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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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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人眼中,清河郡第一人,确实没有必要来逢迎我这个书院弟子,但他是聪明人,很清楚书院对大唐意味着什么,只是既然他清楚这一点,再加上你这个准西陵大神官的身份,不来便罢,要来怎会如此简单?”

宁缺收回目光,看着手中那杯根本没有喝一口的茶,说道:“这事情透着些古怪,我总觉得崔湜只是专程过来看看我们两个人,问题在于,他要看我们什么,而且我总觉得他的平静里透着股很强大的底气。”

桑桑说道:“便是在渭城时,也听说过清河郡诸姓的名声,像这样的大人物,自然说话做事都有底气。”

宁缺摇头说道:“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诗书传家,能够传承逾千年,靠的终究还是力量,清河郡的门阀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这些门阀以前出过西陵大神官,但这几十年来没有,我还知道清河郡里供奉着三个知命境的大修行者,但在长安里莫名其妙就死了一个,那么这些门阀便应该清楚,清河郡再如何强大,甚至可以和大河、月轮、宋魏这些国家相提并论,但在朝廷和书院面前没有任何底气。”

桑桑忽然说道:“那个……老管事有问题。”

她这次说的有问题,不代表那个老管事是坏人,而是真的问题。宁缺很清楚地掌握到她的心意,不由微微一怔,旋即眉梢缓缓挑起。

先前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老管事,实在是太普通,普通到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人长什么模样,然而桑桑却说那人有问题。

如今宁缺的境界早已到了洞玄巅峰,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知命境的门槛,而一个他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的老管事……只能说明是知命境的大修行者!

“原来要看我的另有其人。”

宁缺震惊说道。如今清河郡只剩下两位知命境的大修行者,居然其中一人便亲自前来查看自己,清河郡为什么会如此警惕自己这个书院传人?

如果不是桑桑拥有世人难以想像的直觉和敏感,那么他或许直到很久以后,也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位大修行者仔细观察过!

如果先前那位老管事忽然出手,宁缺相信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死人,虽然他清楚这不可能发生,但依然生出了极强烈的警惕。

他先前便想不明白清河郡的底气,此时更想不明白清河郡的用意,然而警惕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深,甚至渐要变成瘦湖畔的弱柳,缚住他的身躯,让他呼吸都变得沉重艰难起来。

于是他写了两封信,一封寄给书院,一封寄给了国师李青山,讲述了沿途见闻,青峡妩媚时的看法,还有自己在清河郡里遇见的故事。

……

……

孤伶寒酸的马车,在阳关城百姓恭敬甚至狂热的目光注视下,向阳关城外驶去,那位老管事即便坐在车辕上,依然佝偻着身体,耷拉着眼睛,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街道两旁投来的目光,仿佛已经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马车驶进富春江一处清幽的庄园,直接驶到庄园最深处,园中有幢小楼,乱石堆砌而成的园墙并不如何高险,却绝对没有人敢在这里窥视,而且这里也没有任何管事和仆役。

崔湜以极快的速度跳下马车,走到车辕前,恭恭敬敬把那位老管事从车辕上扶了下来,说道:“辛苦父亲了。”

原来这个此时依旧佝偻着身子的老管事,才是崔氏门阀真正的主事人,将要满百岁的崔老太爷,是整个清河郡的祖宗!

崔老太爷挥挥手,说道:“只是去看个人,有什么好辛苦的。”

崔湜扶着老太爷走进小楼。楼内有一间装设极简单的书房,四面的窗户都用极厚的布缦遮住,外界的秋光江色都无法渗进来,显得格外幽暗,隐约可以看到沿墙有六个座位,坐着六位皓首老人。

看见崔老太爷进来,六位皓首老人缓缓起身行礼,他们动作迟缓,并不是想以此表示久等的不满,而是因为他们确实已经太过苍老。

崔老太爷坐到正上方那个圈椅里,接过崔湜亲手烫好的毛巾覆在脸上,然后一言不发沉默,待着毛巾里滚烫的热气渗进自己疲惫的毛孔。

那六位老人缓缓坐下,沉默等待着,没有一丝不满的情绪。

崔老太爷烫完脸后开始洗脸,他很仔细、很用力地搓洗着自己苍老的脸,依旧温热的毛巾擦过,他脸上的皱纹便变得更加深刻。

然后他向后靠到椅背上,苍老的脸完全隐藏在了黑暗里。

一位老人说道:“您亲自去,真是给足了书院面子。”

崔老太爷说道:“皇后娘娘我们得罪得起,难道还能得罪得起书院?而且夫子的亲传弟子极少踏足红尘,难得出现了一个入世的,当然要好生看看,我们不便去长安,他既然来了清河,哪有不亲眼去看看的道理?”

