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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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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会成为大唐国师。”曾静说道。
何明池微微一笑说道:“应该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曾静声音微寒说道:“你做出如此血腥之事,当然没有资格。”
何明池说的是机会,他说的是资格,表达的是不一样的意思。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已是个好人。”
何明池看着他说道:“所以曾大人不用教训我,你也不用问我,为什么今夜我会放过曾府,因为……我自已也想不明白。”
“你们明明是冥女的生身父母,为什么却不能死呢?”
何明池自言自语道,看来真的很困惑,只不过他也想不出什么因果,摇了摇头,便离开了曾府。
人群离开,曾府大门却已被撞破,在这个混乱的夜晚,显得非常不安全,更麻烦的是,前院不知被谁点了一把火,现在火势变得越来越大。
曾静夫妇还有那些互相搀扶着的受伤家人,依次走出府门,等着马车套好后,便去雁鸣湖畔,在女婿的那片院子里藏一夜。
便在这个时候,数十名青衣青裤的汉子,拿着短刀跑了过来,其中为首的那个头目,看着曾静夫妇无恙,不由大松了口气。
“大人,齐四爷让小的接诸位去春风亭。”
…………
第一百零四章上官扬羽
夜色深沉,很多人影或掠或纵,翻过府墙,潜入花园。
这些年来,何明池在昊天道南门和天枢处里,拥有了很多忠诚的下属,这些不甘寂寞的修行者,数量虽然不多,但造成的杀伤力却是十分可怕。
李珲圆遇刺震怒,把天枢处的腰牌也给了他,让他放手去做,这个夜晚,至少十几名官员倒在了血泊之中,更多的无辜民众在混乱里丧生。
朝廷派去监守清河郡会馆的官员和军人,也被混乱弄的极为狼狈,竟是没有注意到,有好些清河郡诸阀的子弟,趁乱逃了出去。
这些人离开会馆之后,很快便与清河郡诸阀暗中扶植的官员会合,据事后调查,当夜长安城的混乱,与这些人的推波助澜脱不开干系。
…………曾静全家被接到了春风亭横二街的朝宅,下人自有安排,受伤的也有鱼龙帮里的医师负责处理,曾静带着夫人前去拜见朝老太爷。
朝宅正堂里灯火通明。
曾静还没有来得及诚挚表示感激之情,便被朝老太爷挥手止住。
这位平日里只喜欢听戏逗孙的老爷子,看着满脸担忧紧张的霖子,极为不耐烦说道:“儿媳呀,你就不要担心了,只要你男人没死,就没有人敢来府里闹事,有胆子杀进咱家的人,早就杀到皇宫里去了。”
曾静听着老太爷这话,不由微凛,心想老人当年必然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待旁边有人行礼,他才发现原来堂内还有别人。
朝老太爷看着常思威厉声斥道:“宫里那对姐弟是白痴,难道你也是白痴?羽林军北上抗蛮你不去,那你就得把长安城给我护住了!还在犹豫什么?只要这时候还敢在街上的人,统统杀死!修行者只要敢露面,就集弩杀之!”
常思威领命,匆匆而去。
齐四爷也在堂间。
鱼龙帮是长安城的地头蛇,局面再乱,也能应付自如,他的帮中兄弟今夜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唯独在曾府门口,被修行者杀死了几人。
齐四爷很是愤怒,却不敢在朝老太爷面前表现出来,问道:“二掰,那帮里兄弟做什么?帮里兄弟总得做点什么吧?”
朝老太爷轻捋胡须,还没有来得及指点,便听着堂外传来管事的禀报声,说是长安府尹上官大人来拜见老太爷,不由眼前一亮。
“你要做的事情来了。”
上官扬羽大人匆匆走入朝宅正堂,以子侄身份向着朝老太爷拜了下去,然后才发现曾静也在,神情不由微凛。
“大人你比老头儿我狡猾,想来也没什么事情要问我,那便是要找齐四,你和他行说去,我带着曾大人去后园逛逛。”
朝老太爷说完这话,带着曾静便向堂外走去。
上官扬羽看着朝老太爷的背影,猥琐的三角眼里闪过一抹亮泽,旋即恭谨无比再行礼说道:“老太爷客气。”
朝老太爷没有回头,说道:“大人才是真客气。”
…………待朝老太爷和曾静的身影完全消失,上官扬羽再直起身子,望向齐四爷,沉默片刻后问道:“看情形,诸位是准备倒向皇后娘娘那边了?”
