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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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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无形的气息在卓王孙身前勃然而发,笔直向天空冲去。他双袖猛然一拂,玉山上的海风骤然猛烈起来,却连一丝一毫都没散开,全都没人这道气息中,催化为最纯粹的剑气。渐渐的,一道青色光芒在他身前出现,猛烈得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青芒映着他的眉峰,碧气森森,显出神魔一般的冷冽杀气。杨逸之的面容一阵悲怆:“你我从此陌路?”

真该如此么?狂烈的气息吹过,扬起他月白的衣衫,猎猎作响。若是他有丝毫轻忽,他,加上后面柱子上的相思,都会被这一剑斩为尘埃。

杨逸之深深吸了口气,面容渐渐平和。他身前横着的光剑,也一寸寸明亮,点燃他的眉眼。而他的全身都像是化为风、化为月,消失在珞珈山顶。留下的,只有那抹剑形的光,以及漫空的风华。

两道光,一横,一竖;一青,一白;一霸猛,一温文;一似魔,一如神。分庭抗礼,功力悉敌。虽然都未出动招式,但玉山之顶的风云已被他们搅动,互相纠缠,在空中急速旋转。

晏清媚的眼角露出一丝深思。虽然她早就料到这两人的武功极高,但没想到竟然高到能聚敛风云的地步。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被他们的剑气影响,化成剑的一部分。她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如今的他们,可不可以战胜曼荼罗阵中的姬云裳呢?

这念头突如其来,连她自己也忍不住一笑。好在,她不须知道答案。

她一向认为,执著于功力高低不过落于下乘,谋略远比武功重要得多。因此,在她布下的棋局中,她便可以好整以暇地旁观两位当世的绝顶高手,因她的一句话而自相残杀。

如果卓王孙赢了,她自然可以挖出相思的心。至于这颗心将放到谁的身上,那就是她的事了。如果杨逸之赢了呢?她怕什么,反正他只能施出一剑。所以,无论谁输谁赢,最终赢的,都是她。所以,她眸中的笑容妩媚妖娆,仪态万方。

倏然,卓王孙向前跨了一步。青色的剑芒在这一刻扩到极处,上指天,下指地,随着这一步向白芒猛然冲去。刺眼的光芒在两人中间骤然爆出,杨逸之眉峰一震。月白色的光芒,也随之暴射而出。

龙电天矫,两道光芒迅速地结在一起,化成一道青白两色的光虹,在玉山顶猛然爆开。玉山顿时摇晃起来,仿佛这座千年古山,已不堪两人的摧残,即将崩坏。

晏清媚脸上也不禁微微变色。她叹息着撑起油纸伞,似乎要挡住漫天浮尘。可她的纸伞却在刹那间,化成飞灰。两道剑芒,赫然全横在她的脖颈之上。晏清媚一惊,不敢稍动。

卓王孙的眉间浮动着淡淡的笑意:“从没有任何人,敢威胁我。”说着,他的剑气洒落,封住晏清媚身上的十六处要穴。晏清媚直直瞧着他,似乎还不明白,两个正殊死搏斗的人,怎么会突然联手。

杨逸之微笑道:“我只是相信卓兄决不会如此无情。”所以他甘愿将风月剑气交给卓王孙,让卓王孙引领着他的剑气,实行这一奇袭。

晏清媚的武功多高,他们不知道,但若有丝毫机会,她一定会逃掉。可他们两人若是联手,没有人能找出丝毫的机会。

晏清媚的目光冰冷。十九年后,她以忍术参悟天地奥义,已自信有与姬云裳一战的实力,她的真实修为,亦并不亚于面前二人。但她实在太得意于自己的计谋,这才被一举制服。

她忍不住看向杨逸之:“若是他其实并不想救相思呢?”杨逸之淡淡道:“我相信他。”卓王孙一笑,向杨逸之拱手:“多谢。”杨逸之微笑回礼:“不客气。”卓王孙飞身攀上石柱,走向相思。相思抬头仰望着他,脸上满是惊喜,眼中却不住坠下泪来:“先生,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卓王孙轻轻为她绾起散乱的长发,拥她入怀:“你是怕他杀了我,还是怕我杀了他?”“先生……”相思错愕地抬头,怔怔看着卓王孙,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卓王孙的神情忽然变得极其阴沉,阴沉得令相思有些害怕。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卓王孙轻轻拾起相思的手,似乎要查看她手上的伤痕,却突然用力地将她的手向石柱按去。相思感到一阵疼痛,忍不住呼道:“先生……”

卓王孙毫不理会,抓起落下的绳索,将相思紧紧捆在石柱上。

杨逸之大吃一惊,急忙冲上来道:“你……你在干什么?”

