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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下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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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传给郑梦祥吧,兴许他喝得高兴,就教自己中医了。

郑梦祥很爱聊俞喜仁娶媳妇的事,完全改变了寡言少语的作风,由于这事是药店中的最大话题,而郑梦祥是有文化的人,他将此事分析得头头是道,旁征博引,妙趣横生,一时间所有的伙计们都和他亲密无比。

那天见郑梦祥兴致很好,就将自己的用意表明,郑梦祥立刻圆睁了双眼。何安下见他表情不对,正要将喝尿的种种好处详细说出,忽然打了个嗝[奇…书+网//QiSuu。cOm],一股浓郁的尿骚味从内脏中翻腾上来,忍不住的恶心,跑到院子里哇哇呕吐。

郑梦祥象他父亲一样溜达过来,道:“这尿,我看谁也别喝了。”郑梦祥懂得“童子尿”的童子是指吃奶的小孩,那是可以入药的,并非是未经男女之事的男人。

何安下呕吐时有了新主意,几天前在姥姥家,受到各种好菜的招待,护生堂伙食十分粗糙,于是总跑到厨房看娘舅们做饭。一见郑梦祥对童子尿不感兴趣,就想到诱之以美食。

几日后,何安下溜到街上买了一袋鱼元,等护生堂大师父作完晚饭离去后,就遛进厨房,炸起了鱼元。

郑梦祥就着一盘萝卜吃饭,忽然一股令肠胃舒服之极的味道飘散而来。他掩饰着冲动,平心静气地对伙计们说:“好像有股味?”众伙计以为是药店来了客人,反正没自己的份,只埋头吃萝卜。

郑梦祥口气变得严厉:“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个人不情愿地出去,立刻气喘吁吁地跑回:“何安下在炸鱼元!”登时哗然。

由于何安下做菜爽口爽胃,郑梦祥决定教他中医。

先教了一首歌:

灵枢素问,一笔可钩,

汤液难经,百年难学。

古籍千百方,算来只用两方。

本草千百味,约之不满十味。

不论内伤外伤,概为一补。

不论阴阳之症,总是一温。

汉唐宋元之书,许多阐发。

张朱刘李之论,徒事铺张。

从来医书万言,记得仅有三言。

医者开口不曰脾胃土败,

便曰命门火衰

或言气血两虚。

郑梦祥嘱咐:“懂了大原则,什么医书都不用去读,只要记住‘脾胃土败、命门火衰、气血两虚’三句话就可以应付门诊。因为什么病都不出这三样,只要振振有词,张口迅速,就会生意兴隆。”

何安下方知道,郑家行医和走江湖算命一样,是有套话的。医书上的种种玄妙道理,琢磨得再深,不会说套话,还是会被病人们认为医术不行,没有一开口便将病人折服的口才,是不敢开诊所的。

郑佑全收藏有一本《牙牌命数》的算命书,许多人都以为此书是预测的宝典,郑佑全也人前屡屡夸耀这本书的神奇。儿子郑梦祥道出了底细:“父亲爱它的文字,八面威风。”

水平在于卜词的文笔厉害,任何事都可放上去解释,但给人的感觉却像专指,真是一流的江湖手段。郑家行医正如算命一般,需要八面威风的语言。

有所谓“名医杀人”的话,因为名医不可能好好看病,他没有时间。一天两百多病人,基本上都是靠着套话应付过去。说的都是两可的话,如算命般,好坏都是它。

郑佑全看病,自己不写方子,总是口述,两三个徒弟抄方子,他说的药名听不清,可以问,但问第二遍便要发火,这边发火边看病的做法,是杀鸡给猴看的道理,令病人们敬畏。不是自己不能写方子,而是要这等架势。

诊所中总是满满当当,因为有些病郑佑全要反复看,一个病人看三次就等于是三个病人。人忙时两三个病人一起看,由于他是读书人改行行医,思维敏捷,自圆其说得很是精彩,有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气势。

