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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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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全李自馨掌势飞舞,几十匹铁马全都被带偏了方向,奔入稻田内。

稻田淤泥极深,马才踏入,立即便没至膝盖。战马奔跑之势不能止住,又奋力前行几步,终于陷在其中,无法再动分毫。马上的骑兵早就一头栽入了稻田中。他们身上的铠甲沉重至极,披甲几乎无法步行。此时陷入稻田,铁铠成了个极大的累赘,越是挣扎,便越是被带着向淤泥中深陷,他们发出一阵惊慌的乱叫,狼狈不堪。

围观的荒城百姓禁不住发出一阵哄笑,但一接触到重劫那恼怒凌厉的眼神,他们不由得一阵恐惧,急忙住口。

在他们心底,重劫仍有着无比的威严。他们悄悄地帮忙,将铁骑兵连人带马从稻田里拖出来。可怜这些战场上百战百胜的骁勇之师,此时全身沾满了污泥,不再可怕,倒是可笑至极。

重劫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注目相思,微笑致意道:“很感谢你呢,让我看到了铁骑兵的弱点……”

两指轻轻一抖,一张唐卡落下。

“你将怎样应对我第二张牌呢?我很感兴趣。”

他轻轻拔起地上的旌旗,率着铁骑兵退去。

溃败的铁骑兵牵着战马,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向白银城走去,他们偷眼看着重劫那平静如常的脸,心中充满了恐惧。

那张唐卡上,绘着一只粉白可爱的小犬。

◎第十八章原野暮云低欲雨(1)

荒城的百姓并没有将这一战当回事,毕竟,铁骑兵败得很快,很狼狈。威严无比的八白室国师,也并没有怒发冲冠。这只是一件小插曲而已,过去也就算了。

但相思与赵全等人却并不这样想,他们愁眉紧锁。

显然,重劫仅仅只是试探,并没有出全力。白银天连城绝不只有这十几位铁骑兵。一旦几百、几千位铁骑兵一齐冲来,荒城绝没有任何力量能影响他们。

那时,荒城会在瞬间成为废墟。

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戏弄。荒城本还有些收缴来的兵器,所以能组建一只军队,数次打败了俺达汗部下的进攻。但自那次被把汗那吉全部擒捉之后,一切兵器全被收走,他们再也无力形成军队。虽然赵全、李自馨等人带来了很多农具,但显然无法抵挡铁骑兵这样的攻势。

要应对重劫的进攻,荒城必须要组建起一定的军事来。现在开始修筑防御工事,不但来不及,还会影响畜牧、农业。最有效的办法是组建起一只小规模但威力强大的队伍来。

可如何组建呢?

众人一齐皱眉苦苦思索,赵全眼睛忽然一亮,道:“有了!”

他哈哈大笑,道:“多亏我听了几年评书,现在还能记起一点。你们等着,我想到法子了。”

他满面笑容,显得极有信心,他们却都是满脸疑惑,不知他想到什么了。

赵全道:“这个法子若是说出去,就不值钱了。请李兄弟跟我一起准备,公主就只等着瞧好吧。”

他附身对李自馨耳语片刻,李自馨也满面笑容,连连点头。相思知道自己武功未复,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任由他们准备。

赵全李自馨仍然每天忙碌着,除草施肥,修筑板升,放牧马群,并不见他们准备什么。闲下来就见他们割了一垛垛的干草,晒透了搓成粗绳。

相思甚是疑惑。

一天夜里,月光静寂着,荒城在沉睡。突然,一声凄厉的啸声惊醒了所有人。

他们惊慌地冲出板升,就见城北的荒地上,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正缓慢地向这边踱了过来。

月光之下,看不清形体,只觉无数点惨绿的眼眸,闪烁着,压向荒城。凄厉的吼啸声不时发出,令人心惊胆寒。

仿佛是恶夜的饿鬼,成群结队地冲向这座新生之城。

几位见多识广的老者脸色立即惨变,忍不住惊呼道:“巨獒兵!是巨獒兵啊!”

