的菜买了吧?”
便在这时,菜铺女贩认出她是谁,热情而略带谦卑地迎了上来,当她看向什么青菜时,就一把抓起放进菜篓中。
桑桑有些不解,指着菜篓说道:“买菜为什么不用钱?”
这些天,唐小棠和陈皮皮和叶苏一处生活,平时也会给街巷里的孩子们讲些课程,对生活在这片街巷的人们来说,住在破屋里的叶苏和圣人没什么区别,这种尊敬和喜爱,自然也落在了她和陈皮皮的身上。
女贩以为桑桑是唐小棠的普通朋友,很亲热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是哪里来的外道话?几颗青菜值当什么钱?”
桑桑注意到女贩刚刚翻拣过菜叶,还带着些浊水,不由微微蹙眉。
唐小棠赶紧把女贩拉到身边,笑着说了几句话,让她自己先去忙,然后望向桑桑紧张说道:“你可不要生气。”
桑桑说道:“我只是不解,越穷苦的人越吝惜金钱。”
唐小棠想着桑桑还是人类时候最是吝啬不过,不由笑了起来,说道:“有时候太喜欢了,便想用这些来表达善意。”
桑桑想了想,说道:“就像道门信徒,为我奉献财富以及生命?”
唐小棠说道:“差不多,但……还是有些差。”
桑桑问道:“差在何处?”
唐小棠想了想,说道:“喜欢和敬畏?”
桑桑忽然觉得有些不愉快,然后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在乎被人喜欢这些事情,于是变得更加不愉快。
菜篓里塞满了青菜,唐小棠想要付钱,被女贩坚决地拒绝。
走出菜铺,桑桑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为什么?”
唐小棠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牵起她的手,看着她同情说道:“你跟宁缺去了这么多地方,还没有想明白吗?”
桑桑说道:“不一样,他如果死了,我也要死,所以我只好跟着他。”
唐小棠微笑说道:“其实是一样的,他如果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桑桑想了想,说道:“人类真是愚蠢。”
唐小棠说道:“其实愚蠢起来,有时候也挺高兴的。”
桑桑看着她的手,说道:“你同情我,让我很不高兴,你触碰我的身体,也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不明白,愚蠢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唐小棠笑着说道:“你活着对书院、对明宗都不是好事,但见到你还活着,我就很高兴,这或者便是愚蠢带来的高兴?”
…………两个女人买菜谈心去了,破屋里的三个男人则是相对沉默无言,知道彼此都还活着便好,至于怎么活下来的真的并不重要。
陈皮皮看着宁缺担心问道:“她肯跟你回长安吗?”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她没有说过,但总归是离长安城越来越近。”
陈皮皮说道:“她知道书院想做些什么吗?”
宁缺说道:“老师说过,昊天无所不知。”
陈皮皮沉默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你没有丝毫胜算。”
宁缺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说道:“老师还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算你知道不可能做到,也是会去做的。”
陈皮皮说道:“小师叔就是这样的人,老师也是这样的人,你我或者将来可能成长为这样的人,但这不可能影响到她,因为她根本不是人。”
宁缺说道:“我希望她能自己做出选择。”
陈皮皮说道:“没有人会做出毁灭自己的选择。”
宁缺笑了起来,说道:“你才说过,她不是人。”
陈皮皮说道:“即便如此,那你怎么办?”
宁缺的情绪变得有些复杂,说道:“我希望到时候能够找到办法,原来想的那个办法,现在看来似乎行不通。”
陈皮皮说道:“难道没有她,就不能修好惊神阵?”
宁缺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在长安城里生活的那些年,用她的脚步和气息坏了惊神阵,如今自然需要她再去走上一遭。”
陈皮皮静静地看着他,说道:“我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如果你要后悔,不如趁现在,事到临头那便怎样都避不开了。”
宁缺说道:“我离开长安,去桃山接她,便是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到那天真需要做出选择,其实也很简单。”
陈皮皮听出他言语里隐藏的决然,叹息无语。
叶苏一直没有说话,静静看着窗外的街巷与天空,瘦削的脸上带着清澈的笑容,苍白的脸色被光线洗的无比温柔。
他忽然说道:“与天竞算,算的只是自己。”
宁缺望向他,诚恳请教道:“那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做?”
