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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狂(艾小图)-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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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她不想让他在这样脆弱的时候再失望。反正冒充叶清,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清清,我头好痛。”他的声音脆弱得像个孩子:“怎么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为什么不开灯,这么黑为什么不开灯?”
  他反复的摸索着陆则灵的手背。那样深情那样眷恋。
  陆则灵觉得痛,这痛有如锥心,她直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都不忍心。单人病房明明有暖气,陆则灵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极力忍耐着颤抖,她不想露了陷,叫盛业琛发现。
  盛业琛一直在呢喃,声音不大陆则灵也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絮絮叨叨的,一刻都不曾停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不知怎么的,突然甩开了陆则灵的手。发了狂一般吼道:“你不是叶清!你不是!你是陆则灵!你是陆则灵!”他突然又失控了起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点滴的软管被他拉扯得几乎要变形。陆则灵和保姆都慌张极了,赶紧过去按住了盛业琛。虽然他病着,可是发起狂来却力气大的不得了,不知是不是药性过了的缘故。他一把甩开了陆则灵。陆则灵踉踉跄跄的往后跌去,膝盖撞到了床头柜,小腿一软,身体不再平衡,往旁边摔倒,额头撞到了待客的茶几。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陆则灵几乎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保姆仓皇的尖叫声响起:“血……陆小姐……血啊!你流血了……”
  保姆的尖叫终于勾起了盛业琛的几分理智,他终于不再失控不再发狂,只是本能的凭着声音寻找着方向。他的双眼失焦的望着远方。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终于安静了,不再拔针了,陆则灵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她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全是鲜红的血。
  她冷静的抬头看了一眼盛业琛,又看了一眼保姆,若无其事的说:“我没事,这么点小口子没问题,我先出去处理一下,你照顾好他。”
  额头缝了三针,医生给陆则灵包扎好以后,她又回了病房。盛业琛体力耗尽,睡着了。
  保姆给她弄了点吃的,她不饿,却还是接了过来,三两下吃完又回去继续守着。
  大概三点多的时候,病房里来了陆则灵意料之外的人——叶清。
  原来她并没有走,最终她还是舍不下盛业琛,不愿不告而别,她也和盛业琛一样,还被感情羁绊着,还在期待着这最后的几天,事情能有所转机。
  她在病房里看到陆则灵的时候,眉头皱了皱。陆则灵知道她并不高兴在这里看到自己,毕竟即使是分手了,该在这里也应该是叶清而不是她。  
  叶清没有和陆则灵说话,只是从保姆那里问了几句情况。她没有坐凳子,只是蹲在病床前,脸紧紧的贴着盛业琛的手背。
  她在哭,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确实在哭。
  陆则灵从来没有这样羡慕过叶清,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为他哭,她哭得伤心,旁人看了也很动容,而陆则灵,却连哭都要躲起来。
  她是没有资格为他哭的人,她自己心里很清楚。
  守了几个小时,盛业琛一直没有醒来。
  “你能出来一下吗?”陆则灵打破了沉默,对叶清说。
  叶清不舍的看了盛业琛一眼,跟着陆则灵出了病房。
  连续守了两天两夜,断断续续加起来没有睡到八小时,陆则灵脚下虚浮,她轻扶着墙壁才能让自己站直。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像是戴了度数太高的眼镜,脑袋晕晕的。陆则灵伸手将长廊里的窗户推开了,冷风吹进来,吹在她脸上,她终于清醒过来。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陆则灵开门见山的问。  
  “什么怎么办?”叶清盯着陆则灵的脸,反问。
  “现在医生正在研究治疗方案,这血块现在压迫了他的视神经,可能会开颅,手术有风险,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见。”
  叶清抿了抿唇,问她:“然后呢?”
  “他这样……真的不适合去美国。”陆则灵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你能不能退出?”她咬着嘴唇,片刻后才低声说:“我怀孕了,我现在不敢告诉他,可是小孩子是无辜的,就算我们三个人再怎么纠葛,也不能让他受苦。”
  叶清将信将疑的看了陆则灵一眼:“你骗我。”
  陆则灵突然抬起了头,抓住了叶清的手:“我们现在去验吧,B超一验马上就有结果了!”
