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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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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青看着向荒原西方奔去的数十骑,蹙眉说道:“他这时候去看一眼,除了让自己徒增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皇后娘娘说道:“很多事情,总是要亲眼看到,才能真正死心。宁缺他虽然不是普通人,但在这方面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渭城就在眼前。

荒芜的原野间,座落着安静的土城,当风吹过的时候,城墙上的灰便会落下来,落到肉摊的砧板上,落到忘了盖布的酒瓮里。

渭城还是那座渭城,简陋无比,城门像往年一样有些歪斜,但如果从里面关上,便是破城车都很难撞破。

今天的渭城显得太安静了些,那些积在土城墙下的旧灰,里面隐隐可以看到黑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血凝之后的颜色,还是别的什么。

宁缺挥手示意骑兵停下。

他跳下马,走到城门处伸手一推,歪斜的城门应声而倒,烟尘微作。他站在城门处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抬步向里面走去。

骑兵们坐在马背上,看着走入渭城的他,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宁缺从渭城里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背依然挺直,扶在刀柄上的右手依然稳定,看不出任何变化,似乎在渭城里什么都没有看到。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唐骑军官问道。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都没有。”

军官微微蹙眉,示意几名骑兵进渭城看看。

宁缺低声说道:“不要进去。”

那几名骑兵看了军官一眼,看他没有什么表示,提缰向渭城驶去。

宁缺没有转身,吼道:“不要进去!”

他的声音很大,很暴烈,就像是雷一般,在渭城外的荒原上炸响,那几名骑兵身下的座骑闻声而惊,人立而起。

渭城里一道残破的酒幡轻轻摇晃。

听到宁缺愤怒的吼声,人们终于明白渭城里面发生了什么。

再没有人试图进去看一眼。

宁缺向自己的座骑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头便低一分,身子便佝一分。

“走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不要老,不要死,等我孝敬……结果现在呢?你这个老狐狸,总是喜欢说话不算话。”

宁缺喃喃自言自语道。

然后他笑了起来,笑容有些悲惨。

…………大军虽然没有经过渭城,但终于进入了战区。金帐王庭骑兵在边塞造成的恐怖破坏,还有那些变成废墟的唐人聚居城镇,连接在人们眼前出现。

这是支疲惫之师,却被沿途所见的血与火,废墟与断墙,死难的族人,激起了近乎疯狂的战意,只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和粮草补充,便会变成恐怖的军事力量,甚至就连现在,很多将士都红着眼睛想要与金帐骑兵战上一场。

幸运或者不幸的是,沿岷山南归的唐军大队,始终没有遇到金帐王庭的主力部队,在顺手剿灭了数十草原游骑之后,便近了北大营。

南归的唐军与大将军府重新获得了联系,因为人马众多,自然不便同时进入北大营,大将军府派出了精锐的一部骑兵前来接应,送来粮草补给,同时奉命将皇后娘娘与皇子,还有最重要的皇帝陛下的灵柩先接回北大营中。

经过一番临时的商议,南归唐军没有对大将军府的军令提出任何疑义,大部队就地休整,皇后娘娘与六皇子则随陛下灵柩先行启程。

陛下的灵枢很简朴,但很沉重,数十整根松木的重量,需要数匹战马才能拉动,一路南归,唐军遇到的最大困难便是这个。

如今的北大营,担负着抵抗金帐王庭的重要责任,自然显得有些混乱,留守在将军府周边的唐军神情焦虑,然而当承着松棺的马车自城外行来时,无论是将士还是普通的民众,纷纷跪倒在地,面露悲痛之色。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宁缺坐在马车里,坐在松棺旁。

数匹战马拉动着沉重的灰棺,在街道上缓缓驶过,车轮碾压着坚硬的石质地面,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声音。

街道旁忽然响起数声厉喝。

“杀死妖后!”

“替陛下洗去耻辱!”