叶苏转过身来,微笑说道:“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要比什么都更重要,正所谓昊天的归昊天,人间的归人间,有何相干?”
昊天的归昊天,人间的归人间,这便是他的道。
宁缺若有所悟,又问道:“西陵神殿断然不会允许你继续传道,就算剑阁,也不能一直护着你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叶苏说道:“临康城正在变好,我准备离开。”
陈皮皮第一次知道师兄要离开临康,很是吃惊。
“难道你要去长安?”
宁缺也很吃惊,心想既然西陵神殿不可能允许叶苏继续传道,那么离开南晋后,便只有唐国才能给他提供传道的土壤。
“我说过,唐国太好,人间太坏。”
叶苏平静说道:“我既然是要去体会人间苦难,拯救人间苦难,自然要去真正苦难的那些地方,去认识那些苦难的人们。”
阳光穿透窗户,落在他的身上,那身薄旧的布衫仿佛闪闪发亮,道髻里插着的那根筷子,似比最名贵的乌木还要漂亮。
宁缺忽然说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叶苏摇了摇头,当年在荒原天弃山脚下,他和宁缺第一次相遇,那时的他还是骄傲的道门行走,看的是大师兄的位置,对宁缺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我对你的印象非常深刻。”宁缺看着他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那么孤单,好像他的双脚站立的不是人间的地面,而是另外一个世界,而且他明明是活着的,却感觉已经死了很多年,这个说法也不准确,应该说当时我眼中的你似乎是活人又似乎是死人,我觉得你很可怜。”
叶苏笑了起来,说道:“现在的我应该更可怜才是。”
宁缺摇头说道:“不,虽然你现在远没有当年那样强大,你虚弱苍白,近乎废人,但你一点都不可怜,因为你会成为一个圣人。”
叶苏说道:“千年才有圣人出,你这话过了。”
宁缺说道:“你若能让人人成圣,你自然便是圣人。”
便在这时,破屋的门被推开,唐小棠提着菜篓,兴高采烈地说道:“看我和桑桑带了多少菜回来,还吃什么剩菜!”
晚饭很简单,以青菜为主,因为确实有很多青菜。
为了不让昊天觉得被欺骗,陈皮皮去肉铺里割了一块五花肉,做了一碗白菜梆子熬肉片,又去隔壁提了两桶淡酒。
肉酒最能助兴,不多时,破屋里的气氛便变得飞扬起来。宁缺酒量极差,早已酣态毕现,借着酒兴,扯纸磨墨,写了半幅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桑桑背着双手,静静看着字幅,忽然问道:“吾是谁?”
宁缺恼火说道:“这种哲学问题,你问我做甚?”
桑桑指向纸上那个“吾”字。
宁缺这才明白过来,指着叶苏准备说话,忽然想起,她既然问这个问题,必然有所期许,话锋一转道:“我说的我自然不是我。”
“那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说我说的是谁?”
桑桑虽然知道他是在撒谎,但还是比较满意。
陈皮皮非常不满意,痛心说道:“先看这句,只觉得你果然还是那么无耻臭屁,再听你的解释,才发现你已经堕落成这样了。”
宁缺大怒,说道:“我就没种,又怎么嘀?”
众人告别。
桑桑自然不耐这等人间俗态,背着手站在远处。
陈皮皮看着宁缺说道:“一路保重。”
“我会的,看看她就知道,轻不下来,必然极重。”
宁缺笑着应道,走到桑桑身边。
桑桑忽然转身,看着叶苏说道:“你会被烧死。”
此时暮色正浓,残霞如血,又如火焰。
叶苏站在暮色里,如在火焰中。
第一百章好久不见
破屋前的暮色里,陈皮皮和唐小棠不安地看着叶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昊天的批示便是预言,天算从不会错,那么谁能跳出?
叶苏对着桑桑的背影跪拜行礼,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紧张的神情,只有平静,今日的相遇,对他的传道来说,非常重要。
宁缺和桑桑在暮色里渐行渐远,待出了临康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无奈地摇头问道:“你就不能说点儿吉利话?”
