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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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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最开始有些诧异,然后明白了原因。
面对夏侯,宁缺没有丝毫的信心。
哪怕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平静,语气是那样的平和,似乎信心满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哪怕他准备了整整十五年。
他依然没有信心。
所以他不停说着自己的准备,说着自己必胜的理由,来让自己相信,自己真的可以越境挑战成功,战胜那个似乎无法战胜的强大敌人。
桑桑很担心,很忧虑宁缺的现在的精神状态。
所以她一直在用比宁缺更肯定的语气,说:我们肯定、一定能胜。
在整个世界都不相信宁缺的时候,甚至在宁缺自己都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那么只剩下她一个人,能够给他最后的信心。
因为这不仅仅是宁缺的战斗,而是他们两个人的战斗。
桑桑把大黑伞搁在了瘦弱的肩头,伸出右手紧紧攥着宁缺的衣裳,攥的很用力,带着薄茧的指头仿佛要陷进他的身体。
然后她缓缓闭上眼睛,睫毛不眨。
…………夏侯走出了湖畔的庭院,来到了湖堤上,身前便是数重柳。
狂暴的符纸海洋,对他强大的身躯进行了数千数万次的侵袭,虽然没有能够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伤,却割散了他的发髻。
黑中夹着数茎银的头发,披散在他魁悟的身体后方,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佛经画卷上的魔神,然而破烂的衣衫,被腰带系着残留在腰间的残破盔甲,让这尊魔神看上去是那般的狼狈。
夏侯面无表情伸手把腰间的盔甲碎片撕掉,像扔垃圾一般扔到柳树下,然后看着雁鸣湖四周的夜色,咳嗽了起来。
寒冬雪夜,温度低至湖冰坚实如钢铁。
但却不应该让一位身心皆如钢铁的武道巅峰强者有所感。
夏侯意外于湖畔庭院里有这么多符,便是风雪都有些承不住,意外于宁缺在符道上的本事,竟比传闻中要强大很多,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宁缺竟然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施符。
意外使人警惕,他知道自己犯了错,但既然知道了错在何处,便可以纠正,所以他并不为意,依旧沉默看着冬湖的四周。
雁鸣湖畔尽是白雪莽莽,只是夜太黑,没有星光也没有灯火,于是本应清亮一片的天地,竟是那般的黯淡,雪似也变成了黑的。
夜色笼罩近处的寒柳与远处的芦苇,无论是冰实了的湖水还是湖周的山丘,都是漆黑一片,即便感知再如何敏锐,肉眼也看不到任何画面。
夏侯不知道宁缺这时候在哪里,只知道他肯定在雁鸣湖岸边,却不知道是西岸的木桥,东岸的雪林还是南岸的山崖。
但他确定只要宁缺再动,便会死。
…………宁缺站在山崖上,手里握着一把铁弓。
他举起铁弓,缓缓拉动弓弦。
弓弦微振嗡鸣,瞬间被风雪掩盖。
黝黑的铁弓上有些积雪,显得愈发寒冷。
弦上那根刻着繁复符线的铁箭,瞄向雁鸣湖北岸的夜色。
夜云遮星,四野漆黑一片。
不见繁星,不见人影。
…………夏侯看不见他,宁缺自然也看不见夏侯。
此时与去年在荒原雪崖上射隆庆皇子不同。
那时节,隆庆皇子正处于破境的关键时刻,一身修为境界尽数蓬勃而出,如同燃烧本命一般,在宁缺识海里就像是一朵将要绽放的金色花朵,哪怕隔着十几里的距离,也清楚地不需要瞄准。
而夏侯身为境界稳定的武道巅峰强者,心意一动便与湖畔的寒柳融为一体,即便宁缺晋入知命,也无法确定对方的方位。
