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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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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下的一条漏网之鱼。无论如何,都不该得到蒙古国的任何协助。何况,从一开始,重劫眼中的这个赌约,便远不是一场公正的较量,而只是一场游戏。只是对她的信念的一次摧残,也是对荒城长达三个月的漫长屠戮。

俺达汗不该帮她,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开始跨越那神圣协议所划定的分野,侵犯八白室神权的威严。王权与神权的同盟已存在了数百年,一旦出现裂隙,将会给蒙古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可以揣度。

相思轻轻叹息,无论重劫怎样对她,她亦不愿看到,这个可能牵动蒙古全族命运的裂痕,因她而生。

俺达汗看着相思,一时默然。

他的确不该前来。他只需要等着赌约期满,作出应有的判决。如无意外,他将亲手将凋敝、残败的荒城推向祭台,亦将亲手开启白银之城的大门,放出其中宛如神魔般的力量,用战争的烈火与鲜血,焚尽整个世界。

但他实在太想看一眼,这一月多以来,荒城有了什么变化。他始终无法忘记,在满天残阳下,那个一身水红的女子,曾执着箭对他脉脉述说。

她要他许给子民们一个手中无箭的未来。

这个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他生性磊落,很快便将这些思绪抛开,挥手道:“你只管收下,其余的事本汗自会处置。”

相思却依旧摇了摇头,她抬起眸子,柔声道:“可如今的荒城,已不需要大汗的赏赐。”

俺达汗有些错愕,看着堆积如山的黑色包裹,道:“你们需要粮食。”

相思腮畔浮起一丝笑意,她伸出手,指向曙色照临的地方:“大汗请看。”

晨曦已然降临,青色的光芒即将照亮整个大地。随着她手指处,大片稻穗在晨风下轻轻起伏,稻田向前延伸着,一直没入还未完全清明的夜色,也看不出有多么广阔。

◎第十九章星辰顿觉去人近(3)

俺达汗不禁震惊。

这如何可能?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一无所有、疲弊如废墟般的荒城,怎么可能开垦出这么多的稻田?他们从哪里来的种子,从哪里来的耕牛,从哪里来的工具?又如何能这些稻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抽苗结穗,即将成熟?

难道这个女子真的是梵天祝福的莲花天女,掌握了秘魔的法术不成?

相思微笑着看着他,目光盈盈如月,仿佛在等着他的询问。

俺达汗的震惊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随即指向上百匹黑马道:“但你们还需要牲畜。”

相思躬身一礼:“大汗可愿随我,到城头上一观?”

俺达汗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城墙上,相思抬起衣袖,指向荒城东面。曙光刚刚破开天幕,隐约光芒的照耀下,一片丰美的水草沿着缓坡蔓延,一望无际。缓坡顶端,一人高的篱笆圈起一个巨大的牧场,里边大群枣红色的马匹正聚在一起,站立着安眠,似乎还没有从夜梦中清醒。

俺达汗再度动容。

他方才粗略计数,这群枣红马竟足有五百余匹之多,而且从大致的轮廓来看,每一匹都极为俊健。这样的马群对于草原游牧民族而言,是一笔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巨大的财富,绝不是破蔽的荒城能够拥有的。

俺达汗望着牧场,久久沉默,似乎还未从震惊中恢复。相思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良久,他看着相思,目光略略有些迟疑:“或者,你们还需要毡帐。”

相思盈盈浅笑,水红的衣袖从空中划过,将俺达汗的目光引向荒城的新城中。

一排排青色的版升破地而起,沿着新城未来的城墙铺开。它们由青砖建成,并不高大,却干净、整洁。版升中间是平坦的街道,一扇扇崭新的木门对面排开。有的门上还被贴上了红纸,挂起了菖蒲。木门外是新开辟的整齐小院,篱笆下搁放着犁、锄等农具。院子中心新土未干,刚刚种上的枣树,在初夏的晨风中轻轻舒展着枝叶。

俺达汗收回目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的确没有想到,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座荒落的城池,竟有了这样的改变。那本应是秽土与鲜血沾染的土地,竟在这个女子手中,焕发了让任何人都忍不住惊叹的生机。

他的目光落到相思单薄的身体上,心中不禁一阵感慨。

白银连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修建,创造出亘古未有的奇迹。这是梵天的祝福与大蒙古国全部国力的共同结果,也是万千奴隶用鲜血与骸骨堆积出的神迹。

但眼前这个女子,却一无所有,只有温婉的笑容与坚定的信念。

她,是怎样做到的呢?