杀声震天,一名唐将带着数百名骑兵,从街头冲锋而至,朴刀雪亮。

前方那辆马车里,皇后娘娘抱着六皇子,神情平静。宁缺坐在松棺旁,微微垂着头,神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一百零一章镇北军的态度

陡遇伏袭,宁缺和皇后没有什么反应。

不是他们艺高人胆大,而是他们既然敢离开南归唐军大队来到北大营,那么自然便是对那位大将军有基本的信任。

朴刀相撞之声大作,箭啸凄厉,负责护送皇后一行人的骑兵营,在最开始的震惊慌乱之后,马上开始组织防御和反击。

街道两侧,不知何时已经埋伏了很多弓弩手,那些试图伏袭车队的唐军,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制服。

在这个过程里,皇后娘娘脸上的神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搂着六皇子,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和他说着什么。

宁缺也始终低着头,直到最后战事结束,那两名唐军将领中箭堕马,却是不肯投降,横刀自尽而死时,他才抬起头来向车窗外望了一眼。

…………马车终于驶抵大将军府。

大唐镇荒大将军徐迟,率领众将领,早已跪在府前石阶下相迎。

不等徐迟大将军请罪,皇后娘娘已然牵着六皇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看着跪在石阶下的徐迟,平静说道:“想要走到将军府,确实有些不容易。”

徐迟没有做任何辩解,也没有再行请罪,恭谨地将陛下的灵柩请入府中安好,然后请皇后娘娘与皇子请入后宅暂作休息。

宁缺此时已经不在松棺旁,他坐在书房里喝茶。

不多时,徐迟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大唐四大王将,宁缺见过其中三人,却唯独没有见过徐迟,但通过皇后的描述和汗青等将领的补充,他已经很清楚这位大将军的性情。

“那两名作乱的将领,和固山郡没有关系,是我北大营的旧部。”

徐迟开门见山说道。

宁缺说道:“和固山郡没有关系,不代表和华山岳没有关系,更不代表和公主殿下没有关系,除非大将军你硬要说这是你的关系。”

徐迟沉默片刻后说道:“听闻十三先生与公主殿下感情亲厚。”

宁缺说道:“我也听闻徐迟大将军最忠于先帝。”

“西陵神殿诰书传遍天下,想来如今十三先生也已经看到,军心难免有些不稳,所以才会有今日这场刺杀。”

徐迟说道:“我明白你先前那句话的意思,然而皇后既然真的是魔宗……中人,那么六皇子便不能继位,也不能回长安。”

宁缺问道:“为什么?”

徐迟说道:“因为西陵神殿不会允许一个魔宗后人,执掌我大唐江山。”

宁缺说道:“白痴,西陵神殿已经在伐唐了。”

徐迟沉默无语,忽然问道:“有一件事情,我想知道答案。”

宁缺说道:“大将军请讲。”

徐迟说道:“据闻……先帝辞世,与皇后娘娘有关。”

宁缺说道:“哪里来的白痴说法,陛下身染旧疾多年,你做为他最信任的大将军,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就算当年与皇后娘娘有关,那也是多年前的旧事,陛下都不在意,难道你还有资格替陛下生出恨意?”

徐迟微微蹙眉,但明显可以看出来,神情轻松了些许。

他思考很长时间后,看着宁缺神情严肃说道:“你劝皇后带着六皇子留在北大营,我可以保证,只要我还活一天,便保他们母子平安。”

宁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并不说话。

徐迟平静回应他的目光,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宁缺忽然说道:“虽然我先前便说过,但这时候忍不住还要重复一遍,我真的很想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大将军真的忠于皇帝陛下?”

徐迟说道:“我愿用生命来证明这一点。”

宁缺说道:“不用生命,用刀枪即可。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先帝把大唐皇位传给了六皇子,长安城里那份遗诏肯定是假的。”

“那十三先生以为现在应该怎么办?”

徐迟声音微寒说道:“让皇后娘娘带着六皇子回长安与新帝争夺皇位?让大唐军队分裂,甚至陷入一场内战?”

“如果是别的时间,哪怕让大唐陷入内战,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陛下真正的遗诏,辅佐六皇子登基,我不在乎皇后是不是魔宗的人,但现在不行。”

徐迟的神情异常沉凝,说道:“如今举世伐唐,金帐骑兵南侵,西陵神殿大军北上,清河已叛,东北边军已灭,大唐四面受敌,风雨飘摇,眼看便是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值此危急关头,大唐禁不住任何内部的斗争!”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依大将军的意思如何处理?”