  陆则灵拉着叶清走了几步,叶清突然狠狠的甩开了陆则灵的手。
  “恶心!你们真恶心!”她终于忍不住迸出了眼泪,背上自己的包,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则灵心中除了平静,还是平静。和她料想的一样,心高气傲的叶清不会容许污点的存在,更不会容许这污点放大,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去查证,因为她本能的已经不能接受,又怎么会去证明,直面结果?
  盛业琛生死未卜的时候,陆则灵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念头笃定的出现,那就是,这一辈子,她不能失去盛业琛。
  叶清第二天就走了,那样急。她离开的消息是夏鸢敬电话告诉她的。叶清不让人送,学校里只有和她关系最好的一个女孩去送她了。  
  叶清受了很大的伤,决定去美国再也不回了。这个消息在校园里传开了,与此同时传开的,还有陆则灵那些“伟大”的事迹。
  经历了几天的失控、挣扎、镇定、昏睡、周而复始的循环,盛业琛终于渐渐接受了失明的事实。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喜怒无常,有时候很平和,有时候很暴躁。
  陆则灵对他的暴躁和失控全部照单全收,她吃睡全在医院,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盛业琛,连盛业琛的父母都被她感动了,默许了她的存在。
  如常的午后,盛业琛吃饭的时候因为夹错了东西大发雷霆,掀了所有的饭菜。
  他气愤的躺在病床上。陆则灵习惯而沉默的一点一点的收拾着被他摔烂的碗碟和饭菜。
  一直背对着她的盛业琛突然开口小心翼翼的问她:
  “叶清……有没有来过?我睡着的时候,她其实是来过的吧……”
  他的口气卑微而可怜,又隐隐含着几分期待。
  陆则灵低着头,痴痴的盯着地上洒落的汤水,片刻后,她平静的说:“她已经走了。”
  “她……不知道我出了车祸吗?”
  “知道,但她已经走了。”
  ……

    第十三章

  人性的本质是自私的,陆则灵对叶清撒出那样弥天大谎的时候,她就已经能预料到之后的路将是荆棘满布。
  叶清走后,盛业琛无数次质问过陆则灵。他始终不能理解陆则灵的偏执,怨恨陆则灵对叶清说那些不堪的话。他后悔那一夜的侥幸,后悔脆弱的时候从她身上取暖。他也如陆则灵一样,钻入了牛角尖,他反反复复的想着过去的事,不愿接受不堪的现实。他用无数的表情问过陆则灵,脆弱的,暴怒的,平静的,绝望的……陆则灵始终沉默。她不知道能回答什么,因为她自己也只是本能的遵从了自己的心。
  失明的盛业琛脾气一天比一天坏,暴怒异常。他认为叶清会走都是陆则灵的缘故。他恨陆则灵,而陆则灵却偏偏不肯走,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怎么骂怎么羞辱她都不肯走。她承受了他一切的怒气,代替他的眼睛,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连保姆都叹服的地步。
  盛业琛因为看不见,变得敏感而多疑,尤其厌恶父母和陆则灵,可他对陆则灵的心情却又非常矛盾。许是她的渗入太细微末节,他厌恶着她,却又离不开她,人是有惰性的,他习惯了她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照顾,一时少了,又极端的难受,他清醒的时候总是抗拒着陆则灵,脆弱的时候却又拐着弯的找她。医生和保姆都看出了他的别扭,总是在适当的时候把陆则灵招来,陆则灵对他每天不同的状况几乎应接不暇,也没空把一切想得太复杂,只要他能让她留着,她怎么样都可以。
  他脑子里的血块一直在观察,医生们对他的治疗方案很是谨慎,北京过来的专家和本地医生会诊,最后得出结论,需要手术,但开颅手术的风险很大,谁也不敢对盛家人拍胸口,毕竟这样家大业大的家庭,独生的儿子,如果有什么差错,谁敢负责?
