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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里的军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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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血红色越来越亮,滚烫的血液滴到了满是长绒的嫩绿色草叶上……
无奈。
周觉山蹲到她身边,捏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下,“卖完心计又开始卖惨?”
在思摇头,脸色愈来愈苍白。
周觉山于心不忍,反手摸了一下左肩,从军装的口袋里翻出来一袋还没有拆封的纱布和一瓶缅甸军方专用的止血药。
这药是从国外进口的,附有杀菌消毒效果,南掸邦军内部并没有配备,唯一的几瓶是从政府军手里夺来的。
他看她一眼,用拇指撬开药瓶,用力地将她的手掌拉了出来,倒了点白色的粉末上去,转头又用牙齿咬开纱布的包装袋,找到布头,快速地往在思的手心缠绕了几圈。
“还疼吗。”
他用手背温柔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
在思脸红,惶惶地将脸别开一点儿。
周觉山岿然不动,安稳地蹲在她面前,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回答我。”
在思垂眸,略略地点头。“好点儿……”
周觉山得寸进尺,又往前凑了凑。
“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他好歹又救了她半条命。
在思微怔,抬头,两个人视线交汇,目光恰巧撞在了一起。
他和她近在咫尺,她眨眼,渐渐地发现,他眼睛深深的,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很沉静,可看久了又会让人心慌。
她想了想,咬唇,迅速地将手收了回来,小声地说道。
“谢谢……”
周觉山嗤笑一声,心想,就她这点儿本事和温柔的性格竟然还想着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目光随意地朝前方一瞥。
蓦然,他瞳孔皱缩,一把将在思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抱紧我!”
“为……”
在思话音未落,四面八方,骤然传来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河里的小船紧接着爆…炸。
无数的沙尘、碎石和树叶向岸边的两人呼啸袭来,河岸陡然坍塌,伴随着最后一声轰鸣的巨响,两个人同时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南渡河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主要剧情都在战场。
但是不惨、不虐,谈恋爱谈得也都挺认真的,男主更不是吃素的,大家放心吃糖就好啦。
第六章
时间静止。
冰冷的河水一路向北流淌。
烈日当头,河风送爽,金色的河水不断地冲刷着岸边的细白沙子,距离事发地点不到两百米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扛着一道柔软的身躯,费力地徒步在一片浅灰色的滩涂湿地里。
“嘶……”
“滋……”
左臂上的无线电对讲机绰约地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
“西岸北15半公里。”
周觉山按了一下无线电的按钮,接收到对方返回的安全信号,才将肩上的女人放到一块还算平整柔软的河滩上。
在思闭着眼睛,软软地躺在地上,没有知觉。
耀眼的日光照射在她白皙无暇的肌肤上,因为溺水,她全身湿透沾满了沙子,长发随意地铺满在滩涂上的砂石。
周觉山坐到她旁边,看她一眼,无奈地摇头,俯下身,将人托进了怀里,解开了她紧裹着胸部的浅色内衣。
在思缓缓地睁眼……
恰好迎上一双深郁的眼眸。
他鼻梁英挺,鼻尖正抵着她的鼻尖,薄唇停留在与她的唇瓣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两个人姿势尴尬,她衣服被他撩开着,胸前露着大片的白,男人温热的手掌正好捂在她的胸口,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虎口、食指位置长着一层薄茧,是常年持枪留下的。
在思仓皇地爬了起来。
周觉山眉梢微动,哂笑,“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我给你做人工呼吸才能醒。”
她红着脸,低头,惶惶地将自己的内衣穿好。
周觉山不以为意,扶膝站了起来。眼前的小女人浑身又湿又脏,手上的绷带都被河水给泡了开,染血的绷带一直垂落到脏兮兮的沙子堆里,冰冷的浪花拍岸,她又冷得打了个哆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右手上的伤口倒是暂时止血了。
附近就只有他们两个。
他又看看她,捏捏眉心,脱下了自己身上已经被阳光晒得差不多干的军装外套,扔到她的面前,“我的人马上就到,坚持一会儿,今天就在这附近的村寨落脚。”
周觉山掏出打火机,孤身往远处走去,在思回头看他,空旷的滩涂四周一望无际,他一个人漫步在沙滩上,就好像一只在离群的狮子在巡睃陌生的领地。
她皱眉,抓起地上的外套,“不走吗?”