郑佑全和县城里一位算命先生交情好,时常派伙计们去给他送礼,何安下便送过几次,当时觉得蹊跷,以为是郑佑全试图将病理和命理结合起来,要达到医学的最高境界。

经郑梦祥一讲,才明白另有门道。那一时代的人求医问卜是联系在一起的,问家人的安危,到算命处得到的回答是:“医者在东。”向东方一找,只有郑佑全一家药店。而当郑佑全说:“能过春天便好。”或“不受惊便好。”一类模棱两可的话后,紧接着便说:“不如去找某某一算。”彼此拉着生意。

这一类经营技巧令何安下眼界大开,却又严重失望,原本“当不成半仙,不如先做个神医”的想法受到了挫伤。

但名医家庭除了门面手段之外,毕竟还有真实本领,他在郑梦祥的指点下看了四本医书,《瘟病条辫》、《平湖脉诀》、《三指禅》、《治病法持》,最喜欢的是《三指禅》。《三指禅》几乎就是道书,有“一痕晓月东方露,穷取生身未有时”的名句。

郑梦祥教了何安下一些行医套话后,没几日就被父亲送去省城的大药店了,从此再没见过。

郑梦祥走后,何安下学医全凭自己揣摩。由于早年失学,何安下读书全是自发,所以很少记书名、作者、具体词汇,只在会心处慢慢参觉。

还有一种特殊的学习方法,就是见郑佑全有什么书,马上自己从街上买一本,溜进郑佑全的书房中,将郑佑全在书上所做的眉批、勾勒照抄一遍,再在私下研究。

前传 6、宁波先生

顶替俞喜仁的宁波先生大目高鼻,很有福相,最喜欢将何安下一班小伙计叫过来训斥一番。

由于每天有事没事都要挨顿批评,伙计们寻思,似乎宁波先生是借此解闷。奇怪的是,郑佑全每每看到宁波先生训斥伙计,总是流露出一种赞许的表情,也许是觉得宁波先生训人正是他对药店上心的表现。

比何安下还小的有两个伙计,是郑佑全的晚辈亲戚,一个被郑佑全喊作“鹅蛋”,一个被喊作“金生”。宁波先生口才极好,训起人来连绵不断,一次他训鹅蛋时,郑佑全刚好路过,听了几句,受其情绪感染不由得怒火冲天,将鹅蛋揪出去揍了一顿,打完之后,一声喝问:“你太不像话了,说,宁波先生为什么训你?”

得到的回答竟然是:“先生怪我不长个。”听完如此回答,郑佑全只好溜溜达达走开了。

鹅蛋和金生是远房亲戚,郑佑全十分推崇“从亲制严”的古训,认为越是亲戚越要严格管束,如此方能服众。郑佑全平时对两人好脸色都不给,一见面就是:“你俩要给伙计们做个表率。”

鹅蛋和金生平时便精神压力颇大,宁波先生来了后,每天一训的日子更加苦不堪言,以至萌生了学仙之念。

一个晚上,两人抱着一个坐垫来到何安下面前,坐垫上绣着治牙痛符的图案。自从宁波先生来了后,东库房便锁了起来,一见这个坐垫,仿佛俞喜仁牙痛的情景就在眼前。

鹅蛋和金生彼此望了一眼,向何安下作揖:“你要能让我俩成仙,这坐垫就给你了。”

何安下以前受俞喜仁连累,一说神仙立刻招来众人唏嘘,现在终于有人对神仙感兴趣,心中自是欢喜异常。三人商量一晚,觉得不如将学仙放置一旁,耽误之急是找个法子将宁波先生惩治一下,先出口恶气再说。

想惩治法子令三人十分头痛,既要毫不留情又要不留痕迹,否则追究起来被赶出药店,就不太美妙。三人都是在药店中长大,知识范围稍稍狭窄,想了一圈又回到药材上,鹅蛋一拍脑门:“干脆咱们把他毒死吧!”