  他一直留院观察,有时候脑袋疼的厉害,他就会变得异常狂躁。
  夏鸢敬来医院的那天,盛业琛正发病,他身体恢复的较好,力气很大,发起狂来谁也拦不住,他一把将柜子推倒了,而陆则灵本能的想要去扶住柜子,免盛业琛被砸到,但她力气毕竟不足,那柜子她实在抵不住,不仅没扶住,自己还被砸得埋了下去。
  保姆吓得尖叫连连,等医生护士手忙脚乱的进来把柜子移开的时候,陆则灵脑袋上已经被砸出了一个青紫的肿块,手臂也被压得骨折,像散架了一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
  保姆看她那狼狈的样子,吓得哭了起来,她那样子真的太可怜了,连医生都感到动容。而她却笑眯眯的爬了起来,那么倔强的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对大家说:“我没事,真的。”
  打好石膏,陆则灵看着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手臂,觉得这姿态很是诙谐,笑得前仰后合,苦中作乐的样子叫人看了心酸。还没进病房她就遇到了前来探视的夏鸢敬。见夏鸢敬一直盯着她的手臂,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小心摔了一跤。”
  夏鸢敬沉默的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别骗我了,我知道是盛业琛发狂推了柜子把你给砸的。”
  陆则灵急忙否认,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是我硬要去接,不自量力,柜子那么重。”
  夏鸢敬不再接话,半晌,她也有些难过:“你真的要退学?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吗?”
  陆则灵撇了撇头,看向远方,“这学期缺课缺的太多,学校也给我下了通知,医院我离不开,所以干脆放弃吧。”
  “你后悔吗?”夏鸢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仿佛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几分端倪。
  “不后悔,即使他残了哑了毁容了我还是爱他。”
  夏鸢敬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绝望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心疼:“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这样的偏执只会毁了你自己,也毁了他。”
  她没有再进病房,离开的很是果决。从那以后,陆则灵再也没有见过她,不论她给她打多少电话,她也没有再回过。
  “你的退学申请交上去,学校给你爸爸打了电话。今天我和他一起来的,别人说起你们的事,你爸爸气得差点晕过去,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说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陆则灵,这就是你要的吗?他有这么好吗?你要选择他?”
  作为朋友,夏鸢敬仁至义尽的告诉了她一切,而她,站在天平的中点,望着空了砝码的那一头,她已经没有选择了。一向以她为傲的父亲怎么可能接受她的不堪,她不敢去触及,她其实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她蹲在地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保姆出来找她,见她此状,也有些不忍:“陆小姐,你怎么哭了?”
  陆则灵“啊”了一声,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一滴眼泪,甚至眼眶也没有红,“太累了,我只是休息了一下。”
  “那……那,我回去了,一会儿送饭过来,麻烦您了。”
  “去吧,我这就进去。”
  陆则灵一步一步的往病房走去,每一步都走的那样艰难。她告诉自己,这一进去,永生都不能后悔了。
  陆则灵,你再没有退路了,从此,他就是你的全部。
  ……
  陆则灵到达公寓的时候已经清晨五点,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敢上楼,她不知道上去以后会发生什么。她想,这时候盛业琛大概不想看见她吧,只是她除了这里,已经无处可去。她窝在电梯旁边的墙角,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穿着单薄的走了那么多路,身体早已冻得麻痹失去知觉,又冷又饿,她已经精疲力竭,伏在膝盖上昏昏欲睡。夜班要下班的保安最后一次巡逻,在墙角发现了穿得少的可怜的陆则灵,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扶她:“陆小姐,陆小姐!你没事吧!”
  手臂上传来温热的掌温,陆则灵本能的躲开了,等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看到保安那张还算熟悉的脸孔,她踉踉跄跄的扶着墙站了起来,扯着虚弱的笑容说:“谢谢您,我没事,只是喝醉了,休息了一下。”
  那保安看她的样子,还是不放心:“陆小姐是不是没带钥匙,盛先生已经回来了,我看着他上去的。”
  陆则灵感激的点了点头,踏着虚浮的脚步进了电梯,“谢谢您。”
  电梯门关闭的那一瞬间,映入陆则灵视线的,是保安紧皱着眉头很是担心的表情。陆则灵悲哀的想,连不相关的人,都会觉得她这样很可怜,忍不住关心一下,而盛业琛,为什么从来不会可怜她一下呢?
  她疲惫的用额头抵住电梯冰凉的铁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累了吗?终于?陆则灵问着自己。
  回答她的,只有四壁空洞,死一般的沉寂。
  陆则灵很缓慢的打开了公寓的门,只是即使她动作再轻,门关上的那一刻,还是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
  陆则灵疲惫的脱下高跟鞋,后脚跟全是血,她却没感觉到疼,原来痛到了一个极点,是真的会麻木的,像她的心脏一样。
  她蹑手蹑脚刚往客厅走了两步,盛业琛低沉的声音就响起了。没想到他还没有睡。
  “为什么还要回来?”
