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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等待三千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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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椋风?洛河一愣,不觉脱口而出:“他们都叫你莲大人。”

曲椋风清淡的瞟她一眼,这全国百姓都知道的常识,这少年怎么会这样问?他的目光里带着询问,而声音却依然沉静的回答道:“彩国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有皇上亲笔御赐的称号,我的便是莲。”

洛河点点头。怪不得她觉得这人的名字与他的气质如此相似,原来就是依照他的性格气质起的名字。

“到了。”曲椋风淡淡说道。洛河抬头,惊觉自己已身处大室,而不远处的天子座上,正坐着那位千夫所指的帝王……

朝烈帝——游罹天。

她的目光探询的向朝烈帝看去,而在她目光与那脸庞接触的刹那,她却突然愣在原地。

这……是皇帝?

这位皇帝无论神色和面庞都好似孩童,晶莹粉嫩的模样,活像个惹人怜爱的年画娃娃。一张白皙的脸上闪烁着飘忽不定,看着倒像个优柔寡断的人。不想人人口中的昏君,模样竟是如此惹人心疼。洛河无奈的摇摇头。也正是太惹人怜惜,他才必然当不好一个皇帝。

大概只有像曲椋风和柳玉寒一样不怒自威,静中笑中却张扬着王者气概的人,才配得上坐这天子之座。

而这皇帝不适合,他的兄弟二王爷一样不适合。

一个太温柔,一个太艳丽。

一个太善良,一个太复杂。

叱落轩起兵,对这帝国来说,也许确是件好事。

曲椋风一直静静注视着洛河的表情,直到她的脸色从诧异转向冷静,他才举步走向朝烈帝,路过洛河身边时,她只听得他一声淡淡的嘱咐:“请安。”

她这才如梦方醒一般跪在地上大声念道:“臣夏洛河叩见皇上。”

朝烈帝笑得勉勉强强,声音也是柔弱得像个女子:“起。”

“谢皇上。”她站起身,眼色带了些许轻视的看向游罹天。

游罹天人虽柔弱,感觉却是极敏锐。他感觉到了洛河眼里的轻视,下意识的向后一退,目光习惯性的求助似的转向曲椋风。

曲椋风轻咳一声,依然是淡淡的看着洛河,轻声念道:“殿试开始。”

洛河点点头,曲椋风便走到墙边,“唰”的拉下一张地图。

洛河汗颜,她想起第一天到叱落轩时,寥槿也是如此利落的“唰”一下拉出张一模一样的地图。只是……她目光看向龙椅,坐看的人却已不再是那个笑脸盈盈的柳玉寒,而变成了这个弱不禁风的皇帝。

“如今西领叛军正在试图侵入帝都。”曲椋风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慢慢的说道,“从徵河走水路到了羽河,马上就要入侵帝都。”

从徵河走到羽河……洛河看着看着皱了眉。这条路看上去没错,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王师要在羽河部军,当如何部署?”曲椋风淡淡的问道,抬眼却见洛河眉头深锁的样子,不禁愣了一愣,“夏公子?”

洛河依然皱着眉头看着地图。

徵河走到羽河……在羽河部军……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定有哪里错了!

她目光仔细的一寸寸在地图上扫过去。

见她如此,曲椋风便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向游罹天,微微点了点头。

游罹天嘴角一扬,露出快慰的一笑。

洛河依然慢慢的查看着地图。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徵河和羽河交界处的三个字上:神木山。

找到了,原来如此。

她红唇一抿,脸上便出现俏皮的笑容。

“莲大人,为什么要在羽河部军呢?”洛河笑吟吟的看向曲椋风,手指伸向地图,“羽河是条环河,如果不在每个地方都有军队把守,根本防不住对手,而且你刚才说对方是一路走水来的,这就说明对方擅水。何况王师是被迫分散兵力,对方可用不着,大可以随便挑个地方大举进攻。王师有多少人?足够把帝都环一个遍么?分散的兵力又足够对抗擅水的大军么?”

