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将夜(猫腻)-第15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夫子说道:“其中有一次变暗的过程,被钦天监的官员看到,才有了那句夜幕遮星,国将不宁的批语。”
宁缺知道正是这句钦天监这句批语,让大唐帝国陷入了一场纷争,间接导致数年后李渔远嫁草原,然而他今天听到老师的话,才知道原来这句批语竟然是真的,至少前半句是真的,原来夜空里的星星真的在变暗!
“哪里会是国将不宁的事。”
夫子笑了起来。
宁缺的心情略微轻松了些,没有想到夫子接着说道:“如果整个人世间都进入了万古长夜,又哪里会只有大唐一国不得安宁?”
想到明字卷里那些类似于预言的语句,想到某些传说,宁缺难以控制心头的紧张和恐惧,问道:“老师,难道真的有冥界入侵?”
夫子说道:“天书明字卷预示了黑夜的到来,在西陵教曲和佛宗古卷中,也有相关的传说故事,因为这些预言和传说,无数年来有多位智者对此发思,千年前那位光明神座远赴荒原传道,却开创了魔宗,佛宗诸寺枯守深山定禅不动,大概都与此有关,至于传说是不是真的,却没有人知道。”
宁缺问道:“老师您也不知道?”
“我说过,世间没有无所不知的人,哪怕是生而知之的人,也只能知道梦里他曾经看到的那些事物,未曾见过,他依然不知。”
宁缺沉默不语。
夫子看着头顶的夜穹,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两年我和你大师兄在世间游历,中间去了一趟极北寒域,发现那处的黑夜已经明显变长了很多,热海竟然都渐趋冷凝,所以荒人才被迫撕毁千年之约冒险南归。”
宁缺听过冥界的传说,市井之间的百姓绝大多数都知道这个传说,只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加上西陵神殿对这种传说向来冷漠无视,所以这个传说变得愈发虚无缥渺起来。
然而夫子本身就是传说中的人物,当冥界的传说从他口中凝重说出时,并且似乎隐约有了证据时,那么传说只怕便是真的。
宁缺觉得一片寒冷,湿透的衣背仿佛要结成冰。
“没有谁注意到,即便是长安城去年冬天,也比前年更冷些,当然这或许只是偶然,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依然认为冥界入侵还只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故事,因为没有谁发现过冥界,我也没有。”
夫子看着宁缺略显苍白的脸,安慰说道:“而且就算万古长夜来临,按照明字卷和佛宗古卷里的记载,也不可能是个很短暂的过程,必然极其漫长,或许百年,也许千年,甚至万年,和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缺黯然说道:“老师又在骗人,如果你真不相信冥界入侵的故事,又怎么会到处去找冥界,而且怎么可能需要万年时间。”
“那你告诉我,冥界究竟在哪里?”
夫子微笑看着宁缺,笑容里似乎隐藏着无比丰富的意味,问道:“或者说,在你的那些梦里,冥界在世界的哪个方向?”
宁缺感受着老师的目光,想起光明大神官关于自己身世的离奇说法,衣间冰寒的汗水瞬间消失无踪。
难道自己真的是冥王之子?
难道说老师早就知道自己是冥王之子?
…………宁缺根本无法接受这种说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冥王是什么,而且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来自何处,而且如果这种说法成立,自己真是什么传说中的冥王之子,那么当年西陵神殿在长安城里掀起的那场血雨腥风,便似乎有了某种凭由,而他非常厌憎这种凭由,哪怕这种凭由没道理。
看着他焦虑不堪的神情,夫子笑了笑,说道:“当世人思考的时候,昊天总是在发笑,如果真有冥界,将会入侵人世间,那也是无上天道才需要考虑、有资格考虑的事情,你这个孩子又能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如果什么都不能做,那么你如此痛苦焦虑,又有什么意义?”
宁缺并不同意老师的这种态度,想着大师兄当年朝闻道、夕入道的画面,心想朝闻道夕死也可,就算不能改变世界毁灭的最终结局,甚至有可能看不到这个结局,从而可以自在快乐地和桑桑一起在人世间白头到老,但只要是能够思考的人,总想知道时间的尽头是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不过既然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尤其是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件事情,那么无论他再怎么发问,夫子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宁缺低头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夫子认真问道:“那么老师,请你告诉我小师叔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情对我有意义。”
知道这件事情对宁缺确实很有意义,因为他现在正走在小师叔当年的那条道路上,而且他想要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
第二百零一章如果真有天道
夫子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天道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宁缺想了想,对于天道这种虚无缥渺的存在,自己还真没有什么概念。
“没有,您刚才不是说过,当世人思考的时候,昊天总是在发笑?”