何安下:“我有那么多医书,肯定里面有法子的。”所有的医书都对病因剖示详细,治病的道理反过来可以害人,鹅蛋和金生点头称是。

学医有“医非博物,不能治疑难杂症”的名言,所以许多医书中都有名为“博物”的一章,纪录了种种古怪的病因。鹅蛋和金生受这些记载的启发,设计了不少巧夺天工的方案,虽然没有一个真去实施,但整日沉浸在报复的臆想中,心情转好。

宁波先生见两人变得双目炯炯、精神饱满,而且常对自己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微笑,心中煞是厌恶。而郑佑全见这两个亲戚忽然学习热情很高,总到自己的书房中翻书,不由得倍感欣慰。

宁波先生是郑佑全从一家大药店中请来的,他整日衣料光鲜,众伙计虽然恨他,也觉得有这样个人坐在大堂很是脸上有光,相形之下爱趴在柜台上瞌睡的俞先生就让药店有点掉价。

在不骂人时,宁波先生的口才是宝贝,只要有人进门,必将大包小包方能出去。看着他迎客、送客的手段,对人购物心理的精准掌握,正在研究行医套话的何安下不由得感慨:一行有一行的门道。

宁波先生主管经营,虽然向顾客介绍药材时头头是道,其实半通不通,平时也不见他对药理有什么兴趣。大堂中的药柜有两百多个抽屉,药店的规矩是不上标签的,除了整日抓药的伙计,旁人想找出味药来颇为困难。

旧式的药店上门板关店都很晚,为了急病的情况,不论夜多深,一有人敲门得立即开门,所以值班伙计要在大堂中睡觉。

一日轮到何安下在大堂睡觉,听一串脚步声从过道而来,那是皮鞋踏在砖地上的声音,店里只有宁波先生一人穿皮鞋,正是因为是皮鞋,伙计们能预先做出严肃认真的架势,要是双布鞋由远而近,大家就很轻松了。

一听到宁波先生的皮鞋声,何安下立刻从床上翻起。宁波先生出现了,不料竟是满脸笑容,十分虚心地讨教了许多药材的问题。

何安下心中起疑:“难道他看出了什么,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了一会,宁波先生话锋一转,让何安下带他去药柜开抽屉辨别药材。他先是说了几味寻常药材名,紧接着说了两味名贵的药材,何安下开抽屉让他看了,宁波先生眼神定定,像是将抽屉的位置记下了。两味名贵药材看过,宁波先生又闲聊了几句便走了。

和颜悦色的宁波先生令何安下很不适应,第二天,何安下发现那两味名贵药材少了很多,当时不敢声张,只是用笔小心记下来。

药柜中的药材量,每天关店时从不清点,当用完后便去库房中重新填满,如果有人偷拿,很难追查。宁波先生让何安下教他识别药材的事,后来又有几次,一问过后,两天内肯定问什么药少什么药,何安下均一一记下。

转眼到了夏天。

虽然天气昏恶,但宁波先生仍然坚持每日一训的习惯。也许是天气的原因,他从讲道理到发火之间的过程大大缩减,有时还抓起手边的东西砸人,郑佑全对于宁波先生乱砸东西的行为并不表态,有伙计告状,就说:“他们大药店都这样。”

宁波先生最喜欢训斥鹅蛋和金生。由于不知道每回扔过来的是什么,两人偷偷将桌子柜台上的玩艺统统收走,宁波先生近日发现自己一走进药店,四处都是光光的平面。

一天何安下晚饭后不见了鹅蛋、金生,就遛出药店,见两人正在郑佑全的船上,远远望去,和船夫聊得十分的开心。

何安下走到船边,见金生手里拿着一把小刀,眉宇间十分兴奋。等何安下跳到船上,鹅蛋郑重地说:“如果宁波先生再惹我们,就有办法了。”何安下:“什么办法?”金生一挥小刀:“跟他拼了!”何安下一瞥,见船夫蹲在一边无声地发笑,心知是他出的主意。

船夫曾载着何安下、俞喜仁去龙颈山,他不喜欢和人往来,总是呆在船上。

何安下心想对鹅蛋、金生的复仇情绪不能鼓励,便凑上去和船夫聊天,话题自然还是俞喜仁。俞先生带着个漂亮女人不知到何处安度晚年了,这个事件先开始是笑柄,后来似乎人人对此羡慕不已。将这事作话题,往往再沉默的人也会絮叨不已。

据船夫讲,其实他和俞先生最熟了,说的都是成人话题,至于那个神秘的漂亮女人,估计只有他一人见过。船夫将那女人的音容相貌描述一番,三个年轻人均觉得有一种无法想象的美丽,何安下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些形容词是你自己想的吗?”