桑桑说道:“我说的是真话。”
宁缺恼火说道:“就因为是真话,所以才不吉利!”
桑桑没有理他,背着手向北方行去。
没有人知道叶苏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会不会真的被烧死,桑桑虽然无所不知,但她毕竟已经算错了很多与宁缺有关的人和事。
宁缺回头望向夕阳下的临康城,沉默不语。
大黑马自山间狂奔而出,欢嘶连连。
…………有人未经西陵神殿允许,便在临康城传道,这件事情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惊动西陵神殿,直到神殿发现那名传道者的身份,而且发现那名传道者的信徒越来越多,才变得严肃起来,尤其是在神殿发现那人传道的内容近乎亵渎之后。
昊天神殿万道光线组成的帘幕后方,掌教的身影还是那般高大,只是挥舞的手臂和如雷般的吼声,表明他现在非常愤怒。
隆庆站在帘前的石阶下,看着跪在身前数百名神官执事,神情平静。他清楚掌教大人的愤怒,并不仅仅因为叶苏在临康城传道,更多来自桃山看似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的局势,还有掌教现在尴尬、甚至渐渐变得危急的处境。
裁决神殿以昊天的名义,开始在道门内部展开血腥的清洗,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各国无数座道观都有人被缉拿,幽阁现在已经人满为患,而这些被打落尘埃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掌教的亲信。
墨玉神座上的那个女人已经亮出了她的道剑——没有人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向掌教发起攻势,但同样没有人会误判局势。
掌教乃是西陵神殿之主,执掌道门俗世权柄数十年,自然根基深厚,面对裁决神殿的攻势,他本应该做出更强势的回击,甚至可以直接镇压,但这一次,掌教却显得那般束手无策,因为观主离开了知守观,来到了桃山,更因为裁决神殿的这次清洗行动,是在执行昊天的意志。
数百神官和执事领命而去,昊天神殿渐渐变得安静,至于这些人怎样突破南晋剑阁的封锁,进入临康城,那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如果他们胆敢在此时表示出自己的疑惑,那么必然要迎接掌教的怒火。
隆庆对着光幕后的掌教行礼,便离开了昊天神殿。他在崖坪上沉默地行走,走进那座黑色肃杀的裁决神殿,很熟练地经由地道进入幽阁。
裁决神殿和幽阁的看守十分森严,尤其是当前道门局势动荡,谁都知道裁决神座正在对掌教发难,即便是昊天神殿的人都无法进入。
但隆庆是特例,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有知守观传人的身份,更因为他曾经在这座神殿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他曾经是裁决司的司座大人,在这里拥有无数忠诚的部属,现在叶红鱼在世间行血腥清洗之事,那么谁敢拦他?
幽阁还是那样的幽静,干燥的通道两侧牢房里没有任何声音,那些被抓回桃山的神官和道人们,早已被裁决司的酷刑折磨的奄奄一息,连呼痛都已经做不到,只能躺在干稻草上绝望地等待着死亡。
虽然很幽静,但事实上,幽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现在桃山的山腹里,关押着数百名被裁决司从各国押解回来的神官道人执事,昏暗的光线里混杂着血腥的味道,让气氛变得很是压抑。
隆庆行走在安静的山道里,神情平静,没有觉得丝毫压抑,看着眼前晃动的光线,闻着传入鼻端的血腥味,觉得心跳都因为兴奋而开始加快。
他穿着寻常的道袍,道袍下的胸口上有个洞,心脏在洞里跳跃,道袍的表面随之起伏,光线有些摇荡,像极了南海上的轻波。
推开一座囚室的栅门,隆庆走到榻前,看着草堆上那名满身血污的老者,平静着说道:“曲神官,好久不见。”
曲奉池是西陵神殿驻宋国首席红衣大神官,是掌教大人最忠实的下属,在道门里地位极高。年前对光明神殿残余势力的清洗,他下手最为狠辣,于是现在他便成为了裁决神殿最重要的清洗目标。
裁决神辇亲赴宋国,叶红鱼在道殿里直接斩了曲奉池双臂,让神殿骑兵拖回桃山,变成了如今的死狗模样,而掌教对此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曲奉池这些天不知道禁受了多么残酷的折磨,而又始终不见掌教来救自己,早已心灰意冷,只是疲惫地等待着死亡的那天到来。
然而,今天却有人来看自己?