仿佛在印证着这句话,一点惨光自后升起,越过巨獒兵,猛然炸开。苍白的光芒照亮了巨獒兵的面目,荒城中顿时发出了一片惨叫。

那是多么狞恶、丑陋的怪兽啊。

它们有些像狗,但比狗巨大了许多。骨骼丰大,毛发极密。特别是脖间的鬃毛,有一尺多长。发威时炸开,比雄狮还要威猛。四爪着地时,就有三尺多高,若是前爪立起,比人还要高许多!

那些獒见人注目,立时一阵狂啸,动作也立即迅捷起来。它们双眸中闪动着野性的光芒,鲜红的长舌拖出口来,似是渴望着鲜血的滋润。一寸多长的尖牙利齿如同天然的武装,令它们所向披靡。

这些獒全都是精选良种,凶悍无比,力大无穷。就算是虎豹遇上了它们也是被一撕两半,顷刻嚼成碎末。

传说当年成吉思汗曾组建一只巨獒兵团,以敌人血肉为粮,纵横天下。当然,这仅仅是传说。但重劫显然有意将传说变为事实,三连城已经重建,所有的传说都将重新出现。在地心之城用秘法驯养出的巨獒凶残、猛恶,行动迅捷而有效,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也经不起它一扑。

这支巨獒兵团将在亡灵旗的指引下,建立传说中的“军功首”的功绩。而荒城,将是它的第一道功勋。

惨白之光缓缓升空,化成一道苍白的眸子,凝注着荒城。巨獒兵已化成无数狂风之影,向城中扑了过来。

有些人忍不住跪下来,喃喃祈祷着国师的宽恕。

相思脸色也是惊变,这些恶獒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暴戾之气,俨然高手,绝非寻常之师所能够抵挡的。没有半点防御之力的荒城,在它们面前残破无比。

该如何办是好?

赵全哈哈一笑,道:“该看我们的了!”

恶獒之阵比铁骑兵恐怖了许多,数目又多了十倍有余,但赵全却毫不畏惧,与李自馨一齐飞身而下。

一阵牛吼声响起,就见赵全等人押着两百多头牯牛走了出来。那些牯牛全都是精选出来的,粗壮凶悍至极,不住打着响鼻,双眼发红,一副要找人角斗的模样。

◎第十八章原野暮云低欲雨(2)

赵全笑道:“让这帮恶獒见识一下咱们中原的火牛阵!”

相思这才注意到,每头牛的尾巴上都绑了一条粗大的干草绳。赵全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将火把举起,将干草绳点燃。动物性多畏火,草绳燃起,火光熊熊,本已可怕,牛尾再被烧着,一阵焦痛。那些牯牛纷纷一阵哞叫,头一低,奋力向前冲了过去。

这些牛蛮力十足,狂性发作,一股劲冲出去,就连山也能撞得粉碎。霎时只见火光漫天,二百头牯牛化成一片火海,向恶獒之阵怒冲而去。

那些恶獒尚在逡巡前行,嗅到荒城中的人味,都想破城之后大嚼一顿。没料到荒城中突然冲出一片火光,夹杂着哞哞怒啸声。恶獒虽然凶残,但极为蠢笨,还未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火海已然冲到了面前。动物天性畏火,恶獒见了火,气势已然馁了三分。那些牯牛尾巴上着着火,性子更是凶烈无比,别说是恶獒,就算是魔王也要撞上去。就听嘁哩喀喳一阵响,火牛阵已跟恶獒撞在了一块。那些恶獒虽然强壮,但哪里及得上成年的牯牛?立时挡在最前面的几只恶獒被牛蹄踏成了肉泥,惨嚎之声不断。后边的恶獒听到同类的惨叫,气势又馁了两分。这些恶兽得势时凶残无比,一旦气馁,却气焰顿消,哪里顾得上再斗,纷纷夹着尾巴向后逃去。牯牛们一股冲劲仍未消失,一直追出去三里多地,凶猛无比的恶獒死伤了一大半。

当年田单镇守即墨城,用火牛阵大破燕昭王十万大军。这个故事在中原脍炙人口,被编成评书、歌谣传唱。赵全四处流窜之时,闲极无聊,就听些评书解闷,田单火牛阵的故事深入其心,此时照着演了一出,果然将巨獒兵打了个溃不成军。

月眸之旌下,重劫淡淡立着,眸子中一片冰冷。

他绝没有料想到,巨獒兵竟会惨败。而且败得这么快、这么轻易。

如果说铁骑兵是试探,那么巨獒兵就是决战。

荒城本应该在巨獒兵进攻下陷落的,至少也该将城外的稻田全都毁掉。

谁知却败在了什么奇怪的火牛阵下。尤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牛还是他借给她的。

这难道就是天意么?

