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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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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轮国那位佛宗大德姑姑,究竟又如何得罪了你?

她走到崖洞口,正准备进去,却看到洞内一片狼籍,宁缺盘膝坐在地面上,神情恬静,仿佛一尊坐在远古废墟上的神像。

…………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宁缺一直在试图改造浩然气,却未曾修炼蓄养过,小腹深处那个气漩平静的有如一方小池。

这时候,浩然气仿佛清晰地感知到了他此时的绝然心意,缓缓流淌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寂寞了太长时间,当浩然气流淌起来后,竟是完全无视宁缺的念力,骤然开始加速,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到最后,宁缺腹内那道气漩竟是开始颤动摇晃起来,近乎疯狂一般旋转,平静的小池骤然狂暴起来,似要卷起风雨。

崖洞里的天地元气,如同斜风细雨一般自四面八方袭来,然后以近乎灌注的方式拼命向他的身体里涌入。

宁缺清晰地感觉到了当前的情况,不由生出一丝悸意,心想如果任由如此多的天地元气灌入体内,最后自己极有可能暴体而亡,就像那些被魔宗挑选为弟子、却最终惨死在第一关的人们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停止腹内气漩的暴走。

但不知道是他无法停止,还是极度渴望重获自由的他,想用生命为赌注来承担这种突发状况的结果,总之他什么都没有坐。

感受着天地元气不停涌入体内,宁缺脸色微白,身体微颤,但他依然坚定地盘膝坐在地面上,不动丝毫。

…………绝壁间的清风,仿佛感觉到了崖洞里的异状,呼啸席卷而至,变成一场挟风带砾的狂风,穿过崖畔草屋和雨廊,直接灌进了洞中。

桑桑扶着洞口的石壁,艰难地稳住身体,担心地望向里面,想要大声把宁缺喊醒,但在如此强劲的山风中,竟是完全张不开嘴。

宁缺闭着眼睛静坐在洞中,心神全部在体内暴涨的浩然气上,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衣服飘荡如一面荒野中的战旗。

山风在崖洞内呼啸,先前那些被他摔碎的竹椅笔砚的碎片,直接飘了起来,围着他的身体在空中不停盘旋,偶尔撞到洞壁上,变成更细的碎片。

崖洞石壁看上去极为坚硬,然而在这番如暴风骤雨般的密集撞击下,最外面的那层石壁竟是渐渐裂开,有很多石屑簌簌落下。

其中一面石壁上,隐约出现了四个字。

…………山崖绝壁间的天地元气,随风入崖洞,不停向宁缺身体里灌注,瞬息间便填满了他雪山气海里的所有窍洞,紧接着便向他身体四处涌入,不停地充斥占据,不肯放弃任何一处地方,哪怕是最微小的细窍。

宁缺觉得自己的身体鼓胀了起来,仿佛变成充满酒的皮囊,甚至觉得自己的每根头发和每根睫毛里都充满了天地元气。

腹部里的气漩变得越来越大,边缘处的速度自然越来越快,甚至隐隐让他产生了内脏被生生切开的痛楚感觉。

他知道任由这种情况继续,自己会被不停涌入的天地元气暴体而亡,但他依然没有停止,只是默默念着那四个字,不停等待着最后那刻的到来。

就在天地元气完全充斥他身体每一处,开始要侵伐他真实的身躯时,就在那极短暂的一瞬间,宁缺用强悍的意志,忍着识海震荡所带来的恶心感,忍着那股并不真实却异常可怕的痛楚,让念力落在了体内的气漩上。

很多年来,他一直不停地冥想,因为他想要修行,无论他能不能修行,他都在冥想培念,睡觉时在冥想,发呆时在冥想,写字时在冥想,给桑桑煎药时在冥想,他无时无刻不冥想。

他付出了普通修行者难以承受的毅力和渴望,所以在能够修行之后,他便拥有了普通修行者难以想像的充沛念力。

所以当天地元气已经灌入他的识海,压榨干净最后一分空间,驱散近乎所有念力时,他依然还能保有最后的清明,最后一丝念力。

当那丝念力落下时,宁缺已然浑浑噩噩的识海里,骤然闪过一道亮光。

那道亮光有若闪电,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想到了夫子留在崖洞处的那道简单气息。

那道简单气息,能够把山崖绝壁间的无数天地元气尽数召唤而来,然后压缩凝练成方雨之海,把崖洞隔绝在世界之外。

既然天地元气能够压缩,那么身体内的天地元气自然也能压缩。

被囚崖洞的三月时光,变成无数画面,在他的眼前快速掠过。

崖洞口的禁制,那片狂暴的天地元气海洋,那本叫做天地气息本原考的禁书,禁书最后的养气功法,那本没有名字的书籍里记载着的书院不器意,无数种天地元气,这些信息片段不停冲撞组合,解构重生。