“走?”
“我们刚刚才被人埋伏。”眼见着周觉山越走越远,在思也跟着起身,她扶着河边的礁石咳嗽两声,刚刚溺水,她嗓子还是不太舒服。
大约十分钟前,在河岸另一端,她跟他才经历了一场重火力的无差别袭击,周觉山是军人,应该比她更清楚,那么密集而准确的炸…弹布排,绝对不会是一场简单的意外而已。
“既然没有人员伤亡,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职业的本能告诉她,她们应该第一时间撤离到最近的武装支援地点。
“汤文快死了。”
“……”
简练的五个字,让站在河边的在思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微凉的河风吹过,周遭是一片戚戚的凉意,在思哽着喉咙,嘴巴微微地张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抱歉,我无心……”
周觉山耸了耸肩膀,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迎着日光,随意地用拇指将手里的打火机滑开又熄灭。
“来时的路也被炸了,立刻原路返回也不安全,我刚刚安排了随行的医生给汤文做手术,等他过了危险期再说,大部队都留在了对岸的村寨,你跟我现在也过去。”
说完,他转身朝树林最深处走去。
……
约莫十分钟后,七八辆军用吉普车穿越森林,呼啸而来,一字排开,停在了滩涂最外侧的边缘。
“人呢?一群废物!”
一道肥头大耳的身影从车上跳下来,掏出手…枪,上膛,二话不说,一枪打中了最先给他通风报信的那个士兵。
士兵哀嚎,极其痛苦地捂着右腿,满地打滚,鲜艳的血液染红了大片的白石沙子。
探路的信号兵来报。“将军,东北方向有脚印,是往北树林的方向走的!”
“追!”
“是!”
数十名士兵又重新跳上车,为首的人一声令下,七八辆吉普车又呜呜嗡嗡地朝树林深处追去。
在思和周觉山一起躲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透过风蚀的圆洞往外偷看,悄不做声。
说起来,她刚才跟周觉山二人确实是走进了树林,但是没走多远,周觉山就让她脱掉了鞋子,两个人迂回返程,躲在了河边一块较为隐蔽的礁石后面。
周觉山现在捏着她的小命,在没有摸清具体形势之前,她跟他暂时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刚刚……那个开枪的人是谁?”在思小声地问他,她好像还有点眼熟。
“胡一德。”
周觉山直起腰,一跃翻过了两米高的礁石。
在思微讶,吃惊于他竟然都不怕那些人回头抓人,她看看四周,绕了个圈子,才从礁石后面爬了出来,“我听说过他,他是南掸邦军的将军,周团长,你这次去克钦不就是去帮他救人吗,那你为什么要躲着他,你们不都是隶属于南掸邦军的长官吗?”
周觉山回头睨她一眼。
在思忽地停住,想到了一点……
或许……
根本就没有什么被扣留在克钦邦的亲戚,也根本不存在什么突如其来的外派支援。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胡一德一个人而已。假如,他只是想故意设计害周觉山呢?他完全可以操控局面。他可以利用将军之职与克钦邦暗中勾结,也可以利用自己与南掸邦首席部长的亲近关系逼着周觉山不得不接受这次任务,周觉山一旦离开军区,胡一德就可以借势在暗中动手……
毕竟他是南掸邦地区的将军,他可以清楚地知道周觉山在行动过程中的所有动向,而这也刚好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攻击他们的那一伙人能那么准确地知道周觉山临时决定休整的具体地点与详细方位。
“胡一德跟你不和?你们军区内部有矛盾?你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刚才那起袭击事件的主谋就是胡一德,对不对?”
