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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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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唐帝国四大将军的盔甲都是书院做的。夏侯身上那件同样如此,是黄鹤教授做的设计,四师兄和六师兄联手打造,虽然不见得有许世身上那件厉害,但同样非常强大。”

“盔甲,护体真气,加上魔宗强者恐怖的肉体,这便是三层保护,不分日用夜用,重叠起来,我想就算是元十三箭都无法射穿。”

桑桑听不懂日用夜用、三层保护这种没品兼无趣的笑话。

她愣了愣后,想到书院的态度,担心说道:“暗杀帝国大将军……就算是书院也不会同意你做这种事情。”

宁缺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暗杀?”

桑桑问道:“为什么咱们不把夏侯与魔宗的关系揭穿?”

“我答应过大师兄,不把夏侯的身世告诉别人。”

宁缺稍一停顿后,说道:“包括他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

桑桑不解问道:“但你告诉了我。”

宁缺说道:“你又不是别人。”

桑桑点了点头,说道:“那倒也是。”

片刻后,她又想起一石居那场书帖拍卖,说道:“夏侯这件事情都没办法解决,少爷你何必要去得罪那个南晋太子?”

宁缺不知道该怎么向桑桑解释,他总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当时只是听着那名南晋太子想买鸡汤帖去讨好书痴,自己便无来由地感到恼怒。

“以前我们眼中,修行者是什么?”他很巧妙地转了话题。

桑桑想了想小时候在渭城时和宁缺的谈话,想起那卷已经被烧掉的太上感应录,说道:“那时候我们眼里修行者就是神仙。”

宁缺说道:“那么我现在就是神仙,我们就是神仙。”

桑桑开心地笑了起来。

宁缺笑着说道:“我连大唐太子都不怕,还怕什么南晋太子。”

桑桑提醒道:“大唐没有太子。”

宁缺笑容渐敛,叹息说道:“这又是件麻烦事。”

…………书院后山,打铁房后的清溪,大水车下。

宁缺和四师兄、六师兄三人蹲在溪畔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六师兄把手中那个黑糊糊的铁东西举到阳光中。

宁缺和四师兄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上移。

那是一个类似小酒壶的铁制物品,上面刻着很多道纹线,那些纹线深刻入钱,大部分笔直,看不出有什么深意。

六师兄用粗壮的手指摸着小铁壶的刻纹,说道:“足够均匀。”

对于像六师兄这等铸造大匠来说,肉眼无法看清楚的厘毫差距,却无法逃出手指的触摸,当他手指判断那线条是均匀的,那么必然是均匀的。

“这些刻纹把铁壶的面积切割成了六十四块,无法做到完全相同,但也已经是足够接近,尤其是刻纹深度和曲面承力,可以保证暴裂之时的均匀态。”

四师兄从身旁拣起一根树枝,指着小铁壶说道:“小师弟的想法听上去极有道理,但昨夜用火药试过,却没有任何效果,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刻线再加深几分,或许这样才能保证能够能崩开。”

六师兄摇头说道:“如果刻线再深,铁壶材料的内应力便会被破坏,结构疏散,一旦崩开,也不过是个爆竹。”

宁缺犹豫片刻,问道:“要不然用真的来试试?”

“真能行?”

“也许能行。”

“我看行。”

六师兄望向四师兄。

四师兄点了点头。

小铁壶最上方有个螺旋口,这也是六师兄精心刻磨而成的完美艺术,宁缺把铁壶塞旋开,说道:“就算没用,以后也可以当酒壶卖。”

六师兄憨厚地笑了笑。

宁缺取出一张微黄的火符,塞进铁壶里,然后把壶塞用力旋紧。

“怎么试?”六师兄有些紧张问道。

四师兄指着身前的清溪,说道:“扔进去。”

宁缺有些紧张,听着这话,便把小铁壶扔进了溪中。

“等会儿。”

六师兄跑回打铁房,扛了两块极大的精铁板,在溪畔竖起,挡在三人身前。

四师兄不悦说道:“就算成功,又能有多大的威力,何至于这般紧张?”