“但有些时候,即便被取笑,我们依然要思考,如果婴儿迈出第一步时摔倒被人嘲笑后,便不再尝试,那他必然一辈子都不会走路,如果你学书法时,写的第一个字太难看,便不再继续,那么你必然不可能成为现在的宁大家。”
“老师,我觉得你这时候就是在取笑我。”宁缺笑着说道。
他想起自己多年来苦苦求索能够踏上修行之路的方法,捧着太上感应篇茶饭不思时,也曾被渭城里的人们取笑过,而自己并没有放弃,才最终有了今天。
然后他想起自己和桑桑颠沛流离、凄苦不堪的一生,确认自己一直以来禀持的看法是正确的,那么苍天肯定没有一双始终俯瞰着人间悲欢离合的眼睛,因为命运对待世人并不公平。
所以他思考片刻后回答道:“天道是很虚无的存在。”
夫子对他的回答有些满意,说道:“昊天有没有生命,我们不积善成德,有没有具体的形态,我们不知道,昊天在哪里,我们依然不知道,但他有没有意识,师弟他以死亡为代价再一次做出了确认。”
微寒的夜风卷动了崖下的流云,挟着湿冷的水汽,一往无前地撞向绝壁,然后四处流散,渐渐漫至崖坪之上,平添几分凉意。
夫子抬头望向高远而冷漠的天穹,悠悠说道。
“如果真有天道,它俯瞰世间,大地上那些艰难求存的百姓,甚至是那些看似可以呼风唤雨的修行者,也只能是些蚂蚁一般的存在。”
“如果真有天道,它根本不会对蚂蚁投予丝毫怜悯与关注,而当那些蚂蚁里有几只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它,甚至开始生出薄如羽翼的双翅飞向天空,试图挑战它时,它的意识和意志又怎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真有天道,那么天道无形,更加无情。”
…………宁缺看着站在崖畔夜风中飘然若仙的老师,思考着这连续三句如果真有天道,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忽然坚定说道:“但老师你不是蚂蚁。”
夫子大声笑起来,笑声中满怀壮阔之意。
这道笑声自崖畔骤然升起,直刺高远冷漠的天穹夜色,崖壁间的云海恐惧乱流,直至夫子的笑声渐远,云层才恢复了平静。
夫子站在崖畔,看着夜星乱云,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感慨说道:“棒子老虎鸡,可惜没有虫子。”
棒子老虎鸡是最简单的酒拳,但宁缺知道夫子当然不是此时想要饮酒,才会说出这句话,他心想这种简单甚至粗浅的形容,想必便是老师此生对昊天的认知,只不过言俗意深,他暂时还无法了解。
夫子先前的话,解开了他心中某些疑惑,却又生出了一些新的疑惑,如果小师叔当年便是那只生出双翼的蚁蚂,想要飞上天穹,因为触动了天道的尊严则遭天诛而死,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世间亿万蚂蚁,肯定有不只一只曾经抬起头来,向着天空望过一眼,漫长的岁月里,肯定有很多人曾经试图飞向那天湛湛青天。
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像小师叔一样壮烈地死去,还是真的如西陵教典里记载的那些羽化故事一般,回到了昊天光辉的怀抱,进入了完美的永恒?
如果说当年小师叔的境界,已经不允许他再在浊世里继续停留,那么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进入永恒,而是选择对天道发起挑战?
仅仅是因为骄傲吗?
可老虎再如何凶猛骄傲,也不会无缘无故对着猎人的哨棒厉啸。
还有一个问题,夫子为什么还留在人世间?夫子把自己的翅膀收敛在什么地方?夫子难道不想去看看天道真实的模样?
他看着崖畔的夫子说道:“老师,还有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
夫子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把第三本书完全看懂,大概也就能明白了。”
宁缺知道那必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事情,沉默片刻,从今夜这番完全务虚的玄妙谈话气氛中摆脱出来,回到真实的人世间,诚恳请教道:“学生如今体内的浩然气可以伪装成天地气息,只是这身体却不好遮掩,若让人的兵器落到身上,昊天道门一定能瞧出古怪。”
夫子说道:“你不是让人对世间传话,说自己正在符武双修?”
宁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武道修行,哪里能骗得过人?”
