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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无深情共余生-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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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面有巨浪滔天,可我却不能有丝毫的表露,我知道我不能跟小智细细去说明成人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我只能绞尽脑汁去扯:“小智,这里面有个误会。你陈竞爸爸,以前有个特别喜欢的玩具,有一天被陈图叔叔不小心弄坏了,陈竞爸爸一直没能原谅他。但你妈妈又觉得陈图叔叔是不小心的,这些行为不值得被憎恨,所以陈竞爸爸和妈妈,在这件事上有点分歧。”
  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智转而用手托住下巴,他圆溜溜的眼睛很是崇拜地看着我:“伍一阿姨,你真的好厉害哦,小智想了老半天都不明白的事,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不过伍一阿姨,我还想问一下呀,很远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啊。妈妈说外公外婆住在很远的地方,不是每个人都能去得到的。”
  骨子有凉意浸漫,内心百感交集,我虽然对林思爱这个人无感,我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放了小智一条生路,但我很庆幸,她最终没有把小智带到海里去。
  不断地顺时针摸着小智的头,我牵强地笑:“很远的地方,应该是在国外吧,需要护照什么的,还要买机票才能去,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能去得到的。”
  撇了撇嘴,小智说:“难怪,妈妈刚开始说要带我去,后来她又说小智还太小,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她从她的身上掏了一个小东西放在我的口袋里,她说让我千万不能把这个小东西弄丢,她说陈竞爸爸可以靠这个找到小智。”
  我板滞了几秒,瞬间想起刚刚被我放在洗手间里面的定位器,原来是林思爱放的。
  真的越来越搞不懂林思爱这个女人的心思,我也在小智的叙述中积累了一堆的迷惘,我的心情沉甸甸的,提不起多少的劲来,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确实是一个特别聪明,也特别懂事的孩子,小智看了看我,他摸了摸我的脸颊:“伍一阿姨,你困了吗?那我们睡觉吧?”
  也是累坏了,我关了灯给盖上被子没多久,小智就睡着了,他的小拳头还捏了起来。
  可是,我却睡意全无。
  等到小智彻底进入深眠后,我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下来,走到阳台边,给陈图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挺快被接了起来,但接电话的人,却不是陈图,而是谢斌。
  疑惑和担忧并驾齐驱,我急急问:“陈图呢?”
  谢斌挺客气:“伍小姐,陈图给陈总监输血去了。”
  我愣住:“输血?医院的血库没血了?”
  “血库有血,但陈图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执意要给陈总监输,拗不过他。”语气淡淡,谢斌停顿一下又说:“不过伍小姐,你不必太过担心,医生这边会根据陈图的身体状况去输,不会有什么事的。”
  挂了电话之后,我久久不能入眠,只能在辗转中一会看着小智,一会看看时间。
  好不容易,天终于大亮。
  也不用我喊,小智在六点半左右,自己爬了起来,眼睛还惺忪着没有睁开,就抓我的手,说他想去看看陈竞爸爸和他妈妈醒了没有。
  我一边指挥他去洗漱,一边再给陈图拨去电话,这次倒是陈图接了。
  不知道是因为输血的缘故,还是没休息好的原因,他的声音很沙哑:“伍一。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怕打扰你休息,就没给你回电话。”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但我还是率先挑最重要的问:“陈竞,他没事吧?”
  在那头静滞了一阵,陈图再说话,声音变得更沉:“失血过多,就算暂时抢救过来,但因为失血导致身体系统衰竭,还在昏迷中,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我握着话筒,半响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迟疑拉锯一阵,我只得说:“是在梅沙医院对吧?小智他很早醒过来,说想去看看陈竞和林思爱。”
  隔着电话线,我看不到陈图的表情,但我能猜到,他的眉头肯定是全皱了起来,他过了小片刻,说:“林思爱,她在陈竞从急救室里面出来,在送往重症监护室的途中,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了陈竞一次,后面她说要去上洗手间,就不见了。”
  我愣完又愣,难以置信:“她不见了?”