六师兄认真说道:“当初小师弟研发符箭的时候……”

四师兄想起镜湖里被射塌一半的亭子,面色微变,往精铁板后站了站。

宁缺见大家都准备好了,便闭上了眼睛,念力从识海里缓缓渗出,穿过身前的铁板,透过清澈的溪水,进入溪底的小铁壶。

然后落在了那张符纸之上。

随着念力进入小铁壶的,还有一段精纯的浩然气。

溪底小铁壶里的火符骤然狂暴的燃烧起来。

却被局限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

片刻后。

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小溪里响起!

轰!

伴着凄厉的啸鸣,无数铁片激射而出!

笃笃笃笃笃!

声音渐渐平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精铁板后的三位书院师兄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他们身上的院服已经被溪水完全打湿。看着深深锲进铁板里的小铁壶碎片,想着先前如果没有这层保护措施,这些铁碎片只怕会箭一样射穿自己身体,三个人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心中涌起一股后怕。

平日里最镇定的四师兄,看着溪里飘着的死鱼,看着溪中垮了一半的水车,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小师弟,你……这弄的是什么东西?”

第二百四十章绣花

溪岸没有被炸塌,溪水里的鱼被炸死了不少,翻着白肚皮,飘浮在浑浊的水面上,六师兄愣愣看着溪水,忽然说道:“这个比元十三箭好,只要是符师都能用,只是制造工艺要稍微讲究些,工部那边的匠坊做起来有难度,再有就是符师大多体弱,在战场上很难靠近城墙。”

“这些会爆炸的小铁壶用来攻城拔寨,当无往而不利。如果真如你所说,符师数量多些,都像小师弟这般身体强大,我大唐军队必然横扫天下,无所顾忌。”

四师兄喃喃说道,他脸上的苍白渐渐褪去,往日平静的眼眸里还残余着震惊的余波,还有一些别的极复杂的情绪。

“颜瑟大师果然眼光独到,我一直以为小师弟你在符道上的资质虽然优秀,却是不如书痴,联想起去年的符箭,我这才明白,颜瑟大师最看重的,原来是小师弟你脑中这些完全不受成规限制的奇思妙想。”

他忽然对着宁缺深深施了一礼。

宁缺吓了一跳,赶紧避开。

四师兄直起身体,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世人眼中的符师,虽然强大,但在战斗中却往往束手束脚,今日小师弟你的奇思妙想,让符师从此有了进攻型的武器,我代表世间所有符师向你表示感谢。”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外传,一定要保密。”

四师兄碎碎念道:“我要先去请示老师,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溪畔死鱼无数,水车残破。

宁缺走到铁板前,试图抠出深深锲进铁板里的小铁壶碎片,然而他发现以自己的力量竟也无法抠出来,不由微异说道:“这不科学……”

按照他的设计和推算,火符在小铁壶里燃烧,因为铁壶里的空气太少的缘故,就算最后能够成功爆炸,也应该远远不如试验结果这般强大。

所以他认为这不科学。

忽然间他想到,先前激发符纸的同时,他向小铁壶里送进去了一段浩然气。

浩然气本质上就是绝对精纯的天地元气,当符师制出的符并不如何强大时,如果给符纸提供充份的精纯天地元气,便能大幅度提升符的威力。

这是当初接受烂柯寺观海僧挑战时,他在雁鸣湖畔静坐半日所想到的法子。

先前他往小铁壶里度入一段浩然气,便等于向小铁壶里灌进了液氧,液氧帮助火符猛烈燃烧,从而让爆炸的威力变得大了很多。

除了自己之外,别的符师也能够这样做吗?宁缺站在溪畔皱眉苦思,心想如果真要在战场上使用这种手段,那需要符师对天地元气的控制足够强大,换句话说,这种手段对符师的境界要求很高。