——天意该让荒城百姓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么?

他嘴角挑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手翻开,最后一张唐卡。

一具骷髅端坐,双手合十,宝相庄严。他咬破手指,将一滴血印在它的眉心处。血,浓艳欲滴。

骷髅佛。

重劫轻轻将这张唐卡放在地上,回身,慢慢走去。

赵全等人将牛追回,跑失了二十多头,被恶獒反扑咬死了三十多头,还剩下一百四十多头。比较起满地獒尸,仍算是一个大胜仗。眼见那些恶獒虽然死去仍然凶恶无比,牙齿暴出唇间一寸多长,尖锐至极,尸体两三个人都拖不动。众人不由得都是心有余悸。

他们共同赞颂着莲花天女的功德,在他们看来,一定是莲花天女的佑护,让他们躲过这一劫。他们一点都不担心骷髅佛唐卡会带来什么灾难,因为,只要有莲花天女在,他们就一定能平安度过。

但相思却眉头深蹙。

她清楚地看到,重劫将自己的血印在唐卡上。

那必然有极深的意义,充满了恐怖的意味。可惜她无法参透。

她只能静静地,等着恐惧来临。

黑铁连城深处,恢弘的地宫矗立在昏黄的天幕下。

满空劫火飞舞,这里几如地狱一般。

重劫跪在神明面前。

黑铁之城在地底,白银之城在地面,黄金之城在空中。三连城重建,非天之族才会重兴。

而今,梵天之祝福再度降临,这三座城,必将重建于大地。就在赌约开始的那天,三座城,都在重劫的指引下,以非天之族传下来的秘法修建。

地与火之黑铁城,水与风之白银城,空之黄金城。

黄金城代表着荣耀与信仰,白银城代表着功勋与战争,黑铁城却是非天之族的命脉。

黄金可以坠落,白银可以崩塌,黑铁城却不能失去。当他们被神明之祝福遗弃时,他们缩在地心之黑铁城中,仰望着神明的光辉,期待着有一天,能重建三连城之辉煌。

这里,是三连城之核心。

这里,是地与火之交界。

地为劫灰,火为劫火。红莲怒烧在罪孽与欲望中。

重劫跪拜。

神明端坐在巨大的王座上,那是黑铁城中唯一的洁白,矗立在漫天劫火的红与劫灰的黑中。

重劫再跪拜。

五百个紧紧裹在苍白斗篷中的人,随之一齐跪拜。

◎第十八章原野暮云低欲雨(3)

重劫缓缓起身。他走近神明,重新跪下,乞求着神明的祝福。

神明苍白的眸子凝望着无尽的虚空。

劫火,劫灰,都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动容。他执掌着世界上一切的善与恶,他爱着它们,毫无差别。他创造了它们的一切,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沦入毁灭。