夫子微嘲说道:“修行之事,只要你能打得过人,自然便能骗得过人,不要让人伤到你的身体,谁会知道你身体的古怪?”
宁缺沉默不语,心想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变化无端,凶险异常,就算自己境界增进不少,又哪里能够确保不让对方的本命剑之类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就算是道痴叶红鱼,想必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夫子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说道:“当年师弟离开这个崖洞后,便再没有让任何人接触到他的身体,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夫子离开了崖坪,在其余的深夜里,宁缺一直坐在绝壁之间,思考并且分析着夫子先前说的所有话,并且对自己被囚崖洞三月的时光做了一次细致的梳理,把那些境界心志上的收获转化成了身体里的实际存在。
天光熹微时,桑桑回到了崖坪上,服侍他洗漱完毕,带好所有的行囊,顺着斜斜狭窄的石径,向山下走去。
一路绝壁风光依旧,石径陡峭险峻,瀑布注入云海。
顺着那道峡谷向东走不过数步,便看见了陈皮皮的身影。
然后是诸位师兄师姐。
书院二层楼弟子,今日都来欢迎小师弟出关。
唐小棠蹦蹦跳跳跑了过来,从桑桑身上解下一些行李,瞪了宁缺一眼,然后牵着桑桑的小手,走到了前头。
大师兄看着宁缺温和一笑,说道:“这些天辛苦了。”
宁缺揖手弯腰,对着师兄师姐们行礼,说道:“师兄师姐辛苦了。”
众人高兴围了过来,向他表示祝贺。
十一师兄送给他一束野花,桑桑有些不乐意。
九十两位师兄开始弹琴吹箫,好不得意。
五八两位师兄发现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总不能这时候拉着宁缺去下棋,只好不停重复着恭喜恭喜的话,就像是无趣的四劫循环。
六师兄拍打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那双打惯铁的手,险些把他打到吐血,七师姐上前疼爱地掐了掐他的脸蛋,险些掐出血来。
二师兄站在远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宁缺有些紧张的目光,却还是点了点头,唇角甚至挤出了一些极为罕见的笑容。
…………今日书院后山一片欢声笑语,四面透风的大草舍内,饭菜香气四溢,七师姐和唐小棠桑桑主厨,弄了好丰盛的筵席。
筵席即是为了欢迎小师弟宁缺终于成功破关,不用被囚禁在崖洞中悲惨老死,也是为了欢迎老师结束游历天下归来,虽然欢迎的时间晚了三个月,最重要的原因却是这是宁缺的拜师礼,他将正式拜在夫子门下。
宁缺跪在夫子椅前,恭恭敬敬,老老实实,毫不偷奸耍滑磕了三个响头,只可惜他修行浩然气后身体太过结实,这三个响头把身前的青砖砸的露出了裂缝,额头却依然没有流血,甚至连青肿都没有,只有些灰尘。
没能趁机让老师看看自己的诚意,顺道拍拍马屁,他觉得好生遗憾。
站起身来,从三师姐手中接过一盏温茶,宁缺走到夫子身前双手奉上,夫子接过缓缓啜了一口,拜师礼便正式完成,显得非常简单。
七师姐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过来,问道:“小师弟,选个颜色。”
宁缺微微一怔,望向师姐怀中,才发现她抱着的都是书院院服,时逢春日,自然都是应时的春服,和前院院服相比较,二层楼学生的院服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只是在颜色上多了很多选择。
他望向草舍四周的师兄师姐们,注意到大家的选择似乎都很随意,三师姐依然还是那袭宽大的淡青色院服,大师兄则是穿着旧袄,根本没有穿院服,其余人的院服颜色纷杂不一,有红有灰。
七师姐看着他犹豫的神情,打趣说道:“确实得慎重些,选了可就不能换了。”
宁缺下意识里望向桑桑,自从离开岷山不再做兽皮野人进入渭城之后,两个人穿什么衣服,向来由桑桑做决定。
桑桑点了点头。
宁缺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师姐,我要那件黑的。”
七师姐笑着说道:“后山里你可是第一个挑黑色的人,小师弟果然有眼光,男要俏,一身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某些笨人可是从来都不明白。”
站在夫子身后的二师兄严肃莫名。
大师兄看着正把黑色院服往身上套的宁缺,忍不住轻声一叹。
夫子轻捋胡须,看着宁缺问道:“为什么要选黑的?”