世间符师本来就极少,能够进入洞玄上境的符师更是少之又少,如此看来,想凭借小铁壶改变世间战争的格局,依然还是痴心妄想。

不过至少可以改变一下战斗的格局。

…………小溪畔的巨响,惊动了书院后山里的人们。

但最先赶到溪畔的不是人,而是那头骄傲的大白鹅。

大白鹅看着浑浊的溪水,水面飘浮着的死鱼,或许是心疼自己养的宠物被害死,它直起脖颈,冲着对岸的三人嘎嘎叫了起来,显得格外愤怒。

四师兄和六师兄直接走到宁缺身后,保持沉默。

宁缺幽怨想道,这便是死师弟不死师兄的意思?

他可不想和这家伙在溪畔大战一场,这家伙看着便知道战斗力极强,而且就算打赢了又有什么光彩,赶紧安慰道:“节哀,节哀……明天我就去买两筐鱼倒进溪里陪你玩,木鱼,你可不要生气,这都是为了科学进步而必须做出的牺牲。”

二师兄养的大白鹅叫木鱼。

书院后山的师兄弟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二师兄要给大白鹅取这么一个名字,明明书院里就没有人修佛,据七师姐私下分析,大概是二师兄习惯性用头顶那根棒槌管教大白鹅,就像敲木鱼,所以大白鹅才会叫木鱼。

七师姐可以随便议论猜测,其余的师兄弟们却不敢去向二师兄求证,要知道那只骄傲的大白鹅,从来没有流露出佛宗圣兽,任人敲头而不反抗,逆来顺受的气质,就比如此时,无论宁缺怎样安慰,它都准备跳过小溪与他战上一场。

好在这个时候二师兄来了,大白鹅幽怨地摇着屁股离开。

大师兄也来了,他在溪畔看了半天,神情茫然,看着宁缺缓声问道:“老师在午睡,被吵醒,让我过来问下是怎么回事。”

二师兄恭敬说道:“老师和师兄游历之时,后山里经常如此这般,都是小师弟入门之后的事情。”

宁缺心想这句话听上去怎么像是在告状?

四师兄点头说道:“今日试验的便是小师弟所设计的小铁壶。”

宁缺把小铁壶的事情,向二位师兄做了一番讲解。

六师兄从打铁房里取出两个小铁壶,递到两位师兄手中。

大师兄看着手中雕花的小铁壶,赞赏说道:“以空间压迫火势,又火势反冲空间,把爆竹的道理用在符战之中,小师弟的设计果然奇妙有趣,只是……任何事物燃烧都需要空气,便是火符也不例外,汪洋深处用不得火符,便是这个道理,却不知道小师弟这道火符为何燃的如此猛烈。”

听到这段话,宁缺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师兄始终是书院之首,这些与燃烧相关的知识对他来说当然很简单,但他没有想到,大师兄竟也了解的如此透彻,并且瞬间想到了其中的问题。

大师兄或者什么都很慢,但思维很快。

…………宁缺私下向大师兄讲述了一番自己的用法,与浩然气相关的那些事由。

大师兄沉思片刻后,得出与他相同的结论。

能够使用小铁壶的修行者,想必都能弄出比小铁壶威力更大的手段,那些小铁壶,看来看去,还是最适合现在境界的宁缺自己。

不过大师兄并没有认为宁缺这是在做无用功,是徒有其表的奇技淫巧,他似乎猜到了宁缺制造小铁壶的用意。

大师兄没有点明,只是叹息了一声,然后便离开了小溪。

宁缺站在溪畔沉思片刻,然后也离开。

…………草甸间,二师兄的小书童在喂狼喂马喂鹅喂老黄牛,书院后山这些家伙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小家伙在负责。

以往宁缺喂大黑马吃的黄精之类的珍贵食物,都是从六师兄那里拿的,如今才知道,原来那些都是十一师兄在后山里尝百草品百花时顺带挖的。

每每想到这点,他便很是羡慕嫉妒这些家伙的伙食待遇。

和小书童说了几句话,打听了一下二师兄下午的安排,确认二师兄下午不会出现在湖心亭,宁缺陪着满脸幽怨神情的大黑马玩了阵,在草甸上纵情奔驰撒野片刻后,便悄悄去了湖心亭。

七师姐坐在湖心亭里低头绣花,湖光透过绣架映到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清美。

宁缺坐到她身旁,笑嘻嘻说道:“师姐,二师兄又不在亭子里,何必还要端着模样,装淑雅文静?”