  重重地嗯了一声,陈图的语气中夹带了满满的皱意:“我已经让谢斌安排人去找了,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
  瞥了一眼在洗手台乖巧地拧着毛巾给自己洗脸的小智,我禁不住压低了声音:“陈图,林思爱不见了这事,暂时不能让小智知道。这样吧,等会我带小智过去,他要问起,你就说林思爱有些工作上的事需要处理,出差了。”
  咬着我的话尾音,陈图歉意浓浓:“伍一,让你跟着奔波了。”
  我的心情沉重得犹如被泰山压顶,老半天挤出一句:“别说这些。发生这些事,谁都不想。”
  在那头重重地轻叹了一口气,陈图冷不丁跳跃道:“伍一,等陈竞醒来之后,不管他再怎么过分,我都不跟他斗了,我让他。”
  心像是被人拎起来转了几圈,那些搅动翻天地覆,我这才发现我的语言贫瘠到了什么地步,我罗织了好一阵只能说:“陈图,陈竞他肯定会没事的,你放心吧。他说了要还我人情,他这人别的不靠谱,但说话还是挺算话的。”
  这通电话下来,像是有台风过境在我的心房里面肆意摧残了一番,那些希望的枝丫全部被席卷在地,只剩下干巴巴的枯叶,黏连逶迤成狼藉的一片。
  带着小智在酒店餐厅吃了个早餐,又打包了五份,我牵着他打的到了医院。
  按照陈图在通话后发来的信息中,我很快找到了陈竞入住的重症监护室附属的等候室,在那里找到了陈图。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整个人憔悴得跟一棵即将步入秋天的树,似乎随便晃一晃,就能让他掉一地的落叶。
  见到我和小智,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就像是在沙漠孤独绝境中的人,忽然发现了绿洲一样。
  把小智环进怀里,陈图用空着的右手抓住了我的左手,他先是用眼神宽慰了我一下,转而问小智:“小智,你吃过早餐了吗?”
  把那小小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小智稚嫩地答:“我吃了,伍一阿姨带我去吃的。伍一阿姨还有打包过来,陈图叔叔你要不要吃?还有,陈竞爸爸他要不要吃?还有妈妈。他们肯定都饿了。”
  看陈图眉宇间的皱意,我就知道他忍耐得特别辛苦。
  但他却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陈竞爸爸,他最近太累了,还在睡觉。至于你妈妈,她出差了。”
  那张小小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疑惑,小智抓住陈图的臂弯:“妈妈她出差了啊。那好吧,那陈竞爸爸,他要睡多久才醒?他答应我,今天送我去幼儿园。”
  眼眶微红,陈图别过脸去,他的语调更是轻松:“哦,这事我知道。你陈竞爸爸有告诉我,说他答应送你去幼儿园,但他忽然发现他最近过得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他还说,如果他这段时间都需要休息,那就由陈图叔叔或者是伍一阿姨送小智去幼儿园。”
  停顿了几秒,陈图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陈图叔叔和伍一阿姨,家里养了一只小猫,很可爱的小猫,如果小智去跟陈图叔叔住,就可以跟小猫玩。”
  到底还是个不知道人世无常的小孩儿,小智一听到有猫,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小猫?我最喜欢跟小猫玩,喵喵喵好可爱。”
  咧开嘴,陈图不知道到底有多艰难,才挤出了一个看似璀璨的笑容:“小智,那现在就由伍一阿姨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晚一点,伍一阿姨再去接你回家,跟小猫玩。”
  歪着脸,似乎若有所思一阵,小智勉强说:“那好吧。但是陈图叔叔,等陈竞爸爸睡醒了,你记得告诉他,伍一阿姨送我去幼儿园了,让他别着急。不然他可能以为妈妈把我带走了,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疑云乍现,但陈图很快点头:“好,我肯定会的。”
  看来,在我带小智过来之前,陈图就决意让他去幼儿园,在对话间,陈图顺手从旁边的柜子里面把小智的小书包拎了出来。
  小智就读的幼儿园,离这边不远,早上路况又不错,我很快就把他送了过去,他站在门口很热烈地跟我招手,就被那个笑容甜美的女老师带了进去。
  而我,则恍惚了几秒,再急急赶回医院。
  刚刚从电梯里面出来,我猛然听到从陈竞住的那个重症监护室的方向,传来一阵生生不息的杂乱声,这其中还隐约夹杂着凄厉的哭腔?
  一个咯噔,我的心沉入谷底,脚下犹如被铺了千吨棉花,不管趔趄踉跄不断,咬咬牙往前奔去!


第299他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拐过一个阻隔墙后,我一边小跑一片朝前看,只见在那个监护室的门口,有医护人员和保安大概六七名,他们团团围在一起,不断地对着中间那个人进行劝说,总之一群人撕扯成了一团。
  因为那些人围得过于密实,我压根无从分辨被围起来的人是谁。而我因为过于焦灼,压根也去分辨去哭腔是男声还是女声。
  一想到在我在送小智去幼儿园前,陈图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一个潜意识里面,直觉是不是陈竞出了什么事,让陈图的精神崩溃了,跟医护人员起了冲突?