原来要自在,便需要自由。

宁缺不再担心会不会暴体而亡,也不去理会那些眩晕和痛楚,只是平静内视着体内气漩,任由它自由的高速旋转扩张。

最关键的那个瞬间到来。

磅礴的天地元气占据了宁缺身体。

这时,一幕奇妙的画面发生了。

急速扩大,快要突破空间的浩然气漩,似乎因为扩张到极致的缘故,边缘的气息密度变得有些稀薄,虽然很快便会被新涌入的天地元气补满,但就在那瞬间,气漩自身的数量似乎无法抵抗漩心的引力,有了一丝颤抖。

然后气漩开始收缩!

虽然气漩开始时收缩的速度非常慢,但加速却非常快,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竟是收缩到只有最开始面积的一半!

这已经不是收缩,而是坍缩!

在宁缺完全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前一刻还磅礴无比的浩然气漩,已经全部坍缩进了漩心,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小点!

他身躯里的浩然气,都随着气漩的坍缩而回流,离开每根骨头,每片指甲,每根头发、每根睫毛,全部灌注进了那个小点里!

虚无的空间里一片寂灭,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运动。

只有一滴像水般的液体,悬浮在空间的正中央。

那滴液体没有颜色,晶莹透明,纯净如水。

宁缺看着那个水滴,心念微动。

透明的水滴忽然开始闪耀出金黄色的光线。

美丽到了极点。

每一根光线里都蕴藏着浩然气,丝丝缕缕在他身体中流淌,如同春风细雨般,滋润着每一处干涸的土地。

…………崖洞里回复了宁静。

再也没有什么天地元气的风暴。

自绝壁间席卷而来的山风渐渐停了。

那些竹椅笔砚的碎片落在了地面上。

只有桑桑采来的那束野花,先前被风撕扯成碎片,如今花瓣相对较轻,随着轻风在宁缺身旁缓缓舞动,就像是无数只蝴蝶。

宁缺缓缓睁开眼睛。

花瓣洒落他一身。

…………崖洞内一地残骸。

宁缺摘下身上的花瓣,走到那片外壁酥落的洞壁前。

那片石壁上有四个字,勾画如剑,尽露不屈骄傲神情。

想来是小师叔当年被囚崖洞时所写,却不知为何被石壁遮住了。

宁缺在决定进行这场赌博之前,也说过这四个字。

此时看着洞壁上小师叔留下的四个字,回想起先前自己说出这四个字时的情绪,宁缺终于明白破解崖洞禁制的关键是什么。

他一直差的那口气,不是天地元气,也不是浩然气,而是因为对自由的向往从而对这苍天生出的一口不甘之气。

他看着石壁上那四个字,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像自己一样愤怒不甘的小师叔,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走出崖洞,轻轻地抱住了桑桑。

然后他走到崖畔,看着身前的绝壁流云,万丈深渊,以及那片湛蓝的天空,双手扶着腰后,大声喊道:“去你妈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第三本书

绝壁之前便是天空,依然没有什么回音,宁缺的喊声出崖不远便消失无踪,并不袅袅,更没有绕壁三年不绝。

看着绝壁旷美风光,宁缺沉默片刻后,忽然转身向崖洞里走去,只是在快要走进洞口时,双脚下意识里停了下来。

桑桑说道:“想再看看,便进去看看吧,我陪着你。”

宁缺点点头,和她一道重新走了进去。

他在这个崖洞里被囚三月,精神与意志禁受了极为严峻的考验,在那些冥思苦想,失望绝望的夜里,他无数次想到,如果能够突破禁制,走出崖洞,一定要马上带着桑桑飞一般逃离崖坪,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进这个崖洞。

然而当他真正破关出洞,又再次走回崖洞后,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竟是如此的平静,洞里那些令他厌乏苦闷到极点的石壁,此时看上去,似乎多了很多自然的美意,眼前的洞景与往日截然不同。

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看见彩虹,而经历过风雨的人,忽然抬头在崖坪外看见的那道彩虹,必然是最美丽的。