难道,她和她建造的城池,才真的是梵天祝福过的么?

这念头刚一起,俺达汗的心中便是一震,梵天对三连城的祝福,是非天之族千年传承的信仰,绝不容任何人怀疑。

他瞬间收束住思绪,注视着相思,沉声道:“那你需要什么?”

这一次,他说“你”,而没有说你们。

黑衣侍卫被抛在城墙下,荒城颓败的城头只有他们两人,默默相对。俺达汗心中暗自希望,眼前这个为荒城付出了一切的女子,能为她自己索取一点什么。

这样他的心便能略略安宁。

相思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诚恳。晨风中,她轻轻退开一步,躬身一拜:“请一月之后,大汗赐这座城池自由。”

她水红的裙裾在霞光中扬起,宛如一朵绽放的新莲,深深烙在他眼中,带来一点深邃的刺痛。

俺达汗伸出手,想去扶起她,却又终于没有。

他伫立在晨风中,良久无语。作为蒙古的大汗,他可以赐给她自己手中一切珍贵之物,却不能将个人的情感凌驾于整个民族的信仰与功业之上。

相思却盈盈起身,微笑道:“大汗若觉得为难,可以一月后再给我答案。”

她抬起头,温婉的眸子中,写满了坚定:“我相信,荒城和它的两万四千居民,会公正地赢得这场赌约。”

“也赢得自由、富足。”

俺达汗沉吟片刻,终于郑重点头:“本汗会作出公正的裁断。”

相思破颜一笑:“既然如此,不如我和大汗也来一个赌约?”

又是赌约?

俺达汗微微皱眉:“你要赌什么?”

柔和的晨曦下,相思的笑容温婉而纯粹,让四周凝结的空气也变得轻快起来:“非常简单,就赌你我二人打马徐行,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到这片稻田的尽头。”

◎第十九章星辰顿觉去人近(4)

她笑指着城墙下那些辎重:“如果大汗胜了,我便收下这些礼物;如果我胜了,只要大汗也收下我一件礼物便可。”

俺达汗略略一怔,相对于她和重劫的生死之约,这个赌局实在轻松得宛如儿戏。

相思笑靥盈盈,似乎也的确只是在做一个游戏。

俺达汗心中估算,荒城从开垦耕田到现在,不过一月有余,即便神奇般地开辟出千亩稻田,从这头到那头,也不过三百丈的距离。骑马缓行,不消片刻便可走完。于是道:“最多也不过一刻有余罢了。”

相思微笑,盈盈敛裙一礼:“请大汗跟我来。”

两人走下城墙,各自选出一匹黑马,乘了沿着稻田田埂行去。那些黑衣侍卫不敢跟上,只得留在城下等候。

天空已经完全破晓,灿烂的朝霞在天空中聚集,向着不同方向飞驰着。微红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大地。连片的稻田宛如一张张青色的织毯,无数块连绵起来,便化为了稻的海洋。

薄薄的晨雾还未消散,一缕缕笼罩在这片青色的海洋上,宛如一张乳白色的纱帐。纱帐起伏,渐渐被朝阳染上瑰丽的色泽,又湮染上沉沉稻穗。亿万株被压弯的稻子在晨风中轻轻抖动,发出窸窣的碎响。这声音在空寂的草原上回荡着,又与风的轻响融为一体,演奏出大地上最为壮观的乐章。

俺达汗与相思徐徐策马前行,两边稻涛起伏,传来泥土的清香,两人就仿佛置身青色的汪洋之中,一眼望不到尽头。

俺达汗看着连片的稻田,越走越是沉默。相思也不说话,静静打马跟在他身后。晨风撩起两人的衣袖,带来淡淡的清凉。两人在稻穗起伏的浪涛中缓缓穿行,耳边只有风与麦穗相拥时发出的微响。