曲椋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而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却微微泛起了微波。但他只是缓慢的点了点头,示意洛河继续说下去。

“私以为,应设伏神木山。”洛河继续说道,嘴角扬起一个俊朗的笑容,“此是地图,平面上山势是看不出的,极容易被忽略。在神木山设伏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其实人人都能想到的。只是莲大人你的语言和地图骗了他们,这一招倒是挺神的,我也是差点就陷进你的障眼法里了呢。”

曲椋风终于微微一笑,直起了身。不必她再说下去了,到这一步已经证明了一切。他的目光依然淡然,却有着藏不住的赞许。

这少年足够敏锐,是能成大事的。他所设计的殿试本就不是什么难题,只是所有的书生都直接遵循他的话向下想,惟独夏洛河想到了神木山。

本不是复杂的战略,设伏在山,人人都知道应该这样做。这只是考人的敏锐程度而已。

战略可以学,但若是没有敏锐,必是要吃败仗的。更何况……他目光落定在洛河满带笑意的脸上,这少年的战略显然一点也不差。

他看了看游罹天,又看了看洛河,说道:“请夏公子先与其他考生到庭院休息吧。我们很快就召见胜出者。”

洛河听罢,脸却一下子苦掉了。

啊……考完了,居然还是不让她吃饭。

她狠狠的瞪了曲椋风一眼,拂袖健步流星的离开。

看着她如此孩子气的离去,曲椋风和游罹天都是忍不住笑了。

半个时辰后。

洛河毫无悬念的在一群人嫉妒目光中随曲椋风再一次走进皇宫。进门时她回头却见莫言对着她扮了个善意的鬼脸,不觉笑出了声。

“有这么高兴吗?”曲椋风淡淡的问道,“笑得如此开心。”

“自然有。”洛河依然笑个不停。

曲椋风淡淡的哼了一声,目光清冷的看向前方,静静的说道:“你很特别。”

见洛河抬眼略带惊讶的看着自己,便又淡然说道:“但正因为你太特别,才惹人怀疑。我对你入宫的企图很不放心。”

先下手为强……洛河笑吟吟的看着他。他想借这个封了洛河的退路。早知道他一定会怀疑自己,她本想先开口,却不小心被他抢了先,所以此时更不能显示出任何辩白或是申明的样子。她想到这里,便只是抬头笑问:“可你最后还是选了我。”

“你很能干。笔试满分,殿试也表现出了超人的才能。我们要的便是这样的人才。而且……”曲椋风顿了顿,又轻声说,“皇上喜欢你。”

皇上喜欢你。洛河讥讽的一笑。想不到人人称赞的莲大人也是如此,因为皇上喜欢,便冒着对方是叛军底细的危险招她入宫?

她原来是看错了他。

感觉到洛河的嘲讽,曲椋风却不为所动,说道:“你不用笑我势利。凡事都要有个分寸,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

洛河突然心里一紧,抬头正装上曲椋风淡然却犀利的目光。

“你若是对皇上有丝毫的企图,我定会让你灰飞烟灭。”

定会让你——灰飞烟灭!

洛河的心跳莫名的少了半拍。

随即她却笑了,眼里尽是自尊金黄色的光芒。

好……既然你如此下了战书,我便和你斗一斗好了。

看这猫捉耗子的游戏——是你赢还是我赢。

皇宫内。

“夏洛河,刚才莲说的西领叛军之事为真,朕先试你一月,这一月暂让你带兵平乱。一月之后,乱平,则正式封号。”朝烈帝柔声说话的样子让洛河有些受不了,但还是跪在地上竭力不让自己显出不满的神色,“朕先将你安置在状元府,婢女之类自有安排。”

“回皇上。”洛河跪在地上十分冷静,这皇帝给她的压迫还不如曲椋风,“臣有一婢女,和臣是青梅竹马,想到帝都来讨个活计。臣请皇上让她随我进状元府……”

“就这么办吧。”他非常爽快的答应,“就让你的青梅竹马作你的奴婢总管。”