卓王孙仔细地打好最后一个结,淡淡道:“你还有风月剑气吗?”

杨逸之一窒。施展过一次之后,他至少有四个时辰不能施展风月剑气。这件事,江湖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你、你什么意思?”

卓王孙淡淡道:“如果没了,就在一边好好看着。”卓王孙的眼中有一丝郁怒与揶揄。他忽然转身,托起了相思的下巴:“我要取你的心救小鸾,你愿意吗?”相思身子一震,完全说不出话来。

卓王孙的目光、表情、语调,都是那么平静,令她明白,这决不是一句戏言,而是一个决定。

“曾经救过满城百姓的莲花天女,你愿意再舍身一次吗?”

相思的眼中充满惊惧,此刻的卓王孙看上去是那么的陌生。

卓王孙忽然回头,面对杨逸之道:“仁慈的梵天,你愿意吗?”

杨逸之惊骇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后退。

三连城中所发生的一切,他本以为没人知道,随着那个苍白恶魔的消失,一切都被永埋地下,被忘情之蛇封印。但现在,透过卓王孙的眼眸,他赫然发现,一切都被旁人看在眼里,一件都未遗漏。他本能地踉跄后退,又忽然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赶忙抢上几步,挡在相思身前。

卓王孙看着他,一动不动,并没有阻拦。冰冷的目光沿着他的脸寸寸向上,最终锁在相思惶惑的眸子上:“看到了吗,他想救你。他已经施展过一次风月之剑,四个时辰内已不堪我一击,但他仍然要救你。”

他的语调忽然变得温柔:“你想要让他救你吗?”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些什么。令相思感到一阵疼痛。泪水忍不住滚滚流下:“不。杨盟主,请你走开。”她不能再躲在他人身后,令她跟卓王孙之间,还有第三个人。杨逸之却摇了摇头:“我不会走,除非我死。”他伸手去解相思身上的绳索。相思却突然尖叫了起来:“走开!”杨逸之愕然抬头。脸色变得苍白。

相思厉声道:“这是我俩的事!请你走开!你若再碰我一下,我立刻就死!”杨逸之如受重击,踉跄后退,再也无法站稳——她,是如此厌弃自己吗?

相思不再看他,心中却觉得万分愧疚。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救他,才能稍微弥补对他的愧疚。欠他那么多,永远都无法偿还了,永远。

她忽然感到一阵惶惑,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欠他什么?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痛楚几乎让她窒息,仿佛整个人被深锁在一个紧闭的壳里,无法呼吸。卓王孙缓步上前,拂去她脸上的乱发:“小鸾快要死了,只有你的心才能救她。去救她,好么?”相思抬起头,透过泪水看着他:“你……想要我救她吗?”

“想。”

相思的泪水纷纷坠下,水红衣衫仿佛要褪尽了颜色:“我答应你。”

卓王孙露出一丝笑意,轻轻地为她擦干泪水。他的指拂过她的脸,岁月仿佛突然苍老。当他最后一次凝视她的时候,忽然想起秋江上的那一个回眸。那是多么惆怅的回忆啊。若没有那些背叛,他会真正爱她么?

或者说,她真正爱他么?这个女子一直追随在自己身边。无论他对她多么冷淡,都无怨无悔。可,这算是爱他么?

那为什么,在三连城上,她忘掉的却是另一个人?