…………从外面进入到崖洞深处,相对应的有些幽暗,宁缺三个月来第一次从洞外走到洞内,更是有些不适应,伸出右手的食指。

精纯至极的浩然气,从他腹内那颗水滴中缓缓释出,穿通道而入雪山气海,自经脉运至手臂指间,然后化作一抹圆融的洁白光焰。

桑桑怔怔看着这幕画面,下意识里细指伸出,来到宁缺食指的旁边,心意微动,便有一团洁白的光焰生出。

两团光焰瞬间便将崖洞照耀的有如白昼。

除了桑桑指间那团光焰庄严神圣气息异常浓郁之外,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二人看着彼此指尖生出的光焰,脸上流露出笑容。

宁缺问道:“这就是昊天神辉?”

桑桑点了点头。

…………如同本原考那本禁书里的理论,世间的天地气息绝大部分来自于天空中的太阳,无论在时间的雕刻下,变成多少种特征不同的气息,本源里却是完全一样的事物,浩然气与神术所召唤的神辉,也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只不过时间终究是世间最伟大的存在,想要在浩然气上抹去它的痕迹,最终让浩然气与昊天神辉同质同形,依然是难以想像的事情。

轲浩然当年做到了。

他把浩然气修练到极致,根本不再需要需要模拟各种天地元气,而是将世界所有天地元气在体内养炼成了最纯净的存在。

所有颜色的光融合在一处,便是透明无色的阳光。

所有的天地元气融合在一处,也成了透明无色的阳光。

阳光便是昊天神辉。

巅峰境界的浩然气,和昊天神辉唯一的区别,便是缺少了天道所赋予的威严神圣气息,但浩然气又比昊天神辉多了些别的气息。

神辉属于昊天,只是赐于修神者使用。

浩然气却属于修行者自身,拥有自己的骄傲和气节。

除了这些极细微,但可能是最无法调和的差异,巅峰境界的浩然气和昊天神辉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昊天神辉可以幻化成无数种天地气息,所以西陵神殿的强者,苦修神术至巅峰时,往往可以万法皆通。

浩然气同样如此,所以当年小师叔轲浩然一法通便万法皆通,天才横溢如他,甚至不需要学习,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明白西陵神术的奥决,在魔宗石壁间刻下万道剑痕,凭剑痕里的浩然气,便筑了一道樊笼神阵。

…………宁缺看着指头上圆融的光团,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现如今的他,当然没有把浩然气修练到小师叔当年恐怖的境界,但他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并且能够做到其中一些。

崖洞闭关三月,他为了解开夫子留下的题目,冥思苦想,终于寻找到了这个答案,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获得了极多的收益。

除了浩然气的变化,最重要的是,他似乎看到了昊天世界最基础的一些构造,甚至隐隐约约间,看到了从未奢望过的彼岸。

这些都是极宝贵的财富,并且这些财富必将在今后的漫长修行生涯里不断给予他支持和帮助,让他能够走的更远。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宁缺对二师兄曾经转述过两次的那段话,那段小师叔关于命运和毅力联系的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此时此刻,宁缺似乎应该骄傲,但他没有任何得意的神情,走到那片外壁剥落的石壁前,就像在大明湖底那些石头间一样,就像在魔宗山门看着小师叔的笔迹时那样,双膝跪倒在地行了个弟子礼。

小师叔当年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能离开崖洞,他只用了三个月,但他很清楚,并不是自己的天赋智慧远胜小师叔,而是因为小师叔当年用绝世的天赋智慧想通了这个道理,然后夫子把他的经验留给了自己。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永远不可能真地比巨人更高。

继承了小师叔衣钵的他,只是一个学生。

什么时候他能在师长们的智慧经验之外,拥有自己对世界的认识,构筑出全新的体系,那时他才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巨人,也只有到了那一天,他才能重新回到崖洞,骄傲告诉小师叔自己已经不再是个学生。

行完礼后,宁缺站起身来,走出崖洞来到绝壁之前,想着老师与学生,很自然地想起了夫子,此时再来回思三月的囚徒生涯,他当然明白了夫子的良苦用心,夫子给他的两本书,不仅仅隐藏着小师叔当年的智慧精华源头,也不仅仅是教授他两个破禁出洞的方法,而且是要教会他两件事情。

耐心以及勇气。

…………大师兄走上了崖坪,看着站在崖畔的宁缺,温和笑了起来,缓声说道:“老师让我过来看看,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宁缺恭敬行礼,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师兄了。”

大师兄从腰间抽出那卷旧书,递到了宁缺的身前。

宁缺怔了怔,然后忽然明白了过来,看着眼前这卷旧书,不可思议说道:“这……就是老师要我看的第三本书?”