过了三刻,两人才看见稻田的尽头。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下喷薄而出,仿佛将稻田的海洋一点点抛光,染上绚丽的色泽。晨风起伏,万点金色的光芒在稻海上跳跃,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一如万丈织锦上滚动点点明珠。稻涛起伏,日色摇曳,也不知是光影在动荡,还是稻穗在摇摆。

俺达汗勒住马,挥鞭指向稻田,一声叹息:“你赢了。你创造了奇迹。”

相思却微笑着摇头:“不是我,是荒城创造了奇迹。”

“是大汗的子民创造了奇迹。”

俺达汗一震。

是的,她说得不错,荒城是他的领土,荒城的百姓也是他的子民。他们本是蒙古国统御下,最卑微、贫穷的一群人。但如今,他们却用最短的时间,将废墟建成了沃土。

相思抬起头,注视着他,她柔软的鬓发被晨雾打湿了,紧贴在温润如玉的脸颊上,这让她的笑容看上去无比动人:“若一月后,大汗肯给荒城一个机会,我们还能创造更多奇迹。”

“我们能让荒城中不仅有稻谷、马匹、房屋,还能让丝绸、茶叶、纸张、明珠、美玉都出现在荒城的仓库中。人们衣着锦绣,城市歌舞升平。荒城,不仅仅是一座城池,而是蒙古版图上,最繁华、自由、富饶的都市。”

她顿了顿,一字字道:“直到永远。”

俺达汗一怔,自传说时代以来,建造富饶、自由、永恒的都市,就是蒙古一族的梦想,是每一位黄金氏族的后裔,都不能背弃的信仰。

但这梦想不应该由三连城的铁与火来实现么?又怎会出现荒城之中?

俺达汗摇了摇头。在他心中,稻谷、马匹、房屋或许还是能够在北地出现的奇迹,而丝绸、茶叶、纸张、珠玉等物,却只存在于富饶的中原。想让它们出现在蒙古国的仓库中,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战争与掠夺。

相思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微笑道:“这便是我要献给大汗的礼物。”

她俯下身,从一旁的稻田里摘下一株麦穗,青色的枝干被她纤细的手指握住,在俺达汗面前的虚空中,一笔笔写下无形的字迹。

只有两个字:

互市。

俺达汗看着她,静等她说下去。

相思轻柔的声音在稻穗的细响中传开,却是那么清晰:“我希望大汗能在边境上建立一座集市。蒙汉两族的人民可以在此自由地贸易,我们可以用马匹、皮毛、毡毯向中原百姓换来茶叶、丝绸、瓷器、珠宝。”

“无需战争与鲜血,而是平等的商贸。用劳动交换另一种劳动,用富饶交换另一种富饶。我们可以种出很多的稻谷、驯养很多的马匹,然后向明朝换来璀璨的珍宝、繁华的都城和长久的和平。”

俺达汗看着她,一时无法回答。

互市,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构想,两族百姓无需连年征战,便可各取所需。早在多年前,一些汉化较深的蒙古贵族就曾想到过。但互市之开辟,绝非在边境上修造一座集市这么简单,而是涉及到蒙古与明朝关系的大局。

明代之建立,便是推翻了元帝国,将蒙古势力驱逐出中原。蒙古铁骑退守塞外,却并未放弃对神州的觊觎。之后数十年间,边境烽火频仍,军民死伤无数。自明英宗土木堡之役后,双方敌意更加深重,连使者也多年不见往来,更不要说开边互市了。

更何况,重劫的白银之城即将建成,大军牧马南下之日已在眉睫,又岂能在此刻开启互市?