忘情之毒。会让中毒者忘记心中最感念的人。而她忘记的,是他。

多么可笑。她心中感念的,其实是另一个男子,只因为忘记了一切,才执意留在他的身边。天下无敌的华音阁主,可屠灭众生的魔王,在另一个战场上却收获了一场惨败。他败给了一生中最大的对手,却连扳回一城的机会都没有——她已忘记了一切,又如何扳回?

是他不够宽容么?三连城之战后,他绝口不提往事。虽然冷漠,却依旧留她在身边;虽然郁怒,心中却依旧当那个人是知己。但他们,却一次次地触犯他的底线。是他太过仁慈么?那么,就将这些可笑的仁慈,可笑的怜惜,连同可笑的友情,一切摧毁吧。

卓王孙抬头,对晏清媚道:“现在,可以开始你的换心术了。”晏清媚似乎也被他的举动惊呆了,此时,她细长的眉目中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不愧是华音阁主。小鸾,出来吧。”

第三十三章烟花已作青春意

一声鹰唳在玉山峰顶响起。随之而起的,是阵阵悠扬的乐曲。一队队身穿鹤氅的幽冥岛人缓缓自阶梯上来。玉山顶站不下,他们就一圈圈围在山脊、山腰上。他们仍然身涂海泥,但衣襟前都别了一枚小小的花朵,颜色有红有黄有紫,赫然来自于那片蜂之花海。

小花在山风中摇曳,将他们原本悲苦的面容映出一丝淡淡的喜色,他们仰望着天空。手中拿着乐器,吹奏出袅袅的乐音。

天平悬在悬崖外的玉盘上,缓缓沉下。几十名幽冥岛人操纵着天平,一直将绳索放到悬崖底,然后再一点点拉起。

小鸾身着一身雪白的嫁衣,正站在玉盘中。

嫁衣,如一朵盛放的花,沿着她纤细的身子垂下,层层铺陈在白玉盘上,是如此的洁白、轻灵,就如天上的雪,万载都不会融化。

只有幽冥岛上特有的蝶丝,才能织成如此瑰丽的衣衫。这种蝴蝶名为雪琉璃,它的双翅如蝉翼般轻薄,也如琉璃般通透,只生长在珞珈山最南面的悬崖上,以海上风露为食。蝶蛹埋藏于岩石罅隙深处,要历经十年的岁月,才能破茧成蝶。却只有一日的生命。

雪琉璃朝生暮死,生命如蜉蝣般短暂,却拥有惊人的美丽,和最坚贞的爱情。在破壳的那一瞬,它们便会选定自己的伴侣,那短短一日的生命中,二蝶比翼飞舞于沧海之上,将赊欠十年的美丽悉数挥霍。等到傍晚,它们双双相对,吐出如泪痕一样晶莹的蝶丝后,便一道化为尘埃。

雪琉璃的蝶丝极轻极细,几乎难以目测,就像是天空中偶然飘落的一缕雨丝、一片轻云、一滴泪痕。极难收集,极难编织。要经过多么漫长而精心的准备,才能织缕成丝,积丝成匹,最终做成这样的一身嫁衣;它的主人又是怀着怎样的爱与希冀,才会将之穿在身上?

小鸾微笑着,站在巨大的玉盘中,她的目光隔着从珞珈山顶飘落的桃花,凝注在卓王孙身上。

她已经十六岁了。少女的灵柔娇媚,在她的身上显现得淋漓尽致。像是困于岩石罅隙中沉睡的蝴蝶,当它破茧而出、用十年等待换一日绽放时,连天空都不禁叹息。

她向卓王孙轻轻张开双臂,苍白而甜美的微笑绽放:“哥哥。”

卓王孙轻轻一震。她的美丽,连卓王孙都是第一次见到。十三岁到十六岁,女孩到少女的改变,足以让所有人震惊。

他催动内力飘落到玉盘上。有幽冥岛人操纵,天平只是轻轻震荡,却不再沉下。他轻轻将小鸾抱了起来。第一次,他的动作有些迟疑。

小鸾抬头望着他,展颜一笑。一阵娇柔扑面而来,让他猝不及防。这是他不熟悉的小鸾。

小鸾双臂展出,环住他的脖颈,还跟以往一样,将额头贴在他的胸前。她的秀发轻轻拂着他的下巴,只是他嗅到的,已不再是淡淡的药香,而是盛开的少女芳香。这让他有些感慨,随之是一阵痛楚。