大师兄说道:“是的。”

宁缺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老师传授给自己的第三本书,竟是需要自己破禁出洞之后才能看,而真正令他震惊难言的事实是,第三本书竟然是那卷天书!

…………

第一百九十九章看天书

宁缺手中这卷旧书便是天书明字卷。

去年秋时,西陵神殿发出诰令,中原诸国组织联军北伐左帐王庭,暗中却有无数强者潜入荒原深处,便是因为魔宗山门因应天时而开启,而那些强者之所以要进入魔宗山门,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这卷天书。

然而没有人知道,昊天道门唯一失落在外、近千年不显踪迹的这卷天书,竟一直被书院大师兄很随意地插在腰间。

在荒原林畔的火堆旁,关于这卷天书,宁缺曾经和大师兄有过一番对话,甚至还掀开过这卷天书的封面,因应了西陵天谕大神官的那个预言,只是当时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往天书看上一眼。

宁缺握着明字卷,就像握着一厚叠巨额银票,又觉得像是握着二师兄的高冠,无比紧张,以至于手臂微微颤抖起来。

“师兄,我真不敢看。”

大师兄看着他微笑说道:“既然老师在你破关之后让我送书前来,想必现在的你应该能看懂一些,要知道七卷天书里的这一卷最为特殊,你能看懂多少便努力去看,相信总会有些好处。”

宁缺回忆起在荒原上掀开天书明字卷时识海所受到的恐怖威压,苦笑着说道:“也不知道那个好处值不值得受这等痛苦。”

大师兄说道:“神殿天谕司的历史渊源便来于此,佛宗的某些重要理念也与此书有关,魔宗更是直接在这卷天书的基础上产生,这卷天书直接造成了我们这个世界的很多变化,你说值不值得?”

宁缺忽然好奇问道:“大师兄你一直把这卷天书带在身边,想来看了很长时间,你得了什么好处?”

“具体的好处不见得就是好处。”

大师兄犹豫片刻后,老实回答道:“而且这卷天书我也有很多地方看不懂。”

宁缺想到一件事情,说道:“师兄曾经说过,七卷天书若在世间开启,自有征兆让所有人都看见,师兄可以隔绝天书的气息,我却没有那个能耐,一旦翻开明字卷,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这卷天书在书院中?”

大师兄望向崖洞。

宁缺马上便明白了。

…………走入崖洞,桑桑已经提前清扫出一片干净的地面,宁缺盘膝坐下,平静心神,然后不再犹豫,伸手缓缓掀开这本天书明字卷的封页。

当他的手指掀开封页,一道极为平静淡然澄静的气息,从微黄的纸面生出,然后开始向着崖洞四处弥漫而去。

天书明字卷的气息,本来就非人间所有,自然要向天穹飘摇而去,如果让这道气息最终触碰到天穹,便会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显露出所有世人都能看到的征兆,从而向人间宣告自己的开启。

宁缺不知道大师兄平时阅读这卷天书时,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把这道非人间所能有的澄静气息屏蔽住,但他今日翻开这卷天书时,并不怎么担心会被那些世间强者发现天书的踪迹。

因为他此时在崖洞之中看书,而崖洞有夫子布下的禁制。

果不其然,明字卷里散出的澄静气息,与崖洞里任何事物所散发的气息都无法相融,淡然却又决然地向着洞外飘去。

就在崖洞口,明字卷的气息遇到了夫子留下的那道气息。

两道气息相遇,没有产生怎样惊天动地的画面,甚至没有什么相斥的感觉,只是沉默互视,然后渐渐安静下来。

…………在大唐某些郡的语境中,看天书这个词,往往是用来形容阅读者和阅读对象之间存在某种鸿沟,根本无法看懂任何东西。

被囚山崖三月,宁缺的境界有所提升,精神气质更是有了飞跃般的进步,然而与已然成为传说的天书明字卷间,依然有着极遥远的距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三个月的辛苦修行与精神打磨,让他在翻开明字卷后,极为艰难地控制住了识海的剧烈震荡,终于可以把目光真正落在微黄的纸面上。