俺达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相思策马上前,郑重地将那株麦穗交到俺达汗手中,柔声道:“我的礼物只是一个建议。如今礼物已经送出,到底要如何决定,全在大汗一念之间。”

俺达汗仰起头,朝阳灿烂,四周大片稻穗起伏,反射出金黄的光晕。一如那天傍晚,她手中羽箭返照出的煌煌夕阳。

那是他欠她的,一支折断的箭。

他郑重地将麦穗收起:“一月后,本汗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裁决。”

相思远望着他打马而去的背影,她眸子深处的愁云渐渐散开。

无论如何,这座曾被遗弃的城池,总算有了胜利的希望。

◎第二十章坏壁尘埃寻旧墨(1)

卓王孙踏入那浓黑的阴影,轻袍缓带,不携一剑,萧然而入。

他意致闲雅,如游名山大川。

这里却是黑铁连城,非天之族最妖异神秘的根本之地。

这里隐藏着什么?竟能在当年几乎统治整个天地,又能让非天之族在三千年来苟延残喘?卓王孙不关心,不动容。他只要走到黑铁连城的中央,杀死那尊被称为梵天的神明。

他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

他缓步前行,经过长长的甬道,步入了这座黑铁连城。

这座城深入地下,甬道足足有数百丈长,然后豁然开朗。

人类的思绪,无法想象地下竟会有这么广阔的空间。那几乎可以说是另一个世界,广大,宏伟。地是黑沉的,天也一样,仿佛是渗入了黑血的厚厚土层。如此诡异的景象,在这里却不让人觉得突兀,似乎这个世界本就应该是这样。蓝天白云,反而成了虚幻。

黑铁连城,就矗立在最中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无限粗大的巨柱,它通体漆黑,宛如梦魇般凛凛树立着。没有人能形容它有多高,也没有人能形容它有多粗。它就仿佛一条盘天巨蛇,只有一截肚腹露在这片空间之中。巨柱盘空而上,似乎还在狰狞地扭动着,烈烈火焰被它从地心中带起,化成灿烂的红莲之焰,隐没在漆黑巨柱周围。

这奠定了黑铁连城的基调:红与黑。

巨柱之外,一层岩浆隔着一层黑铁,布成无限宏伟的一座城池。

它无比宏大,禁锢着无限的力量,却又似乎危如累卵,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卓王孙站在城门口,这里没有一位守兵,这只是一座空城,只有神明才能踏足的空城。

城门用巨石雕成一只大蛇的形状,蛇尾蜿蜒成城墙的一部分,蛇吻怒张,形成大开的城门。四枚尖牙闪着艳丽的毒光,似乎一旦有人踏入其中,蛇口便会立即合拢,将非天之妖毒浸满他全身。

城墙之上,用梵文写着一行字。

“当尽一切苦行,以见神明。”

卓王孙淡淡一笑,跨了进去。

他早已想到,此次地心之行绝不简单。黑铁连城乃非天之族的根本重地,绝不会任人进出。所谓苦行,是指机关、阵法,还是埋伏?

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有用。

绝不会。

城门后是一片平坦的道路,全由平整的巨石砌就,就如同任何一座城池中最寻常的道路,没有任何危险。卓王孙缓步前行,不远处又现出一座城门来。

那是一座黄褐色的城门,样式跟一入城来看到的那道相仿佛,也是由巨蛇盘旋而成,狞厉凶恶。上面依然用梵文写着一行字。

“无非不空,地水火风。若然得解,悟霏布控。”

其文似是而非,晦涩难懂。每个字都不难解,但连在一起,却很难了解是什么意思。卓仰头沉思,久久不能得悟。

他凝视着这道城门,黄为地,莫非黑铁连城中的苦行,是与地水火风相关么?古代印度人认为地水火风乃构成宇宙的四大元素,无论神明还是凡人,都不能跳出其中。三连城要镇压神、凡两界,自然也要借助地水火风的力量。这里若设立此四力之阵,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四句话中,似乎隐含了破法,如果能解透其中的意义,或许这些阵法便可迎刃而解。

只是,单凭这四句话,没有注解,却很难明白其中的含义。

卓王孙沉思片刻,继续向城里走去。

就算解不开又如何?无论阵法还是机关,若敢阻止他,便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在他无坚不摧的剑气之下化为劫灰。

卓王孙陡然住步。

城中空空无物。

城门背后,是一道漆黑的深渊。黑气盘旋,自深渊底部冲上,化成朵朵黑云,厉啸着散开,宛如有无数鬼魅隐身其中,待要搏人而噬。黑铁连城中虽有火光,却无法照透这道深渊。

它究竟有多深?