有老人疑惑问道:“为何不递拜帖直接去看?”

“递拜帖不见得能看得到人,就算看得到人,也看不到态度。”

“什么态度?”

“书院的态度。”

“书院的态度以往不偏不倚,但宁缺既然杀了夏侯,他们的态度自然要偏向李渔殿下,总不可能还去支持皇后娘娘。”

崔老太爷摇头说道:“态度有很多种,龙椅的归属只是其中一件。”

一位老人疑虑问道:“现在的问题在于,宁缺的态度究竟能不能代表书院的态度。”

崔老太爷很自然地拱手向北方的天空行了一礼,说道:“夫子他老人家既然让他的小弟子入世,那么便表示了认可。”

“您所看到的宁缺的态度是怎样的?”

“那是一个很骄傲很冷漠的年轻人。”

崔老太爷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事情,在说完这句话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他苍老的声音再次在幽暗的书房里响起时,给人的感觉比先前变得愈发疲惫,而且透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所谓看他的态度,不如说是想看看他这个人,最近这些年,发生了很多奇怪的变化,昊天在上,我根本不相信冥界入侵这种事情,但我坚信现世一定会发生很大的问题,对于清河郡,对于我们这些门阀来说,或许这些奇怪的变化预示着,千年以来最大的机会将要出现。”

一千年前,清河郡并入大唐帝国。

一千年后,清河郡会迎来怎样的机会?

书房里一片死寂,无论是那位六位皓首老人还是静静侍立在椅旁的崔湜,都被崔老太爷话语里隐藏着的意思惊住了。

崔老太爷继续说道:“我们忠诚于朝廷,但必须要思考如果天下大乱,能够做些什么,很遗憾的是,近百年来,长安城的皇宫里不再有我们清河郡的皇后,西陵神殿里,不再有我们清河郡的大神官,所以我们能做的事情很少,我们只能做好准备,沉默地等待,所以我们要看看西陵神殿对我们的态度,我要亲眼看看宁缺,看看书院对我们的态度。”

“书院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先前我就说过,宁缺是一个很骄傲很冷漠……不,很冷血的人。冷血或许只是他的性情,但骄傲却是贯穿书院千年历史的无聊脾气,到了今时今日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书院有整个大唐供奉,便不需要在乎我们这些家族门阀,那么我们便没有任何筹码,更没有骄傲的资格,更没有与书院讨价还价的余地。”

崔老太爷淡然说道:“三供奉入长安,莫名死去,书院根本不在乎,朝廷也没有说法,就因为我们清河不值得被他们尊重。”

“该做的准备当然还是要做。”

崔老太爷看着阴影中一位老人说道:“西陵的回信到了吗?”

那位老人说道:“清晨到了,道痴……裁决神座在信中表示了感谢。”

崔老太爷点头说道:“能帮助叶红鱼坐稳裁决神座的位置,也算是结个善缘。”

那位老人忽然说道:“或许可以打压一下这位十三先生,显示我们的实力,才能得到西陵神殿更多的尊重。”

“没有意义的事情,做再多也没有意义,我不管你家里那几个在西陵神殿的后代私下拜托过你什么,我只想提醒你,宁缺的小侍女将会成为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而他和裁决神座的关系,比我们想像的更复杂。”

崔老太爷身体微微前倾,露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看着那位老人,以不容质疑的态度说道:“最关键的是,书院没有变化,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任何势力有资格变化,所有的人都只能等待。”

楼内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里的书院指的不是书院,而是书院里的那位夫子,于是他们沉默再沉默,然后终于有人在沉默里惘然提出问题。

“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书院里有座大山,如今我也是八十几岁的人了,那座大山却依然矗立在长安城南,我们究竟要等多久?”

崔老太爷再次拱手向北行礼,说道:“夫子没有离开这个世界,那么我们就只有一直等下去,我们等不到,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孙子总能等到那一天,再伟大的人终究抵抗不过时间的法则,总有回归昊天神辉的那一天。”

书房里一片安静,忽然有人颤声问道:“如果……夫子永远不死怎么办?”