盛开时,亦将凋零。他,终将什么都留不住。虽然换心术就在眼前,她再也不会为盛放而痛苦,但。不知怎地,他仍然感到一阵酸楚。与他将要失去小鸾,同样的酸楚。

真气运处,卓王孙带着她飘上玉山之顶,再将她轻轻放下:“小鸾,我找了位大夫为你治病。从此之后,你就再也不必吃药了。”小鸾笑了,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关心,只认真地问:“哥哥,我漂亮吗?”说着,她提着裙角,轻轻转了个圈。这一刻,她是唯一配得上这玉山之美的精灵,芸芸众生,不过是尘世间污秽的浮尘。

似乎是一片落雪挡住了卓王孙的眼睛,让他的目光中也有了淡淡的涟漪:“很漂亮。”她的手指滑过层层裙裾,轻轻叹息:“这是专门为你织的,用了十日十夜才织完。”

十日十夜,千丝万缕,十六年的心事,五千八百多日的等待,尽皆被一丝丝、一寸寸,织进这洁白无瑕的嫁衣中。

十日十夜,对于别人,也许只是一个月的三分之一,一年的三十分之一。一生的两千分之一。可是对于她,却几乎是余下的所有生命。

小鸾抬起头,目光如琉璃般通透:“哥哥,还记得么,你说过要娶我的。”卓王孙沉默。是的,茫茫尘世间,他只为她做过这样的允诺。

良久,他执起小鸾的手:“你真愿意嫁给我么?”小鸾脸上绽开最美的笑容:“当然愿意了。我最喜欢哥哥的。”

卓王孙轻轻用力,将她拉进怀里。

山顶的清风中,他昂首,对着无尽浩渺的苍穹宣告:“今日,我卓王孙与步小鸾结成夫妻,天荒地老,永不离弃。若背此约,人神共厌。天地日月为证,岁月轮回为证!”说着,他屈膝跪倒在地。

这是他第一次,跪拜在天地面前。只在这一刻,他的心变得前所未有的简单。只要她愿意,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舍弃。尊严、荣耀、骄傲、名望。他的一切,都愿意为她付出,不求… 点回报。

小鸾将头埋进卓王孙的胸前,轻轻抽泣起来,泪水染湿了他的衣衫。

玉山顶峰,仿佛只剩下他俩,紧紧执手,跪拜于苍穹之下。那一刻,诸神无言,地老天荒。

慢慢地,小鸾抬起头,隔着一个呼吸的距离凝视着他。慢慢地,她的嘴角浮起一缕笑意:“哥哥,我们还需要一位证婚人啊。”

“好啊。这峰顶上所有的人,都是我们的证婚人。”

小鸾摇了摇头:“不,我不想要这么多。”她的笑容天真无邪,“晏阿姨说,女孩子在出嫁的时候,要由父母亲手将她交给新郎。可我很小就没有了父母,这个世上除了哥哥,还有一个人对我最好……”她抬头,看着绑在石柱上的相思,“姐姐,你愿不愿意替我的父母,将我交给他?”

卓王孙抱着她,望向相思。

相思全身一震,怔怔地看着小鸾,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相思姐姐,你愿不愿意为我的婚礼祝福呢?”小鸾的笑容纯粹得就像是一杯新雪。

相思呆呆地看着小鸾。她真的明白这一切的含义么?生生世世,天荒地老,还是只是小女孩披上轻纱、装扮新娘的游戏?

她的心忽然感到一阵隐痛,玉山上的风,就像是一柄尖刀,在她的体内轻轻搅动。她甚至不敢看向这双琉璃般的眸子。

相思忽然想起,她一直都不敢面对这双眸子。她一次次离开华音阁。宁愿在江湖上流浪,是否亦是为了逃避这两道琉璃般的光芒?因为这个家,这个她成为上弦月主的地方,有她不敢、亦不愿面对的柔软之处?

那是她的罪。此刻,正注视着她,轻轻地问:“你愿意赐福我吗?”