  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陆则灵踏上去几乎没有一点点声音,她没有开灯,极力的适应着黑暗,这情景之前也发生过无数次,盛业琛在黑暗中极其没有安全感,而陆则灵则相反,很多时候,她厌倦了那种无处遁逃的感觉。
  “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盛业琛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难能有了一点耐心,只是陆则灵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停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问:“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从决定留在盛业琛身边的那一天开始,她便没有给自己留一丝后路,这几年盛业琛给了她不少钱,但她一分钱也没有给自己存,全数花在了生活中,她傻得很,即使是这样,她也舍不得离开。
  盛业琛突然讽刺的笑了笑,没有说话,黑暗中,他起身熟稔的往房间走去。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在空气中淡化,分解,明明是一把利刃,却仿佛没有伤到陆则灵分毫。她已经麻木了不是吗?这几年这样的话她已经听得耳朵长茧了,他无数次的要她滚,却没有一次真的把门关上,不让她进去。
  她想,他对她还是有一丝不忍的,也许不带任何情愫,只是人类良善的本能,但于她,已经足够。
  洗漱完毕,陆则灵小心翼翼的上了床,床很大,她如往常一样窝在墙角,她很瘦,一米六六的个子,体重只有八十几,真是瘦的快没人形了,轻盈的床上仿佛没有什么动静,好像只是一床被子或者一个枕头移动了一下。她弓着身子,像婴儿在母体子宫里的姿势,一动不动,安静的沉睡。
  仿佛是在做梦,背后突然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那么温暖,她的四肢,哪怕是指尖都被温暖了。她不敢动,也不敢睁开眼,更不敢哭,她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她怕动一动就醒了。
  盛业琛的胸膛是硬挺而温暖,像熊熊燃烧的炭火,点燃了陆则灵孤独而卑微的灵魂。驱赶着她体内弥漫着的绝望悲哀。
  他的呼吸声平稳而绵长,他睡着了,也许他又梦见叶清了,像这几年的很多次一样,本能的抱着她,护着她,在梦中呢喃着别人的名字。
  可是她却还是沉溺了,那么万劫不复的堕入这无尽的织网,脑海中一次又一次的浮现他第一次的温柔。
  即使那时候的他是那样的生涩,可是他待她却如同这世上最难寻的珍宝。
  他说感谢她把一切都交给他,说会爱她,说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
  好美的情话,今生她都不可能再听到比那更美的,即使不是对她说的,那又怎样?
  她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第十四章

  自从失手砸伤陆则灵后,盛业琛对陆则灵的态度好了一些,从以前的极端排斥到后来的冷漠。他不和她说话,却又非常依赖她,盛家让陆则灵暂时住在盛家,有时候她会过去换衣服、休息,只不过离开几个小时,盛业琛就会变着法子找保姆的茬,直到陆则灵回来。后来没办法,陆则灵不再离开医院,收拾了东西,吃睡都在病房里。
  出院后,盛业琛拒绝和父母同住,选择了城中别处的公寓,也就是后来陆则灵住了三年的地方。回家后,盛业琛生活的问题不愿保姆插手,也不和人交流,他的起居照顾就落到陆则灵一个人身上。
  他变得很沉默,不再提叶清,也不再想去追随她。除了偶尔梦中不能自控的呢喃,叶清这个名字几乎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那时候陆则灵一直以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她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只要叶清走了,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她都不愿意错过。
  只是她不知道,真正的折磨,其实才刚刚开始。
  失明的日子不好过,尤其对一个一直很顺遂的男孩来说,这打击是致命的。盛业琛在拒绝保姆的同时也开始拒绝她。
  家里的装修偏简洁风格,因此用了很多几何图形来作为设计的主要元素,不论是家具还是家装都有很多有棱有角的东西。盛业琛看不见,却又非常的逞强。
  他跌跌撞撞的摸索着,不论是吃饭还是上厕所,甚至洗澡都坚持自己来。跌倒冲撞是家常便饭,时常弄得一身是伤。
  陆则灵常常屏住呼吸站在他不远处,她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怕他发现了会反感,可她又不放心,所以时时跟着。她也不记得他摔倒过多少次,每一次她想去扶他都被他甩开。