“外敌当前,大唐最需要的是团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和皇后,带着我镇北军数万将士南下长安,这些将士应该在北疆浴血,而不应该去消耗在内斗中,所以我想你劝说娘娘带着皇子留在北大营。”

徐迟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你觉得这是对先帝的背叛,那么我还可以承诺你,一旦我大唐能够度过此次难关,事后镇北军一样会支持六皇子。”

宁缺微微皱眉,他不得不承认,大将军的话有其道理,而且如今的大唐,确实需要数万南归的唐军马上投入抵抗侵略的战斗,然而……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皇后娘娘走了进来,看着二人平静说道:“我要回长安。”

徐迟毫不犹豫,砰一声跪在她的身前,连连叩首,直到额头出血。

他的声音显得极为痛苦,微微颤抖说道:“娘娘,我一生忠于陛下,如今竟不敢执行陛下的遗诏,心中愧疚极生,后半生只怕寝食难安,然而值此危局,大唐真的不能乱啊,娘娘,还请您三思!”

皇后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我带着六皇子回长安,长安城就能乱起来?还是说大唐就能乱起来?将军太高估我们孤儿寡母的力量了。”

徐世怔住,不明白皇后这句话的意思。

“南归的数万唐军,本来就是你镇北军的部队,当初只是随陛下御驾亲征而去,哪有随我一道返回长安城的道理。”

皇后说道:“我会把这些带回来的骑兵留给你,回长安城的只是我们母子二人,我想这样大将军应该不会再担心什么了吧?”

徐世震惊无语,心想如今新帝已然登基,公主殿下监国,在这种情况下,皇后带着皇子回长安,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宁缺忽然看着皇后说道:“我陪你们回去。”

第一百零二章身灰心亦灰

无论徐迟和汗青,还有镇北军里的其余将领怎样激烈的反对,皇后娘娘只是平静相对,却不肯改变主意,坚持要带着六皇子回长安。

诸将实在是没有办法,如今金帐南侵,大唐北疆正处于危难之中,他们不可能派大军护送,最终决定抽调五百骑精锐随行。

离开北大营之前的那个清晨,宁缺再次找到了徐迟,说道:“皇后娘娘和我给你带回了数万人的队伍,我想我们有资格找你要几个人。”

徐迟想了想后说道:“五百骑兵的数量确实少了些。”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宁缺说道:“我要的不是活人,我要的是死人。”

徐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蹙眉说道:“那两名将军,在刺杀失败之后便当场自杀,你就算要了他们的尸首,也没什么用处。”

宁缺说道:“那两名将军死了,但参与刺杀的数百名骑兵却还没有惩治,我知道现在这些人都被你缴了械关在军营里。”

徐迟的眉头皱的更深,说道:“十三先生要大行株连?”

“如果是平时,胆敢惊动陛下的遗体,刺杀皇后与储君,这些人都是死罪,我知道你现在舍不得杀他们是出于什么考虑。”

宁缺说道:“所以我也不会要你把这数百名骑兵全部杀死,但我要你承诺我,这些骑兵必须被送到最前线,最危险的战场上。”

“数年之后,当这场大战结束的时候,如果这些骑兵当中还有侥幸活着的,那么我便不再追究,如果他们死了,就算是赎罪。”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即将离开之时,又遇到了一个很棘手问题。

那具沉重的松棺。

所有人都清楚,宁缺带着皇后与六皇子返回长安,要的就是时间与隐秘性,沉重的松棺如果随行,会带来极大的不便。

徐迟建议暂时把陛下的灵柩留在北大营中,还可以激励将士三军用命。

皇后摇摇头,轻声说道:“陛下想回长安,所以我要把他带回去。”

“烧了吧。”

她看着沉重的灰棺说道。

场间一片震惊。

皇后微笑说道:“陛下这么潇洒的人,怎么会在乎这些。”

宁缺想起当年皇宫里不停响起的痛骂白痴声,笑着说道:“确实如此。”

松棺在柴堆上渐渐燃烧起来。

树皮噼啪作响,火星飘飞。

最终化为一匣子灰。

…………屋漏偏逢连夜雨,远远不足以形容当前大唐遭受的连续打击,风雨飘摇不足以形容其险,一波高过一波的惊涛骇浪,呼啸拍打而来。

如果说成京之战,对唐人来说是一次极大的震撼,但对他们的自信依然没有任何影响,金帐王庭南下,才算是真正地令所有唐人警醒不安起来。

西陵神殿的诰书号召天下伐唐,让唐人第一次真切感觉到了亡国的可能性,而最近传来的清河郡叛国自立的消息,便成为了最沉重的一次打击。

因为不安所以愤怒,因为惊恐所以愤怒,因为愤怒所以愤怒,整座长安城都陷入愤怒的气氛之中,曾经为了国之大局而强行隐忍的皇后派大臣们,也再也无法忍受当前的情况,在朝堂上在舆论上向宫中的新帝和公主责难纷纷。