  魂飞魄散,我拖着已经软绵得快要成一团烂泥的腿,径直蹿到人群中,用力地拨着:“都让一下,我是他老婆!都让一下!里面的人是我老公!”
  刚刚还喧闹成一团的人,瞬间安静了不少,好几个人转过脸来看我,就像是看怪物一样,目光中甚至带着暧。昧的玩味。
  我的心更慌,更用力去拨,却哪里看到陈图在里面,那正在跟工作人员闹得不可开交的人,是消失了几个小时的林思爱!
  她已经换了一身跟她平时穿衣风格极度不搭甚至有些显小的粉色t恤,穿着一条已经洗得发白的老旧牛仔裤,披头散发的,怀里面不知道抱着个什么,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她似乎已经完全跟这个世界脱轨,她的眼神涣散成一片,不管别人跟她说什么,她都在重重复复一句:“我要见陈竞那个混蛋。”
  看着这样狼狈的林思爱,我非但没觉得有多痛快,更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鬼心情,我的心里面涌动着一股特别复杂的情绪,我再用力拨了一下,钻进去大半个身体,环视了一下,我说:“陈竞先生,是我家大哥,这位林思爱小姐是他的朋友,我也认识她的,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大家先别扯她,她可能情绪有些激动,这样会让她更崩溃。”
  为首的那一位医护人员打量了我十几秒,她半信半疑:“这重症监护室里面住着的确实是陈竞先生,但登记在册的病人家属,只有一个叫陈图的,请问你是?”
  我赶紧的:“陈图是我老公。”
  转过脸去望了望那个等候室,里面已经空空荡荡,我又说:“早上我过来,陈图还在等候室,我送孩子去幼儿园了,刚过来。我想请问一下有谁知道陈图去哪里了?”
  又扫了我一眼,那个中年女人的语气好了一些:“他可能是去医生的办公室咨询一些事了。这位林思爱小姐,你认识对吧?那你帮忙劝说一下林思爱小姐,现在陈竞先生还处在高度昏迷状态,家属也好朋友也罢随意探视,可能会把病菌带进去,导致病人受到感染。我们可以理解家属朋友的心情,但为了病人可以多一线生机,还是忍耐忍耐。陈图先生其实一大早就跟医生申请陪护,但医生就病人的情况驳回了这个申请,也是为病人考虑,家属更应该加以理解和支持。”
  这番交谈下来,我虽然不知道林思爱脑袋里面忽然卖的什么药,但也明白了这场纠纷的起源,我忙不迭地赔着笑脸:“好,谢谢医生。能不能麻烦一下,帮我搀扶一下林思爱小姐到等候室来?毕竟在这走廊上,怕影响不好。”
  也不知道林思爱是不是吞了几百斤的石头下肚,她明明看起来挺瘦,但却沉得跟什么似的,在三个护士小姑娘的帮忙下,我又搭了一把手,才勉勉强强把她弄到了等候室的沙发上。
  等到那些医护人员散去,林思爱依然目光涣散,她紧紧地抱着那个咖啡色的铁盒,不管我怎么尝试跟她交流,她都对于我的存在,视而不见,她的嘴里面重重复复着,不外乎是她要见陈竞。
  我本来就为陈竞的际遇感到焦虑不已,而此刻林思爱不断地念叨,就如同魔音入脑,带给我一浪接一浪越爬越高的焦躁,我又尝试了一阵,再败下阵来,已经没有余力再试,我连连踱步了十几圈后不得解脱,只得摸索着掏出手机给陈图发了个信息:“你在哪呢陈图,我和林思爱在等候室。不过林思爱她情绪崩塌了,她一直在念叨要见陈竞,我没辙了你快回来。”
  几分钟后,陈图推门而进,他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因为输血之后没得休息,他的脸白得吓人。
  我看着既心疼又心慌,也不顾林思爱还在那里坐着,麻溜的上前抓住了陈图的手,不料他的手指冷得吓人。
  一个下意识,我将他的手团住:“陈图,你不舒服啊?”