神明伸出手指,一滴血滴入重劫的掌心。

重劫捧着这滴血,无限恭谨地起身。他面对着五百苍白人影。缓缓地,有一条人影走了出来,跪伏在重劫身前。他仰面而起,将他的虔诚呈现在重劫面前。

重劫轻轻合十,虔诚而肃穆地俯身。血,从他掌心滴落,滴在跪拜者的眉心。

那个人一动不动,当血接触到他肌肤的一瞬间,那人眸子中忽然露出了一丝苍凉之色。

似乎,在与这个世间诀别。

然后,他的肌肤、血肉渐渐收缩,化成一层薄薄的皮,紧贴在他的骨头上。他的生命在这瞬间被蚀尽,只剩下紧紧包裹住的骷髅。

他双手合十,额头上印着的那滴血却如此鲜红,宛如无法磨灭的创伤。

他已坐化,化成一尊凄艳的骷髅佛。

重劫握着他的手,领着他走出地宫。

劫灰劫火飞舞着,缠绕着他的身子,仿佛片片冥界之蝶,追逐着他。他所到临之处,将播下灾难、瘟疫。

他将带领着新生的非天一族,恭迎天地化为劫灰。

他,才是神明对这座城池的真正祝福。

重劫慢慢地走着,从地宫走向荒城。

骷髅佛全身包裹在洁白的斗篷中,缓慢地跟随在他身后。

天地空寂,仿佛一切生命全都丢失,只有这一人、一佛。

当他们到临时,荒城将成为一座死城。

重劫脚步戛然而止。

卓王孙青衫磊落,萧然站立在荒原上。

凄清月色仿佛受到惊吓,惶然战栗,将所有的光芒垂照在他身上,无尽夜幕,也不过是他的影子。

他正挡住了重劫的去路。

重劫惊愕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王孙衣袖轻拂,看着他,淡淡道:“看来,无人能踏足的黑铁连城,并不难找。”

他的目光抬起,望向重劫身后浓黑的阴影。

——那正是黑铁之城的入口。

重劫死死盯着他。凄迷的月光下,他的眸子就像是一团燃烧的野火,凄艳中带着风雾的迷蒙。

渐渐地,他轻轻地笑了。

“你留在这里,是为了破坏黑铁之城,还是……”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温柔,宛如风笛在夜空中悦耳的奏响,但语调中却充满了挑衅:“仅仅为了帮她?”

卓王孙傲然不答。他从不向别人解释。他说的话便是准则,别人只需遵守,不容置疑。

但重劫却是个异数。

他抬起苍白的眸子,盯着卓王孙,似乎想从他坚韧的心灵中寻找出一丝缝隙。只要有丝毫缝隙,他就可以将毒种进去,将这个人俘获。

他柔声道:“你要抢夺梵天的神妃么?”

卓王孙目光骤然锐利!

杀气宛如烽火,遽然在荒原上燃起。

重劫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宛如海上的孤舟一般,承受着狂风暴雨的冲刷,似乎下一瞬间,他就会万劫不复。

但他绝不在乎,他享受着这一切。无论狂怒还是痛恨,都是他执杯畅饮的甘美酒液。越是强大、完美的心,他就越喜欢钻入其中,看着它显露出破裂的罅隙:他摊开手,声音中透出无尽的遗憾:“可惜,她的身体已经被献祭过了呢。”

卓王孙目光冷冽无比,一字字道:“你在求死?”

重劫淡淡笑了笑:“你真以为你能杀死我?”

他缓缓退开一步,骷髅佛干枯的身子慢慢踏上。

一袭白衣将它的身体完全遮蔽,瞧不见他的形体。白色的斗篷形成暗洞,将它的容貌遮住。月影飘舞,他就像是地狱中浮现的妖魔,在荒原上静寂游荡。

卓王孙淡淡道:“就凭它?”

重劫没有答话,他面容变得肃穆无比,缓缓跪拜了下去。

他向着骷髅佛,虔诚跪拜。

这一刻,骷髅佛像是突然获得了生命。

月光凄迷无尽,却变得越来越暗。自斗篷的虚无中,缓缓透出两点光。

雪白的斗篷蜕落,显出骷髅佛那白骨阑珊的躯体来。

除了脸上还保持着干枯的血肉外,他周身都只剩下骸骨,寂寂站在月光中,每一根骨头都玲珑晶亮,宛如白玉。没有肉、没有血的躯体,本不该有任何生命的痕迹,但,两点幽寂的光芒在他眼眶深处闪耀着,他缓缓抬起双手,在胸前合十,向着卓王孙恭谨一礼。

卓王孙身形陡然飘退三丈!