官员们质问宫中为何皇后娘娘和六皇子还没有回到长安,为什么迟迟没有贺兰城的消息,为什么清河郡这个公主殿下的盟友,会在朝廷最危难的时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无耻行迳,质问陛下和殿下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书院封门后,前院新一期的学生被遣散回家,或进入朝廷各部衙做义工,他们和太学等处的年轻学子,是长安城里最热血最激动的那群人,当大唐被笼罩在乌云之中时,他们终于走上了街头,汇集到皇城前开始请愿。

至于请愿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其实这些学生也不是很清楚,但总之他们想要改变现在的局面,他们希望看到改变。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开始在请愿人群中流传,本应在数日之内归来的镇国大将军许世,竟然已经在南方崤山一带被西陵神殿暗杀!

许世大将军的行踪,正是被宫里某位贵人出卖给了西陵神殿!

至于那位贵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很明显是因为他来位不正,害怕一向以刚正不阿闻名的许世大将军回到长安,把他从皇位上掀下来!

当这个消息从请愿人群里传到长安城各处后,上街表达愤怒和怀疑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整座长安城仿佛变成了无数条愤怒的河流。

愤怒的河流往往都是浑浊的,于是有人开始趁着水浑摸鱼,又有人试图趁着水浑变成鱼溜走,西陵神殿用了数百年时间,在长安城里埋下的那些暗哨与潜伏者,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借此机会将局势变的更乱。

朝小树领了旨意,带着骁骑营前往东方抵抗入侵者,羽林军一部已然北上,加入到抵抗金帐王庭骑兵的战线中,如今的长安城看似依然固若金汤,可实际上算起来,只有八百余名羽林军还有数百名宫廷侍卫,再加上长安府的衙役,可以维持治安,镇压暴乱,局势岌岌可危。

清河郡会馆设在长安城某处繁华地带,在诸阀投敌的消息传来之前,这里便是朝廷重点监视的地方,如今更是有重兵把守,被困在会馆里的诸阀子弟面色惨淡,等着未知的命运,然而却有数人看着渐渐混乱的局势,生出了些别的心思。

李珲圆也很愤怒,他甚至觉得自己比皇城前那些请愿的人群更加愤怒。

他觉得自己很无辜,那种不被理解的痛苦,像毒蛇一样不停撕咬着他的心脏,是的,许世将军的行踪,是他让何明池花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到,也确实是他让何明池想办法联络上西陵神殿的大人物。

当时的情形和现在完全不相同,当时只不过是东北边军覆灭,大唐看上去依然强大不可撼动,而当金帐王庭南侵的消息传到长安城后,他在第一时间命令何明池去终止那个计划,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阴险行迳,也要想办法通知许世。

然而……西陵神殿的大人物没有听自己的话,何明池和军部都没有联络到许世,许世居然真的就这样死了,这能怪我吗?那个老家伙如果真把我当成皇帝,怎么会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便离开了镇南军?他如果还留在镇南军,又怎么会死?结果现在怎么所有人都在怪我?怪朕!

皇宫里的大殿显得格外孤清凄冷,李珲圆坐在椅上,看着殿外的夜色发怔,无数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快速掠过,然后又再次闪回。

太监宫女现在都很怕他,因为他很愤怒。这却让他更加愤怒,因为他清晰地从这些太监宫女的眼中,看到了冷漠看到了疏离,还看到了轻蔑。

朕现在是皇帝,朕当皇子的时候,你们都可以那么亲近崇拜敬畏地看着我,为什么现在居然敢如此无礼地离我而去?

李珲圆无法再忍受,从昨天到今夜,他已经使人暗中阴杀了好几个太监和宫女,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神情。

所以他愈发愤怒。

他忽然觉得这片孤凄的寒殿不是人呆的地方,霍然站起身来,挥手把苦苦哀求他的一名太监推倒在地,带着始终守在殿外的徐崇山,向御花园深处走去。

时值深秋,御花园里亦显萧瑟,但好在还有数种花朵在盛开,于夜色之中尽显娇媚,看着美丽的花树,李珲圆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些。

“你说这些人怎么就不明白朕呢?”他蹙着眉头说道。

徐崇山看了一眼远处宫殿檐上的檐兽,沉默片刻后说道:“因为你不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看明白的人。”

李珲圆没有注意到徐崇山对自己的称谓毫不恭敬,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徐崇山说道:“不管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但总之你现在是大唐的皇帝,只要但凡脑子正常一些的人,都不会做出你做的这些事情,但又很奇怪的是,你似乎总能给自己做的事情,找到一些合理的解释,这么看你的脑子其实很正常。正常的人却总在做不正常的事,你说谁能看明白?”