船夫:“俞先生跟我说的。”

何安下想:“自吹自擂是俞先生的一贯作风,倒也不见得有多漂亮。”想着再也见不到他,不由得一阵怅然。

船夫继续说:“不知道吧,他都快将一部《红楼梦》翻烂了。我虽然不识字,但看戏听书的,对《红楼梦》里的故事也了解个大概。我有次问他:‘俞先生,您为什么喜欢看那满纸哥哥妹妹的书呢?’他把其中的奥秘说给我听了,原来《红楼梦》是部修道的书!看懂了可以成仙。”

一听成仙,三个年轻人均呼吸一紧,鹅蛋结结巴巴地问:“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船夫庄重地说:“有。”三人等着下文,不料船夫摇了摇头:“这都是大人的事,说了你们也不懂。”卷起根烟,就此闭口。

三人一再央求,船夫叹了口气,对何安下说:“好吧,俞先生走得很有境界,该放下就放下,我听说他的好多东西都留给你了。他这么多年古怪的玩艺积累了不少,就分一两件给我,主要是留个念想。”

何安下回药店时俞喜仁已经走了,留东西的事倒是头次听说,目光急扫鹅蛋、金生。两人解释说,因为宁波先生坚持放在东库房的东西都是药店所有,没给何安下,伙计们怕他生气就没跟他提起。前些日子鹅蛋、金生给的坐垫还是他俩偷出来的。

说着说着,金生又挥舞手中的小刀:“咱们跟他拼了。”何安下瞥了眼船夫,见他一脸喜悦,心想:“这不是好人。”忙将金生支开:“你去将那坐垫拿来。就藏在我床下。”

金生回来后,何安下将坐垫扔给船夫,船夫抱在怀里,上下摸索,十分欢喜。鹅蛋不耐烦地道:“你还没说《红楼梦》呢?”

船夫将一堆姐姐妹妹费劲地讲完,缓缓地说出一句,像是要画龙点睛:“大观园中这么多姑娘,可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怀孕的呢?”这个问题犹如晴空霹雳,将三个年轻人震在了当场。

许久,金生小声说了句:“对呀!”船夫极为得意:“对吧,俞先生当年就是这么问我的!”鹅蛋:“那你怎么回答的?”船夫:“我当然没答上来。不过俞先生说他知道。”

金生:“他怎么说的?”船夫声音郑重:“他讲这说明贾宝玉往女人堆里钻是为了修炼。”鹅蛋几乎是急了:“怎么炼呀?”

船夫:“他没告诉我。”

俞先生娶小媳妇还是为了修炼,这个结论有点意外。何安下见天色全黑,怕船夫再去鼓励两个伙伴的复仇心理,就一手拉一个离了小船。

回到药店,何安下将金生的小刀夺去,原来这刀也是船夫送的,心中对此人颇为不喜,就问:“你们怎么和他说话?”

没料到船夫和鹅蛋、金生一样,都是店主郑佑全的远亲。何安下讲了半天“拼了”的坏处,两个伙伴从亢奋状态又转为绝望,道:“难道咱们就没办法了吗?”

何安下寻思反正他们也不敢真的去做,也许口头上泄泄怨气也好,于是左眉高高挑起:“还是得拼!”鹅蛋、金生立刻双眼放光。

何安下说:“他再闹,咱们将刀子卷在铺盖里,背上就走,他肯定拦着,拉扯之间,偷偷掏出刀子,噗噗就是两下……”三人又设计出许多巧妙的方案,谈至深夜,方心满意足地睡去。

刀扎宁波先生的臆想越来越周密庞大,作为创造者抑制不住地想告诉别人知道,他们选择了船夫,每当船夫听完总是点头:“可行!”