既然如此,他手中的元十三箭准备射向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
大黑伞下的桑桑,紧闭着眼睛,把细细的眉尖蹙成了一朵小黑花,说了两个数字。
“六三三三。”
“二一七七二。”
…………两年多前,春天的岷山深处,北山道口一箭南来。
其时林中烈火燃烧,当那第三名刺客砍向宁缺时,桑桑躲在大黑伞下,紧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两个字。
两年多后,寒冬的冰湖崖畔,北岸柳下强敌默峙。
此时崖上风雪飘舞,桑桑再次喊出了两个数字。
这些数字是只有宁缺和桑桑才懂的座标系,在过去的十五年里,陪伴着他们在岷山里狩猎,在生死前搏命,已是本能,不会出错。
和两年前几乎同样的画面,同样的场景,只不过今夜桑桑喊出的数字要复杂很多,数字的复杂程度往往代表着精确程度。
寒冷黝黑的箭簇缓慢移动,在夜雪里寻找着目标。
然后停止。
他松开了紧绷的弓弦。
铁箭离弦而去,消失在弓前的湍流空洞中,消失在风雪之中。
…………夏侯坚信,只要宁缺再出手,便必死。
宁缺出手便是最强大的元十三箭。
黝黑的铁箭,前一刻消失在山崖前。
下一刻便突然出现在夏侯的身前。
箭上的符线微微明亮,上面残着的雪片,都没有被风吹走。
在这一刻,元十三箭似乎突破了距离和时间的束缚。
甚至不再被周遭的天地环境所影响。
寒冷的箭簇,刺破了夏侯贴身的衣衫。
他体表的天地元气层骤然下陷。
夏侯有所感。
伸手在空中一握。
他只来得及握住箭的中段。
世上能够握住宁缺的元十三箭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么几个。
铁箭在铁掌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火星四溅,照亮湖畔寒柳。
第二百八十四章铁花铁箭相见欢
铁箭在夏侯手中,向着他的胸膛继续前行,便要刺进他的身体。
夏侯的眼睛骤然明亮,宛如若星辰。
只听得一声轰鸣,铁箭与他手掌摩擦所带起的火花瞬间敛灭,湖堤之上狂风大作,寒柳尽碎,混入雪中一道狂舞。
伴着恐怖的冲击力,夏侯的身体向后倒掠而去。
他的双足像铁柱一般踩在堤岸里,竟是硬生生犁出了两道极深的沟壑,如果不是雁鸣湖水已然结冰,湖水便会随之倒灌而入。
铁箭的箭簇刺破了他体表的天地元气层,刺破了衣衫,刺破了肌肤,留下一道并不深的伤口,一滴鲜血缓缓渗出。
夏侯抬起头来,望向雁鸣湖南岸,黝黑如铁的脸庞泛过一丝苍白,然后他开始咳嗽,有血水从唇角溢出。
雪夜冰湖上方,有一条空虚通道,里面没有雪,直至此时,雪才重新落入,然后被箭道的余韵绞成碎絮。
这便是箭道。
箭道的另一头在雁鸣湖南岸的山崖上。
夏侯终于确定了宁缺的方位。
他面无表情看着那边,一道强悍的气息释出体内,雪与尘狂舞而起,在摇晃不安的寒柳间形成一个圆。
紧接着,他双脚所站立的地面骤然下陷,形成一个丈许的完美圆形,借着恐怖的反震力,他的身体消失在湖堤上,只剩下余风缭缭。
雪落下几片。
夏侯离开了湖堤,向着湖的南岸开始奔跑。
他的的脚重重地踩在湖面上。
雁鸣湖冰冻的极为结实,即便承载着他的身体和高速所带来的冲击力,依然没有破碎,只是每当他脚步踏下时,会出现几道不起眼的裂缝。
坚硬的湖冰下方是水,感受到冰面上如山般的重量,开始震荡不安,发出沉闷而诡异的响声。
就如同鼓槌重重地敲打着战鼓,发出咚咚的沉闷响声。
这片冬湖便是他的战鼓。
他击打战鼓的频率并不高,但每一记落下却是那般的有力。
夏侯奔跑的节奏并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都跨过一道山河。
不过刹那时间,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冰封的雁鸣湖面上。
如果有人能够无视黑夜的遮蔽,或许能够看到雪湖上那道残影。
一位武道巅峰强者,拥有绝对的力量,当他把力量转化为速度的时候,很难用语言或者对比来形容那种可怕的程度。