当他说出第一句话后,李珲圆便醒过神来,但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沉默听他说着,只是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看来你也要反朕。”他看着徐崇山寒声说道。

徐崇山身体微微前倾行了一礼,直起身体便变成了一座山峰。

“陛下对我有大恩,要杀你我本有些心理障碍,但这些天看下来早就没了,因为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便是陛下最大的耻辱。”

李珲圆神情略显紧张,却没有转身逃走。尖声说道:“你在宫中已有多年,难道不知道在这里是杀不死我的?”

“所以我一直没有动手,直到你到御花园来散心,。”

徐崇山说道:“你或者不知道,这里是皇宫中距离诸殿最远的一个地方,殿上那些檐兽,再也没有办法保护你。”

…………

第一百零三章京城夜

“休想骗朕!当年父皇出宫便会有国师或黄杨大师随侍,在宫中却从来不担心安全,便是因为有惊神阵保护,根本没有人能够在宫里刺杀我李姓子弟!”

李珲圆厉声喝斥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杀我。”

看似冷静自信,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终于开始颤抖起来。

徐崇山举起右拳,面无表情说道:“杀死你很简单,一拳就够了。”

徐崇山一拳击出,破风而至,然后重重落在一把黄纸伞上。

轰的一声,黄纸伞深深下陷,却没有撕碎。

何明池一手持伞,一手紧紧抓着李珲圆,疾退十余丈。

再往后一些,便是那座不起眼的小楼。

…………稍远些的宫殿和宫墙上,蹲着很多只石雕檐兽,当徐崇山击出那一拳后,这些檐兽缓缓释出极微渺的气息。

徐崇山感觉到了那些气息,脸色微白,却并不在意。

他在皇宫里当了数十年侍卫,从最普通的带刀侍卫,到如今的侍卫大总管,要论及对皇宫阵法的了解,当世不做第二人想。

即便是奉颜瑟大师遗命执掌惊神阵的宁缺,在这方面都不如他。

他这时候更警惕于站在小楼前的何明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明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微微蹙眉看着他,说道:“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一个魔宗余孽,藏在皇宫中,而且藏了这么多年。”

李珲圆闻言微怔,然后恨恨说道:“你果然是那个妖妇的手下!”

徐崇山理都不理他,看着何明池平静说道:“这些年,你果然隐藏了不少修为,遗憾的是,真实水平的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就算你日后真的成为大唐国师,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何明池看着他说道:“君乃魔宗强者,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有件事情,你的判断出现了偏差,所以今天死的人肯定是你。”

徐崇山忽然感觉到,那些来自檐兽的气息,骤然间变得强横起来。

联想到此人深夜出现在小楼前,不由想到某种不可思议的可能,他看着何明池震惊说道:“你居然敢下小楼!你居然能够触动阵眼!”

何明池看了一眼李珲圆,微笑说道:“这是陛下赐予我的特权,至于阵眼……我虽然没有阵眼杵,但启动宫中的杀阵却还能做到。”

徐崇山闷哼一声,脸色骤然苍白,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快到要崩断肋骨,直接喷出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抵抗住惊神阵对自己的镇压,唇间迸出一声厉啸,强壮如山的身躯,轰然而前,出拳直击何明池身畔的李珲圆。

何明池没有想到在杀阵之下,这名魔宗强者竟然还有如此神威,面色骤然一凛,急持黄伞遮在身前,把李珲圆拉到身后。

徐崇山的右拳,甚至是整个身体,都重重地轰在黄纸伞上。

黄纸伞喀喇数声,伞骨寸断。

何明池噗的一声吐出鲜血,向后重挫,又撞到李珲圆的身上。

李珲圆痛呼一声,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徐崇山如山般站立,握拳欲再击下。

夜色中的御花园里,响起一声轻声。

他的面色瞬间如雪,痛苦地捂胸弯腰,然后倒下。

他的心碎了。

…………夜色中的宫殿地面上,到处是被砸碎的精美瓷器,几乎所有太监宫女的脸上都带着掌印或是伤痕,还有惊恐不安的神情。

经过太医诊治,李珲圆伤势终于稳定,他看了眼赤裸身上紧缚的绷带,又看了眼脸色苍白不停咳嗽的何明池,心中的余悸尽数变成了愤怒。

何明池轻咳两声,说道:“陛下,这件事情应该马上通知公主殿下。”

“不要惊动皇姐。”

不知道为什么,李珲圆现在很不想看到自己的姐姐,或者是不敢见到她,哪怕遇着这样的危险,下意识里也要封锁消息。

他看着殿内的太监宫女,寒声说道:“谁要敢多嘴,通通杖死!”