崔老太爷的身体微微一僵。

幽暗的阴影里,隐约可以看到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然后他轻声叹息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便只能永远等着,无比恭敬温顺地等着,哪怕是做狗,也要做出被养熟了的模样。”

话题到了此处,便到了尽头。

在这个世界上,无数场谈话,无数场阴谋,无数条道路,到最后都会被迫戛然而止,因为在尽头有座大山,那座大山的名字叫夫子。

六位皓首老人离开了小楼,回到他们各自的庄园里,继续做他们的门阀之主,或者是怀揣千年被压抑之梦的老狗。

崔老太爷和崔湜二人没有离开。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的名字大概会被刻上历史的耻辱柱。”

崔老太爷说道。

“但您的名字,也有可能被记载在史书的最开端处。”

崔湜说道。

第二十三章断梁之谶

在这场谈话的最后,崔湜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向父亲提出了自己从先前一直盘桓在心头的那个疑问。

“您先前说宁缺是个骄傲冷血之人,我有不同看法。这几年长安城包括公主府里传来的消息,都说此人看似清朗实则无耻至极,极擅逢迎之道,所以无论夫子还是陛下都极喜爱他,这样一个人如何称得上骄傲?”

崔老太爷笑了笑,没有说话。

崔湜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好吧,即便此人在书院二层楼里学会了骄傲,冷血何来?我总以为军部的那些履历资料作不得数,他连与叶红鱼的关系都能保持的不错,在我看来,宁缺实在是长袖善舞,极通实务世事。”

崔老太爷说道:“看履历,听故事自然无法看清楚一个人,所以我才会坚持亲眼去看一看他,虽然只是简单看了两眼,便也已足够。”

崔湜微微一怔。

“所有人都知道宁缺要去烂柯寺,但他却没有跟着使团走,他虽然住进了阳关城里最好的客栈,却没有什么仆役跟在身边。我只看到他和他那个著名的小侍女,我看到他端着茶,却没有喝,我看到他看似潇洒实则警惕地和你说着话,但我没有看出他爱清静,善养气。”

崔老太爷说道:“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生活习惯,那么只能说明他是一个谨慎到了极点的年轻人,同时也是一个不知道信任二字如何写的人,我甚至以为,除了那个小侍女之外,或者他连夫子都不肯完全相信。”

崔湜沉默不语。

崔老太爷看着窗上黑色的厚幔,想着先前客栈里那个年轻人,叹息说道:“连夫子这样的老师都不肯信任,这样的人哪里仅仅是冷酷便能形容,若将来真有大变化,你一定要记住,事前便要让西陵方面承诺,必须首先把这个年轻人抹掉,不然我们或许会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

……

……

两封来自清河郡的密信,来到了长安城。

一封信通过大唐暗侍卫的系统,送进了皇城外的南门观,因为这封信的收信人是大唐国师李青山。

片刻后,何明池从南门观里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清旷高远的天,想着稍后可能会落雨,把腋下的黄油纸伞夹紧,登上了马车。

在管事恭敬的带领下,何明池走进公主府深处,来到那个在长安城社交圈里非常著名的露台上,对着榻上的李渔平静致意。

李渔细眉微蹙,挥手示意嬷嬷把正在写书法的小蛮带走,然后伸手请何明池坐下,问道:“似乎有些问题。”

何明池没有坐下,这个似乎不起眼的动作,代表着李渔的感知没有出错,确实有些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不小。

他从袖中取出那封信递了过去。

李渔接过信,撕开封皮,看着信纸上那些熟悉的字迹,神情微微一怔,待看清楚信上写的那些内容后,眉头不由蹙的更紧。

信是宁缺写给国师李青山的,在信中他提到自己在清河郡的见闻,尤其是提到了崔阀通过红袖招做出来的试探,以及去客栈看自己的那位老管事。

清河郡诸门阀,如今是李渔姐弟在朝野间最大的助力,如果她想扶佐自己的弟弟登上龙椅,最需要书院的认可,却也无法离开清河郡的帮助。

李渔不知道宁缺写这封信的用心,却隐约明白国师把这封信转给自己看的意思,她微微蹙眉,说道:“那些老人们的行事,我有时候也不是很明白,我只能说这些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何明池点头说道:“我会把殿下的话带回南门观。”

李渔抬起头来,静静看着他,问道:“国师本不需要把这封信给我看,可以直接带进宫中,无论给父皇还是给皇后娘娘都行。”