雪湖上的夜风肯定没有这种速度快,落雪更没有这种速度快,即便宁缺射出的符箭速度更快,却没有办法射中如此快的目标。
在战场上,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夏侯和宁缺都曾身经百战,他们很清楚这个道理。
自从知道宁缺对自己的敌意之后,夏侯一直在警惕等待传说中的元十三箭,他思考了很长时间,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只要自己奔跑起来,那么元十三箭便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坚硬的军靴,踩裂湖冰,来到雪湖上。
那处有枯荷被冻凝在水中,早已死亡,积着雪,看上去是那般的凄惨。
就在夏侯踩倒一枝枯荷的时候,旁边几株枯荷颤抖了一下,仿佛重新获得了某种生机,然后便是轰的一声巨响。
冬湖冰面迸裂,枯荷尽伏,火光大作,气浪狂卷。
夏侯如山般的身体,竟被震的高高飞起。
火光气浪之中是无数道凄厉的尖啸,嗤嗤作响。
那些没有被爆炸气浪震伏的枯荷,如同被锋利的刀芒切过,纷纷断裂,变成了无数道极碎的屑片。
夏侯重重落到雪湖之上,溅起一蓬雪花。
他的双膝微弯,军靴已破,但身体竟是强悍地保持碰上平衡,没有摔倒。
随着他一道落地的,还有无数片极锋利坚硬的铁片。
那些高速溅射的铁片,溜溜尖啸着,斩碎枯荷,然后像雨般落在冰面上。
锋利的铁片附着在他的身上。
他身体表面的天地元气,在最危险的那刹那,挡住了绝大部分爆炸的威力和锋利铁片的切割,但依然有十几片锋铁,楔进了他的身体。
夏侯坚硬的肌肤上出现了很多道伤口,鲜血开始流淌。
便在这时。
第二枝铁箭到了。
突兀而毫无征兆。
夏侯看着,冬湖上飘着的雪畏怯的躲避,真气灌入右臂,面无表情一挥。
这看似简单的一挥,却是令雪湖上夜风大作,冰砾狂滚。
擦的一声锐响。
他的右臂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口。
铁箭受震,擦着他的身体没入雪湖。
轰的一声,极坚硬的湖冰上,出现了一道黑幽幽的洞口。
夏侯霍然抬头,目若幽芒盯着南岸的方向,然后再次开始奔跑。
他确认自己还是低估了宁缺的手段。
但他已经不能再退,必须要拉近与宁缺之间的距离。
所以无论这片凛冬之湖里藏着多少手段,凋蔽的雪中莲田里隐藏着多少先前那种爆炸,他都必须要冲过去。
他继续向莲田里奔跑。
于是第二场爆炸再次发生。
…………元十三箭可以无视距离,却不能无视目标的移动速度,宁缺也懂这个道理,更何况夏侯一身魔宗功法强悍至极,身体的强度,完全不是隆庆皇子可以相提并论,所以他从来没有指望,单靠元十三箭便射死夏侯。
好在雁鸣湖里有一片莲田。
暮春之时,宁缺在把雁鸣湖畔所有宅院都买了下来,把雁鸣湖变成了自家后园的湖,他在湖里种了很多荷花。
盛夏之时,他与桑桑泛舟湖上,穿行于密植的莲田之间,赏湖赏风赏星辰,摘莲花剥莲子,然后在莲田里扔了很多小铁壶。
凛冬之时,雁鸣湖冰封,冰面厚实,莲田早凋,荷若鬼面,那些沉在莲田深处淤泥里的小铁壶,却开始苏醒过来。
随着小铁壶的苏醒,一场又一场的爆炸,接连在雪湖之上响起。
炽烈的火焰与恐怖的气浪,震的湖面上的积雪纷纷扬扬而起,无数片极锋利坚硬的小铁片,呼啸着在风雪中穿行。
湖面坚硬的冰层上,出现了很多黑洞。
呼啸的风雪与铁片间,夏侯已然鲜血淋漓。
更可怕的是,每当他的身法因为爆炸而稍有停滞之时,南岸山崖上撑着大黑伞的桑桑便会报出他的方位,然后宁缺射箭。
下一刻,恐怖而寒冷的铁箭便会来到夏侯的身前。
小铁壶是花,宁缺和桑桑在这片凛冬之湖里种了多少莲,扔了多少壶,今夜湖面上便会开多少朵花。
铁箭是刺,宁缺箭匣里有十三根元十三箭,那么他便一定会趁着雪湖火花朵朵盛开的时节,尽数射将出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血旗不倒
夜雪下的冬湖,本来应该是安静漆黑一片,然而今夜湖面之上却是狂风大作,不时响起恐怖的爆炸声和火光。