“谢皇上。”

“退下吧。”

洛河跪安离去。

走到宫外,被阳光刺得瞬间目盲。

皇宫里果然是阴冷的……洛河脸色淡然的望着依然清澈的蓝天。

而帝都的阳光依是如此耀眼——金白色的光芒静静的,融化了皇宫棱角上的一根冰晶。

正文翡翠谷

状元府果然是极奢华的,庭院厢房应有尽有,再加上它与曲椋风的丞相府仅有一街之遥,去皇宫上朝也只需驾车十分钟左右,可见其地理位置之优越,在市井街道上也显得仿佛若有光一般醒目耀眼。

洛河清清爽爽入住后,第一件事就是嘱咐丫鬟们晚间万万不可进入自己房间,一切只由小翠操办就行了。下人们只当是这位主子有奇怪的癖好,便只把它死记在心中,也都没有多问。

丫鬟们正值芳华,无一例外的对这位格外英秀的状元爷尊敬有加,且每人的脸侧都伴着点潮红,洛河每每尴尬视而不见,只有小翠每次都笑得直捂嘴,被洛河送了许多白眼。

状元日子过得悠闲,辛苦也就是每日早起上朝,退朝后就在家里一阵胡闹,闹够了就在园子里休息晒太阳。洛河几乎把平乱的事抛到了脑后,多少有些乐不思蜀。

这天刚和小翠散步回来,洛河便在平时爱躺的石头上闭着眼和衣晒起太阳。彩国的气候奇怪得很,最北的天权都没有如此晴朗,而帝都的阳光不知为何总是异常温暖,照在身上能把骨中寒气完全驱逐。前几日下的一场雪,如今已经消融得无影无踪,而远在东领的摇光想必还是银妆素裹的世界。

洛河惬意的眯着眼正要睡去,却突然感到小翠拼命的用手捅自己,眉头一紧,嘀咕道:“什么事?我正要睡了呢。”

“主子,主子……”小翠已经很习惯不叫她姑娘了,而此时这两声“主子”却叫得很是别扭。

洛河这才觉得奇怪,便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却一眼看见自己身边已站了一个白衣男子,再睁一只眼,便直接望见曲椋风一张清雅如莲的脸和眼中淡淡的目光,她吓得连忙站起来请安,心里还怦怦跳个不停。不知为何,她见皇帝都没有如此压迫,而每次见到曲椋风却都慌得不知所措,洛河把这原因归结为此人不苟言笑且怀疑自己。

“起来吧。”曲椋风依然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见洛河站直了身,便径直在她刚才躺的石头上坐下,抬起眼静静的看着她。

就是这个眼神。洛河只觉得想侧脸躲开他的目光。他只需静静看着,心里都会不自觉的发毛,仿佛那目光可以直接穿透自己想法似的。

看了一会,曲椋风却轻轻笑了笑,伸手去碰身边梅树的枝叶,淡淡道:“平乱的事你想得如何?”

“平乱?”洛河一怔,却见曲椋风一眼轻飘飘的看过来,心里一惊,忙道,“啊,想……想了。”

“想了?”曲椋风挑起一根眉毛看着她,“你果然是天才。”

洛河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知道西领军现在在哪么?”曲椋风的目光稍微加了点力道,“你不会当真以为是从徵河到羽河来吧?”

“啊?”洛河顿时明白自己闹了个笑话,脸一红,索性将错就错的赖道,“不是你这么说的吗?况且这么多天也没人来告诉我,当真也理所当然。”

曲椋风却出人意料的叹了口气,眼中光芒黯淡了些许,望天叹道:“你以为这还是你要什么就有人会送上门的地方么?你不去问,谁会来告诉你?在宫里,不能指望别人,人只能自救。”