在思紧张地望着周觉山,黛眉紧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日后回到军区的生活应该也是凶险万分……
周觉山挑了一下眉毛,倒是一派云淡风轻,他转了个身,背对着风,倒退着走,双手抄兜。
“你好奇心很重。”
这种党派划分的东西,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在思莞尔,低头,目光微微闪烁,“没有,我只是瞎猜的,你如果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的……”
周觉山略略地点头,不以为意,他缓缓地停住了脚步,“我突然也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胡一德?谁告诉你的,你又怎么记得住?”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片宽阔的滩涂,他收起打火机,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半是认真地看着她。
俞在思……一个中国医生,竟然会知道一个早已丧失实权的缅甸少数民族政权的挂名将军。
他刚刚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缅甸是全亚洲最穷的国家,缅甸的内战问题对中国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他不相信这女人会在中国听说过胡一德这个人并且记住了他的身份、名字、所属军区。但如果说她是到了缅甸之后才了解到了胡一德,那事情就变得更有意思了,她是怎么听得懂的?通过哪种途径?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是不会说缅甸话听不懂缅甸语的吗?
还是说……
周觉山深看了在思一眼,他勾了勾手指,让她离他近点儿。
“……”
在思瞠目,惶惶地捏紧了手里面的外套,她下意识地看向周觉山别在腰间的92G,寒光戚戚,更让她紧张地咽了一小口吐沫。
她是战地记者的事情,她还不能暴…露,周觉山会对她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类似的历史事件她也见过一些,周觉山身边的士官基本上都不是善类,如果一旦被那些人知道,那她多半会被交到军事法庭,当做境外间…谍处置,到时候那事情可就不是她一条命就能够解决的了。
“我、抱歉……”
“我不想听谎话,你也没有必要骗我。”
周觉山依旧很平静,他信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抄兜,弯下腰,用平视的角度看着她。
在思频频点头,她明白……
周觉山大致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又扫她一眼,拿回他先前脱给她的军衣外套,翻出来一个细长型的纯黑色物品。
红色的指示灯忽明忽暗……
在思怔住。
他随手按了两下,录音结束。
带在身边半个月,她真以为他是直到今天才识破了她吗?
“你跟我,现在都有秘密了。”
“……”
第七章
……
河边,凉风带着一股腥咸的湿味。约莫五分钟后,周觉山的司机驱车匆匆赶到。
两个人先后上车,一路上相对沉默,沿途,青山绿水不再,半山腰的良木被炸成了一根根黑炭,清水被染红,河面上还飘着四五具尸体。
下车时,村寨外停着一排吉普车,村寨里哀嚎遍野。
“……”
在思瞠目。
上百名士兵都聚集在这里,死伤过半,汤文正躺在村内竹棚里的一张破木板上,他浑身血淋淋的,右侧大腿血肉模糊,一名男医生正拿着镊子、端着个放大镜,满头大汗地挑被炸…弹炸进他皮肉底层的石子碎片与沙粒。
伤员太多,麻醉药短缺,汤文疼得浑身颤栗,汗如雨下,他用牙齿狠狠地咬着一块黑色的木头,身边还站着两个正值壮年的士兵,那两个人齐心协力都难以控制住一个疼得发狂的汤文……
在思于心不忍,别过头。
周觉山一脸肃穆,招手叫来了一个女护士,交代她先找个地方给在思处理左手掌的伤口。
“等等。”
在思下意识地抓住了周觉山的衣角,“我伤得不严重,先救他们吧。”
村寨门口的通铺上还躺着一排急需被救治的士兵……浑身是血。
“伤的轻治的快。”周觉山干脆利落,一把将眼前的小女人推了过去。
在思又望他一眼,欲言又止,周觉山朝她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她咬唇,随后便被听命前来的护士小姐给拽走了。
女护士英语不错,“Lady,Are you allergic to tetanus vaccine?”
(小姐,你对破伤风疫苗过敏吗?)
在战场中,污染率极高,任何的一个小伤口都可能通过携带有害病毒进入人体内部从而成为致命伤的。安全起见,女护士打算先帮她消毒,随后再给她打一个破伤风疫苗,以防被破伤风污染。
“不会。”
在思喃喃地回答。
女护士把她领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竹棚底下,又从角落里搬出来一对还算干净的小马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思小心翼翼地将手递了过去,女护士打开医疗箱,拿出一副细镊子,轻轻地挑开了她手上那一条早已浸满海水和沙子的脏纱布……
“军用止血药。周团长给你用的?”
“嗯。”
在思点头,微微地将双膝并拢。
女护士笑了一下,“周团长这个人呀,心倒是好心,只不过这种止血药的疼度一般女人都忍受不了。”她弯腰,若无其事地从医疗箱里翻出一瓶消毒水,拧开,“他给你涂药的时候你很疼吧?”