被冰封的莲田里绽开朵朵铁莲花,湖面厚厚的积雪被无形的力量抛起,洒向黑暗的夜空,厚实的冰层塌陷炸裂,仿佛墨汁般的冰冷湖水不停拍打着黑色的洞口,惊起雪般的浪花,然后消散于真正的雪中。
凋蔽的残荷丛中,夏侯再次被气浪震飞,伴着尖啸的铁片穿梭声,他如山般的身躯破风而上,似要被抛到夜云之上。
雁鸣湖南岸山崖上,桑桑一手紧紧握着大黑伞,一手用力攥着宁缺的衣裳,低着头闭着眼,根本没有去看山崖前湖上的混乱画面,却似乎能够清晰地捕捉到每样事物的位置,低声再次报出两个数字。
听着那两个数字,宁缺毫不犹豫弯弓搭箭,朝着斜上方的遥遥夜云便射了过去,那处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清楚那里有什么,但他知道夏侯便在那里。
天空里落着暴雪,漆黑一片,看不到箭道,只能听到元十三箭的尖锐箭啸之声,而当人们听到箭啸的时候,已经是下一刻的事情。
雁鸣湖上空的夜云骤然一阵波动,天地气息乍乱,仿佛黑云里炸开一道响雷,黯淡的云丝嗤嗤四处逃离。
夜云骤破,鲜血一溅。
夏侯从高空堕下,这一次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平衡,重重地砸到了冰面上,砸得冰面上出现了好几道深刻的裂痕。
一枝寒冷黝黑的铁箭,深深地穿过他的左臂。
因为愤怒和疼痛,夏侯的眼瞳仿佛要燃烧起来,如同一只受伤的兽王,他一把握住铁箭尾,生生把箭枝从上臂里拔出,继续向着南岸奔去。
他只来得及往前踏出三步。
莲田底、淤泥处再次发生一场威力巨大的爆炸。
他脚底的冰层骤然开裂,险些把他的身体吞噬进黑暗寒冷的湖水中,随之而来便的气浪火苗和那些阴险可怕到了极点的锋利铁片。
当湖水里的波动,透过冰层传到军靴脚部时,夏侯以一位武道巅峰强者的能力,做出了最及时的反应。
他军靴重重一踏,脱离冰封的湖面,来到空中,然后闪电般举起双拳封于身前。
夏侯闷哼声中,惨然倒飞数十丈,直至退出莲田之外。
他的手臂和手臂无法遮住的身体上,出现了数十片小铁片,鲜血从伤口里渗出,看上去就像荒原秋天的赤草。
连续硬抗莲田里的爆炸,尤其是连续硬接了宁缺的数道元十三箭,夏侯即便是武道巅峰强者,精神和气血也损耗的极为严重。
凝于体表的天地元气,已经溃散四离,再也无法保护他的身躯,在魔宗真气作用下坚若金石的肌肤,现在上面也出现了无数道伤口,虽然没有致命的伤势,但鲜血淋漓的模样,看上去极为狼狈。
就在这时,又一枝元十三箭穿透燃烧的枯莲与风雪,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夏侯的身前,竟是没有给他任何的喘息机会。
夏侯双掌合什,强行于面前夹住那枝恐怖的铁箭,身体在冰面上再退十丈,身下冰雪四溅,他的脸色苍白,唇角淌出的血越来越多。
宁缺站在雁鸣湖南岸的山崖下,沉默地注视着崖下湖面上的一切动静,当夏侯再次被炸的倒掠而退时,他借着这场爆炸响起的刹那光芒,抢先确定了位置,在刚刚听到桑桑报出的位置后,手指轻抚弓弦。
箭术才是梳碧湖砍柴人最强大的手段,只不过以往普通的弓箭对武道修行者没有太大意义,而一旦世间出现了元十三箭这种武器,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宁缺便成为所有修行者的恶梦。
宁缺射箭的动作并不快,但却有一种很奇妙的节奏感,凭借着那种节奏感,从桑桑报出方位,到铁箭离开弓弦,这个过程是那般的行云流水,竟似没有任何等待的过程,其间隐含着某种至理。
面对这种强大的箭术,更关键的是他的身旁还有桑桑,夏侯再如何强大,也无法避开那些悄无声息却威力强大的铁箭。
他只能硬抗,只能苦撑,只能不断地流血,就看宁缺的十三枝铁箭射完时,他的血会不会流光,他能不能冲到宁缺的身前。
…………元十三箭速度太过惊人,远胜声音传播的速度,所以只有当它射中目标之后,箭啸的声音才会向着斜向两方传播。
雁鸣湖西岸的木桥畔,芦苇骤然摇晃,叶红鱼身上的青色道袍振振飘起,然后她才听到了那声箭啸。
“元十三箭?”
叶红鱼神情微凛。