  她握着自己生疼的手,可最疼的不是手,是心。她心疼盛业琛这样折磨自己。
  “业琛……”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忍不住声音里的哭腔,“别勉强了,让我帮你吧……”
  她越是如此,他却越是抵抗。
  她没办法,和盛业琛父母商量后,把家里所有的家具都换成了圆角,软皮,不能换的,她全都用海绵细心的包了起来。
  盛业琛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独立的起床,洗漱,上厕所。
  人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即便不说,他还是有几分动容,只是仅止于动容。
  陆则灵至今都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失明的最初半年,陆则灵一直和盛业琛同吃同睡,她对他从来不设防,不,应该是他根本对她没有兴趣,她也没什么可防的。那时候她的想法很单纯,只想这样照顾着他,一辈子就这样。
  起初陆则灵一直在盛业琛的床旁边打地铺,后来天气渐冷了,她有好几次醒过来被盛业琛抱到床上了。她也曾惶恐,直到后来习惯。习惯了在那张大床上,他睡中间,她睡角落。
  也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她只记得那天在下暴雨,雷声阵阵,她怕得厉害,蜷缩成一团睡着。天气闷热,空气像蒙了纱布一样,让人闷闷的提不起劲,她一直睡得不安稳,心神惶惶。大约半夜的时候,原本睡在中间的盛业琛突然靠近她,那是出了事故以后,两人最近的接触。
  房间里那么黑,足够让罪孽弥散到空气的每一个角落里,盛业琛的重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几乎来不及反应什么,身上的睡衣已经被盛业琛撕烂了。
  他不是脱,是撕,仿佛用尽了全力。布帛裂开的声音比外面的雷声更让人触目惊心。他的嘴唇在她皮肤上噬咬,有力的双手所过之处,无不是一片青紫,他死死的压住她的肩膀,她几乎动都不能动,他的动作粗鲁得让陆则灵几乎无法忍受。
  那样的占有形同折磨,陆则灵只觉得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了,那样疼,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可她却不敢拒绝。她睁大了眼睛,试图看清黑暗中他的模样,可她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始终是一片漆黑,除了他粗重的喘息,她不知该怎么证明,这个男人真的是盛业琛。
  他像在惩罚她一样,每一下的动作,目的都是要让她疼,而事实也是,她真的疼,疼到很多年很多年后,她还是能清醒的记得那麻痹四肢百骸的痛觉。
  那样的交合说不上什么快感,身体的疼痛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出血,但这并不能让盛业琛停下来。
  他粗鲁的捏着陆则灵的下巴,毫不留情的讽刺她:“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叫都不叫一声了?你在反抗?”
  陆则灵觉得耳朵很热,她突然庆幸她什么都看不见,这样也不用羞耻了,不是吗?
  “为什么不说话!”她越沉默越是激怒他:“现在我愿意睡你你是不是觉得很高兴?你不是喜欢和别人说吗?也许你现在可以告诉别人你现在的样子!被我压在身下的贱样!”
  “……”
  雷声轰鸣,淹没了陆则灵心底最后一丝善意的想象。她不知道他的恨有这样重,重到两个人明明紧密的在一起,那距离却有如天堑,难以逾越。
  最疼的时候,陆则灵却自嘲的笑了,不,其实也不算太痛,真正的痛是感觉不到的,那是一种灭顶的感觉,像潮水一样,从脚趾漫到头顶,什么都说不出,什么也来不及。
  两万里的海底有多冷?不是去过的人,又怎么会了解?
  三年过去了,很多东西的发展是没有道理的,最初的一次是偶尔,是意外,后来是报复,最后成为习惯。性成为唯一连接盛业琛和陆则灵的东西。只是不管有多频繁,都丝毫不会改变盛业琛的态度。每次和盛业琛做爱,陆则灵总是忍不住眼泪。纯肉欲的发泄,不含一丝感情,陆则灵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是动物的一种交配本能。他总是在半夜突然要她,不需理由,也不必介怀她的感受。餍足后各自睡去,甚至不允许她的触碰。
  她成为他生活里的一部分,即便是他一直极力想舍弃的一部分。他被家族安排做慈善事业,学盲文,建盲校,帮助很多孩子恢复光明。却始终拒绝手术。
  大家都不理解盛业琛,只有陆则灵悄悄庆幸,她是自私的,如果盛业琛恢复了,她还能有什么理由待在他身边。
  现在的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这个冬天的天气越来越不寻常了,一连阴云密布了好几天,夜里却突然打起惊雷,伴随让人心悸的闪电,一整夜风雨大作,只是三年的时间让陆则灵改变了,她不再害怕打雷,她已经习惯了这多变的天气,像盛业琛一样,如若不能忍受暴风雨,又怎么配迎来艳阳天?