船夫见三人从来是光说不干,想看热闹的心理渐渐淡薄,慢慢和三人做了朋友。船夫比三人大不少,知道男女之事,有时对他们讲讲,三人傻听着,私下里合计,都觉得过于复杂。

一个正午,何安下一人看店,将打瞌睡时,走入一个束发髻的人。他长须狭面,双眸炯秀,何安下立刻认出是龙颈山给俞喜仁西瓜的道士。

旧时的药店代卖善书,善书是佛道经典、警世文章。许多医书后面均有“因果病”章节,就是讲怪病是过去行恶所致,只有多做善事,方能病愈。做善事的方法,或建桥修路,或放生,还有一样就是印刷善书。

道士叫震和子,龙颈山上有道士写了书,由他找钱印刷。他不知俞喜仁已离去,一下山便寻到护生堂。

郑佑全当时并不在店中,何安下去找宁波先生,见他躺在俞喜仁从前的床上看报纸,陪着小心把道人的事讲出。

宁波先生说等郑佑全回来再说,何安下问道:“就让道士干等着?”想让宁波先生好歹出去见上一面。不料宁波先生一扬手中报纸,冷脸道:“要不先让他看看报纸?”眼见他就要发火,何安下赶快退出。

回到大堂,叫来金生来顶替,自己陪震和子去后院荫凉处坐等。两人谈起俞喜仁,均感慨万分。何安下想起船夫所说,好奇地问:“你说俞先生是贾宝玉吗?”震和子大惊:“何出此言?”

何安下将俞喜仁看《红楼梦》的事说出,震和子仰望天际,怅然道:“原来是修炼去了。”见他神情,似乎知道其中奥妙,急忙追问。

原来学道有三大途径,练金石药物为地元丹法,独身清静为天元丹法,而以男女房事修炼是人元丹法——不过此法历来隐秘,从不曾公开说出。

震和子:“曹雪芹是懂人元丹法的,可惜他家落败了,条件不足,否则早早修炼去了,也幸好他穷了,才有《红楼梦》——这是我们道观主持讲的。”

此次下山印刷的书便是主持的著作,震和子掏出身上带的草印本,见书名是《夜读琐记》,署名是“前元戏子”,估计是主持的笔名。此书将内含道家功法的小说搜罗在一起,逐一点评。何安下随手一翻,见到一段文字:

《西游》是明显的道书,每一章的标题和诗句都是功法,但《西游》讲的是男性炼丹的方法,女子看《西游》无益。不明显的道书是《红楼》,精华不在标题诗文,而在闲言碎语间。大观园中那么多姑娘,却无一人怀孕,不是贾宝玉懂人元丹法,而是曹雪芹懂此道,下笔自然如此。虽然曹雪芹是懂人元丹法的人,但他写《红楼》并不是像《西游》那样以秘授丹诀为目的,在书中的道学是自然的流露,所以看《红楼》要从零碎中会意,不可强求……

与震和子相谈甚欢,不觉过了中午。药店伙计纷纷出屋干活,鹅蛋、金生见到院中坐着位道士,长袍高髻十分气派,两人仰慕神仙,不愿他多等,便跑去郑佑全家通报。

两人回来时,面有愧色。原来郑佑全不理此事,待在家中不愿相见。震和子摇头笑笑:“看来少了俞先生,就万事不行了。”起身告辞。何安下三人一直送出好远,分手时震和子说了要他们到龙颈山玩。

三人回药店后,见宁波先生坐在大堂中拿着把小刀削一只鸭梨,三人心头一紧,立刻四下找活,作出一副卖力模样。干了几下后,见宁波先生只在专心削梨,均松了口气。

宁波先生削完梨,很享受地咬了一口,忽然两眼翻白,嘟囔一句:“对了,你们刚才干嘛去了?”三人见已不可避免,低头站过去,准备挨训。

可能吃着东西,心情尚好,宁波先生开始只是讲了些药店规矩,三人不断点头称是。后来又说,医者是济世的,道士是离世的,所以道不同不相谋,三人表示折服。

宁波先生谈起了药店中的大事小事,和自己处理问题的麻利手段,得意洋洋间忽冒出一句:“好像东库房里少了个坐垫。”

一说到坐垫,宁波先生勃然大怒,污言秽语倾巢而出,骂了半晌,见三人表情有异,就问了一句:“是你们偷的吧?”