她在荒原雪崖上以及大明湖畔,见识过元十三箭,她知道这集中了书院二层楼智慧的符箭拥有怎样的威力。
然而今夜风雪大乱,芦苇乱摇,箭啸余韵里,她的青衣道袍呼呼作响,她才发现,不过一年时间,宁缺的元十三箭变得更加恐怖。
紧接着,雁鸣湖莲田里的爆炸声传到了雪桥上。
她蹙眉说道:“这又是什么?”
一声又一声的爆炸,一闪又一闪的火光,凄厉的铁片旋转尖啸,夜雪里恐怖的箭意,让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苍白。
她看着东方的湖面,忽然说了一句很令人费解的话:“我死了。”
陈皮皮和唐小棠一直站在木桥那头。
他们关注着湖面上的战斗,担心着宁缺和桑桑,沉默无语。
叶红鱼不知道爆炸是什么,陈皮皮却是见过小铁壶试验的人,但他没有解释。
就在叶红鱼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看着远方的箭啸与雷鸣般的火光,神情复杂说道:“我也死了。”
他们现在还完好地站在木桥之上,自然没有死。
但就在听到雁鸣湖上传来的爆炸声和箭啸声时,他们都说了同样的话。
我死了。
叶红鱼是西陵神殿道痴,陈皮皮更是世间最年轻的知命境大修行者,他们二人是昊天道门最天才最强大的年轻人。
之所以他们会说我死了,是因为他们沉默观看着战斗,确认如果是自己处于夏侯的位置,面对着宁缺苦心孤诣十五年、从夏天到寒冬的战斗准备,最多只能支撑到此时此刻,便会死去。
…………风雪城墙上。
叶苏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洞玄境的修行者,能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宁缺,只是那些莲田里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大师兄没有说话。
作为书院大师兄,他自然知道那些爆炸是怎么回事,但如陈皮皮一样,他也不会把小师弟压箱底的本事告诉别人。
叶苏望着雁鸣湖方向,沉默了很长时间,缓缓摇头说道:“宁缺的手段如果用来对付别的修行者,真是必杀之利器,但想用符与箭还有这些奇怪的爆炸便杀死夏侯,依然还是不够。”
…………雁鸣湖上的雪渐歇,皇宫里的风雪还在继续。
夜雪下的大殿灯火通明,鸦雀无声,自然更没有什么寒蝉鸣叫。
谁都知道长安城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大殿内外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异样,侍卫手握寒冷的刀柄,警惕地驻守在殿外,太监宫女们低着头缓步行走,确保脚掌落地时,不会发生任何声音。
大唐皇帝今夜没有穿常服,而是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斜靠在软塌之上,手里握着卷书在看,却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进去。
皇后娘娘坐在榻旁的椅中,往日里温婉华贵的面容,今日却是没有一丝表情,隐隐可以在她的眼眸深处看到担忧和恼怒。
大唐国师李青山和御弟黄杨大师,在御榻前平静相对而坐,今日长安城里强者云集,所以这两位朝廷最强大最可信任的高人,必然要在宫中。
皇帝陛下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望向殿外夜色里飘落的雪化,望向南方雁鸣湖的方向,清眉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夏侯是皇后不为人知的兄长,但从感情倾向上来说,陛下更希望宁缺能够获胜,因为陛下一直以夫子学生自居,那么在他看来,宁缺便是自己的小师弟。
“好磅礴的气息。”李青山感受着雁鸣湖那边传来的天地元气波动,说道:“宁缺的符箭果然可怕。”
皇后娘娘忽然抬起头来,看着皇帝陛下颤声说道:“集书院后山的智慧,集大唐之力才打造出来这么一把符箭,难道这算公平?”