◎第十八章原野暮云低欲雨(4)

他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有些惊骇地看着这具白骨。

就算闯吴越王之密室,对战俺达汗十万精兵,他都未曾这么郑重过。

骷髅明如玉,白衣缓缓陨落,每一丝褶皱的荡漾,每一缕袍线的飘舞,都那么清晰,宛如春风拂过澄潭,一圈圈涟漪呈献在骷髅佛的礼拜中。

白衣触地,骷髅佛拜舞停止。一个漆黑的圆,倏然出现。

以骷髅佛为中心,方圆三丈内,草木全都枯萎,呈现出一片妖异的漆黑。

微风淡淡吹来,漆黑飘舞,簇拥着皎洁的白骨。

三丈之内,一切草木,尽数化为飞灰。

卓王孙就站在劫灰之圆的边缘,若是他后退时少退了一寸,也会变为劫灰。

重劫轻轻鼓掌:

“果然不愧为天下无敌的华音阁主,竟然在瞬息之间就正确估计出了骷髅佛的威力。”

他的掌声稀稀落落,更像是讥嘲:“可是,你如何抵挡呢?”

骷髅佛缓慢地踏出一步,静立。

那个浓烈深黑色的圆,也随之前移一步。空中飞舞的劫灰更加浓厚,恍若地狱中逃出的妖夜精灵,环舞在骷髅佛之周围。

卓王孙身影飘飘,再退一步。

重劫柔声道:“万恶之源,瘟疫之身……它乃梵天之使者,身上携带着非天之妖毒,身周三丈之内,妖毒将腐蚀一切,将一切都种上蚀骨瘟疫。绝无物能抗拒,一切生灵都将俯首任他审判。”

“那,便是神怒。”

“卓先生,你,败了。”

卓王孙冷冷一笑:“是么?”

他双袖挥舞,内力冲天而起,隐约之间,形成万千柄透明的银色小剑,轰然砸入了黑沉沉的瘟疫之圈中。

卓王孙内力炸开,大片的土石被他的力量裹住,宛如毒龙般轰入空中。大地怒震,仿佛一只巨大的怪兽正自地心醒来,它那狂悍的力量横扫着一切,形成一次小规模的地震。

卓王孙目光冷峭中带着一丝讥嘲,双袖飞舞,十指如剑,一招招施展而出。

冰河解冻,寒鸭戏水。

潜虬媚渊,飞鸿远音。

梦花照影,见月流芳。

曲渡舟横,小浦渔唱。

绿黛烟罗,红霓云妆。

饮虹天外,怀珠沧浪。

十二式春水剑法,十二种风流,十二阙悠长吟哦。

卓王孙广袖飘飘,宛如闲庭信步,指点山河,春水剑法在他手下施展出来,每一招每一式,都温文儒雅,如君子谦谦。

但那被内力掀起的莽然毒龙,却越来越猛恶。厉啸声疯狂地震荡着寂静的草原,真气鼓荡,带动的每一缕草叶、每一片泥土都成为最尖锐的武器,在骷髅佛的身周凌厉地搅动着。

毒龙焚化成龙卷,托着卓王孙飘飘升起。整个天地仿佛都被覆压在毒龙之下,只有那轮凄迷的月影,寂寂地照在卓王孙的眼上。

卓王孙双目猛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杀!”

泥土凝成的毒龙凄厉狂啸,骤然收缩,化成一柄焚天灭地的漆黑之剑,轰然贯穿骷髅佛!

那尊骷髅佛仍维持着礼拜的姿态,毒龙飞舞,他的骨骼片片碎裂,落在地上,仿佛一朵凋谢的白骨之花。

卓王孙双袖猛然一顿,毒龙“啪”的一声炸开,化成一道漆黑的旋风,将骷髅佛遗落的骨殖密密包围起来。

卓王孙双手一合,草原已没有骷髅佛的存在,只剩下了一座由泥土聚合成的巨大墓碑。

骷髅佛的妖毒凌厉至极,连卓王孙亦不敢沾染,但他自有办法在不沾其身的情况下,将骷髅佛埋葬。

墓碑紧紧裹住每一寸白骨,在浩瀚内力挤压下,几乎如石般坚韧,不让一丝妖毒泄出。

卓王孙衣袖飘落,手指虚虚按在墓碑上:“该刻上谁的名字?”

他冷笑看着重劫。

重劫怆然后退,这一刻他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仿佛只是一张白纸折成的人偶:“你……你杀死了骷髅佛?”

卓王孙淡淡道:“是超度。”

“它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你也是。”

他的目光仿佛牢笼,困住这苍白的王子。

重劫发出一声凄厉的抽泣:

“不可能的!他们是梵天的使者!他们是不死的!”