曲奉池艰难地睁开眼睛,望向榻旁,发现来看自己的是名年轻道人,这道人脸上有数道非常凄惨的伤疤,睹之令人生畏。
他是宋国首席红衣大神官,哪有不认识隆庆的道理。
“隆庆皇子?”
曲奉池有些震惊,眼眸里生出不解的情绪,旋即忽然明亮起来,因为他想到了隆庆和叶红鱼的关系,也想到了隆庆如今在道门的地位。
现在连掌教大人都选择了抛弃,那么如果说还有人能够救自己,除了隆庆和他身后的观主,还能有谁?
已经绝望的曲奉池,忽然看到了希望,顿时精神一振,眼神里充满了希冀与乞求,急促说道:“曲奉池愿将生命与灵魂,都奉献给观主与皇子您,若能复归宋国,宋国道观及财富,尽数归皇子调配。”
在他看来,隆庆来看自己,必然是存着解救利用之意,而现在的他,除了宋国的无数座道观和自己私藏的财富,还有什么能够打动对方?
隆庆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你看着我。”
曲奉池有些不解,望向他的双眼。隆庆的眼睛很正常,黑白分明,然而就在他的目光落下时,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黑色的瞳孔与白色的眼仁之间的那道分界线,不知因何缘故瞬间消失不见,线两端的世界开始接触,然后融化。
黑瞳变淡,白仁变黑,黑白相混,便是混沌初开时的灰色,只是呼吸之间,隆庆的眼珠便完全变成了灰色,看着这双灰色的眼眸,曲奉池忽然觉得非常恐惧,身体变得极度寒冷,下意识里想要转头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曲奉池的脸颊骤然间变得瘦削起来,身上染着的那些血污都在渐渐变淡,他嗬嗬作声却说不出话来,他想伸手把隆庆推开,然而双臂早已被叶红鱼斩断,只能绝望地感受着身体里的一切不停向外流淌。
确实是一切,没有丝毫遗漏,曲奉池所有的生命还是精神,修为境界和念力,都被隆庆那双有若仙魔的灰色眼眸所夺取。
瞬间之间,曲奉池便没有了呼吸,隆庆缓缓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灰色的眼眸已经变回黑白分明的模样,看不出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体里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他的识海里多出一份极为丰富的感知和一些崭新的知识,他又强大了一分。
干草堆上,曲奉池的尸体卷成一团,显得特别凄惨,他至死也没有想明白,自己能够打动隆庆的不是藏在宋国的财富,而是他自己。
隆庆神情平静地走出囚室,来到相邻囚室,推门而入,看着榻上那人平静说道:“穆神官,好久不见。”
过了段时间,隆庆走出囚室,向下一间囚室走去。
安静而令人恐怖的过程不停地重复,他在东荒左帐王庭里吸取了无数草原强者的修为,灰眸功法已至大成,直到清晨才停止。
晨光从囚室的石窗里透进来,落在隆庆的脸上。
他的神情非常平静,眼睛黑白分明,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心无杂念、通体清澈的青年,脸上的那些疤痕还在,没有因为境界的提升而变淡,反而变得更深了些,看上去十分恐怖,仿佛就像是神殿壁画里的那些魔神。
隆庆看着窗外的晨光,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向幽阁外走去。
强者行走之间自有悠长呼吸配合,呼吸之间,他胸口洞中的粉色湿润的心脏和肺叶不停挤压,显得非常恶心。
然而在这烂肉的污秽世界里,却有一朵桃花若隐若现,将要盛放,那朵桃花一时纯黑,一时金色,无论哪种颜色,都是那般圣洁。
…………走出裁决神殿,来到崖坪上,隆庆向崖畔那几间不起眼的石屋走去。
当年荒原之行,叶红鱼为了破莲生之缚强行堕境,几成废人,在西陵神殿饱受冷眼与欺辱,当时便选择僻居于此间的石屋里。
隆庆去石屋不是要抚今追昔,也不是想要向那个不在桃山的女人证明自己现在多么强大,而是因为那间石屋是观主在桃山上的居所。
观主是道门真正的领袖,尤其是当掌教不敢反抗,选择在他身前跪下之后,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住在桃山最高的昊天神殿里。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观主没有坐进昊天神殿,而是住进崖畔不起眼的石屋,而且他也没有对西陵神殿的事务进行任何干涉。
隆庆不明白观主在想些什么,既然掌教已经被证明虽然境界高深,但道心孱弱至极,那观主为什么不直接除了他的掌教之位?