金生自从有了把刀子后,性格强硬不少,当时就顶嘴:“没错!”宁波先生怒吼:“来人,抓贼呀!”后院的活计们听见了,纷纷跑到大堂。

宁波先生用削梨小刀一指金生:“他偷东西。”金生叫道:“那是俞先生留给何安下的,赖着不给人家,你才是贼呢!”

宁波先生脸色一黑,抓起桌上的梨核扔了过去,金生灵巧地躲开。宁波先生嘶叫:“你还敢躲!”手里的小刀飞了出去。

只听“嘭”的一声,刀子扎在药柜上晃动不已,大厅里所有人都出了身冷汗。

半晌,金生回过神来,大叫:“拼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道:“这时刻终于来了。”抓起条凳、扫把向宁波先生抡去。众活计一拥而上,将三人架住,宁波先生喘着气躲到一旁。

何安下被众活计架着,远远冲宁波先生嚷道:“先生,你知道你是贼吗?”索性将他偷药材的事讲出,哪天偷了何种药材,分量是多少,一件件说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人不信,众伙计渐渐将三人放开。

宁波先生张嘴立在当场,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何安下离开大堂。

何安下回到睡房,一个信念已然坚定。鹅蛋和金生跟了进来,见何安下正在打行李,金生就将小刀插进行李卷中,兴奋地说:“正好噗噗两刀。”

何安下沉吟了一下,说:“就别杀人了!”何安下想事情已经闹大,等郑佑全回来处置,实在没有意思,不如上龙颈山,真正地去当神仙,立即得到鹅蛋、金生支持。

前传 7、神经道人

何安下离开护生堂时,带的行李比鹅蛋、金生要多。除了被褥之外,还有一个装书的藤条箱,当他从床下拿出藤条箱时,鹅蛋、金生见箱子崭新,显然是刚买的,方意识到何安下早已萌生去意。

三人背着行李走过药店大堂,伙计们呆看着,没有话说。何安下看着他们,心道:“和这群人分开了。”

宁波先生问了声:“你们去哪?”见三人不理,声音加大:“站住!”

何安下回头见他脸色铁青,想起中午他躺在床上看报纸的情景,就说:“你要再凶,我就把你的事登报纸!”左右拉着鹅蛋、金生,出了药店。

三人走了一会,均气喘吁吁,刚才的胜利感已荡然无存。鹅蛋、金生问道:“我们真不回去了?”何安下:“别怕。神仙什么都懂,什么都可以做到。”

经过一家书坊时,何安下对两人说:“等一会,我要买书。”鹅蛋、金生叫道:“还买!”

护生堂伙计一月不到十个银角,何安下的钱大部分都消耗在买书上,第一次听船夫说《红楼》是道书,便想买本看看,但一套书五册,一册便要一个银角,心中颇不舍得,这次出离已有永不回来的想法,便凑上所有银角,索性买了《红楼》。

拎着箱子越走越累,何安下想到船夫,对鹅蛋、金生喊道:“叫你亲戚送咱们上山!”金生放下行李一遛小跑去了。

过不多时,小船来了。船夫呲着牙,满脸理解地说:“听说了,听说了。”

船很快出了石门县,何安下将舱里的坐垫踢向鹅蛋、金生,叫了声:“抱着!”

忆起俞喜仁当年将坐垫扔向自己的情景,不由得伤感,便掏出刚买的《红楼梦》翻看起来,油墨之香令大脑一阵清爽,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不知翻到何处,见书中写一女孩蹲在蔷薇花下,摘下簪子划土玩,贾宝玉怕扰了她的兴致,悄悄躲在蒲园外看她,在手心里模仿着她动作,晓得她划出的是 “蔷”字。里面的人早已痴了,外面的人不觉也痴了,心思只是随着簪子在动,两人被水打湿,却浑然不觉……标题是“痴及局外”。

不知觉光线已暗,三人恐船出来太久,船夫对药店不好交待,便叫他就近靠岸。三人下船后,船夫仍恋恋不舍,船在水中打转,一时不愿就走。

何安下有些酸楚,耳听得船夫嚷道:“记住,人在外面,多拍马屁,好办事!”