深渊的另一侧,是一道翠石砌成的城门。样式并无改变,翠石雕刻的大蛇诡绿欲滴,隔着悬崖向卓王孙张开巨吻,似随时要恶扑而上,将他吞噬。

两道城门,距离足有九丈。无论多高明的轻功,都无法越过。

此乃天壑。

卓王孙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将一枚石子踢下去。

没有声音。他静静等了良久,仍没有任何声音传上。这条天壑就宛如链接另一世界的妖洞一般,任何东西只要一入其中,便会立即沦入永劫。

卓王孙略略沉吟。

显然,这是黑铁连城隔绝外界的第一道屏障。纵然千军万马,对这道天壑也无能为力。黑铁连城在三连城崩坏后深埋地底,却能千年屹立不倒,为非天之族延续命脉,这道天壑便是原因之一。

◎第二十章坏壁尘埃寻旧墨(2)

入城甬道狭窄无比,连两人都不可并行,机械更无法运入,这座天壑,几乎无法攻破。

卓王孙皱眉沉思。

突然,深渊之下,传来一阵妖异的响动。

那声音轻微无比,仿佛冥界的琴弦在地狱深处轻轻奏响。

突然,一阵乌光闪动,一条条巨蛇自深渊中窜出,向卓王孙扑了过来。

那些蛇全身黑如墨石,没有眼睛,但在黑暗中感觉极为敏锐,卓王孙静立于万丈沟壑之上,丝毫声音都不曾发出,它们犹自感知到外敌的侵入,身子一屈,立即如利箭般飙射而出,直指卓王孙!

卓王孙冷冷一笑,袍袖微拂,就待将这些妖蛇化为齑粉。

那些蛇凌空射到,卓王孙心灵倏然一动,手指顿住。

那些蛇额头都生了一只寸许长的肉角,鲜红如血,隐隐有光芒从其中迸出。它们的身子柔软至极,似乎没有血肉,只是由一根蛇骨,包着一腔毒水。黑铁连城的火光投照到它们身上时,一道七彩流艳的光芒便在墨石般的蛇身上徐徐绽开。

宛如枯槁如墨石的枝干上,绽出一朵妖艳的春梅。

美丽得动人心魄。

越是美丽的蛇,毒性便越是强。电光石火之间,卓王孙飘身让开。

妖蛇砰的一声撞在他身后的石墙上,轰然一声暴响,蛇身竟如炮弹一般炸开。那石墙是由整块巨石砌成,被它一炸,竟生生撕开一个裂口,猩红的蛇血喷出,全洒在了巨石上。一阵令人心悸的嘶响声传出,大片巨石竟被蛇毒腐成粉末,簌簌落下。

卓王孙眉峰微动。天下剧毒之物他所见甚多,但如此猛烈妖异之蛇,却从未见过。这些妖蛇非但不能挡,亦不容沾身!

那么,该如何破?

卓王孙正在犹豫,簌簌声不绝于耳,深渊之中又爬出了无数妖蛇。毒信闪烁,它们发出一阵无声的嘶啸,向卓王孙立身处恶扑而下。

满空红影闪动,妖蛇的赤角在空中划出一连串艳丽的弧度,从四面八方罩下,宛如一枝枝乱坠的妖梅,簌簌插向漆黑的大地。

卓王孙身子陡然后退,如穿花巨蝶般,退出了地之城门。只听城门内轰隆乱响,无数条妖蛇撞在一起,爆炸之声如天崩地裂,连绵不绝。妖毒横飞,溅得遍地飞红,仿佛早春新雨后,一地残梅零落。