七师姐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什么时候装过?”

宁缺打趣道:“先前溪边那么大声响,你就没听见?”

七师姐说道:“你以为我像读书人一样,想聋就可以聋?”

“那你怎么没去瞧热闹?”

“我就不爱瞧热闹。”

“瞧瞧,这就是装了。”

“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以往后山里每次有热闹的时候,师姐总是最早到的那人,真真是热心肠,善良的好师姐。”

七师姐嘲讽说道:“也不知道你又弄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可懒得去看,守着我这亭子要紧。”

湖心亭上一次被毁,便是毁于宁缺的符箭之下。

宁缺说道:“说起来我最近真淘了件有趣的玩意儿。”

七师姐绣花早就绣的眼睛有些花,装淑静装的早就有些烦,听着这话顿时眼睛一亮,问道:“什么玩意儿?从冥市淘的?”

宁缺摇摇头,从怀中取出雁鸣湖畔的宅院图纸,搁到她身前的绣架上,说道:“我前些天买了一大片宅子。”

七师姐看着图纸上的湖线,说道:“临湖而居,确实不错。”

宁缺说道:“这湖是惊神阵的左支气眼。”

七师姐微微一怔,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宁缺指着图纸上的雁鸣湖,说道:“我想借惊神阵的左支气眼,在湖边这些宅院里布一道阵法,但师姐你知道,师弟我在这方面比较愚钝。”

“当初让你去插几面阵旗,你都能插歪,所以你不是愚钝,是白痴。”

七师姐纠正道。

宁缺问道:“师姐有没有兴趣?”

七师姐越来越明亮的目光,早就被图纸吸引住,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说道:“布阵当然比绣花有意思的多。”

宁缺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说道:“一百天能不能搞定?”

七师姐说道:“你要布什么样的阵?杀人还是防人?”

宁缺说道:“有没有一种阵法能把我的念力传到湖畔的每个角落。”

七师姐挥了挥手,说道:“那简单,十天就行。”

第二百四十一章撕纸

宁缺没有在书院后山看到陈皮皮和唐小棠,不禁有些好奇。

离开后山途径旧书楼时,他上楼查阅书籍,在东窗畔看到了三师姐余帘的身影,上前行礼,不料她也不知道唐小棠去了哪里。

难道陈皮皮真的在和唐小棠谈恋爱?

他笑着想到,然后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有些事情只属于每个人自己,担心没有意义。”

余帘搁下手中的秀笔,抬头看着他说道:“就比如你的事情永远只能是你的事情,只能由你自己处理。”

此时天时已入暮春最深处,东窗避着炽烈的阳光,窗外青树滤过来的风微温未燥,远处湿地畔的林子里,却已经隐隐响起蝉鸣。

宁缺明白了师姐这句话的意思,看着她那张清稚的脸颊、成熟恬静的眼神,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件事情和师姐有关。

…………夏天的风终于从海面上传播到了大陆深处,西陵神国在大唐西南方,离海更近,这里的夏天来的也要更早一些。

饱足的雨水和温热的空气,让桃山上的植物兴奋的生长着,美丽如白玉的山崖间,不知长出了多少绿色的植物,满山满野的绿意,拱绕着断壁截面上的无数座道殿,在此间的庄严多了些清美。