  陈图的眼眸中似乎有别样的内容一闪而过,他轻声应答:“没事,输了血都这样,不过伍一你别担心,我好着呢。”
  变被动作主动,陈图用力地捏了捏我的手,他说:“伍一,我们先看看林思爱。”
  即使我知道陈图和林思爱曾经有一段过去,但事态发展到了这一步,我肯定没有那么白痴和愚蠢到用那些事来闹心自己膈应自己,我也确信陈图所有对林思爱的关注,不过是因为他答应了陈竞,他答应陈竞他会让林思爱也好,小智也罢,这两个对于陈竞而言无法取代的人,好好的。
  于是我顺着陈图的话茬,把刚刚我看到的那一幕给陈图一五一十说了。
  眉头深皱,陈图呲起牙:“你过来看到她之后,她一直没跟你有过交流?”
  点头,我略显郁闷,把目光移到林思爱的身上:“没有。她当我不存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喏,她还一直抱着一个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的铁盒子不愿松开。你看到了吧,她一直抱着那个玩意不放。”
  也投去半盏目光,陈图瞥了几眼把视线转到我身上,他小心翼翼般罗织词措:“伍一,我想试着跟林思爱交流一下。你介意吗?我真的…”
  我赶紧的摇头:“行了陈图,在这个时候,你就别先顾着考虑我什么感受的。更何况,我也没有那么事儿精。你去试试,反正我是落败了,她压根不理我。”
  摸了摸我的头,陈图很是牵强笑了笑:“我家的伍一,就是大气。”
  在陈图的示意下,我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旁观着一切。
  拉过一个椅子,陈图坐在林思爱的对面,他缓缓开口:“刚刚,小智去幼儿园了。伍一送他去的,他还问起你了。”
  随着陈图这句话,林思爱一直埋着的脸微微抬了一下,她涣散的目光在陈图的身上游弋了几秒,她简直像一复读机:“我要见陈竞那个混蛋。”
  身体微微一僵,陈图在沉默了小半响后,他接上林思爱的话茬:“陈竞确实是个混蛋,混球,不懂事的幼稚鬼。”
  瞳孔徒然增大,林思爱忽然用那种极致怨恨的眼神瞪着陈图:“你知道个什么!滚蛋!”
  说完,她忽然伸出手去,用力地推了陈图一把,提高声音咆哮道:“走开!滚!你知道个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乱说个什么!”
  我坐在大概三米远的地方,都被林思爱这突如其来过激的反应惊了一下,身体条件发射地颤了几下,等我回过神来,林思爱的眼眶里面,忽然冒出了一串接一串断线的珠子,在她的脸上逶迤成一片,她的眼眸里面全被绝望所覆盖:“陈竞才不是什么混蛋,他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我也是!我不仅仅是一个可怜虫,我还是一个害人精,谁待在我的身边,谁就要倒霉!好多人都死了,都死了!我爸妈,林思琪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为什么我还要活着?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为什么只有我这个神经病活了下来!陈竞他会不会也死掉,他会不会活腻了就此死掉?都是我害的,我为什么要带小智走,我为什么要他来追我的车,都是我的害的!这个狗屁不通的世界!狗日的世界!为什么不该死的人都死了,我这种人还活着!”
  小智昨晚在不解中给到我的信息,再加上林思爱的暴走,我隐隐约约能判断出来了,可能林思爱是和陈竞因为一些隐藏久远的秘密而掀起了这一场战火,在这一场战火连绵中,林思爱大概是知道了什么让她特别崩溃的事,她在情绪崩塌下压根没有想过后果,她带走了小智,而陈竞一时心急,发生了车祸。
  而事实上,林思爱虽然跟陈竞已经走到了水火不容相互对峙的境地,她并没有想让陈竞去死。
  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信息是,林思爱和陈竞相互骂对方是背叛者,这样的对骂,应该只发生在两个还有感情尚存的人之间,这是不是昭示着,即使林思爱表面上对陈图念念不忘,其实她的内心深处,依然为陈竞保留着一方位置?