如今的他依然无法真正的看懂天书,但至少他可以看清楚书页上的字迹,能够记住一些玄虚的语句,只是因为天书澄静气息对人间的天然不融合,那些语句在他的脑中变得越来越细碎。

…………片刻后,宁缺毫不犹豫伸手合上明字卷的封页。

此时他只看了这卷天书的第一页。

似乎担心忍受不住看天书的诱惑,他没有再往这卷天书的封页上看一眼,甚至直接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眉头皱的极紧。

他的识海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再也无法承受明字卷澄静气息的冷漠注视,所以他必须离开这个远远超出自身能力的世界。

天书第一页里那些古朴的字迹,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却已经变得细碎不堪,如同山崩之后的漫天碎石,根本看不到那座山原先的壮阔景致。

看天书果然就是看天书,根本无法看懂,甚至记不住什么。

宁缺觉得有些遗憾。

然而在崖洞里闭关三月,夫子没有出面,便已经教会了他一些东西。

那便是他曾经想到过的耐心以及勇气。

宁缺不甘心就此罢手,双眼紧闭,眉头皱的愈发紧,双手紧握搁在膝头,开始试图把脑海里那些细碎的天书字迹还原。

这种尝试需要思考,而人类一旦思考,天书似乎便开始在虚无的空间里冷笑,让他的识海里剧烈痛楚起来。

如果换成别的人,肯定无法完成对这些天书字迹的重组。

但宁缺拥有足够的耐心和勇气。

更关键的是,两年前他初入书院,登旧书楼观书不倦,哪怕吐血昏迷也不放弃,其后他终于用永字八法,接近了那些只有洞玄上境修行者才能看懂的文字,他对文字有一种先天的敏锐直觉,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能力,所以颜瑟大师才会认定他有神符师的潜质。

这些过往和经验,尤其是那些看书时的痛苦和惘然情思,如今看来,似乎都是某种准备,准备着他今天观看这卷天书。

所谓机缘,大概便是如此,而且这种机缘不是昊天安排的,也不是夫子安排的,是他自己通过自身的努力得到的。

随着时间流逝,天书明字卷残留在他精神世界里的那些玄虚破碎字句,渐渐地重新复原重构,就如同漫天的碎石依循着精确到极点的顺序,依次落在地面上,然后渐渐重新生出一座大山。

宁缺终于想起来了明字卷第一页里的几句话。

开篇第一句是:明者,日月也。

…………“日月轮回,光暗交融,生生不息,自然之理。”

“自然之理谓之道。”

“道以衍法。”

“法入末时,夜临,月现。”

…………宁缺不明白天书上记载着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但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恐惧,尤其是当他想到某个关键点时,顿时惊醒过来。

他抬头向崖洞外望去,发现已是深夜,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思考了很长时间,膝上那卷天书已经不见,大师兄和桑桑也不知去了何处。

深夜的山崖上方,繁星满天,却没有月亮。

宁缺看过月亮,在这个世界里他无数次怀念过月亮,无论是圆如银盘,还是弯若秀眉,然而他却再也没看见过。

所以他很确认这个世界真的没有月亮,甚至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知道月亮是什么东西,那为什么明字卷里会有月亮?

天书明字卷第一页里那些字句,仿佛是某种预言。

宁缺越想越觉得浑身寒冷。

所以他过了会儿,才注意到悬崖畔那个高大的背影。

就在看到那个高大背影的瞬间,一股暖流涌进宁缺的身躯,把那些惘然恐惧和不安尽数化为深春的花香叶意。

宁缺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膝盖,走出崖洞来到崖畔,跪在那个高大背影身后,重重叩了个头。

现在他早已理解了夫子把自己囚进崖洞的苦心。

听到宁缺磕头的声音,夫子没有回头,看着夜穹中那些如同镶嵌在黑绒布里宝石般的繁星,忽然问道:“你看懂了几句?”

宁缺沉默片刻后,把自己从日字卷上记住的那几句话复述了一遍。

“明字日月也,明字卷讲的便是日月轮回之理,日月轮回,光暗交融……”夫子皱眉说道:“然而月究竟是何物?”

宁缺沉默不语。

夫子缓缓转身,被夜色笼罩的崖畔,身影显得格外高大。

宁缺看着老师,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夫子看着他,忽然说道:“在松鹤楼的露台上,你说我是个可怜的老头。”

宁缺尴尬地笑了笑,想要解释。夫子没有让他辩解的意思,继续说道:“在说我是可怜老头之前,你曾经嘲讽了我一句。”

“当时你嘲笑我,我没有看过月亮。”

“如此说来,你想必是见过月亮的。”

夫子看着只有满天繁星的夜空,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么,什么是月亮?”