“还好,也没有……啊……”在思皱眉,瞬间抽回了自己受伤的手。
女护士笑笑,将消毒水的瓶子重新拧上,又快速地拆开一片纱布按进在思的手里,“我的药更疼是吗?”
“嗯。”
一层层细小而密集的透明气泡不断地从她的手掌心里涌出,滋滋地响……在思眼眶泛红,用力地点头,她疼得说不出话,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消毒过后,女护士又拿出一瓶碘酒和棉签,熟练地涂抹在伤口的边缘,女人的手法肯定比男人要轻,但在思还是感觉一阵抽痛,护士翻了翻医疗箱,又打算给她缝针,被在思一口拒绝。
女护士点点头,她明白的,缝针会留疤,哪个女人不爱美。“你怕周团长会介意?”
在思摇头,强忍着痛意,“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他的原因……”
“周团长对你不好?”
在思强调,“你误会了。”
女护士恍若未闻,倏尔微笑,“小姐,其实你能碰到周团长是你的福气。”
这里是缅甸,不是中国。
“缅甸跟你们的国家不同,这里的男人只有一条出路,就是成为强者。女人也只有一条出路,就是依靠强者。”贫穷与落后让这里没有公平可言,权势和财富就是最高的法律。
“我是个护士,我丈夫是个乡村医生,他每个月的工资大约是120000缅币,约合人民币600元钱,而在南掸邦军内部,上校级别的军官一个月的工资就够我我们两个人生活十年不止。周团长这个人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来到南掸邦地区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吞掉了胡一德将军的大半军权,旅长、师长、军长,就连南掸邦的首席部长没有一个人敢明着面动他。”
南掸邦军内部最近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据说周觉山会在两个月之内除掉胡一德,整顿南掸邦军部,掌控军内一级的指挥作战权利……
“小姐,空穴来风,你说这消息可靠吗?”
在思敛眉,转头看向远处,“我是个中国人,对缅甸的政治、军事并不清楚。”
“嗐,我就是随便跟你闲聊天嘛,你每天跟在周团长身边,肯定能接触到很多机密文件和资料的啊……”女护士边说边拆开了消毒纱布的口袋。
在思先她一步取出纱布,往自己手掌心快速地缠绕了两圈。
“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想休息了。”
在思走了,女护士耸耸肩,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的士官跟她对视一眼。
女护士摇头。
——难得,倒是个嘴巴严实的,什么都没问出来。
其实,她没有恶意,只是想替他在职的表哥探一探军区未来的职权变化。倒是在思的反应真的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一个被困在缅甸的中国女人,还需要有什么品性和原则?她始终不说,难道是怕自己无意泄密,从而给周觉山招惹上什么麻烦和危险?
但是周觉山的麻烦和危险,又与她这个中国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就凭在思的长相和条件,放在缅甸这地方,喜欢她的男人大有人在,没有了周觉山,也会有下一个男人鞍前马后地保护她,她何必那么紧张……担心个什么劲儿呢?