太监宫女们赶紧跪到地上。

李珲圆想着先前的危险,越想越愤怒,双眼竟变得有些血红,没有受伤的右手微微颤抖,然后重重一拍案几,寒声说道:“这些妖女的手下,果然还是不甘心,帝国将倾之时,居然还想抢走朕的皇位!”

何明池轻声说道:“陛下慎怒,此事还需要谨慎行事。”

李珲圆大怒斥道:“还需要什么谨慎?你和皇姐总让朕忍耐!让朕以大局为重!但你看现在那些人做了些什么!他们要杀朕!朕还怎么忍!”

一抹阴鹜冷酷的表情,在这位登基不久的年轻皇帝脸上浮现,他盯着何明池的眼睛,说道:“我不想再忍了,把他们全部杀死!”

…………诸葛无仁,在家里等待着宫里传来的好消息,很有耐心。

在他看来,徐崇山在皇宫里隐藏身份这么多年,稳重可靠至极,只要出手,新帝李珲圆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再活下来。

然而他没有等到新帝暴毙的消息,却等到了数名黑衣人,诸葛无仁根本不来及说话求饶,便被这些极有可能是他曾经的下属杀死。

紧接着,礼部尚书府和太常寺卿府中,都出现了刺客。

今夜的长安城,谣言乱飞,杀声震天,民众大乱,又有谁趁乱放火,人群中不断出现莫名的冲突和死亡,混乱的局面越演越烈。

皇后一派的官员,遭受到了极为残酷的打击,死伤惨重,这些大臣府中也都养着强悍的家丁,然而又哪里能够挡得住修行者。

曾经的大学士府,如今早已门庭冷落的曾府,今夜门前也变得重新嘈杂紧张起来,管事悬在墙上的灯笼,早已被人用棍棒敲落,在石阶下燃烧。不知从哪里围过来的人群,拼命地呼喊着,试图冲进府中。

轰的一声,曾府大门终于被人群推倒,不知多少人涌了进来,见人便打,见东西便砸,府里的管事家丁拿着兵器,人数相对太少,连连败退,而刚刚赶过来的数名青衣汉子,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便被夜色里的一抹寒芒杀死。

管事和家丁受伤流血,渐渐被打乱,人群向着曾府后宅涌去,或者愤怒或者兴奋地大声喊道:“找到妖女的父母,把他们用石头砸死!”

后宅花园里,曾静与夫人听着前院传来的喊打喊杀声,看着秋日里早已不再结果的菜地,相看沉默不语,双手缓缓合在一处。

“自从女儿出事之后,我便退了下来,不再理朝政之事,即便后来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新帝登基,娘娘那边的邀约,我也是从来不去,我本以为自已已经足够老实低调,没有想到宫里那对姐弟,仍然没有忘记我。”

曾静看着妻子和声说道:“只是拖累了你,真是抱歉。”

曾静夫人眼泪涟涟说道:“能与老爷一道去死,倒也真没有什么害怕的,只是想着我们那苦命的女儿,再也见不到我们,不知她该有多伤心。”

“如果不是那丫头,我们何至于……”曾静停了停,然后叹息说道:“罢罢罢,不说此事了,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吧。”

此时那些情绪已然近乎癫狂的暴民,终于冲进了曾府后宅,曾静看着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染血的桌腿和石头,把妻子搂进怀里,不再说话。

便在这时,何明池腋下夹着黄油纸伞,出现在菜地旁。

他看着人群里领头那个中年男子,微微皱眉。

…………愤怒而癫狂的人群,渐渐散去。

曾府后园重新回复安静。

曾静夫妇来不及去看府中管事家丁的伤情,看着何明池,生出很多疑问。

如果不是此人,今夜他们夫妇定然会遭毒手。

但很明显,此人便是今夜长安之乱的元凶,不然为何先前那些暴民,还有那个首领会因为他的眼神,便悻悻然退走?

“听说你会成为大唐国师。”曾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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