宁缺在桑桑的帮助下,把斜襟布扣系上,老实回答道:“黑色禁脏。”
这是真实的答案,他和桑桑根本没有想到男要俏一身皂,主仆二人更在意的是怎么少洗几次,节省些水和皂。
大师兄怔住了。
夫子捋须的手指微微一僵,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百零二章不肯登场的书院之耻
筵席散后,二师兄走到宁缺身前,说道:“那名南晋剑师还在院外等你,既然此间事情已了,你什么时候出去?”
宁缺笑着说道:“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从崖洞里出来,着什么急,且让他继续等着呗,我先休息玩耍两天再说。”
这话说的有些无耻,二师兄却没有动怒,只是看着他冷冷说道:“你破关的消息,我已经告诉了前院的教习,所以你不要想着还能拖时间,快点出去把这件事情办了,不然老让柳白的弟弟坐在书院门口,成何体统。”
宁缺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从与世隔绝的崖洞里脱身而出,才吃了一顿饭,连澡都没有写,就要去和别人打生打死,有你这么做师兄的吗?
他心中大怒,然而脸上却是丝毫怒色都没有,看着二师兄委屈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出去会会那厮。”
二师兄离开后,陈皮皮凑了过来,担忧说道:“怎么办?你被囚崖洞这些天,那个姓柳的家伙一直在书院外等着,却也没有白等,境界实力好像比刚来时甚至又有提升,我看你真打不过他。”
“不管那么多,我先歇会儿再说。”
宁缺看着消失在山林里的二师兄的背影,神态极为放肆,声音却压得极低,说道:“现在老师回来了,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陈皮皮眉开眼笑说道:“就是这个道理,现如今二师兄还想像以前那般严厉管教我们这些师兄弟,我们就找老师告状去,你不知道老师他向来不爱理会这些琐事,通常都会保持沉默装傻,我们就可以假称老师发了话去骗大师兄,然后用大师兄去压二师兄,除了你的亲事,二师兄可从来不敢违逆大师兄。”
这番话有些车轱辘乱转的意思,宁缺沉默片刻后,看着他感慨说道:“真没有想到,原来你的无耻也有我几分风采。”
陈皮皮正欲反唇相讥,忽然间敛去脸上轻佻的神情,把双手背到身后,看着宁缺云淡风轻说道:“你是师弟,我不与你争执。”
宁缺微异,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余光看见唐小棠的身影,顿时明白了一些,嘲讽看了陈皮皮一眼,说道:“出息。”
陈皮皮很没出息地不敢与他眼光对视,向着唐小棠迎了过去。
唐小棠却是根本不理会他,直接走到宁缺身前,声音清脆说道:“宁……”
这个字刚一出口,小姑娘便想到一件事情,怯怯住了嘴。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老师余帘不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胸脯,可爱地吐了吐小舌头,继续说道:“小师叔,我要带桑桑去玩。”
清晨时分,书院后山下了一场温柔的春雨。
唐小棠要带着桑桑进山,去采那些新生的蘼菇。
宁缺望向桑桑,心想小丫头这三个月陪着自己在崖洞里苦捱,虽说偶尔能够下山逛逛,但想来也憋的不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去吧。”
看着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向山上走去,陈皮皮重新站回宁缺身畔,想像着将来的生活,感慨说道:“她们两人现在提前便成了好朋友,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加强一些交流沟通,以免将来婚后被收拾的太惨。”
“出息”
宁缺看着他不屑说道:“我家向来是我主事,你什么时候能够让唐小棠替你打洗脚水了,才有资格来和我讨论这些问题。”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便向镜湖方向走去。
陈皮皮在他身后喊道:“你要去做什么?小心别碰着二师兄。”
宁缺大怒,心想你故意喊这么大声音,岂不就是想着让二师兄听见?
他转过身来,看着三步外的陈皮皮大声喊道,就像是在与对面山崖里的农夫对话,嘹亮的声音在书院后山不停回荡。
“我去验货!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唐小棠那件事情!你听到了吗?”