他不顾卓王孙冷冽的杀气,踉踉跄跄冲上来,抱住黑色的墓碑。他像是个绝望的孩子,抱住自己最珍爱的玩具。

却已破碎不堪。

如果连梵天之祝福都背弃他,他还有什么?

卓王孙转身,青衣落落,消失在夜色中。

“告诉你的神,我即将杀死他。”

重劫如受雷击,双目中骤然充满了惊惧。他不能失去那尊神明,绝不能!任何人都不能从他手中夺走它,它只属于他,只是他一个人的宝贝。

但卓王孙却如统治一切的王者,踏烽火而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劫灭,将摧毁一切。

重劫望着漆黑的夜色,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第十九章星辰顿觉去人近(1)

第一缕曙色在地平线下孕育,不久就要撕开穹庐的罅隙,在寂静终夜的天幕上描绘出壮丽的图案。

草原上的星空依旧是那么低沉,仿佛只要伸手就可以触摸。夜幕被曙光沾染,浓重的黑色中渗入了瑰红与苍紫,最终融化为一种深邃的蓝色,仿佛宇宙尽头那无边无际的沧海。人行走在浩瀚星空下,便是水中的鱼儿,一低头,照出肝胆皆冰雪。

相思从噩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于是披衣而起,来到荒城城墙下。她倚着危墙,轻轻抱起单薄的衣衫,一任夜露打湿了秀发。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和重劫的赌约就会有了结果。如今的荒城,有了粮食,有了连片的房屋,有了大群可供放牧的马匹,有了万亩被秘药催熟、即将收割的稻子,更有了百姓欣喜满足的笑容。

让荒城富足、自由,这是她曾许下的诺言。

经历了千辛万苦,放弃了太多幸福,这一切终将实现。

然而,真的会么?

重劫扔下的第三张唐卡到底是什么意思?铁骑兵、巨獒犬,都带着秘魔般的力量,只小试锋芒,就几乎将荒城摧毁。那绘着狰狞骷髅的唐卡,显然是重劫最为得意的底牌。它又预示着怎样的灾劫?饱经劫难的荒城又有什么办法,再度从毁灭的命运中挣扎逃出?

即便逃过此劫,俺达汗又会作出怎样的裁决?

一个月后,两个人便要将自己的城池放在命运的天平之上,听候裁决。重劫手中是秉承梵天之祝福神迹般崛地而起的白银之城,蕴藏着足以碾碎任何金城汤池的武备。而在她纤弱的手中,却只握着刚刚成熟的稻穗和百姓安乐的笑容。

这些,在一个以战争与杀戮为信仰的异族可汗心中,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相思望着夜风中轻轻起伏的稻田,清丽的脸上满是愁容。

一阵极轻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相思错愕之下闪身躲藏到城墙后。透过砖石的裂痕,她看见一行马队悄无声息地向荒城行来。

马队有上百骑之多,每一匹马都高大丰骏,毛色黑得宛如夜空,不带一丝杂色,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挑选。马蹄也被缠上厚厚的黑布,行走之时只发出极轻的微响。骑手裹在黑色斗篷中,看不出面目。队伍缓缓行来,与草原上宁静的夜色融为一体,完全没有惊破荒城居民们疲惫而甜美的梦境。

相思望着这浩浩荡荡而来的马队,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些骑士显然不是寻常之人,他们为何要在破晓前来到荒城?

难道,这便是重劫的第三重诡计?

为首一人挥了挥手,百余匹黑马齐齐止步,停驻在荒城城墙下。偌大的队伍说止便止,竟没有丝毫声响,显然是久经训练。

借着漫天微薄的星光,相思发现,那些马匹背上还驮着巨大的包袱,包袱上也盖着厚厚的黑布,看不出里边有什么。她正错愕间,那些骑手已纷纷下马,迅速地将这些包裹解下来,整齐地码在荒城城门外,堆起一座小山。骑手们又迅速退回自己的马匹旁边,垂手等着那人的命令。