齐四爷笑着说道:“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这些混江湖的苦哈哈,哪里有资格在这等大事上做选择?还不朝廷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上官扬羽冷笑一声,心想你们这些人混的可不是普通的江湖,却也懒得点破,想着时间紧迫,直接说道:“齐帮主,我是来向你借人的。”
齐四爷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试探着说道:“大人开玩笑,想大人统管着长安府衙……”
“这种时刻,本官不愿与你说那些藏头露尾的话。”
上官扬羽面色一肃,说道:“羽林军要开始镇压混乱,侍卫要护着皇宫安全,我手下的衙役和班头要去处理那些后事和命案,还要维持治安,我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所以才会想着向你要人,你究竟给是不给。”
齐四爷与上官扬羽打惯了交道,却是头一次看见这位大人如此严肃,那张猥琐的脸上竟然流露出几分正气凛然的感觉,不由也随之而严肃起来。
“为朝廷效力,义不容辞,只是我要清楚大人借人究竟要做什么。”
“清河郡会馆里跑了很多人。”
上官扬羽的三角眼里闪过两道寒芒,说道:“这些长头发的和尚,庙在南方,若让他们跑了,可就什么都完了,幸亏如今外敌入侵,长安城门入夜即落,他们暂时还跑不出去,但现在到城门开启,只剩下三个时辰。”
齐四爷明白了大人的意思,稍一思忖后说道:“没问题,您要多少人,我鱼龙帮便能出多少人,如果兄弟人数不够,我把小子们也派出去。”
“最好是能见到活人,如果实在不行……死人也算。”
上官扬羽说道:“而且这件事情,最好多找些小子去办,你手底下那些带家伙的、真正敢杀人的帮众,还要替我去办另一件大事。”
齐四爷问道:“请大人吩咐。”
上官扬羽沉默片刻后说道:“今夜长安之乱,最主要是那些修行者胡作非为,羽林军就算能镇压住街面,却没办法把这些修行者揪出来。”
齐四爷闻言骤惊,说道:“我帮中兄弟也不可能是修行者的对手。”
上官扬羽说道:“我不要求你的人杀死或者抓住那些修行者,我只需要你的人让那些修行者不敢再对普通人动手。”
齐四爷皱眉说道:“修行者不是在天枢处,就是在南门观,别说是我鱼龙帮,就算是大人您签了府令,派衙役去也不管用。”
“有很多事情,长安府不方便做,但你鱼龙帮做起来却相当方便。”
“这些纸上是本官年前从军部调出来的,是天枢处的官员执事,还有南门观那些娶亲的道人的家庭住址,他们的老父老母,弱妻幼子应该都还在家里。”
上官大人神情慈祥地从怀中取出厚厚一叠纸,说道:“鱼龙帮是长安城的地头蛇,找到这些地方很容易,把这些妇孺老弱请到秘密的地方也很容易。”
齐四爷接过那些地址,片刻后才醒过神来,感觉身体有些寒冷,看着大人慈爱的容颜,颤声说道:“这……太狠了。”
上官扬羽感慨说道:“其实我也不想的,但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狠字。”
齐四爷这时候想起朝老太爷离开正堂前,与上官大人那番对话,才明白其中真正的意味,不由感到好生佩服,却又有些不安。
“无论是清河郡会馆,还是天枢处南门观……都不是大人的职司。”
齐四爷不解问道:“大人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来做此事?”
上官扬羽轻捋胡须,便欲开口。
齐四爷见他神情,便知道他想说什么,说道:“朝野间,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大人是大公无私之人,所以您可千万不要用这个理由。”
“本官确实胆小怕事,贪财枉法,要说如何爱大唐,真说不过去,然而如果没有大唐,长的像我这么难看的人,能到哪里当官?还能做到京城府尹的位置?”
上官扬羽感慨说道:“若大唐真的亡了?我还能到哪里贪钱去?这个道理并不复杂,所以我懂,但奇怪的是,有很多人却偏偏不懂。”
…………李渔缓步走进殿内。
她的神情很疲惫,她的脚步也很疲惫,清河郡叛乱自立的消息,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下了十余日暴雨后,忽然又下起冰雹来。
而她刚刚知道的那件事情,就像是冰雹天里落下的闪电。
她走到榻前,看着脸色苍白,明显还处于惊恐状态中的弟弟,不由有些心疼,旋即却是自嘲一笑,和声问道:“是陛下动的手?”