皇帝陛下沉默不语,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子更加难过。
一直沉默不语的黄杨大师,忽然开口平静说道:“算公平,只不过宁缺准备的时间更长一些,他准备了十五年。”
说完这句话,他和李青山离开座位,向殿外夜雪里走去,把这座安静而充满了复杂气氛的宫殿,留给陛下和皇后。
大殿侧后方有一方亭榭,亭间悬着一口古钟。
亭檐上积着厚厚的雪,古钟上积着浅浅的雪。
李青山和黄杨走入亭榭,站在古钟之旁。
李青山看着南方,深深皱眉说道:“还是不够。”
黄杨僧人说道:“没想到你也希望宁缺获胜。”
李青山说道:“人的感情倾向是不受控制的,虽说夏侯是我道门长老,但宁缺却是师兄唯一的传人。”
然后他淡淡伤感说道:“他准备了十五年时间,结果却还是不行。”
黄杨僧人伸出手掌轻轻擦去古钟上的积雪,说道:“宁缺入符道时,曾来万雁塔问道于我,我也希望他能获胜,但心有所念,事并不能如愿,如果准备的时间谁长谁就能胜,那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暴雪骤歇,爆炸产生的气浪渐渐平伏,夜风也变得温柔了很多,深夜的雁鸣湖一片安静,湖上夜云渐分露出一道缝隙,几颗星星从那道缝隙中探头出来,好奇地望向地面,想看看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绝大部分的夜穹还有厚厚的黑云所掩盖,那几颗星辰一现即隐,却洒下了些光线,略可视物,只见雪湖冰面上一片狼籍,凋莲早已碎成粉絮,莲田里出现了数十个幽幽的黑洞,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魁梧的男子单膝跪在冰面上,跪在那些黑洞前方,他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不知锲着几十还是几百块铁片,鲜血不停地从他身上淌下,最终流到湖面的积雪上,染得他膝盖周遭的雪地殷红一片。
夜雪冬湖上的殷红,其实更像是黑色。
魁梧男子所跪之地,距离雁鸣湖南岸只有百余丈距离。
宁缺站在湖畔的山崖上,盯着湖面。
为了战斗和射箭,他身上黑色的院服,袖管和裤管被桑桑用布绳系紧,此时他的身体尤其是右臂在剧烈颤抖,于是黑色的院服在湖风中呼呼作响。
使用元十三箭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和念力,当初宁缺只能射数箭,如今修行浩然气有成,能够把箭匣里的十三枝铁箭全部射完,对他依然是极大的负担,再加上湖畔宅院里的数百张符,湖底淤泥里的小铁壶,他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手段,此时他识海里的念力已经近乎枯竭。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脸色异常苍白憔悴,他的右臂无力到了极点,他的右肩仿佛被撕裂开一般疼痛,他虚弱的随时可能倒下。
但他没有倒下。
他等着湖面上的夏侯先倒下。
夏侯单膝跪倒在雪湖上,他最终没能挡住宁缺最后那枝元十三箭,寒冷黝黑的铁箭,直接从他的小腿骨里穿了过去。
如果被这枝铁箭射中的是普通修行者,腿肯定断了。
夏侯不是普通修行者,他的腿没有断,那枝铁箭甚至没能穿过他的腿,不过这样反而给他带来更重的伤与更大的痛苦。
夏侯伸出右手握住小腿上的铁箭,想要把这枝箭拔出来,然而他的手颤抖的有些厉害,竟是没能成功。
他面无表情加上一只左手。
两只铁手猛地用力,坚硬的铁箭竟被他从中折断!