第三道断崖偏僻的角落里,有一间石屋,和周遭的繁茂相比,石屋四周显得格外单调甚至有些凋蔽的感觉,罕有人迹。

石屋并不是完全封闭,临着崖坪的一面,凿出了数十个气眼,光线从那些气眼里透进来,虽然不像窗子,但至少能够带来一些光明。

气孔下方有张书桌。

叶红鱼坐在书桌旁,静静看着桌上那张纸,神情显得很专注认真,似乎所有的心神都被那张纸所吸引,眼中别无余物。

那是一张信纸,来自南晋剑阁,纸上有一柄由拙劣手法和线条构成的剑。

她坐在石屋看纸中剑已经看了些天,没有出门,饮食都由裁决司的仆役送来,她不知道石屋外的山崖已然桃红柳绿,不知道季节从春到夏的变化,更不在意神殿里人们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入夏后某夜,有人来到了石屋外。

石屋的门被人缓缓推开,露出陈八尺那张看似恭谨的脸。

陈八尺看着书桌旁穿着青色道袍的少女,贪婪欣赏着道袍下的曼妙身躯,片刻后才低下头去,说道:“统领大人等着您的回话。”

陈八尺是裁决司官员,曾经是神殿骑兵的统领,他此时口中说的统领,自然不是自己,而是那位在神殿地位特殊的神卫统领罗克敌。

听到这句话,叶红鱼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平静坐在桌旁翻阅面前的书籍,那张画着剑的信纸已经被她夹进了书中。

看着她的冷漠反应,陈八尺并不意外,微嘲一笑后继续说道:“统领大人昨天在掌教座前跪了整整一夜。”

叶红鱼翻书的细长手指微微一僵,落在书籍上的目光变得愈发淡漠。

“统领大人对您的心意很诚,便是掌教也体悟感知到了这一点,统领大人让我传话给您,希望您也能体悟到这一点。”

陈八尺不再多说什么,在他看来,既然连掌教大人都对此事表达了默允,你不过是一个被废的道痴,哪里还有资格推搪。

叶红鱼没有推搪,也没有像上次一样说需要些时间考虑。

她没有转身去看陈八尺,没有用愤怒和冰冷的眼光凝成一道剑。

她只是沉默。

她沉默看着桌上那本书,然后继续向后翻,一直翻到夹着那张信纸的地方,看着纸上那柄歪歪扭扭的剑,淡然说道:“原来有了你,时间还是来不及。”

陈八尺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叶红鱼取出那张信纸,嘶的一声撕开,她没有把这张信纸撕成碎片,而是用灵巧的手指,顺着那些歪扭粗细不匀的墨线,仔细地把信纸上的那柄剑撕了下来。

片刻后,一柄很小很薄很歪的纸剑,出现在她细细的指间。

“你看这是什么?”

叶红鱼用两根手指拈着纸剑,对着陈八尺问道。

陈八尺皱了皱眉,看着那张纸片,看不明白。

叶红鱼说道:“连这都看不明白,难怪你永远都是个瞎子。”

说完这句话,她右手向前一递,把手指间拈着的纸剑,刺向陈八尺的眉心。

陈八尺曾经是神殿骑兵统领,拥有洞玄上境的修为,当年就算叶红鱼全盛时期,他也只是稍弱于她,如今叶红鱼的修行境界早已跌堕至洞玄下境,甚至可能要跌入不惑,早已不是当初的道痴,他哪里会畏惧?