李珲圆见她语气依旧像平时那般温和,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不错,那些乱臣贼子想杀朕,朕便把他们全杀干净。”
李渔坐在榻畔,安静片刻后说道:“许世将军也想要杀你?”
李珲圆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说道:“皇姐在说什么?”
李渔轻声说道:“昨天王景略已经进了长安城,他去军部查到消息之后,今夜才进宫见的我,所以我才会想着来问你。”
李珲圆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拌,强颜笑道:“皇姐要问我什么?”
李渔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静,淡淡说道:“清河郡叛了,神殿掌教大人从那边绕行崤山入我唐境,天枢处和暗侍卫包括军部的眼线,都没有发现,这便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掌教大人怎么知道大将军驻营在崤山下?”
“我都不知道大将军当夜宿在崤山,神殿是怎么知道的?”
李渔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道:“大将军是个自信骄傲的人,但在战场上他向来谨慎小心,那么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李珲圆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僵硬,甚至更像是在哭。
这个时候,安静的殿门外响起一道冷静的声音。
“这些年来,有很多昊天道南门的修行者从军,我如今是南门门主,那些人自然不会想着要瞒过,而天枢处与军部关系更为密切,我又恰好奉陛下旨意管着天枢处,所以很幸运的,我得到了大将军的回程路线。”
殿门开启,何明池走了进来。
他夹着已经有些变形的黄油纸伞,对着榻畔的姐弟微微躬身行礼。
…………
第一百零五章何明池
李渔过了很长时间,才转过身去,动作显得有些迟缓,是因为疲惫。她看着何明池说道:“看来今夜长安城的混乱,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不错。”
何明池说道:“如今长安城就像个虚弱的病人,我最忌惮的朝小树,也已经离开,这场混乱一旦开始,便谁也无法结束。”
李渔说道:“看来神殿确实不了解我们唐人的行事风格,我们不喜欢乱,所以这场混乱无论以什么方式结束,必然会很快结束。”
“殿下,这时候再做口舌之争还有什么意义呢?”
何明池看着她微笑说道:“就像掌教大人给您的那封亲笔信里所说,您是应劫之人,唐国的这场大劫便落在你的身上,您的私心和贪欲便是这场大劫的所有起因,您自已根本无法跳出劫前,那么便投降吧。”
李渔说道:“你虽然假扮唐人这么多年,但还是和神殿一样不了解我们唐人……在我们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何明池鼓起掌来,掌声清脆,说道:“掷地有声,却空洞无物。昊天不可战胜,道门永世长存,夫子都死了,先帝也驾崩了,就凭现在的唐国,还能做些什么?我答应过家师,要让唐人少流些血,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失败。”
李珲圆听着这番对话,才知道自已究竟犯了怎样的大错,情绪激荡不安,脸色苍白喃喃问道:“你是神殿的人,你居然是西陵神殿的人……那你先前为何要在御花园里救我?你为什么要救大唐的皇帝?”
何明池看着他怜悯说道:“像陛下如此荒唐的皇帝,对我道门来说便是最好的朋友,您活着那当然比死了更有价值。”
“虽然最近殿下的表现,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但您的能力还是让神殿有所警惕,如果有可能,我会尝试杀死你,只是在大唐皇宫中,想要杀死你们这些李姓的皇族,确实比较困难,徐崇山大人先前已经替我试过了。”
他望向李渔,说道:“不过我想,殿下也应该没有什么能力留下我。”
说完这句话后,何明池转身向殿外走去,他的速度并不快,似乎毫不担心李渔喊来侍卫,这种平静的姿态,无疑是对榻畔那对姐弟最大的羞辱。
走出宫殿,借着黎明前最深沉的夜色,他走到了御花园深处,来到那幢小楼前,抬头看了一眼将落雨的天,将黄纸伞撑开。
黄纸伞先前徐崇山连击两拳,已经破损的很严重,撑开之后,看着有些滑稽,但伞面此时透出的那道气息,却是那般的神圣庄严。
随着撑伞的动作,小楼地底深处,那片广阔无垠的石地面上,忽然显现出很多道纹路,那些纹路便代表着惊神阵,代表着长安城。
神圣庄严的气息,渗进那些纹路里,光华渐至,片刻后又再渐渐敛去,如果有神符师或大阵师在场,大概能够看到最细微处的一些变化。
有几道纹路中间多了些阻塞,就像是有马车堵塞住了长安城的朱雀大街。
何明池站在御花园的秋树间,沉默感知着地底的变化,确认和预想的差不多,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道门只需要再找到阵眼杵,便能破掉惊神阵,而惊神阵破,长安城便破,长安城破,千年唐国便会灭亡。
如今惊神阵的阵眼杵在城南的书院里,他可以在禁卫森严的皇宫里闲庭信步,却没有任何自信能去书院里取东西。
不过他取不到,不代表世上没有人能够取到。
…………安静的宫殿里,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李珲圆捂着红肿的脸颊,唇角淌下一道鲜血。
他恐惧地看着自已的姐姐,哭着嘶喊道:“我知道自已错了,但已经做了能怎么办!我怎么会知道他是道门的人!李青山那个老贼骗了我们!”