在俗世诸国里,掌教的势力确实依然强大,但在桃山之上,观主拥有赵南海等南海一脉的绝对忠诚,再加上那些老人还有师叔和自己,如果雷霆暴动,绝对可以很轻松地把掌教从昊天神殿里驱逐出去。
他站在石屋前静思片刻,发现还是想不明白,摇了摇头,推开年久失修的木门,伴着那声刺耳的吱呀,走进幽暗的世界。
石屋里的光线非常昏暗,如果不仔细去看,甚至没有办法看清楚轮椅上观主的脸,至于轮椅后的中年道人,更是仿佛与幽暗已经融为一体。
观主轻轻咳了两声,伸手准备端水喝。
中年道人的手一直扶在轮椅的后背上,从来没有离开过,隆庆快步上前,在石桌上提起水壶,斟满水碗,恭敬地递到观主身前。
观主喝过水后精神显得好了些,看着他说道:“你有困惑?”
隆庆不敢隐瞒,把心中的那些不解说了出来。
观主没有解释的太具体,平静说道:“你想做的事情,裁决神座如今正在做,既然如此,你何必如此焦虑?”
隆庆明白了,但他还是不明白,叶红鱼为什么会向掌教发起如此强悍的攻击,而现在看来,观主应该早就清楚其间隐藏着的原因。
观主忽然问道:“你对叶苏如何看?”
隆庆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师兄大才。”
观主缓缓点头,说道:“不错,你师兄确实拥有道门罕见的天赋,我以往认为他的天赋在皮皮之下,如今想来却是错了。”
隆庆心想师兄如今已经变成废人,观主这话所指必然不是修为境界,而是因为他最近在临康城传道而生出的感慨。
“掌教很是愤怒,已经派人去临康城彻查。”他说道:“但依弟子看来,师兄传道时日尚短,他的信徒大多愚顽,实在无须多虑。”
观主看着手中那卷薄薄的册子,说道:“我本想把你师兄磨励成为道门最锋利的一柄剑,可惜在青峡之前,他这把剑因君陌而折,但没想到,他反而因此进入另一个领域,甚至可能有超出我想象的成就。”
那本薄薄的小册子,是西陵神殿派人去临康城抄录的,记述了叶苏传道时的所有讲话内容,语句简陋,道理浅显,却令他都有些心神摇晃。
第一百零一章替天行道
石屋里很安静,隆庆看着观主手里那本薄册,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出口的话,却与最开始的想法,已经有了很远的距离。
“青峡未通,唐人南下艰难,又有清河在北,南晋乃是孤地,剑阁已无柳白,无人能护临康,若要杀,我随时可以去杀。”
“此事不急,等那件大事定下再说。”观主说道:“今日有贵客前来,你在旁安静站着,若有领悟,莫要错过。”
隆庆微凛,心想如今夫子离开人间,柳白身死,讲经首座从不轻离悬空寺,世间还有谁有资格被观主称为贵客?
便在这时,石屋外响起了叩门声。声音很是零乱,没有任何节奏,似乎那人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客,又或者那人喝醉了。
隆庆开门,伴着刺耳的吱呀声,扑面而来的是一场清风,风里有醉人的酒香,还有一个穿着普通布衫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着很寻常,有皱纹却不觉苍老,有银发却不感沧桑,因为他的皮肤比年轻的少女还要娇嫩,他有黑发比新生儿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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