  我真的觉得,我眼前的这个世界,太过精彩纷呈,也太过复杂,所有人的心都藏在一副漂亮的皮囊底下,让我在一窥再窥,依然迷雾重重。
  我正在走神,林思爱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啕号将我的视线再拽了过去,只见她已经抓上了陈图的手臂,用力地掐进去摇晃着:“你帮帮忙,让我见见陈竞,我有话跟他说啊,我要跟他说话啊。”
  真的是完完全全的进入了暴走的状态中,林思爱一边晃着陈图的手,她的头一边大幅度地摇动着,她的瞳孔越放越大,最后那些黑被白彻底吞噬,她整个人忽然往后一歪,倒在沙发上,手无力地垂下去。
  腾一声站起来,陈图与我视线交汇几秒,他随即冲了出去。
  不一阵,一堆的医护人员鱼贯而进,把林思爱放在推车上,推走了。
  叮嘱我在等候室好好休息,陈图也跟着出去,重新给林思爱办入住手续。
  当一切回归平寂,我蓦然看到不久前林思爱紧紧搂着不放的那个铁盒,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摔在了地上,那个原本紧紧闭合的盒子,已经被破开,里面的东西弹出来了一大半。
  尽管我对那个铁盒里面到底装着啥玩意好奇不已,但我那丁点儿素质还有的,我知道我不能没经过林思爱的同意就擅作主张去看她的东西,可她已经晕厥过去,那盒子已经摊开一半,我总得去把它捡起来放好吧。
  于是我疾步上前,弓下身去,眼神漂浮着,急急把摊在地上的东西往盒子里面塞。
  突兀的,我的手指被重重地划了一下,我一个下意识,把目光放定看着自己的手指,视线的余光却在不经意中,完完全全地黏在一张照片上。
  这是一张没有过塑,而且已经有些年岁的老照片,因为没有隔离保护,那画面已经有些模糊,但我依然能从这其中看到了年轻的陈竞和年轻的林思爱。
  像一棵参天大树,陈竞屹立着,林思爱有大半个身体靠在他的怀里,他们十指紧扣,他们的身后,是一片浩瀚壮阔的海。
  再盯着看了几秒,我猛然发现,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分明就是鲨鱼涌!
  不知道是被什么力量所牵引,我忽然像是中了邪似的,把这张照片捡了起来,想都没想就径直翻了过来。
  一行小而清秀,被岁月的湿意弄得有些斑驳却依然清晰可见的字,赫然入目。


第300我还撑得住!

  嘴巴动了动,我居然不自觉地念了出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时间…。。”
  我的话音还没落地,身后忽然传来陈图的声音:“伍一,你说什么?”
  陈图的声音挺轻的,但因为我的精神处在高度集中状态,我条件反射地惊了一下,站直了身体,被我捏在手上的照片在不慎中滑落,往后飘不知道落在何处。
  急急转过身去,我才发现照片落在陈图的脚边,它盖了起来,把写着字的背面袒露在陈图的面前。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陈图已经弯下腰去:“这是什么?”
  淡淡地扫了一眼,陈图可能是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缓和这沉闷的气氛,他摆出一副语文课代表的款:“这词,是苏轼为了悼念原配亡妻写的。是谁那么文艺又那么伤感啊,写这个。”
  停顿了几秒,陈图又说:“2003年8月25日,时间还挺久远,都十几年了。那字体都变得有些斑驳了。”
  说完,陈图慢悠悠地把照片翻了过来。
  他不过扫了一眼,眼眸里随即被巨大的震惊所占据,他的嘴角突兀抽搐成一团,挪动了大概半分钟,他用那种似乎混杂着千般情绪的语气,再夹带着浓郁的难以置信:“陈竞和林思爱?这张照片是2003年拍的?”
  我深知陈图有这番反应,不过因为他对于林思爱还余情未了,他的震惊和质疑,不过是因为在他这漫长的十年间,他一直坚信着一个事实,他坚信着是他先认识了林思爱,是他和林思爱首先相爱,而陈竞是那个横插一脚的第三者,是最终导致他和林思爱感情破裂的刽子手。
  他一直以为他持有了所有的真相,而当那些真相最赤。裸的面目浮出水面,他会对他那十年以来因为被亲情爱情同时背叛带来的愤怒不甘憎恨等等情绪,再到由这些情绪衍生出来的行为,全部产生疑惑,他可能觉得他这十年以来所坚持着的那些不可撼动的界线,都显得可笑。
  那么,他这些年以来构建的城堡,可能会轰然崩塌。
  再加上现在陈竞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这大概会成为连锁反应的一个触发点,带给陈图无穷无尽崩溃的痛苦。
  疾步上前,我装作不经意地将照片拿过来,故作轻松:“这照片没过塑,要在2003年拍的,早花掉了好吗。陈图这东西是林思爱的,没经过同意,我们不能随便看的,我把它放好哈。”
  急急地将照片放到盒子中,我赶紧把它关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抽屉里。
  把陈图拉过来,按着他坐在沙发上,我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陈图,你饿不饿?我给你叫个外卖怎么样?”