陈皮皮听到了,然后痛苦了,想着二师兄三师姐甚至唐小棠本人都可能听到了宁缺这番无耻的栽赃,他便想在草丛里找个兔子洞钻进去。
…………这是一把样式很普通的朴刀。
暗黑色的细长刀身看上去就像是夜色下皇宫的飞檐,线条微弯而流畅,锋利的刀口上泛着寒光,设计为双手握的长柄上捆着细密的哈绒绳,单从外表看上去,仿佛就是当初三把朴刀里的任意一把。
但宁缺刚握住这把朴刀时,便知道这是一把全新的刀。
因为手掌间传来了一道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感觉,这把细长朴刀竟是难以想像的沉重,和眼中所看到的体积长短完全不符。
如此细长的刀身,居然拥有如此的重量,可以想像密度高到什么程度,自然也可以推测出,会有多么的坚韧。
“你说要三刀合一,所以我把那三把朴刀全部都炼进了这一把刀里。”
六师兄像看着孩子般看着宁缺双手捧着的朴刀,憨厚说道:“本以为很简单,但没想到这么困难,融墨反而顺利,麻烦的是锤炼的部分。”
把三把朴刀合炼成一把,等于完全相同的体积里要融进三倍的金属量,宁缺心想若非千锤百炼,哪里能够做到,不由对六师兄好生感激。
六师兄递过一个不知是什么皮革制成的刀鞘,说道:“刀身上的符线,用的就是你设计的那种,不过四师兄说,最好还是由你自己亲手刻画。”
宁缺对六师兄诚挚道谢,便准备动手开始刻符,有了过往制造元十三箭的经验,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多难度。
然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沉默片刻后,把这把沉重的朴刀收进了刀鞘中,看着不解的六师兄说道:“以后再说。”
“自己的武器当然要由自己作主。”
六师兄说道:“小师弟,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我对这刀真的非常满意,如果要给这把刀取名字,一定要想个好听的名字。”
宁缺身体微僵,想着上次大家伙一起研发符箭时的经历,想起那些银箭、穿云箭乃至元十三箭这类极不靠谱的名字,顿时理解了六师兄心头的担忧,戚戚而有同感,坚定说道:“师兄放心,到时候我请老师赐名。”
六师兄犹豫片刻后说道:“小师弟,其实……老师取名字也不怎么靠谱。”
师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搁置给新刀命名一事。
掀开匣子,宁缺看着自己请托六师兄制造的另外一样事物,高兴说道:“真没想到能这般光滑,师兄你用的什么材料?”
“这个小玩意的制造工艺并不困难。”六师兄说道:“请工部去寻了些黑水晶,然后做些边框,还多做了个,这里一共是三副。”
宁缺心想这个东西越多越好,忽然间他又想到一件事情,看了看四周,确认桑桑不在附近,凑到六师兄身前,低声说了半天。
六师兄浓眉微皱,不解问道:“透明的水晶倒是好找,哪怕要求没有一丝杂质也不困难,如果是为了防尘,为什么一定要有那般微小的弧度?研磨雕琢起来要求太高,就算用水磨功夫也不能保证。”
宁缺犹豫片刻后,说道:“我有个朋友,她眼神一直不太好,看东西总有些模糊,她如果戴着这个东西,可以改善这种情况。”
六师兄微惊,心想小师弟果然是天赋其才,脑子里居然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和智慧,连视力受损居然也能治?
就在他正准备刨根问底,弄明白为什么带着那种曲线的透明水晶,能够帮助视力受损之人时,厚重的皮门帘被人掀开,四师兄走了进来。
看着宁缺背在身后的那把刀,四师兄问道:“符刻好了?”
六师兄摇了摇头。
宁缺解释说道:“呆会儿有件事情要做,以后再刻。”
四师兄微微皱眉,说道:“原来你知道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二师兄让你赶紧去解决问题,你还在这里呆着干嘛?虽然那些看热闹的人进不了后山,但一想着书院门外围满了闪杂人等,我就觉得不舒服。”
宁缺幽幽想着,只是觉得不舒服,便要把自己这个小师弟赶出书院去打生打死,你们这些当师兄的自然觉得那个南晋年轻强者只是不起眼的渣渣,但那个人是剑圣柳白的亲弟弟,你们的小师弟可真不见得能打赢啊。
他看着向沙盘处走去的四师兄,试探问道:“师兄,二师兄在哪儿?”
四师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书院侧门完结那件事情,说道:“二师兄随老师去西潭钓鱼去了。”
…………在西潭钓鱼,既能看风光,享受垂钓乐趣,又可以多陪陪老师,拍尽马屁,真是幸福无比,而自己却要去书院侧门打架,像钩上鱼儿般垂死挣扎?