鹅蛋忍耐不住,哭了起来,金生摸着衣兜里的刀子,想象着拍马屁之事。

何安下从箱子中取出一包东西,扬手扔向小船,摔在船板上,滚出几卷书册。船夫:“给我的?”何安下郑重点头,船夫:“我不识字,你还是送我别的吧!”何安下:“那是《红楼梦》。”

船夫蹲下身,小心拾起,喃喃道:“我要有儿子,就一定让他读书,长大以后看《红楼》。”由于俞喜仁娶亲的缘故,《红楼》在船夫心中神圣无比,自己终于有了一本,立刻兴奋到极点,但能否有俞先生般的美妙艳遇,心中颇不自信,不忍再说什么,低头摇橹而去。

龙颈山在阴蒙天色中,一副凶险架势。三人背着行李,联手抬着何安下的书箱,走出许久,鹅蛋忍不住叫嚷:“还不如刚才,把书都给船夫算了!”

终于上山,震和子却并未回山,三人沮丧地蹲在道观墙外,不觉天光全暗,响起晚斋钟声,彼此相看,都是一脸饿像。

何安下:“咱们管道士要点饭吃。”金生:“出家人才要饭呢,我们向出家人要饭,能行吗?”鹅蛋打断他:“出家人慈悲为怀!”

三人循着饭菜香气找到斋房,见一百多位道士们无声地吃饭。三人走到大锅边,问道:“多少钱一碗?”火头道士吓了一跳:“钱?”

何安下讲明来意,火头道士向叠在灶台上的碗筷一指,示意不要钱。吃过晚饭,三人的胆气增强了不少,鹅蛋吵着要四处逛逛。三人抱着行李逛了几步,觉得非常费劲,何安下觉得火头道士颇为友善,可将行李交托于他,吩咐鹅蛋、金生说:“多拍马屁,好办事。”

火头道士蹲在伙房门口,仿佛解手一般,姿势颇为不雅,见何安下三人走近,不好意思地说:“吃完饭,蹲一会,适当地放几个响屁,通肠胃呀。”见三人站着不走,又问:“有什么事吗?”

鹅蛋满脸堆笑:“不忙不忙,我们等您放完屁再说。”火头道士眉头一皱:“咱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好不好?”三人被逗得大笑,初上山时的阴郁登时一轻。

火头道士身材肥胖,虽年轻,模样却和俞喜仁相差不多,何安下觉着长得像的人一般性格也像,就先奉承两句:“敢问道长贵姓?”

“震天响!”

何安下叫道:“好名字!”道士一脸得意,何安下心想:“果然和俞先生一样。”

心情极度舒畅的道士将三人的行李放在自己房中,导游般带着三人参观。走到后院,望见山坡上有几个道士在打拳。震天响见三人敬慕的眼神,在一旁悻悻地说:“这个我也会。”

震天响将三人带到僻静处,吆喝着抡拳踢腿,动静颇大,不一会便汗流脊背,气喘吁吁。三人见他如此卖力,心中颇为不忍,就不停地鼓起掌来。震天响打完拳,心满意足地说:“你们晚上是不是没地方睡呀?我来安排。”

三人晚上睡在震天响的房中,震天响自己跑到厨房中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早起,见震天响在厨房中指手画脚,厨房的领班一般。面对他的吆喝,众道士是一副强忍着笑的神情。

三人在震天响房中住下,吃完饭便跟他练拳。震天响的拳术和山坡道士们相比,差得太远,但他要无私地传授三人。由于吃饭住宿都依仗于他,三人只得答应,每日伸臂抻腿,劳累不堪,和成仙的美好愿望相去甚远。

众道士见他们和震天响在一起后,就好像一致地对他们回避,三人主动找别人搭话,别人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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