  陆则灵一整晚都很隐忍,任着盛业琛折腾,仿佛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他每次都让她很疼,她人生最美好的经验就是初夜的时候,生涩的盛业琛把她错认成了叶清。
  那种痛,总算是含着几分甜蜜,即使是夹杂着心酸。而现在,除了绝望,她感受不到其他。
  陆则灵太累了,完事后便沉沉的睡去。反倒是一直翻身背对着陆则灵的盛业琛却一直难以入睡。
  三年了,他已经习惯了像修罗地狱一样的黑暗。他知道陆则灵肯定又用着那可怜蜷缩的姿势在睡觉,每次他靠近她,她都会发抖,明明那样害怕她却努力迎合他,她对他小心翼翼逆来顺受的样子是他厌恶至极的。可他却一直卑鄙的享受着。
  他安静的听着窗外风雨交加犹如哀嚎一般的声响,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三年了,这个女人已经这样无名无份隐忍安静的在他身边待了三年,甚至感动了他一贯铁石心肠的父母,默许了她的存在。
  这三年,她做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一切都只是为了取悦他。
  两年前奶奶病发住院的时候,陆则灵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什么都亲力亲为,不假人手,连护工阿姨都给感动了。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做那些粗活的时候,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她那样的年纪明明该在学校里过着单纯的生活,却因为他,从此生活在压抑和黑暗中。从来不曾说过任何一句怨言。
  不是不曾感动,只是那感动太短暂了,还没来得及扩散,就已经被别的情绪神经麻痹。他害怕感受到她的期待,他无力回应。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像中了什么剧烈的蛊毒,他突然扑向了瑟瑟发抖的陆则灵。那样震撼的惊雷响彻在头顶,仿佛有什么惊天的罪孽,却又仿佛只有这样的雷声,才能劈散他体内最后一丝良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突然体内突然有了汹涌的情绪,对叶清的爱,对过去的遗憾,对陆则灵的恨,对未来的无助……一切的一切杂糅在一起,他只觉自己快要被淹没,快要窒息,亟待发泄和排解。
  他把体内那些复杂的情绪化作粗鲁的动作发泄在陆则灵身上,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突然没顶的快感让他恐慌。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告诉他要这么做,他只是忍无可忍的映射了出来。
  他该是觉得她的身体恶心,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也恶心,可是他却总是对她产生欲望。他觉得自己身上始终有男人的劣根性——无爱而性。
  白天他戴着伪装的面具做慈善,帮助失明的孩子,用钱买安心,买感激,为自己哪些罪孽赎罪,可一到夜晚,一单独面对陆则灵,体内那些残暴的因子就开始肆意躁动,他消极的任其发展。
  叶清曾将阳光带到他乏善可陈黑不见底的生活,他这个被抛弃的灵魂曾被那样的女孩救赎过。可陆则灵,却那样残忍的,又将他带回那样的世界。
  他的身体里住着一只猛兽,残暴并且自卑,自私却又脆弱。他一直不愿意手术,他不想治好眼睛,不想再看到这无望的人生,不想看到这个没有叶清的世界,不想看到肮脏的自己,最不敢的,是面对身体里那个始终让他失控的,他所陌生的——自己。

    第十五章

  公司拨了一笔款项到盲校用于购置新的教材和桌椅,盛业琛忙完手头的事情便去了一趟学校。
  学校是和福利院的合作项目,接收的都是些被抛弃的残疾儿童。 盛业琛一直对这些孩子的经历感同身受。他父母都是事业心极强的人,他还尚在襁褓中就被扔给了奶奶抚养。他小时候不管是去哪里都是奶奶和保姆陪同,除了每年摄影师上门拍摄的全家福,他甚至连一张和父母的合照都没有。小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是这样,总会不厌其烦满含期待一次又一次的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从来没有时间回来,好不容易回来却只会给他钱,给他买昂贵的礼物,吝啬于花一点点时间陪他,这样的他,和那些被离弃的孩子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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