李渔气的浑身颤抖,脑海里一片晕眩,险些昏倒。
“姐姐,姐姐。”
李珲圆从榻上爬起身来,用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颤着声音说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只能向神殿投降。”
李渔看着他,忽然发现自已根本不认识自已一手带大的弟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又是重重一掌打到他的脸上。
李珲圆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眼瞳有些放大,依然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把自已甩开,尖声喊道:“院长死了!院长已经死了!”
“连院长都死了!谁能和天斗!书院撑不住大唐,你没看里面的人都没有动静?我们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已,我们只能依靠道门,不然还能怎么办?”
“怎么办?”
一缕发丝无力地垂落在李渔的额头上,她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说道:“书院撑不住大唐,那我就只好继续撑着,一直撑到撑不住为止。”
“撑不住了。”因为紧张恐惧和惘然,李珲圆的声音就像是压扁了的麻布,极为嘶哑难听,“就算镇南军不去北方,也要绕过崤山才能到青峡,西陵神殿的大军现在已经过了大泽,马上便要过青河郡,马上就要直逼长安……”
李渔无力地低着头,说道:“长安城破不了。”
李珲圆颤声说道:“他们不用破,只用把长安城围住,城里这么多人,哪里有粮食可以吃?”
李渔抬起来,伸手轻轻把弟弟潦乱的头发理了理,凄楚一笑说道:“其实听你这几句话,你还是很聪慧,但前面怎么就……糊涂了呢?”
她一直被朝臣赞为贤良慧德,即便是父皇也诸多宠爱信任,无论治国还是谋略,都很有能力,但她这时就是个疲惫无助的女子。
夫子登天而别,举世伐唐,这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即便是她的父亲还活着,面临这样的局面,也会极为困难,更何况是她。
“我们是唐人,不能降。”
李渔伸手轻轻摩娑着弟弟的脸颊,很认真地说道:“就算战到最后一刻,也不能降,就算死,你也要死在皇宫里,听见没有?”
便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走进殿内,带来了刚刚从军部收到的消息。
徐迟大将军派骑兵护送皇后娘娘和六皇子,已经到了梧州。
李渔沉默不语,李珲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第一百零六章大驾,光临
何明池的出现和离去,让李珲圆的神智受到了很大冲击,此时又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睛里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他声音微颤说道。
李渔面无表情,缓缓坐下。
如果是前些天,她听到这个消息后,绝对不是现在的反应。贺兰城的唐军归来,她篡改遗诏的事情肯定已经曝光,她事先为此准备了很多手段,然而随着西陵神殿号召天下伐唐,那些手段已经失去了成功的可能性。
那名太监低声说道:“梧州南边有司礼监的陈公公在,他应该提前收到消息,这时候正在往那边赶,应该能拦一拦。”
李渔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疲惫问道:“镇北军有多少人随行?”
太监低声回禀道:“据报是五百精骑。”
随行的人数不多不少,让李渔有些无法判断清楚徐迟大将军的心意。她的心头忽然莫名想到一种可能,问道:“……还有谁在?”
太监稍显迟疑,说道:“听说,书院十三先生也在队伍里。”
听到这个名字,李渔的眉微微蹙起,李珲圆眼中的惊恐情绪却是愈发浓郁,他先前说夫子死了,书院没用,但事实上,身为唐人尤其是身为一名皇子,他哪里会不知道书院对唐国的意义?哪里会不畏惧?