。
当晚,夜阑更深。
浅色的云雾遮蔽了月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燥人的湿气。村寨偏北的一栋二层竹屋里,在思一个人坐在床边,微垂着眼睫,悬着一双纤细的小腿,任凭浅色的鞋子在半空中轻轻地晃动,若有所思……
其实……
她也在纳闷。
她怎么了,那个护士只是在向她询问周觉山的事情而已。的确,周觉山今天确实是捏住了她的把柄,作为交换条件,她也有义务为他对胡一德这件事三缄其口,但是除此之外,其他的诸如文件机密之类应该不关她事……
那她为什么紧张,怎么会突然担心害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呢……
周觉山的成败进退,跟她又没有关系……
这段时间,她常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是不是她最近的生活过得有些太…安逸了?所以渐渐地麻木,才会差点忘了当初雷临镇的那场轰…炸与周觉山这个家伙尚且还存在着联系……
在思摇头,起身,缓缓地走到窗下的位置,她抬手,拨开竹帘,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景。
穷乡僻壤,缺水短电,只要一过晚上八点钟,普通的村寨就会变成一片黑漆漆的。之前在雷临镇附近的生活使得她对此深有体会,其实这个村寨也差不多,只不过周觉山的军队带了小型的发电机,能够支撑住几个房间的持续用电。
现在是晚上十点,除了她这里,就只有街对面的一栋瓦房还亮着灯。
瓦房里灯火通明,四周安插了重兵把守,十几名中级军官围坐在一张旧色残破的办公桌前,沉默不语,神情严肃。
忽地,周觉山随意地将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扔。
“明早八点汇报进展。”
“是。”
时间不早,十几名军官目送着周觉山下楼。
一楼缓台,有几个年轻的小兵正在站岗,眼见着首长路过,登时立正敬礼。
周觉山走路带风,步速很快。街对面竹屋一楼,由两个年轻的士兵负责把守,二人察觉到周觉山迎面走来,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团长。”
“说。”
“村长说,村子里有几个姑娘,长得还不错……”
周觉山霎时停住脚步,挺直了脊梁,他目光冷冽,慢慢地将头转了过去……
士兵顿时立正脱帽,扇了自己一嘴巴。
“俞小姐还在楼上等您。”
周觉山眯眼,没急着上去,他举步,在士兵面前站定,一把扯掉了代表对方军衔的肩章和袖章。
竹屋的二楼,在思无意地一瞥,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
在思微微怔住。
是啊,她好像忘了,周觉山是南掸邦军的团长,是可以让整个南掸邦军闻风丧胆的人,正如那个女护士所言,在缅甸这个地方,权势和地位就是最高的法律……
他可以改变一个士兵的前途,也可以决定几万人的生死,就连她自己的小命都还被捏在他手里……她与其去担心他,那还不如来担心担心自己……
她仰头,长睫微微地霎动,有些感慨地走到了床边,熄灯,钻进了被里。
不多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渐渐地从门外响起。
门板开了又阖,男人摘下纯黑的枪套,摆在桌上。
“睡了?”
在思回头,周觉山正要喝水。
他没穿军装外套,黑色的衬衫也松松垮垮,整个人安静地立在窗下,单手抄在裤袋里。他微扬着头,垂眼望着窗外的哨兵,手指骨节清晰,白色的瓷质茶杯捏在他手里显得渺小。
深暗的竹屋里,几道清冷的月光越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配合着英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嘴唇。寡淡、锐利。
喝水时,喉结剧烈地滚动。
恰恰是最男人的味道……
“……”
在思抿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趁着周觉山还没有发现,她收回视线,翻了个身。她面朝着墙面侧躺下,不多时,忽地又想是想起了什么,一转身,背后的床垫陷进去一块,唇瓣不经意碰到了男人的嘴唇。
周觉山还没脱鞋,深弓着腰,单手撑在她身后,两个人近在咫尺,闪动的视线绞合在一起,半晌过去,难舍难分。
“嗯?”
他挑眉,先笑了一下。
在思抓着被角赧然地后退,他眼疾手快,向前,一把将她连人带被地给搂了回来。
“……”
认识了半个多月,他跟她也早已算是有点熟悉了彼此,孤男寡女同床共枕,似乎总是该发生点什么,但除了第一夜,他几乎就没再碰过她。
“困吗?”