耳中簌簌之声不断,也不知还有多少妖蛇从深渊中爬出来。且不说这道深渊,单是这些妖蛇,就足以埋葬千军万马。

卓王孙心念突然一动。

一条妖蛇越过城门,向他飙射而至。他突然探手,仿佛在虚空中抚过一只玉笛。

梅下横吹。

长袖飞出,化为一片青云,将妖蛇来势全都卸去,反手挥了出去。劲气柔如春水,将妖蛇包裹住,没有丝毫冲撞,妖蛇剧毒也就无法暴散,他将蛇反送了出去,跟后面的蛇群撞在一起,顿时当空炸开,夭红乱落如雨。

卓王孙飘身退回深渊边缘,衣袖探出,将几只刚爬上来的妖蛇裹住,向深渊抛去。衣袖连挥,几十只大蛇被他抛起,首尾相接,连绵起来,宛如一株横倒的巨大梅树,直搭向深渊的另一侧。

卓王孙身形微动,凌空向深渊跃去。足尖在那些蛇身上一点,已渡过了三四丈。几次借力,已如飞仙虚度,踏在了翠石城门之下。

绝壑天堑,踏花而过。青衫落落,不起尘埃。

万千妖蛇,毕竟无法阻挡他。

卓王孙淡淡一笑,步入了翠石之门。

他的脚步才踏入,却倏然退出。

翠石之门光影斑驳,如水流转,但城门之内,却炽烈炎热至极,卓王孙刚刚踏上地面,脚下顿时燃起一团烈火!若不是他退得快,只怕全身都会燃了起来。

卓王孙皱眉,伸手慢慢将翠绿城门推开。

城中,铺着赤红的石板,岩浆流淌其上,卷起无穷的炽烈之气。火焰不时自岩浆中腾起,在空中撕裂出一道炎魔火幕。

这里,是炎烈之魔域,一切进入之物,全都会被烈火岩浆焚成焦末。

九丈之外,是一道被烈火炙成通红的门,城门上的大蛇通体如血,对着卓王孙发出狞厉的笑容,似乎要吞噬他,将他化成劫灰。

该如何越过这团烈火?

这显然便是第二道机关,保护着三连城神明的第二屏障。

一定有过去的方法。

卓王孙正在沉吟,身后窸窸窣窣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额顶红角的怪蛇又从深渊的另一侧爬上,向他攻了过来。

再将这些怪蛇抛出,用它们布成一座蛇桥,飞跃这座岩浆之城么?

◎第二十章坏壁尘埃寻旧墨(3)

不行,因为烈火舞空,会将他连同这些怪蛇全都焚成劫灰。要过这道城,必须要有水,浇熄这些烈火岩浆的水才行。但此处似乎孤悬天地之外,却哪里找水去?

卓王孙沉吟着。

那些怪蛇爬上来,身子一曲,向卓王孙射去。卓王孙似乎动都没动,怪蛇却已扑了个空,身子落在了岩浆上。以怪蛇之勇悍,也无法经受岩浆炙烤。一阵凄厉的扭动,身子立即被岩浆炙成一腔毒水,溅了开去。却眨眼间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岩浆只暗了一暗,便又恢复成炽亮颜色。

卓王孙双眉一挑。

他知道如何得到水了。

这些怪蛇,体内的剧毒,便是水。

怪蛇无目,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景象,只知道侵入的敌人就在眼前,便前仆后继地向他冲去。

卓王孙衣袖飘舞,玄功运转,一条条毒蛇从他身侧飞过,投到了岩浆地火上。

这是一场凄惨的杀戮。

无数毒蛇落在岩浆上,立即便被蒸发成灰末。它们体内的毒水禁不起地火炙烤,化成一小簇水雾,立即灰飞烟灭。这些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毒蛇,在卓王孙的威严下,再入地狱。

终于,蛇尸化为的灰烬在岩浆上铺成一座通道,将凌厉地火阻隔住。卓王孙淡淡一笑,身子飞纵而起,踏着那些蛇尸毒水化成的坦途,顷刻间越过炎火之城。

如蛇为妖,他便是群妖之王。

如蛇为魔,他便是破魔之神。

他将踏着它们的枯骨,走向地狱的终点,亲手将毁灭种下。

他执掌一切,所有的生命,不过是他脚下的泥泞。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便是将要流传万世的良将,谁又记得曾为他而枯的万骨。