何明池微微一笑,说道:“师傅的意思,我这个做徒儿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清河郡的事情和殿下无关,我想师傅也会很高兴。”

这句话的意思很隐晦,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意思,但李渔身为局中之人,却隐约捕捉到了其中的某种倾向,眼眸微微明亮起来。

“本宫感谢国师的信任。”

来自清河郡的第二封书信,送到了书院。

黄鹤教授看着信封上的字,笑了笑,没有拆封,便让人拿进了后山。

看信的人是二师兄。

他看信的时候,就在夫子身旁。

二师兄对着老师恭谨一礼,说道:“小师弟看出了一些问题。”

夫子此时的心神尽数在铁板上煎的那条小黄花鱼上,随意问道:“严重吗?”

二师兄想了想,说道:“清河郡只有两个知命境,不严重。”

夫子说道:“既然如此,你还来烦我做甚?没见我在忙?”

二师兄微微一怔,说道:“如何处理?”

夫子说道:“你小师弟在大明湖畔烹鱼悟道,却依然还没有悟透世间的真理,鱼无论是煎还是烹,最终都是用来吃的。”

二师兄受教,说道:“那便等着他们跳梁。”

夫子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神情微凝,手里拿着的竹铲忘了从锅里拿出,边缘渐渐焦糊,小黄花鱼也开始泛出糊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洒然笑道:“死了渔夫,不见得便捞不到鱼,死了厨子,不见得便煎不出鱼,栋梁也不能永远撑着破房,断了栋梁,有人才好跳梁,虽然此跳梁不是彼跳踉,但小丑却永远还是那些小丑。”

……

……

宁缺并不知道清河郡的老祖宗,对自己的评价如此深刻而慎重,在桑桑确认那位老管事有问题之后,他在第一时间写了两封信发回长安,便没有再思考这件事情。

他在书院后山排名最末,上面还有夫子以及诸位极大能的师兄师姐,清河郡的问题有他们处理,哪里还需要他操心,当天便带着桑桑,坐着那辆黑色的马车离开了阳关城,两日后在一个渡口前停了下来。

没有什么不长眼的盗贼前来打劫,也没有什么愚蠢的官府想来收税钱,拦住马车去路的是一片水气蒸腾、秋苇无边的水面。

大唐帝国南方原野前的湖泊,名字听上去很普通,叫做大泽,只有真正到过大泽的人,才能感受到这个简单名字里所蕴藏着的气魄——这湖实在是太大,除了大字,世间根本想不出任何词汇够资格来形容它。

便如更南方的那条黄色大河一般。

大泽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方圆不知多少里地,便是飞鸟也难一气横渡,如果没有渡船,再厉害的修行者也无法过去。

这片世间最大的湖泊,横亘在世间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之间,等若是昊天在大唐和南晋之间做了一个缓冲地,为世间的人们带来了和平,却也带来了很多不便,南北货物人员要流通,自然少不得各式各样的渡船,当水气消散之后,便能看到漫天秋苇后的无数船帆,景致壮阔美丽至极。

但黑色马车还是只能停在大泽旁等待。因为通往南晋的路口已经戒严,大唐水师数艘战船,正在等待着使团的到来。

宁缺有很多方法可以无视戒严,轻身离开,但不管是为了清静,而是如崔老太爷评价的那般冷漠谨慎,等着使团同行,都是比他拿出腰牌亮明身份,让大唐水师替自己开道护航要更加合适。

好在大泽的风景足够怡人,而且使团也没有让他等太长时间,就在他险些要把初秋的芦苇看厌,把生切湖鱼吃腻的时候,使团到了。

在大唐水师的战船上,宁缺第一次看到了使团的正使——那位以武力孱弱、智谋惊人闻名的镇西大将军冼植朗。

战船主厅首位上空空如野,宁缺和冼植朗对面而坐,因为论起身份尊卑,两个人着实不好分出一个强弱主次。

这位镇西大将军不简单。

这是冼植朗给宁缺的第一印象。

他看着对面那位面若妇人,气质如文士般的男子,在心中如此说道。

“我是公主殿下的人,更准确的说,如果陛下离开后,我会效忠于李珲圆皇子,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件事情终究不可能成为永远的秘密。”

冼植朗看着他微笑说道:“当公主殿下试图让我取代夏侯的位置时,这个秘密就已经不再是秘密,而且我相信,如今宫中的皇后娘娘使尽手段让陛下把我赶进这个使团后,也应该已经调查清楚我和前面那位皇后娘娘的关系。”

很开诚布公的交谈,却让宁缺想起了阳关城里,崔阀那位家主的开场白,所以他笑了笑,同样很直接地问道:“我不知道。”

冼植朗说道:“仁孝皇后没有嫁入宫中时,我是替她牵马的小厮。”

宁缺说道:“这个关系很深远。”

冼植朗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而且我和朝小树的关系不错。”

宁缺说道:“你想说些什么?”