只有伤尽了自己,才能做到成全:“我……愿意……”小鸾甜甜地笑起来,轻快地转身,仰望着卓王孙:“哥哥,她答应了。”卓王孙轻轻点头。

小鸾目不转睛地看着相思,却对卓王孙道:“哥哥,你愿不愿意将刚才的话,对我们的证婚人再说一遍呢?”相思的身子轻轻一震。

这一刻的小鸾,竟让人觉得陌生。她的眼神不再如琉璃般通透,而是隐约有一点嫉妒,一点埋怨,一点挑衅。这让她不再像一朵水晶镂刻的花,而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女,为了爱情,做着淘气而天真的恶作剧。

相思的心轻轻抽搐。这么多年来,卓王孙和她,亦曾有过缱绻之时,他们几乎从未刻意避讳过小鸾。因为在他们心中,她不过是一个孩子,需要人时时刻刻地照顾。二人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来,小鸾已渐渐长大。爱情,是最神奇也最恶毒的巫师,悄悄将妒忌和酸涩装入她的心中。

这是报复么?相思的笑容有一点苦涩。就算如此,也不过是孩子脾气,又何须在意,何忍在意?但,不知为何,当听到那一句誓言时,她的心却如破碎一般地疼痛。

这誓言,亦是她的渴求。多少年来,多少次,形于梦寐,却从来不敢奢望有一天,能听他说起。没想到,他真的说了。一字一字,是那么坚定,那么执著,镂刻上岁月,镂刻上轮回。不同的只是,听的人,却是小鸾。又怎忍再来一遍?

相思怔怔地看着卓王孙,不知要说什么好。卓王孙没有看她,只平静地道:“今日,我卓王孙与步小鸾结成夫妻,天荒地老,永不离弃。若背此约,人神共厌。天地日月为证,岁月轮回为证!”

相思猝然合眼,泪水沾湿了衣襟。

小鸾满意地笑了。轻轻阖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瑰丽的阴影。她仰起头来,向着卓王孙:“哥哥,该吻我了。”

卓王孙的身子猛然一震。相思的呼吸也在这一瞬间停止。

卓王孙抱着小鸾,突然感到一阵惶惑。他的身体已然完全僵硬,竟然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小鸾的睫毛轻轻颤动,雪白的腮畔泛起一缕嫣红,似是充满着期待。

良久。山峦无语,寂静的夜空中,仿佛只有岁月在低低吟哦。

缓缓地,小鸾的嘴角绽放出一丝冰雪般的微笑,柔声道:“仇人的女儿,无法吻下去吗?”她的手,突然攥紧,轻轻放在卓王孙胸前。

卓王孙一声痛哼,身子竟踉跄后退。他体内原本永无止尽的真气突然干涸,再也无法运转分毫,他的通天修为,竟在这一瞬间被完全冰封!

他惊骇地抬头,却在这一刻,发现小鸾身上透出一簇幽蓝之光。光芒围绕着她,就像是蝴蝶围绕着冰雪之花。

她轻轻抬手,莹莹幽光围绕着她的手指,就像是恒河的波纹。她的动作并不快,一个一个地结着法印,但天地万物,却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她的动作。

仿佛轮回中的宿命一般,卓王孙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掌重重地印在自己的胸前。刻骨铭心的痛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卓王孙一声怒啸。霍然记起了这一招的名字:“恒河大手印!”

他感到自己停滞的真气被这一掌引发,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在体内轰然爆开,全身的血脉顿时沸腾,仿佛要将他一寸寸烤成灰烬。

小鸾轻轻笑了:“不错。哥哥,这就是天上地下,唯一能杀得了你的招数——恒河大手印。丹真姐姐将它传给了我,就是因为我是天下唯一一个能杀得了你的人。”

她轻轻偎依在卓王孙怀里,卓王孙却步伐踉跄,几乎站立不稳。恒河大手印的威力无边无际,的确是杀死他的唯一法门。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小鸾竟会施展出这一招,小鸾竟会想要杀了他!

小鸾捻着他衣襟上的散发,轻轻靠在他胸前,似乎在聆听他狂乱的心跳:“哥哥,你会死吗?你若是死了的话,我的爹爹又会不会开心呢?”