看着那道向自己眉心刺来的纸剑,陈八尺惊而微怒,脸上旋即浮现出讥诮的笑意,在他眼中,那把约一指长短的纸剑,可笑到了极点,他心想果然是宁肯死也不肯低头吗?那就等着被羞辱吧。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讥诮笑意骤然凝结成寒霜。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浩荡无垠的气息,从那把薄薄的纸剑上喷薄而出,瞬间笼罩住了自己的身体。

那是浩荡的剑意。

陈八尺仿佛看到了无尽的黄浊之水扑面而来,仿佛看到南晋与大河国交界处那条滔滔大河离开了地面,拍向自己的双眼。

他惊恐万分,道心骤然湿冷一片。

他此时才明白,这柄纸剑并不可笑,可笑的是自己。

他的眼瞳骤然紧缩,想要自救。

然而那张薄纸片上的剑意,已经降临到他的眉眼之间。

哧,哧。

非常轻微的两声轻哧。

陈八尺的眼睛上出现了两条极细的血线。

两条血线画过他的黑瞳,还有他的眼白。

瞬间后,两条血线向着上下掀起,溢出鲜血和眼珠里的汁液。

痛楚和黑暗占据了陈八尺的意识。

“啊!……这是什么剑!”

他捂着眼睛倒到了地面上,痛苦地不停翻滚,发出类似濒死野兽般的绝望痛嚎。

叶红鱼站起身来,解开青色道袍的斜襟,拉开贴身亵衣的系带,把手指间的纸剑贴着柔嫩的乳房收好。

感觉着纸剑贴着娇嫩的肌肤,她的心情变得无比安定,看着在脚下翻滚的陈八尺,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很喜欢看我的身体。”

“我现在衣裳是解开的。”她说道。

陈八尺捂着脸痛苦地嚎叫,鲜血和鱼胶般的液体,从指缝里渗出来。

叶红鱼看着他平静说道:“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初夏的那个深夜,前任神殿骑兵统领陈八尺遇袭而盲,神殿曾经的骄傲、后来被遗忘被忽视被羞辱被损害的道痴叶红鱼飘然而去,借着夜色遮掩离开桃山,然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数日后,出使唐国长安城的神殿使团回到了西陵。

按照正常时间推算,西陵使团回程的时间应该提前数日,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使团中途绕行了一趟南晋,耽搁了些时间。

车队缓慢行驶在西陵神殿陡而不险的沿山石道上,使团里的神殿执事官员们,都注意到了神殿今日的气氛有些异样。

那辆黑色绣金的华贵马车所过之处,神殿中人纷纷退避,然后恭谨跪在道旁行礼,只是他们的神情除了敬畏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天谕司司座程立雪掀起窗帘,看着道畔青树下跪迎神座的人们,看着人们脸上惴惴不安的神情,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难道真的发生事情了?”他自言自语说道,然后转身望向车中正闭目养神的天谕神座,恭敬请示道:“我去看看。”

天谕大神官沉默不语。

使团的车队行至山崖道殿之间,离天谕神殿还有一道山崖的距离,程立雪走出马车,看着前方正在集结的神殿骑兵,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程立雪走到那群神殿骑兵之前,神殿骑兵纷纷行礼,只是因为身上已上已经穿戴好了盔甲,所以没有人下马。

他看着双眼缠着绷带的陈八尺,注意到这位前任骑兵统领的脸色阴戾到了极点,不由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八尺咬着牙说道:“叶红鱼叛出裁决司,叛出神殿,属下奉罗统领之命,集结骑兵准备于世间通缉扑杀。”

叶红鱼叛出神殿?

程立雪微微皱眉,如雪般的须发变得愈发寒冷。

自从天谕神座推算出裁决司会发生大事之后,他一直很担心,使团专程前往南晋剑阁,便为的此事,然而他没有料到,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看着陈八尺沉声说道:“我记得你的骑兵统领一职,早在去年荒原上已被剥夺,什么时候复起的?”

“就在前日。”

“罗克敌是神卫统领,什么时候能够插手裁决司的事情?”

程立雪面无表情看着陈八尺说道:“你一个裁决司下属,居然敢对大司座叶红鱼无礼,岂不是以下犯上?”