洛河一愣,然后便沉默下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便是宫廷生活,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可能在算计你,每天笑脸相迎的人撕开脸皮也许就是老虎,两袖清风不惹麻烦已经算是极好,而想要有个真心帮忙的人更是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她是此次笔试殿试皆为满分入宫的人,想盯梢她的绝不在少数,而眼下她只是个“实习生”,要拽她下马或是拉拢关系,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想到这里洛河也叹了口气。看来这宫里的勾心斗角是万万少不了的。

“怕了?”曲椋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刚入宫的人都是这样。”

“谁怕了……”洛河偏偏死要面子的看他一眼,狡辩道。

“不怕就好。”曲椋风淡然的眸子中渐染笑意,看她的眼神像极了看一个胡搅蛮缠的孩童,“给你提个醒,免得日后躲在房间里哭。”

“又不是女子,没事哭什么哭。”洛河说罢自己都想笑,而一转过脸去,只见小翠憋得脸都通红了。

“那就好,那就好。”曲椋风轻念,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且慢。你不是说要我找人问叛军的事?”洛河盛气凌人的站起来拦住他,眼里尽是俏皮的笑意,“这宫中我只认得你和皇帝两个,你说,我应去问皇上还是问你?”

看着洛河眼中理所应当的目光,曲椋风诧异的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过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摇着头坐下。他算是拿这个少年没了办法,见招拆招的事他做得多了,礼中藏刀的人他也见得多了。而如此不合规矩却又句句在理的做法他倒是第一次见到,一时却拿它没什么办法。

洛河得意洋洋的一笑,也坐下,对小翠说道:“回去拿些西米露来,拿来便可以歇着了。”

小翠应声退下。

“西米露?”曲椋风皱着眉轻念这他闻所未闻的东西,“茶?”

“非也!”洛河更加得意,她前几日逛街时居然看到有卖西米的,至少是和西米差不多的米,惊喜之余买了好多回来,自己试着做了西米露,这里的西米露做出来与她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虽然放了奶,却仍盖不住重重的麦香味,想必并不是真正的西米,而做出来却也味道不坏,“吃过便知,保你喜欢。”

冰镇过的西米露端上来,装在茶褐色的琉璃小碗中,晶莹剔透中衬着洁净嫩白,滑嫩香甜,清而不腻,夏天吃是清凉,而在这冬日里吃起来别有一丝风味。曲椋风先是将信将疑的看着那碟碗,半天才拾起精巧的白色小瓷勺取了一些含进嘴里。

“如何?”看他眼色细微的变化,洛河清爽的笑道。

曲椋风转眼淡淡的看着她,目光了多了几许赞美。洛河一笑,自己也拿了一盘吃了一口,笑道:“不要问我哪里学来的,不会告诉你。”

曲椋风点了点头,认真的吃了起来。洛河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得甚认真,不禁捧腹起来:想不到这看起来就十分认真的莲大人连品尝美味都如此一丝不苟,认真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洛河看他吃得仔细,有心捉弄他,便道:“莲大人不是来教臣如何平乱的?怎的自己吃起来了?”

曲椋风差点呛到,惊讶的抬眼看了洛河一眼,听话的放下了手里的碟碗,淡淡望着她一言不发,这一看倒弄得洛河满身不自在,忙赔笑道:“这东西要多少都有,莲大人想要我改日给你送去,现在还是说正事吧。”

曲椋风似笑非笑的收起了目光,点了点头正色道:“西领叛军规模庞大,领军的三位将军个个文武双全。侵略是蓄谋已久的,现下正绕从南领西领同时攻来。一队确在徵河,另一队应已占据了先机,正去往南领陌山。”

“陌山?”洛河皱眉。她记得陌山是南领最靠北的一座高山,山势虽不高却足够复杂,是极适合打游击战的地方,“他们很擅长于打闪回战?”