未死的妖蛇在火焰中凄厉地扭动着,卓王孙缓缓推开那道火焰之门。

漆黑。

什么都没有,只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漆黑。

映着远处岩浆地火的亮光,依稀可见其中仍是一道深深渊薮,与第一道天壑不同的是,无数缕黑气沉沉悬浮在空中,轻轻舒卷翻涌,仿佛是正在流淌的浪涛。这种景象让人不由产生一种错觉,眼前的渊薮便是传说中那道贯穿炼狱的冥河,在寂然永夜的天幕下静静流淌了千万年。

无数尖锐的石林从深渊中穿出,支立在幽幽黑气之上。

九丈之外,便是第四座城门。苍之巨蛇盘旋的城门。

以卓王孙的轻功,只要稍有凭借,便可渡过。这座深渊中既有石林,便不必再找别的凭借。只是那笼罩一切的黑暗实在太过浓密,地火岩浆之光只能照进一丈多远,便再也不能穿透。

幽深寂静的黑暗和石柱林立的河流,足以埋葬一切妄图飞渡者。

没有光,便无法确定石林的位置,更无法借力越过。他若想通过这道深渊,必须要在沉如永夜的地心中找出光芒。

卓王孙沉吟着。

地火岩浆之处虽然有火,但无法取。他身上虽然有衣衫,但那些火实在太凌厉,衣衫一靠近,便被焚成碎末,根本无法引燃。

无数尚未僵硬的毒蛇躺在他刚走过的通道上,徒劳地抽搐着。

卓王孙忽然想起一个办法。

他用脚挑起一只只蛇,向深渊投去。

蛇身上着了火,血肉不像是衣衫那么容易烧尽,化成一点火光,投入了深渊中。

这只能照亮一瞬间。

但只要有瞬间的罅隙,便已足够。卓王孙身形飘出,在蛇火映照下,踏入了第四道门。

推开第四道门,一片璀璨的艳色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如梦幻一般的艳丽。七彩流光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宛如无数沉睡的梦之精灵,将婉约曼妙的身姿呈现在世人面前。

流光是那么柔和,闪烁变幻时,化成无数的花蔓,纠结盘旋在一起,因眼眸的每一下细微的眨动而变化着。无论多么瑰丽的想象,都无法跟这团流光溢彩相媲美。当看到它时,就宛如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中的自己。

卓王孙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西昆仑山中最毒、最诡秘的桃花瘴。

传说昆仑山深处隐藏着一种上古异兽,它所在之地,开满了桃花。它嚼食桃花为生,五百年后,便化成人形,艳丽无比,常赤身坐在桃花树下,宛如仙子。但它太爱惜自己的容貌,认为无论人畜,只要见到它就是对它最大的亵渎。它将方圆百里内的生物全都杀死,将它们的骸骨嚼碎,吐出,化为桃花瘴。那瘴气也如它一般娇艳美丽至极,但毒性猛烈,只要触及半点,便立即就会死去。杀的生灵越多,桃花瘴便越是美丽。好在这种异兽多生在穷荒闭塞之区,离人甚远,还不能成大害。却不料重劫竟能找到桃花瘴,布为黑铁城中的第四道屏障。

◎第二十章坏壁尘埃寻旧墨(4)

这种毒瘴,不能碰,不能触,连呼吸都不能,最是阴毒猛恶。除非是有大风吹散,否则绝无法通行。

风?

这里死寂闭塞,哪里有突如其来的大风?

卓王孙心中电光一闪,他忽然明白了守护这座城的四重机关是什么了,他也明白了镂刻在城门上的那四句偈语的含义。

无非不空,地水火风。

若然得解,悟霏布控。

第一城,是无量深渊;第二城,是地火岩浆;第三城,是漆黑之雾;第四城,是桃花毒瘴。

要过第一城,需要找到立足之地。

要过第二城,需要找到灭火之水。

要过第三城,需要找到烛微之火。

要过第四城,需要找到吹瘴之风。

正是地水火风。

却是无地、非水,不火,空风。

要过四城,便须从无地得悟地,从非水得霏水,从不火得布火,从空风得控风。

是要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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