“皇姐,我们必须做些事情。”
他看着李渔紧张说道:“宁缺已经表明态度,书院肯定会支持那个女人,在这种时候,除了按照何明池说的去做,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谁能够抵挡书院?放眼望去,世间只有昊天道门能够做到。
李渔缓缓摇头,说道:“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种话。”
李珲圆咽了一口唾沫,仍然没有放弃劝说她的努力,急声说道:“投降不代表大唐灭亡,道门需要有人替他们统治俗世,收集资源,灭了唐国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相比金帐王庭的蛮人,难道不是我们更适合?”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兴奋地站起身来,挥舞着手臂说道:“反对我们的人,已经被何明池杀光了,明日朝会之上,全部推到南门观身上,皇姐你再让忠于你的那些大臣站出来支持我们与西陵神殿达成和议,那么整件事情都能解。”
“怎么达成和议?割土赔款,解散昊天道南门,封禁书院?还是说我们姐弟在桃山上叩首拜山祈求昊天的原谅?”
李渔微笑看着他说道:“你说我们大唐比金帐王庭的蛮人更适合……更适合什么?更适合做道门的狗?”
什么叫心丧若死,便是她此时的心情,她的右手微微颤抖,却没有像先前那样扇到李珲圆的脸上,因为她发现那已经没有意义。
“这些年来,因为母后的缘故,我总觉得你太可怜,所以我宠着你,爱着你,怜着你,没想到最终把你惯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李渔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宫殿。
李珲圆依然抓着她的手,被带着跌落榻下。
他看着李渔的背影,惊恐喊道:“皇姐,你要杀我吗?”
李渔惨然一笑道:“你是我的亲弟弟,我答应过母亲,会好好照顾你,我又怎么会杀你?现在我终于懂了何明池那句话的意思……陛下你再如何无耻,只要活一天,我便要保护你一天,便不能让那个女人伤害你,处于风雨之中的大唐,还是要因为我的私心而陷入内乱,西陵神殿怎么会不高兴看到这一切?”
…………天下大乱,唐国势危,是因为夫子和皇帝陛下的先后离开,没有人会认为唐国现在还能像从前那般强大不可一世,但唐国在这场大战里的表现,甚至比人们设想的更加令人失望,尤其是长安城南的那间书院。
书院是唐国的根基,是唐国的守护者,就算夫子已经离开,但书院里还有很多强者和精于谋略的大人物,令很多入侵者感到困惑不解,令所有唐人都感到失望愤怒的是,开战至今书院始终保持着沉默。
在西陵神殿号召天下伐唐的诰书传遍世间之间,书院便已经封门,更准确地说,自从夫子登天那一刻开始,书院的大门便再也没有开启过。
书院没有正门,只有侧门。
书院的侧门直通后山,那才是真正的门。
前院新召的学生,被就地解散,拿着书院教授们开出的书信,扛着行李从石坊下离开,去到长安城,进入朝廷各衙帮助做事。
至于书院的教习们,则是收到了后山传来的一封信,那封信里很平静地说到,愿意留在书院的便留下,想离开的便离开。
礼科副教授曹知风是燕人,他选择了离开,数科两位教习来自南晋,却坚持留下,根据统计,来自异国的教习们有七成最终留在了书院。
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们是南晋人,我们是月轮人,我们是宋人,我们是西陵人,我们都不是唐人,但我们是书院的人。
在此之后,书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后山也没有书信继续传出,有些教授不知去了何处,其余的教习只好留在封门后的前院里做着自已的学问。
就算世界明天就要毁灭,该做的事情总还是要做。
深秋某日,长安城渐渐从混乱中平息,却还没有完全平静,羽林军骑着战马,警惕地注视着街头的动静,长安府衙役四处奔跑忙碌,鱼龙帮的帮众在背街的窄巷与暗娼楼里,寻找着他们想要找到的那些人。
城门司奉旨意,落城门,除了近京诸州送粮的车队,严禁任何军民进出,长安城就此变成了一座孤城,再也顾不得城外的一切事情。
书院在长安城南,自然是在城外。
当长安城变成孤城后,书院也进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一座巨辇,出现在书院门外的草甸间。
万重幔纱,已经有很多层被撕烂,金玉雕成的栏杆上,有很多缺口,还有很多污黑的旧血迹,但依然显得庄严肃穆。
巨辇畔的六十四名实力强横的西陵神卫,现在只剩下了十几人,其余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崤山夜雨下的那场惊天一战中。
辇上万重纱里,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高大身影的左手已断,却依然光芒万丈。
甚至要把书院的光彩都全部镇压下去。
西陵神殿掌教大人,来到了书院。
崤山夜雨里,他杀死了大唐镇国大将军许世,为此牺牲了数十名西陵神卫,他也付出了一只左手的惨重代价。
但此时的他,还是那般的强大,甚至要比以往更强大。
许世死在他的手中,这就是理由。
…………十余名西陵神卫抬着巨辇向草甸上方行去。
因为人数变得少了很多,所以这些西陵神卫显得有些吃力,速度很缓慢。
但越缓慢,书院石坊前的压力便越大。
秋风仿佛都被挤压的开始哀鸣。
书院没有门,所以巨辇没有破门而入。
书院有石坊,巨辇不停,石坊碎成无数段。
听着巨响,前院的教习们纷纷放下纸笔,匆匆走出房间。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座巨辇。
他们虽然是前院教习,但都是学识渊博之人,不知看过多少书籍教典,马上便有人认出了巨辇里那个高大身影是谁!