卓王孙的心弦一震。步小鸾的父亲,是华音阁上代元辅步剑尘。自上代阁主干长空死后,华音阁十数年无主。步剑尘掌握阁中大权。一心辅佐郭敖上位,欲将卓王孙清除出华音阁。在继统一战中。卓王孙打败郭敖,夺得阁主之位,并将阁中的反对势力全部摧毁。步剑尘走投无路。临死前将小鸾托付给他,然后甘心就戮,死在他的剑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而今,小鸾是为父亲报仇吗?而她所做的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替父亲报仇么?

他苦笑,吃力地想将小鸾推开,但身体所受的创伤实在太重,就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就如刚才祷天告地时一样。

鲜血,从他的身上溢出,慢慢地将小鸾身上的嫁衣染成血色。

第三十四章为君零落为君开

晏清媚看着这一切,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卓王孙本来是最难控制的变数,却被步小鸾的恒河大手印击中,身心俱遭重创;杨逸之的风月剑气已出,不足为惧;郭敖为了秋璇,已受她控制;虬髯客本就唯她马首是瞻,决不会倒戈攻击她。

一切。又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下。如今,到了看好戏的时候了。

她轻轻拍手,一队羽衣人将秋璇押来。

秋璇看到卓王孙,心神剧震。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卓王孙。落落青衣已被鲜血染透,看不出本色,紧皱的眉峰中写满了刻骨的伤痛。春水剑气感到了巨大的危险,本能地激起,在他身周形成一圈屏障。但这屏障却也明灭不定,宛如夜空中的流萤。

晏清媚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曼荼罗阵乃是天下最强的法阵。生老病死只是开启曼荼罗阵的基础。完整的曼荼罗乃是八瓣之花。也只有八苦汇聚,才能将阵法的力量发挥到极致。要困住如此多绝顶高手,只有生老病死的简易曼荼罗阵是远远不够的。”

秋璇缓缓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还有后四种苦。”晏清媚微笑:“不错,在我制造出的梦境中,你们都看到了自己的心魔。杨逸之,有爱别离之苦。你,有怨憎会之苦,郭敖,有求不得之苦。而他就复杂多了……”

她看了卓王孙一眼,“梦境中,只有他未完全沉沦于幻象,导致曼萘罗阵无法完整发动,也才未能将你们完全困住。直到此刻,最为深重的一苦,才在他的身上完美地呈现。”

她得意地一笑,对卓王孙道:“阁主大人,‘五蕴盛’的滋味如何?”

五蕴盛。便是八苦谛的最后一种,是前七苦的总和,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世间一切苦难,汇聚于心,是以称为五蕴盛。

卓王孙依旧跪倒在地,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晏清媚笑着:“直到这一刻,曼荼罗阵的最强力量终于完全汇聚。这种力量,兼金刚、胎藏曼荼罗阵之长,到底有多强,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如今,我就要用它打通生死两界,缔造出前所未有的奇迹。这是连你的母亲,都未能窥探到的、曼荼罗阵的真正奥义……”

她伸手,轻轻抚过秋璇的脸:“期待吗?伟大的复活仪式即将开始。转轮圣王、我的儿子、也是将来要与你长相厮守的人,即将重临人间,没有人能够阻挡。”

秋璇冷笑,突然转向那些幽冥岛人:“你们难道没发现吗,她想要做的,不是要拯救你们,而是让小晏殿下复活!她要杀死你们,复活他的儿子!”幽冥岛人呆呆地看着她。秋璇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晏清媚淡淡道:“她说得没错,我要你们舍身,来复活转轮圣王。你们可愿意?”幽冥岛人齐齐跪拜。他们的人生,就只有一个目的——为佛赎罪。而今,佛有可能重生于世上,他们自然愿意舍身千万次。

秋璇只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疯了。真有人认为死人能够复活吗?