“正是。”曲椋风点了点头,淡然道,“而且这陌山刚好是我王师最不熟悉的地段,那里很荒芜,我们的侧重点从来没在那里。所以……”

“所以,如果在那里开战的话,我们明显处于下风。”洛河接过他的话,静静分析道,“可是,不在那里拦住他们的话,就真的变成之前说的围羽河的状态了。”

“不错。”曲椋风应道,目光看向停在梅树上的一只小鸟,“现在唯一的好处便是我们知道他们现下的位置,处静观动,比较容易随机应变。”

“那不一定。”洛河却不看那鸟,只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你莫忘了他们还有一队人马在徵河。军队迁移是容易看,但如果他们两方军队调整人数,我们不就又成了被动?”

“那你的意思是?”曲椋风越发觉得这少年伶俐,便谦虚问道。

“我觉得……”洛河皱紧了眉头,现下这种局势她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像上次攻打风流帮一样的胡闹模式这次肯定不能再用,而她的小聪明此时又不太能发挥得出,“我觉得还是要从陌山下手。”

“绝对不行。”曲椋风眼色一沉,“在那里打我们只有吃败仗的份。”

“你以为围羽河就能赢?”洛河也反驳道,“我上次说的不够明白吗?王师人数足够多吗?足够对抗擅水的他们吗?”

“可是在陌山,我们也不可能……”曲椋风说话间竟有些犹豫了,这样难的局势确是不好办。

洛河安静的思考着,她总觉得心里应该有什么对策,至少是曾看过这样在山谷中作战的例子。是什么呢?她默默的想着……山谷……

牦牛阵?

她眼睛一亮。这点子虽然庸俗了点,不过也不失为好主意,只是不知道曲椋风这一身正气的人能不能接受这样多少有些“不正当”的手段。

而且更有一个难题在于……牦牛阵通常用来防守,在山谷中使用牦牛阵的准备工作是极麻烦的,不仅要带一大群牛,且要抢先占到山的最高点,确定本方人员都在山顶而非山下,而叛军似乎会抢到这个先机……

“他们到陌山还需几日?”洛河问道。

见洛河一副有主意的模样,曲椋风便顺着她答道:“大概还要三日。”

“我们去呢?”洛河继续问。

“比他们快一日。”曲椋风有些奇怪,“你真的想在陌山下手?”

“对。”洛河应了一声,却又突然摇了摇头,“不行,太冒险了……对了,南领陌山旁边应该还有一座山谷吧,我记得。”

“是,与陌山对着的还有一座稍低一些的山谷名为翡翠谷。”曲椋风点点头,那是个风景绝佳的胜地。

“恩……那就玩个请鳖入瓮。”洛河一眨眼却是俏皮的笑了。随即把自己的想法都说给了曲椋风听,说完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却不料他听罢倒是一振袖站了起来,面带怒意的训斥道:“太胡闹了!你这是什么法子?动物是我们能控制的吗?你以为我王师是蛮夷,动物都会乖乖听我们的话吗?”

“干吗要控制?”洛河也站了起来,眼色倔强的与他对峙,“只要到时候一放它们跑下去就好了!我又不会傻到去选一个马蹄形的山谷,踩不到自己人的,你急什么?”

“你这到底算是什么战术?”曲椋风眼色竟有些急噪,一改他往日的清淡,“既冒险也太胡闹了!我绝对不同意!”

“你真的很喜欢和我对着干……”洛河愤怒的对天翻了个白眼,这人从见面第一天起就不断的找她麻烦,不是怀疑她就是不同意她的战略,难道真的要与她反目成仇才罢休?

“不如这样,反正也有两支军队要打,不如你来守羽河,我带一队人去翡翠谷?”洛河气呼呼的下了战书。

“更是胡闹!”话是这么说,曲椋风的语气却是缓和许多,“夏公子,要以大局为重。”

“这有什么不以大局为重的?”洛河却提了一个音高,“这不刚好是双保险?万一我失了手,还有你这一条防线,这对大局有威胁吗?难道你……你是不是怕了?”

“怕什么?”曲椋风一愣。这少年说的话总是让他不太明白。

“你怕——”洛河皎洁一笑。其实她明知道曲椋风绝不是担心这个,也根本没有与她比赛的心,“你怕你会输给我?”