宁缺越想越觉得不平衡,根本不愿意出后山,然而他又担心自己留在后山里会被二师兄撞见,那可是比和剑圣亲弟决斗更危险的事情。
忽然间他想到,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便循着瀑布声音,悄悄走到二师兄的小院之外,双手攀着低矮的院墙,探头向院内望去,确认那只可怕的大白鹅不在,顿时放下心来。
拍掉手掌上的灰尘,宁缺潇洒推门而入,看着屋内那个清稚可爱的小书童,得意说道:“我要洗澡睡一觉,有热水没有?”
小书童睁着大大的眼睛,神情无辜看着他。
书院的人都知道,有一名南晋年轻强者向宁缺发起了决斗的请求,而且对方坐在书院侧门外的蒲团上,整整等了宁缺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里,那位南晋强者被风吹日晒,雨淋灰掩,生活可称艰难,甚至要比在崖洞里闭关的宁缺更为辛苦。宁缺明知现在的情况,破关而出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应战,居然还有闲情洗澡睡觉?
第二百零三章大热闹
看着蛮不讲理,推门而入便要洗澡睡觉的宁缺,小书童目瞪口呆,半天才醒过神来,颤声问道:“小先生,你……你……要做什么?”
宁缺笑着说道:“我要活吃了你,赶紧给我倒碗酱油,再配点辣根。”
小书童大惊,又有些不好意思,微羞说道:“小先生,我可不好吃,少爷经常说我不爱洗脚,身上是臭的。”
宁缺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成成成,我把自己洗干净了吃自己。”
小书童真是个乖巧的孩子,连宁缺这般荒唐的要求也不知该如何拒绝,竟是老老实实去灶房烧了一大锅热水。
热雾蒸腾间,宁缺满足地躺在大木桶里,看着忙着找毛巾的小书童,问道:“说起来,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书童把毛巾搁在桶洞,轻声细语回答道:“我叫许家纶。”
“这名字不错,就是显得太文气了些,得改。”
宁缺挥手说道:“你说话的声音总是这般细,以后就叫小蚊子吧,听着可爱。”
小书童笑了笑,又去接了桶热水,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小文子这个名字不错,不过许家纶这三个字是少爷起的,我这时候去问问他?”
宁缺一惊,脑袋沉到水下,险些呛着,连连说道:“可不敢告诉他,你家少爷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洗完澡,宁缺真的就在二师兄的小院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待他醒来时,太阳已然过了中天,向西方缓慢移去,照耀着庭院。
换好崭新的黑色院服,请小书童帮忙梳头,宁缺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很是满意,心想果然随便来个人都比桑桑的头梳的要好。
向小书童道过谢,宁缺便离开了小院。
虽然他真的不想和那个剑圣柳白的弟弟打上一场,但他更清楚,对方在书院外坐等三月,绝对不会中途撤走,自己总不可能一辈子就躲在书院里不出去,终究是要打的,那么晚打不如早打。
因为在崖洞里闭关三月,破洞而出得闻春风,得见野花,他此时无论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处于最饱满完美的时刻。
甚至隐隐约约和在荒原大明湖畔破境后的感觉有些相似。
…………南晋剑圣柳白之弟与书院十三先生宁缺的决斗,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有足够发酵的时间,所以较诸宁缺与观海僧一战,与道石之战要轰动很多,吸引了世间所有修行者甚至是很多俗世百姓的目光。
书院后山的师兄们虽然急着让宁缺把这件事情处理完毕,却对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任何兴趣,各自痴各种痴的人们,早已超脱了胜负的执念,根本不关心宁缺究竟能不能战胜那名年轻强者,至于宁缺可能会受伤,甚至会死……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敢在书院门口杀死夫子亲传弟子的人,别说那名南晋年轻强者是剑圣柳白的亲弟弟,就算是当世第一强者剑圣柳白自己,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书院有夫子。
所以当宁缺洗浴静思完毕,身着黑色院服,于春风间飘然而赴前院,心中生出风萧萧兮之感时,根本没有人来送他。
当然桑桑会跟着他。
唐小棠跟着桑桑。
陈皮皮跟着唐小棠。
走到后山崖坪边缘草甸时,宁缺忽然停下了脚步,向草甸下方那条溪望去。
二师兄养的大白鹅此时正在溪边。
今天它没有喂鱼,而是高昂着头,在草甸里骄傲地行走。
大黑马垂头丧气地跟着大白鹅的身后,不敢落后一步,不敢超前一步。
小雪狼则是畏缩地跟在大黑马身后,小心翼翼保持步伐与前面两个家伙一致。
大白鹅走的很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