玉山之上,幽冥族人围在晏清媚脚下,口中念诵经文,不住叩拜,仿佛他们迎接的,不是一场屠戮,而是久违的狂欢。

秋璇渐渐冷静下来:“不错,我了解曼荼罗阵的力量。但即便这种力量,也不可能真正打通生死。”她叹了口气,“青鸟族的九窍玲珑之心可以传承记忆,你弄尽玄虚,不过是借助这一特质,将所有生者对小晏的记忆凝聚在这颗心内,再用曼荼罗阵之力,将它移植到另一个人的体内。或许,你还有奇方异术,可以改变这人的容貌和形体,但,这个被你强行移植上小晏容貌和记忆的人,真的是他么?你所作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晏清媚在风中微微颤抖。秋璇抬头,静静望着她:“两千条逝去的生命,都将成为他的罪。于是,你‘重生’后的儿子,注定无法成佛,只会背负着无尽的罪孽度过余生,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住口!”晏清媚突然扼上秋璇的咽喉,碧绿的衣衫如云般扬起,“有罪的是你们!”秋璇静静看着她,并不挣扎。

晏清媚细长的眉目挑了挑,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缓缓松手:“想必你的母亲曾告诉过你。曼荼罗阵是天地力量的元枢,在不同的阵主手中,将呈现不同的姿态。你的母亲以八苦谛触发人阵者心中之情,获得无坚不摧的力量。而我触发的,却是你们的罪。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都是你们在轮回中种下的罪孽。只有有罪之人,才会被曼荼罗阵控制。每个人都有罪。若众生无罪,佛又何必要舍身?”她顿了顿,脸上重新聚起妩媚的笑,“就让佛的重生。为你们赎罪吧。”

轰然一声巨响,玉山震动。山体的最中心处,忽然绽开一朵巨大的莲花。莲花中心有一个漆黑的空洞。缓缓的,一阵机簧响动,一座莲蕊形的玉台从地底托起。缓缓嵌入这朵莲花内,天衣无缝。

一人身着紫衣静静立在莲台中。他的面容肃穆温润,遥望海天。海风吹动,衣袖翩翩,上面刺绣的九纹菊仿佛盛开在风中,洒下阵阵冷香。

幽冥岛人发出一阵骚动。他们仿佛见到了那位暌别已久的转轮圣王。但随即,他们发现,那并不是小晏,而是郭敖。

郭敖像是已失去了神识,静静站在莲蕊中。他此刻身着小晏的服饰,远远看去竟有两三分相似。晏清媚看着他,一阵目驰神往。她喃喃道:“我一定会让你复活……我一定要再见到你……”

她突然一声清叱:“日月虚藏,天撄地成,曼荼罗阵,启!”

随着她的话音,玉山的东南西北四角,同时响起一阵爆炸声。青黑红紫之气一道腾起,如四条狂龙盘旋着扶摇直上,在玉山顶的三千丈高空凝结,又突然如镜中之影般叠加为二,凝成一朵八瓣之花,大放光明。炫目的光芒化为实质,从天空飞落,轰击在大海上。海涛顿时汹涌,席卷向玉山,巨大的山体摇摇欲坠。地底的火山被激发,岩浆从罅隙中溢出,激发出百丈高的巨浪。轰然冲天。天地,像是要灭寂重生一般。

晏清媚微笑,感受到曼荼罗阵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地开启,生死彼岸的门,亦在一点点打开。她朗声道:“虬髯客。”

虬髯客被这连番变化弄得无所适从,闻言低声应道:“观音大士。”

“带你的剑,将相思的九窍玲珑心挖出,送到转轮圣王面前,然后,我将赋予你砥定中原的力量。”

虬髯客沉吟着,这座曼荣罗阵以人心深处的罪孽缔造,只要被阵主引动八苦,便会深陷禁锢。他已没有了违抗命令的资本。

他叹息一声,从兰丸手中拔出宝剑,缓步走到相思身前。

卓王孙依旧一动不动,仿佛神思不在。杨逸之想要抢上去卫护相思,但失去风月剑气,又被曼荼罗阵的力量所困,几乎无法起身。

虬髯客轻易地走到相思身前,止步,沉默:“我亦是身不由己,你不要怪我。为了让你少受点痛苦,我会用傀儡剑气刺人你的心脏。剑气人体,你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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