冼植朗说道:“我想得到你的好感。”

宁缺说道:“书院严禁干涉朝政,更何况你已经是军方屈指可数的大人物,我不认为获得我的好感,对你有任何意义。”

冼植朗笑了笑,说道:“书院严禁干涉朝政,但从来不包括入世之人,如果什么都不能做,院长让你入世做什么?而且……”

他忽然向前倾了倾身体,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道:“……许世老了。”

宁缺看着他摇头说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野心,而你却又高估了我,不要忘记我现在是大唐军方最不欢迎的人。”

冼植朗微笑说道:“我很欢迎你。”

第二十四章未来的,我们的

宁缺没有接这句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不过冼植朗提到朝小树和李渔,让他提出下面这个问题时,少了很多心理障碍。

“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你曾经替仁孝皇后牵过马,我也不相信朝堂上的那些流言,所以我想知道,陛下要你去烂柯寺究竟所为何事。”

冼植朗神情微凝,看着他说道:“各国齐聚烂柯,当然不是只为了盂兰节……还是要商议明年与荒人的战争。”

宁缺微微蹙眉,想着这两年来在荒原上的连绵战事,不解说道:“左帐王庭被荒人犁了一遍,又被神殿联军和夏侯借机削弱了一番,如今根本没有力量从荒人手中抢回那些草场……我想不出来,大唐和南晋这些国家还有什么理由要替左帐王庭出手,就让荒人在荒原上平静生活岂不是很好?”

如果不牵涉西陵神殿与魔宗之间的那些久远故事,他的这段话其实没有任何问题,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左帐王庭的日子过的再如何凄惨,只要荒人不继续南下,影响中原诸国,谁会愿意面对那个强大的敌人?

“对于西陵神殿来说,他们不愿意看着荒人部落拥有丰美的草场,就此繁衍生息,因为那极有可能意味着魔宗的复生,而对于中原诸国来说,我们畏惧的也是荒人的繁衍,没有极北寒域的天时控制,荒人会大量的生孩子,他们的孩子还会生孩子,于是他们将需要越来越多的草场,他们会把左帐王庭的牧民们赶到南方,接着甚至可能与金帐王庭发生战争,那么最终呢?就像千年之前那般,重新强大起来的荒人,还是要与我大唐帝国一战。”

冼植朗看着他微笑说道:“既然迟早都会有一场战争,为什么不趁着他们还弱小的时候,尽可能地把他们变得更加弱小一些?”

从情感来说,宁缺没有任何道理敌视荒人,因为他唯一的师侄女便是荒人,已经入魔的他更不可能像道门那样警惕魔宗。

他说道:“这可能是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的事情。”

冼植朗说道:“哪怕是数千年的时光,也是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的。”

宁缺承认这句话很有说服力,不过依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看法。他曾经去过荒原,知道那片看似荒芜实际上颇为富饶的原野,足以养活很多人,先前冼植朗提到了千年之前,大唐与荒人之间的血腥战争,事实上,那场战争也不是因为双方需要争夺生活空间,而是大陆需要重新确立一个霸主,所以在他看来,除非发生什么异变,那么荒人没有道理继续南下。

异变二字刚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便忽然想到了自己做过的那些梦,以及与夫子进行过的那两次交谈,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寒冷。

冼植朗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船室内一片安静,只隐隐能够听到湖水拍打船舷的声音。

宁缺忽然问道:“你相信冥界入侵吗?”

冼植朗神情微凛,旋即自嘲一笑,说道:“自然是不信的。”

宁缺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最近两年长安城变得比以前更冷。”

冼植朗说道:“小时候我喂马的那些冬天更冷。”

宁缺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冼植朗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西边。”

宁缺说道:“那荒人为什么要南迁?”