“输给你?”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倒是让洛河忍俊不禁。

“我用我的新法子,你打你的保守战,你是不是怕我会成功你会失败?”洛河坏笑着看他,心里笑他活该,要是柳玉寒一定会赞成这个新办法的,谁叫曲椋风自己保守得顽固不化,“这个赌你敢不敢打?别跟我说以大局为重,这个赌,除非我俩都输了,否则你亲爱的帝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你敢不敢?”

曲椋风一脸淡淡的惊讶,而眼中却带着一丝怒意:“年少轻狂!既然你非要赌,我陪陪你也未尝不可。但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帝都不保……”

“知道了知道了。”洛河笑眯眯的一口答应下来,这人还真是以大局为最最上,一句一字离不开他忠心的帝都,平日里清淡得如同山中泉水冰山雪莲,可一提到帝都和国家就活脱脱变了个样子。真不知那样一个皇帝,是如何让曲椋风对他忠心耿耿的,“一定会保住帝都的。不成功便成仁!”

曲椋风这才恢复了他淡淡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气质,迟疑的点了点头。

“莲丞相慢走。”洛河笑吟吟的下了逐客令,“小翠,送客!”

曲椋风对这个举动倒是眼色平淡,战术方面他虽然保守,以求稳为最上,平日里他却并不是那么计较规矩,并不是彻头彻尾的老夫子。

他此时只是淡淡看了洛河一眼,便抬脚走了出去。

洛河依然是笑脸盈盈的看他出门,刚要把没吃完的西米露吃掉,却突然听到丫鬟在门口的叫声:“夏公子,二王爷有请。”

二王爷?洛河愣了一愣。

便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她眼色一沉,脸上全无半点喜色。

那人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相反,会让人忍不住害怕。

算了……既然人家先下了请客的牌子,去结识一下宫廷侯爵也好。

洛河伸了个懒腰,阳光着实是舒服得很,却无奈这一天都注定消磨在二王爷阴冷的府邸中了。洛河深吸口一气,笑容满面道:“小翠,我们去更衣吧。”

正文裂月梅

阳光普照。恰是正午,日照当头,阳光滚烫甚至微微有些刺眼。二王爷的“惜缘府”正暴露在阳光下,却仿佛绝光一般,周身只散发着如月光一般青白色的冷寂之气,乍看之下不像王府,倒像是鬼宅。

洛河下了马车,由小翠陪着向里走,一路走一路对着那高高的牌匾“惜缘”皱眉。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王府以如此阴柔之名命名的,想必那二王爷私下里也是性情中人,起码是个多情之人。

到了门口,便由门丁牵引着入内,还未入院,只嗅得一阵梅花的沁脾芬芳,清雅之气直入印堂,激得人精神一振。院门大开,眼前便如豁然开朗一般,遍地皆是梅树,蕊是或嫩黄可爱或鲜粉悦人,瓣是或清白似伊人或娇红如胭脂,稚枝不弱,老桠不朽,皆是弯曲得当,一副婀娜模样,柔媚中刻着些干练,清瘦中透着点丰腴,确是如同满目春色一般,梅花之美丝毫不亚于杏花,而有更甚之势。

洛河正看得出神,却听得一轻如鸿毛之音柔声念道:“‘彤云风扫雪初晴,天外孤鸿三两声。独拥寒衾不忍听。月笼明,窗外梅花瘦影横。’,我的梅花开得如何?”

洛河回过头去,果然是二王爷一身轻袍缓带立于阶梯之上,笑靥如花的看着她。他穿得极随便,只一件丝制的染袍,乌发也是不拘小节的披散着,恰有意若无意的遮了他半边美艳绝伦的脸,只留得一只亮如秋水的明眸淌着些许暧昧的流盼。

而洛河却再不像初见一般出神了,她点头一笑,赞道:“古人说:”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王爷的梅花开得恰倒好处,弯也弯得美,疏也疏得美,清香怡人,乍闻是香甜,余芳却为清香,真是极好的一片梅花。“

她说完一笑,笑完便俯身请安:“二王爷吉祥,洛河登门失礼了。”

二王爷妩媚一笑,走下台阶径直到一株优美的梅树旁站定,伸手抚摩着一片嫩红的花瓣笑道:“果然是状元爷,夸人都夸得如此文采飞扬。”

“王爷过奖了。”洛河低了低头,笑说,“只是王爷这一园独有梅花,到了春天岂不是萧瑟异常?”