为首之人一挥手,骑手们齐齐反手从身后掣出一支羽箭,将那些马匹的缰绳深深钉入地面。而后,他们列成一队,抛下了马匹,步行向来路返回。整个过程都是那么的整齐、迅捷,毫无半点多余的声响。

队伍无声无息地从为首那人面前走过。那人却似乎不愿立即离去,他执起缰绳,驻马立于星光下,默默无言。

那人地位仿佛极高,那些同来的骑手们丝毫不敢催促,只得在不远处等候。

良久,那人望向荒城城中的方向,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终于,他翻身下马,即将随那些骑手一同离去。

这一刻,夜风撩起他的斗篷,露出一点隐约的侧容来。

星光照耀在他脸上,显得那么清晰。

城门罅隙后,相思禁不住脱口而出:“是你?”

那人错愕回头,一时间脚步声纷沓作响,黑衣骑手们迅捷地形成一个半圆,将他护在中间,重重警卫起来。

相思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微笑,她推开破败的城门,走到那人面前,行礼道:“大汗驾临此地,荒城百姓不胜荣幸。”

那人怔了怔,见相思已认出自己,便也不再隐瞒,他将斗篷摘下,棕色长发在夜风中散开,透出一张英武的面容,正是俺达汗。

俺达汗看了看相思,又看了看四周凄冷的风露,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你为何不回城中休息?”

◎第十九章星辰顿觉去人近(2)

相思抬头看了看即将破晓的曙色,微笑道:“这么早,大汗为何不在营中休息?”那一刻,她仰头看着他,霞光驱散了她脸上的愁云,显出难得的娇俏。

俺达汗心底一声叹息。震惊了北地的莲花天女,拯救荒城的传奇统帅,在此刻,也不过是一个独立于危墙下的少女,在曙色中露出轻轻浅笑。

水红色的衣衫被夜露打湿,贴在她纤细的身上,显得那么单薄。绣帷罗帐,花前月下,才应该是她出现的地方,而命运却偏偏要将她推向烽火战场,让她柔弱的双肩担起如此沉重的责任,难道不是一种残忍?

俺达汗收束住心绪,面容一肃:“你与国师的赌约即将到期。为了让荒城能够建造,特意为你送来这些辎重。”

辎重?相思将目光移向那些高高堆起的黑色包裹。

俺达汗轻轻招手,几个人立刻上前,从腰间抽出短刀,在包裹上轻轻一划。沙沙一阵轻响,稻谷、青稞、高粱如流水般泻了出来,发出淡淡的清香。另外几个包裹也被解开,透出里边厚实的毡帐。他们身后,那些被拴在原地的黑马正悠闲地低头吃草,显然也是“辎重”的一部分。

相思却摇了摇头:“感谢大汗的心意,但荒城不能收下这些。”

她微笑着抬起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宛如黎明时最后一颗星辰:“我和荒城要公平地赢下这场赌约。”

俺达汗先是一怔,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介怀:“白银之城的修建,得到了我大蒙古国多方协助,而荒城却没有得到任何支援。正是为了赌约的公平,才要将这些辎重赐给你。”

相思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随从,每一个都从头到脚,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连那些纯黑的马匹,也都在蹄上缠上黑布,以免行动时惊起响声。如此秘密的马队,出现在黎明未破的时刻,显然,并不如他说的那么光明正大。

她垂下眸子,轻轻叹息一声:“既是与国师的赌约,荒城便不应该得到大汗的协助。”

她深知,重劫与俺达汗,一为神权的掌握者,一为世俗王权的拥有者。自成吉思汗时代以来,王族与八白室就已达成了神圣的协议,互相扶持,互相守卫,分享人、神两界的权威。无论何时,神权与王权必须保持一致,若两者发生了冲突,便会对蒙古一族产生灾难性的影响。所以,重劫绝不会轻易触犯俺达汗的威严,而同样,俺达汗也不会随便干涉重劫的作为。

重劫作为蒙古国的国师,八白室神权的拥有者,他所建造的白银之城得到俺达汗的助力那是天经地义之事。而荒城不过是叛军的纠集之地,是蒙古铁骑威严下的一条漏网之鱼。无论如何,都不该得到蒙古国的任何协助。何况,从一开始,重劫眼中的这个赌约,便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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