宁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声音微涩说道:“老师您都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夫子收回望向夜穹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因为世间没有无所不知的人,包括我,而你却是一个生而知之的人。”

听着这句话,冷汗瞬间从宁缺的身体里涌了出来,打湿衣背。

第二百章夫子论夜

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有月字,比如月轮国,比如月轮国里着名的月桂,再比如以月桂花瓣颜色而出的月白色,但这个世界里的月字,一直没有具体的字意,就如同轻重清浊一般模糊指向淡淡的意味。

夫子此时问的月当然不是指颜色,因为他问的是月亮,因为这个问题,宁缺顿时紧张无措起来,起来,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在这种时候,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装傻,但这时候如果他再装就是真傻。

因为夫子已经点明,他是一个生而知之的人。

宁缺低着头,感觉着冰冷的汗水在背后流淌,渐湿衣襟,沉默很长时间后,声音微颤说道:“日月轮回,光暗相对,想来那月亮可能是和太阳相对应的一个东西,太阳出现在白天,月亮出现在黑夜。”

夫子说道:“具体一些。”

宁缺看着身前不远处的山崖绝壁,星光下的流云,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然后说道:“可能是……一个悬浮在夜穹里很大的石球,因为能够反射太阳的光线,所以在夜里显得很明亮。”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能够形容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月亮。

夫子看着他微微一笑,帮助他给出了一个也许并不合理,但至少可以说得通的解释:“看来你在梦里看到的画面很有趣。”

听到梦这个字,宁缺抬起头来,看着站在崖畔的老师,看着夜风中轻舞的衣袂,隐约间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这个设想确实很有趣。”

夫子转身望向夜穹,赞叹说道:“万古长夜,总需要有些光明。”

“世间万事万物隐然对应,有日现于白昼,相对应的有个月亮也不错,可是如果真的有月亮,它会在哪里?如果月亮如你所说反射着太阳的光线,那么岂不是说黑夜时,太阳也在我们的世界中,只不过看不到?”

“那么黑夜之时,太阳又在哪里?真像西移落山时那般,降落到了我们脚下这片大地的更下方,然后清晨时再生起?”

“那岂不是说太阳在围绕着我们这个世界转动?可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大地,边缘处是无尽的深渊,为什么当年我等待了十几天,也没有看见太阳落下深渊,它只是那般突然的消失?”

夫子负手看着夜穹,自言自语说道,他并不是在对宁缺说,而是在与过往无数年间苦苦思索答案的自己进行对话。

片刻后,他望向远处原野间的长安城,皱着眉头说道:“有很多地方依然不通,如果这个世界是个球,似乎便通了。”

俗世里的人们,习惯了太阳东生西落,习惯了日复一日笼罩在昊天的光辉之中,就如同看惯了街畔的早点摊,井沿上的青苔,从来不会对这些事情产生什么疑问,更不会去思考这些事物为什么会存在。

但夫子不是俗世里的人,他需要思考。

前面这番喃喃自语,世间大概没有几个人能听懂,甚至听到这些话的人,会认为夫子是个有些疯癫的老头儿。

宁缺听懂了一些,情绪有些惘然,然后便是无尽敬佩。

夫子明显没有什么天文知识,只是依照宁缺的形容简单推理,便快要触及世界的真相,只不过那个真相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另一个世界,却不知道那个世界存在于久远的过去,而是很久之后的未来。

“这片夜空我看了很多年。”

夫子指着山崖上方高远而漆黑的天幕,指着彼间悬缀着的繁星点点,说道:“无论是多年前还是多年后,那些星星始终停留在它们原先的位置,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说明大地与天空的相对位置是固定的,这种稳定充满着一种古典肃穆的永恒美感,但看的时间长了不免有些乏味。”

宁缺顺着老师的手臂望向夜空,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但从天启元年开始,夜空里的这些星星一天比一天变得黯淡起来,凡人眼中根本看不到区别,但我知道它们在变暗。”

夫子说道:“其中有一次变暗的过程,被钦天监的官员看到,才有了那句夜幕遮星,国将不宁的批语。”

宁缺知道正是这句钦天监这句批语,让大唐帝国陷入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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