他深望着她,粗粝的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红润的嘴唇,一抹热烫的情愫甚嚣尘上。
在思赧然地移开一点脸。
垂眸,轻轻地点头。
他沉默,将她放回了床上,随手帮她掖了掖滑落的被子……
两个人彼此安静,没什么话。
忽然。
他欺身,吻上了她的嘴唇。
……
第八章
一个极浅的亲吻。
简短而轻柔,其实只是轻轻地压住了一下唇瓣,犹如蜻蜓点水。
在思眨眨眼睛,后知后觉,抬手,拿身上的被子挡在了二人中间。
周觉山看在眼里,轻笑一声。相距不到两秒,他把被子抄起,扔到了远处。
其实,夜里的这种感觉不算陌生。
自从她来到他身边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她。
没有化妆,脸蛋干干净净,身体软软的,穿着一条长长的睡裙,一袭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枕头和床单上,清澈的大眼睛几乎时刻提防着他,红润的嘴唇却总是像在诱惑着他咬上一口……
他是一个欲望很浅的人。
他早说过,这样的女人不能留。
周觉山俯身,低头……
将手掌插…入了她柔软的长发底下,扣着她的后脑勺,慢慢地,探出了一点舌尖,摩擦几下,撬开了她紧闭的贝齿……
夜深人静,两道身躯紧紧地缠绕在一起,竹床被扭动的身体挤压得吱呀作响。
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
他肆意地吸允着她,意乱情迷之际,情…欲的激情本能地搅动起二人所有的神经。
在思慌了。
“嗯……不要……”
“我不动你别的地方。”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托起她的身体再度热吻上去,两个人被紧紧地圈在了一起,在思推不开他,慢慢也没了力气……
良久,月光渐暗,窗外传来了哨兵换岗的声音。
周觉山坐在床边,用臂弯托着在思的头,将她轻轻地放到了柔软的枕头上。
怀里的小女人极度缺氧……
在思虚弱地看着他,不停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
“睡吧。”
他捡回被子,脱掉衬衫。
月光下,宽肩窄腰的身材霎时一览无余。
在思还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直愣愣地看着摆在眼前的八块腹肌。
他哂笑一声,弯腰,吻上了她的眼睛。
“闭眼,睡觉。”
……她缓缓地闭眼。
他将她拥进怀里,盖被,安稳地睡了过去。
。
翌日。
天蒙蒙亮,周觉山穿好衣服,拿起了摆在桌上的那把92G。床上的女人还在熟睡,他没有回头,径直朝楼下走去。
“团长,山头对面有新动向,有士兵汇报说看到了胡一德将军,不知道真假。”
见他推门出来,一位一直站在门外等候的冯姓连长立即原地立正敬礼,替他关门,又忙不迭地跟着他下楼。
周觉山微敛着眉头,随手整理着军装袖口,快步地走下楼梯,“不会吧,你应该认错人了,胡将军的家属不是被克钦军抓了吗,他不老老实实地呆在军区等我们救援的消息,怎么会突然跑到这种穷乡僻壤?”
说着,他恍若无意,侧头深看了身后的冯连长一眼。
冯连长抓抓脑袋,“是,是挺奇怪的。”
他本来也想着,胡将军那种作威作福的性格,皮鞋沾上一点儿灰都受不了,又怎么可能会跑到这破地方来……
“但是就在河对岸的那片树林里面,我手下的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他的车,还见到了几个眼熟的士兵。”胡一德在军区里一向嚣张,他依仗着与首席部长的关系,处处搞特殊,连平时坐的车子那都是军队特配的,车牌独一份儿,金光闪闪的。
“我还拍到了几张照片,照片里面有个人长得特别像他,应该是胡将军本人没错。”
说着,冯连长掏出了相机。
军用相机一般都要求必须达到轻便防摔防水防尘,所以尽管经过了一场轰…炸,但在废墟里抛出来的相机那还依旧算是完好无损。
周觉山接过相机,快速地翻看了几张。
照片里的人没穿军装,角度也不好,可以说是胡一德本人,也可以说是任何一个年过半百的发福老头儿。
他皱眉,在图库选择键里找到了全选,同时按下彻底删除。
“哎哎哎……团……团……”
冯连长撕心裂肺喊了半天,也没抵上周觉山的手速。
完……
他辛苦了一早上,又是爬树又是翻墙,派了两个侦察兵组,废了老半天的劲儿,结果被他老人家这么一按就全都tmd打水漂儿了……
周觉山面无表情,将相机拍回到冯连长的怀里,“不要这些,我要准确的证据。”
“团长您的意思是说……”
周觉山睨他一眼。“人证、口供、录音。”
“啊……是是是!”
冯连长使劲儿地一拍脑门儿,连忙敬礼,乐颠颠地,派人找证据去了。
清晨的凉风吹过竹屋的扶梯,掠过周觉山的军装衣角,他站在二楼往下的拐角处,扶着楼梯的扶手,眺望着远处的山岭,不免有些感慨……
有一个愚蠢的下属,难免是会添点儿麻烦,但也未必全是坏事。
不远处,有一道清瘦的身影拄着拐杖,面朝着低斜的日光,穿过村里的土路,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周觉山挺直了脊背,居高临下,扬声道,“陈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楼下的人加紧了步伐。
“没事儿了,团长,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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