  紧紧地捏住我的手,陈图的目光全是靡靡的迷惘浮动:“伍一,那张照片,肯定是在2003年拍的,我很确定。”
  眉头蹙起来,我故作轻松:“陈图你纠结个屁啊。那时间又不是印在照片上,就是用笔写的,自己写的,别说想写2003年,就算想写公元前的年份都可以呀。”
  耸了耸肩,陈图将视线转移到我的脸上,他把语速放缓:“伍一,陈竞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在2003年时,我也有一件。那身衣服,是陈正那老头子出差去澳洲,给我们买的。为了缓和我和陈竞之间的关系,他还弄了个小型聚会,当晚就让我跟陈竞都穿上那衣服,在院子里面烧烤,不过我们谁都没搭理谁。后面就因为陈正非要强迫我们靠近点坐,我不小心把果汁洒了一点溅到了陈竞身上,陈竞差点跟我打起来。老头子斥责他很久,他才压制火气,但后面他出于故意,隔三差五就穿那件衣服,我真的不愿意跟他穿得一样,就把那衣服压箱底了。伍一,我肯定不会记错的。这照片,真的是摄于2003年。”
  我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都找不到适合的词措,我只得硬着头皮扯淡:“说不定是p出来的。现在谁不喜欢p个照片玩玩的。像我这种女老汉,都爱玩这个,更别提别的正常姑娘。”
  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般暴走,不安,陈图的脸上流淌着让我完全琢磨不透的落寞情绪,他的嘴角颤动了一下,用那种分明恍惚不已而又颓然万分的语气:“伍一,原来我的直觉是真的。原来陈竞真的比我先认识林思爱。原来他并不是我嘴里面的第三者,而我才是。是我介入了陈竞的感情,是我把原本该属于他的唯一东西摧毁。”
  即使陈图表面平静得犹如镜面,但我依然从他的手劲中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断起伏跌宕。
  忍住被他越捏越紧带来的硌痛,我主动贴上他的手臂,用力地抱住:“陈图,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陈图。”
  再加重手劲,陈图像是在海啸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几个度:“伍一,我把陈竞很多东西都抢走了。在特别小的时候,小玉对我更好一点,在我们中学遭遇的那场绑架中,陈正选择了我。原本林思爱是属于他的,后面林思爱走到我身边。我在不知不觉中,把陈竞能拥有的东西都抢走了,我在摧毁他的生活,我把他的好生活弄得挫骨扬灰,我并不以为意,我还要仇视他,我跟他斗,不断地斗。我对着他装逼,在他危难中在他浑身血淋淋的时候,我还放不下自己的架子,我还对着他装逼!我还无法直接告诉他,我不想他死去,我害怕他有事,我不敢对他好好表露我的感情。伍一在他倒下去之前,我都不能主动跟他讲和。如果他没有醒来,那我该怎么办?伍一如果陈竞他醒不来,我怎么办?”
  像是一个紧绷着的气球,被人忽然扎破,陈图的崩溃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我应接不暇,只能硬着头皮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不断地拍着他的后背,用最是无用最是无力的言辞安慰他:“陈竞他肯定会醒来的,他肯定会的。他一定会醒的,他不是那么脆弱的花枝,陈图你别太担心。”
  可是,连我这个安慰人的人,都感觉到语言的无力,更何况是被安慰的人?
  重重地压在我的怀里,陈图的脆弱就像是那些摇摇欲坠的蒲苇,风一吹过来,一倒一大片,而他的身体,不复之前的温热,甚至有一种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寒凉,传导过来,让我禁不住颤抖了好几次。
  这似乎更冰冻了我的语言能力,在我在无措中用沉默把气氛变得更是沉重,而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不忍看到这一幕,它用一阵开门的闷响,将我从这样的境地解救了出来。
  我下意识一望,一下子看到了陈正面无表情的脸。
  不过是短短十几天不见,他像是苍老了十岁。额头上的皱纹加深不少,整个人的精神也略显憔悴,他已经拆掉了石膏,也去掉了拐杖,但还是走得一拐一拐的颠簸不稳,似乎下一步就会彻底摔倒。
  我怔滞了几秒,随即拍了拍陈图的肩膀:“陈图,陈总过来了。”
  身体微微一僵,陈图像是被蛰了一下,他把脸彻底埋在我的话里,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揉,在他起身后,他已经一扫沮丧,甚至显得有点儿小轻松,他迎上去把陈正扶过来坐在沙发上。
  不动声色地朝我打了一个眼神示意,陈图说:“爸,你怎么过来了?”
  用稍显雾霾的视线在我和陈图的身上落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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