在神殿之内,陈八尺身为裁决司官员,根本不害怕天谕司的司座大人,更何况他被叶红鱼用纸剑刺瞎双眼,一心想着复仇,想着如何把叶红鱼抓回西陵,然后大刑凌虐羞辱,哪里会理会程立雪的态度。

他寒声说道:“这也是裁决神座的意思。”

程立雪默然无语,如果这真是裁决大神官的意旨,那么他也无法反对。

便在这时,那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

“裁决司不代表神殿。”

第二百四十二章敛雷

天谕神座在马车中。

那些骄傲的神殿骑兵,再也无法安坐马背之上,在神座之前,根本没有什么着甲不行礼的说法,他们赶紧下马跪倒马车之前。

陈八尺的神情变得极为难看,在侍从的帮助下,缓缓跪倒。

“叶红鱼离开裁决司,不代表她就背叛了神殿。”

“因为离开,并不是背叛。”

车中响起一声叹息。

程立雪感觉到了天谕神座失落而伤感的心情,于是他的情绪也变得愤怒而伤感起来,如雪絮般的头发飘舞的愈发快速,面无表情看着跪在马车前的陈八尺,寒声说道:“自去领受责罚。”

陈八尺霍然抬头,望向程立雪,如果不是眼睛上缠着绷带,应该能够看到他眼中的怨毒神情。

去年在荒原王庭上,便是程立雪让他领受了痛苦的棘杖之刑,此时他双眼已瞎,明明是叶红鱼叛离神殿,凭什么自己却要领受责罚?

初夏的山风在崖间殿畔吹拂,吹起那辆马车的车帘,露出一只苍老的手,那只手落在窗棂上,正在缓慢地敲击。

那是天谕神座的手。

场间的骑兵和神殿执事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向那只手望上一眼。

陈八尺看不到,所以,他依然看着那边,神情怨毒。

苍老的手缓缓轻敲着车窗。

一道淡淡的气息笼罩场间。

马车旁的人们听着轻轻敲击的声音,心中涌起诡异而恐惧的感觉。

有人看到了陈八尺的脸,惊恐地险些跌落在地。

陈八尺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所以他依旧神情怨毒,甚至试图辩解反驳。

然而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摸了摸嘴,发现手指间触着一片微湿微粘的东西。

然后他觉得嘴巴里很甜。

他这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的怨毒神情顿时化作无比的惊恐和绝望。

他的舌头没了。

他的嘴里只有血与肉的碎糜。

看着陈八尺的嘴里不停向外淌着脓血,众人惊恐万分,有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几名神殿骑兵下意识里想要上前,却忽然醒悟过来,这肯定是马车里神座大人的惩罚,颤抖着停下了脚步。

车中再次响起天谕大神官的声音。

“不该说话。”

“不会说话。”

“却要代替别人传话。”

“那以后就不要说话了。”

…………那辆华贵的马车,处理完神殿骑兵的事务,继续向着桃山最上方那四座宏伟的神殿驶去,没有丝毫耽搁。

幽暗的马车里,天谕大神官静静看着桃山里的初夏风景,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开口说道:“裁决司的事情,本座不想管也不应该管,然而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管,那么只好管上一管。”

程立雪沉默无语,看着神座苍老而疲惫的容颜,对墨玉神座上那位大人物忽然生出了极为强烈的反感。

使团的马车已经各自散去,只剩下天谕神座的黑金马车,缓缓驶上神殿最高处,来到那座黑色庄严的神殿之外。

那辆马车在巨大宏伟的神殿前,显得格外渺小而孤单,然而看着这辆马车的人,无论是哪座神殿的执事,都流露出了震惊和敬畏的神情。

敬畏的是马车里的神座。

震惊的是天谕神座居然出现在裁决神殿之前。

要知道无数年来,西陵神殿地位最为尊贵的三位大神官,绝对不会进入别的神殿,因为对彼此的尊重和自身的骄傲。

人们跪在神殿石阶前,跪在石柱旁,跪在道路旁,惴惴不安看着那辆马车,不知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看着苍老的天谕大神官缓缓走出马车,缓缓走上石阶,缓缓走进黑色的裁决神殿,心中不知响起了多少道惊呼。

天谕大神官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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