书院前坪响起一阵震惊的呼喊。
所有教习脸上都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西陵神殿掌教,居然来到了长安城南,来到了书院!
难道唐国已经灭了?
…………掌教大人隔着残破的重重纱幔,宛若蕴雷的目光,在这些教习的脸上缓缓掠过,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问道:“黄鹤何在?”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黄鹤教授早在多日前,便消失无踪。
掌教大人的声音再次在书院前坪上如雷般响起。
“沐楚何在?”
依然没有人回答。
掌教大人接着又问了几位教授的姓名。
那些人都不在书院中。
掌教大人没有看到任何唐军的踪影,说道:“书院替唐国遮风蔽雨千年,如今竟被长安城遗忘,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巨辇再次被抬起,向着书院后方走去。
这些普通的书院教习,并不在道门的眼中。
掌教大人非常清楚,真正的书院在哪里。
…………巨辇经过窄巷,窄巷向两旁倾塌。
经过湿地,水草里的鱼儿惊恐躲避。
经过旧书楼时,掌教大人抬头向二楼某处窗口望了一眼。
然后巨辇继续前进,进入书院后山山腰里终年不散的云雾中。
天地气息骤然大动。
没有夫子主持的云集大阵,被巨辇强行突破。
山清水秀疑无路。
柳暗花明见崖坪。
不似秋风的温暖山风,吹拂着巨辇上的幔纱。
掌教看着眼前的风景,感慨无语。
他筹谋一生,最想做的事情,便是灭了书院。
今天,他终于来到了书院后山。
…………崖前有松,松下没有童子,只有对弈的二人。
掌教的目光穿过幔纱,落在那张棋盘上,说道:“没有想到,宋谦先生,原来真的在书院后山静修。”
五师兄放落一颗黑子,然后站起身来,对着破雾而出巨辇躬身一礼,说道:“宋谦带着师弟,见过掌教大人。”
八师兄恼怒反对说道:“我又不是没名字,为何要你带着?”
五师兄说道:“掌教大人都认得我,却不认识你,这说明举世公认,我的棋艺在师弟你之上。”
八师兄闻言愈发愤怒,把手里拈着的那颗白色棋子,重重扔到棋盘上,只听着一阵清脆声音响起,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滚动不安。
书院后山的风景由此一变。
远处的瀑布仿佛静止,崖畔上的镜湖泛着涟漪,满山青松似乎变成了无数士兵,而青草和花树,则像是冷漠的观众。
书院后山变成了一张棋盘,杀意大作。
掌教大人看着松下的二人,说道:“以棋盘之道悟天机,二位先生已然超出烂柯寺,奈何你们却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杀机。”
他的声音很柔和,传出幔纱之后,却变成了无数道闷雷。
雷声在书院后山里炸响,银瀑微颤,镜湖微荡,疾风拂过山野,松涛阵阵,青草花树畏惧弯腰,棋局便有了崩散的迹象。
十余名西陵神卫,抬着巨辇继续向后山走去。
便在这时,山峰间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狼嚎。
打铁房后响起水花微溅的声音,水车辘辘转着,一只大白鹅站在水车之上,缓缓升出房檐,屈项向天而歌,歌声嘹亮。
更远处的草甸上,一只老黄牛缓缓抬起头来,向松林间看了一眼。
书院后山这片黑白棋盘,随着老黄牛、大白鹅和小白狼的出现,仿佛又落下了几颗棋子,顿时变得稳定起来,杀意愈发凛然。
那几颗棋子不是黑白分明的,而是特征鲜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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