这个动作必然会带来极大的痛苦。
夏侯铁眉猛挑,如涂着胭脂的血唇张开,迸出一声极凄厉的啸声。
凄厉而可怕的啸声,回荡在安静的雪湖之上,震的冰雪乱飞,甚至就连岸畔的寒柳都飞舞了起来。
夏侯膝头渐直,站了起来。
此时他浑身鲜血,看上去狼狈凄惨不堪,然而一朝站立在雪湖之上,却是霸气十足,如一座不可摧的山。
更像雁鸣湖北岸院门外的那面血旗。
那面血旗在寒风中呼啸而舞,却似乎永远不会倒下。
夏侯望向南崖那方山崖。
他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他颤抖的声音里明显有着痛苦,但他说的话,依然透着股不可一世的强悍意味。
“宁缺,仅此而已吗?”
第二百八十六章枪
“这就是你所有的手段?”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
“我最强大的手段都还没有拿出来,你不要说你不行了。”
凄厉的啸声在雪湖上回荡,夏侯在夜色中向着雁鸣湖南岸行走,因为腿部的伤势,他行走的速度很缓慢,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的脚步依然是那样的稳定,他的气度依然是那般的强大不可一世。
站在崖畔的宁缺,看着夜湖冰面上缓慢行来的夏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情却是有些异样,感受到了风雪所带来的寒冷。
箭匣里的元十三箭已经射光,两年辛苦积攒下来的数百张符纸在湖北岸的宅院里化为了黄色的瀑布和流光溢彩的风暴,冬湖底淤泥里的小铁壶尽数引爆,他最强大的手段看似已经完全使出,然而却依然没能杀死夏侯,甚至无法阻止此人缓缓向南岸走来的脚步。
这就是武道巅峰强者的实力?
…………城墙上飘落的雪花要变得稀疏了很多。
大师兄看着雁鸣湖的方向,干净的眉眼间隐藏不住忧虑的神情,身上那件旧棉袄微微颤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飘起。
叶苏神情微凛,他没有想到这场凛冬之湖上的战斗,竟然会呈现出这样的局势,从开始到现在,夏侯居然会全面受制,而且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不得不承认,宁缺给了我很多意外,夫子的关门弟子,果然不是普通人物,不过很可惜的是,今夜他终究会死去。”
他看着大师兄说道:“除非你出手。”
大师兄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今夜世间强者云集长安城,书院只有他和君陌出面,为的便是给宁缺营造一个公平的环境,君陌负责看住大唐军方,而他则负责看住这位昊天道门的绝世天才,相对应的的,他和君陌也被对方所看住。
如果他出手,那么叶苏必然会出手。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大师兄脸上的神情渐渐温和平静下来。
“老师时常让我向小师弟学习,我一直在思考应该学习一些什么,如今想来,便是学习他遇着困难时的态度。”
他看着雁鸣湖方向,说道:“小师弟最值得敬佩的地方就是他自己,他就是他自己的天空,没有任何极限,当世间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行的时候,他往往还能向前再走一步,在石阶上再登一步,他进书院时如此,登旧书院时如此,登山道入二层楼时如此,那么今夜又怎会有意外?”
…………羽林军军营外点燃了很多火把,把周遭照的极为明亮,营外的那道雪桥,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玉带,而雪桥上那个戴着高冠的男子,则像是玉带上的仙人。
随着风雪的飘逝,时间在不断地流逝。
从白日到此时的深夜,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雪桥的对峙一直在继续。
书院二师兄君陌,一直坐在雪桥上。
镇国大将军许世和强大的羽林军,一直停留在雪桥下方。
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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