冼植朗沉默不语,很长时间后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传说或许永远只是传说,即便变成真实,也应该是你们书院二层楼这些传说中的地方需要苦恼的事情,我们身为帝国军人,相对不需要思考太多,如果真有冥界入侵的那一天,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大唐的铁骑自然会做出应有的反应。”

这是大唐军人的标准答案,宁缺毫不意外,但他是世上寥寥可数的几人,听夫子亲口说过黑夜自北方来,所以想的必然要多一些。

尤其是联想到此次烂柯寺大会涉及到对荒人的用兵,那么今后数年北方的荒原必然血流成河,越来越像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那股缭绕着他的身体,始终无法驱散无法消解的寒意便越来越烈。

冼植朗明显想与他进行一番长谈,但宁缺现在的心情有些问题,而且因为莫名的警惕,很直接地表示了拒绝,向船舱外走去。

冼植朗走到窗畔,看着宁缺走下战船,看着他沿着湖岸向另一艘战船走去的身影,眉头微挑,眼睛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

……

……

红袖招歌舞行随着大唐官方使团一道旅行,自然有很多便利,尤其是随着宁缺表明态度,姑娘们的待遇更是不错,被单独安排了一艘战船。

有姑娘的地方就有热闹,但今天这艘船上却是安静无比,漂亮的姑娘们老老实实坐在椅中,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际上却是难以抑止心头的好奇,不停用余光瞄着正在说话的那两个小姑娘。

小草拉着桑桑的手,嘴巴撅的极翘,翘的极高,高的就像是大泽芦苇里觅小鱼的小鸭子,委屈说道:“我第一次出长安城,你也不说陪着我,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桑桑在长安城里只有三个朋友,大唐公主李渔,魔宗少女唐小棠,还有一位便是小草,说起来她的这三个朋友身份地位相差极大,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对每个人都是真诚相待,这时被小草抱怨,她也觉得好生抱歉,无奈解释道:“少爷喜欢清静,我可没有什么法子。”

“你们都已经订亲了,哪里还有什么少爷?”

小草看着她恼火说道:“你得明白你现在的身份,老这般少爷少爷叫着,当心那个家伙还真把你当侍女使唤着。”

桑桑心想虽说订了亲,但和以前的日子也没什么区别啊,这几年里叫少爷也叫熟了,再改回去叫名字,还真有些不习惯。

舱内的姑娘们,此时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猜想,确认了桑桑的身份,也猜到了小草口中说的那个家伙是谁,震惊之余,也难以自抑的兴奋起来。

正所谓前浪后浪,代有佳人,红袖招的姑娘们收入颇丰,脱籍又容易,所以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陆雪那一拔人早已经嫁人的嫁人,从商的从商,此次前往烂柯寺的姑娘们都很年轻。

她们听说过红袖招的那些传奇故事,却没有亲眼见过,直到此时看到小草和那个微黑的小姑娘如此亲热,才震惊的确认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桑桑早已不是当年老笔斋里那个不起眼的小侍女,长安城里的人们就算不知道她是光明神座的继承人,也知道她与公主殿下关系最亲近,更知道她便是文渊阁大学士曾静失散的孤女,当然最让桑桑闻名于世的身份,还是她与宁缺的关系。

宁缺与桑桑订亲,毫无疑问是长安城这半年里最轰动的一件事情,一位是书院二层楼学生,夫子的亲传弟子,还是备受陛下喜爱的大书家,一位是曾静大学士的女儿,公主殿下的好友,还有一个神座继任者的身份,虽然只是简单的订亲,依然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皇帝陛下赐下无数金银珠宝,无数大臣亲自到场,对于某些不知内情的人们来说,当天最震惊的画面,发生在西陵神殿专程派出高级神官道贺、并且如娘家人一般呈上无数妆匣的那一刻。

书院后山的师兄师姐们自然也有礼物,只不过在宁缺看来,那些穷酸至极的东西不提也罢,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夫子的手笔竟然是最寒酸的那个,连佳儿佳妇之类的词都懒得写一个,只送了盒甜酥点心!

“那个家伙?哪个家伙?”

宁缺走进舱室,看着小草说道:“简姨待你不错,居然让你做领班,但你可别仗着有她撑腰,就想爬到我的头上。”

小草哼了一声,不想理他,只是把桑桑的手紧紧抓着。

舱室里的姑娘们猜到了他的身份,连忙站起身来,款款行礼,一时间花裾微扬,暗香浮动,想着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地位,尤其是大书家的名声,美人眸子里的秋水渐乱,情思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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