“夏公子果然没养过梅。”二王爷笑吟吟的点头道,“这梅花不仅花好,枝骨更是好,不仅不嶙峋,还甚是婉转美妙。我这些梅花,春天里不与那百花相争,以一身傲骨示意天下,到了冬天,惟有我这里才有千里飘香。”

洛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鼓起勇气问道,“只是不知王爷为何如此喜梅?”

“我看起来不像喜梅的人吗?”

他夸张的作出诧异的表情,终于逗得洛河扑哧一笑,轻松答道:“不像。”

一直紧张的气氛终于就此打破,二人的表情都松弛许多。

“那你看我像喜欢什么花的?”二王爷挑起一根眉毛笑睨着她。

“自然是桃花。”洛河偏头想了想说道,“桃花的艳丽刚好陪得上王爷的美艳。”

他诧异的一笑,却并未支持或反对,只是目光看向自己手下的梅花,眼中突现无限爱恋,轻声道:“家母生前最喜这一种梅花,在寝宫附近专门开辟了一处梅馆。你仔细看,这梅花花瓣仿佛是碎的,形状并不规则,仿佛碎裂的清月一般。”

洛河顺着他的手指细细看去,这花瓣的确是极特殊,花瓣薄如脆纸,细细的纹路看得极清楚,像极了青瓷器的纹路,而每片花瓣都不是一个形状,一片一片独立却又不孤立,倒真的如同水中玉盘被涟漪波及时碎裂的模样。

“所以,这种梅花名字就叫裂月梅。”二王爷继续说道,又低头仿佛带些凄冷的一笑,“家母生下我之后便死于非命,父皇为了祭奠母后,便给我起名为——游裂月。”

洛河被“死于非命”四个字激得心下一凉,惊恐的看着他,游裂月回她一眼,却再没做解释,只是笑道:“进屋里来吧。那梅花你若喜欢,回头给你折几枝带回去。”

洛河也笑了笑,拼命把刚才的惊恐抛到脑后,随着游裂月进了屋。游罹天游裂月,这两兄弟倒是不怎么相象,惟独眼睛看起来是有一些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娘生的。他们两的为人想必也不太一样。洛河现下仍对游裂月有防备之心,他笑得虽多,眼中情丝虽多,但总觉得像只笑面虎,猜也猜不透在打什么算盘。

不知叫自己进屋是有什么事。洛河心下决定进屋后尽量少说话,免得给他抓住了把柄,后患无穷。

房间里也都是梅花,每个角落都有梅,清香扑鼻。墙上只有一副女子画像,看相貌应该是游裂月的母亲,果真是美人一个,眉宇之中透着一股子似喜似悲的贵气,一双梨花带雨的迷蒙美目,与她儿子一样美丽动人,

洛河对着画像看了一会,便听从游裂月的话在客位坐下,游裂月看她坐了,便也在上座入坐,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先嘱咐了丫鬟上茶,又看着洛河说道:“夏公子满分入宫,游某先在这里恭喜了。”

洛河嘴上说不必,心下却一声冷笑:果然……叫她过来一定还有什么“公事”,现在他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一副官腔,没有了刚才或无意或存心流露的真性情。

“你可能有所不知,夏公子在这帝都早已成了传奇。皇兄在位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笔试和殿试都满分的人。”他继续笑赞。

“都是靠莲大人的提拔。”洛河礼节性的回答。

然而一听到莲大人三字,游裂月却是不经意的皱起了眉:“莲?”

“是……他是我两次考试的考官。”洛河有些奇怪他的反应,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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