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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等待三千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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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洛河才缓缓直起身子,柳玉寒也轻轻放了手。她之前几乎冻僵的身体已经被暖暖的毛裘拥得一阵温意,只有手腕还是一阵冰凉——正是方才柳玉寒一直握着的地方。

她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手腕,问道:“你的病,无碍吗?”

提到病,柳玉寒却是一脸举重若轻的淡然:“一年一年都熬过来了,没什么。”

洛河低下头没有说话,随即拿出柳玉寒刚刚给她的战略细细读了起来。

正读着,突然寥槿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脸色冰冷,声音却有些急促:“轩主,柳姑娘刚差人来报信,营地出事了。”

柳玉寒眼色一凛,冷冷道:“什么事?”

“不清楚。”寥槿迅速回答,“好象是雷家剩的那些人……”

“哼。”柳玉寒的眼色瞬间冷如寒冰,声音决绝道,“看来还是不能慈悲,叫那人捎信回去给姐姐,让她先把持住,我随后就回。”

洛河听他的语气不善,皱眉问道:“怎么了?”

“乱七八糟的事,你不用多管。”柳玉寒却回头对她甜甜一笑,“我得走了,这战略你先看着,不明白的地方……到了三月自然会有很多碰面的机会,再问不迟。”

洛河还未答,他便一抖毛裘疾步而去,一会她便听到马车辘辘远驰的声音和枯叶碎裂的声音。她目光幽幽的望着早已漆黑一片的前方,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回府途中,时间已马上就要午时,街上有家的人都已经回家同亲人守岁,空落落的街上到处散落着残红的废屑垃圾,掺和着早已不净的雪水,显得一片不堪入目的荒凉狼籍,除夕夜晚看到景象如此,心中难免悲从中来。洛河披着斗篷站在路中间看了半晌,方才轻叹一声举步回家。

到了状元府,一些门丁家仆已经回来,见到她连忙行礼请罪,洛河没有理会,漠然招手让他们起来,自己轻轻走回屋子。

那盏孤灯依然如旧,在黑夜中唯一寂寞的地方默默的燃尽了灯油,散发着昏暗的光芒,却渲染了一面苍白的墙壁。

正文朝烈帝

大年初一。

洛河清晨醒来,睁眼便看到满目银白,窗外枝桠上铺了一层白雪。看起来应该是凌晨时分下的雪。素净之色蓦地入眼,她精神一振,睡意全无,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服,一边叫小翠进屋来。

门推开,小翠一身火红的棉袄暖洋洋的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铜盆,冲洛河笑嘻嘻的说:“主子可是起来了。”

洛河笑看她一眼,不服气一般的说道:“平时要早朝,今日众臣放假回家探亲,我怎么就不能多睡一会儿?”

“能,能。”小翠放下铜盆嬉皮笑脸的答应着,“主子说什么都对,我从来就说不过。”

洛河莞尔一笑,走道铜盆前一边梳洗一边道:“哪时候下的雪?”

“三更开始下的。”小翠回答,“刚才才停。”

“哦。”洛河直起身子笑道,“今天放假,我们去玩雪如何?”

“玩雪?”小翠的表情有微微异样。

“恩——”洛河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听得门丁高声的通报。

“谁?”洛河没有听清,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小翠是根本就没有听,也摇摇头。

洛河叹了口气,抬脚向外走,郁闷道:“大过年的也不让我好好歇着,又有什么事情……”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厅,门口站着的是宫里出来的小厮。

洛河微微有些傻眼,道:“你这是……”

“回烈大人,小的是来传话的。”那人标准的鞠了一躬,“皇上听说烈大人家远没有回去,怕烈大人无聊,请烈大人入宫陪陪皇上。”

洛河听罢,脸一苦,低声嘀咕道:“什么怕我无聊……分明就是他无聊要我去陪他……”

小厮一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洛河忙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吧,过会子我自己过去。”

那小厮又是一个标准鞠躬,才直挺着腰板走了出去,看背影似乎气焰惊人,惹得洛河和小翠一同笑了起来。

笑了片刻,洛河又拉下脸来。大过年的还要进宫陪皇帝聊天,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要浪费很多脑力,当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虽说与这位皇帝聊天,不至于一言不和便掉脑袋,但也总不能太过出言不逊,

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件不折不扣的苦差事。

但……就算对方是如此善良的游罹天也不好在大年初一对其耍赖,何况归根到底还是贵为天子,除夕夜引发的微妙状态如今一戳就破,断不能给游裂月留下什么把柄。

所以,纵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洛河还是叹了口气换了衣服乘车去了。

除夕一夜喧闹,次日皇宫就仿佛变了个模样。没有了黄金兵甲,没有了朝拜众臣,连满宫廷的红饰都被拿掉了不少,空荡荡如一夜萧条。

洛河走在空无一人的宫廷中,只听得自己脚下的瓷石被靴跟踏得不断发出铿锵之声,空落落如钟摆一般一下下打在心上,顿时觉得一片空茫,加之满目仿佛萧索的景象,洛河竟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

走了几个宫殿来到内庭,远远的便看到游罹天似乎百无聊赖的模样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左顾右盼,见到渐渐走近的洛河便面露喜色,几乎要站起来迎接。

洛河见他如此表情,突然想起他每每看到曲椋风时松一口气的模样,不禁微笑起来。她走到殿中央跪下请安,游罹天满面微笑着喊她起来,又笑道:“不用太客气,今天找烈大人是来聊聊天的,不用太拘束。”

聊聊天?洛河眉头微微一皱,皇帝找臣子聊天,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但她很快整理出微微的一丝笑,回道:“皇上能找臣聊天,是臣的荣幸。”

游罹天叫她坐下,又叫婢女奉茶。洛河目光带有微微警惕的望着他,半晌,游罹天终于抿起红唇俏俏的一笑,洛河便也随着笑了,算是打破了僵局。

茶水上来,看去是金黄的蜜糖色泽,端起一喝竟是在叱落轩常喝的甜茶,这茶与东领的几乎无不同,都是入口清香,甜而不腻,果香迷人,醉人心脾,洛河一口口细细的品着,瞬间只觉得回味,百感交集,眼色也不免惆怅起来。

但——

她突然惊醒一般肩头微微一耸。

帝都的好茶多得是,以前在宫里也从没喝过这甜茶,怎么会偏偏在今日她单独见皇上的时候,奉的却是这种东领特有的茶水?

洛河心中微微一颤,偷偷抬眼一瞥,果然看见游罹天丝毫不掩饰的正望着她,心下一凉。刚想放下茶碗,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样反倒是自揽嫌疑,便端着又喝了几口,作出惊奇的表情对游罹天叫道:“臣以前在东领上学时在先生家喝过这种甜茶,很是喜欢,十年啦,不想却又在皇宫内重新品到,真是缘分呐!没想到皇宫中也有这东领特产的茶品——”

她说完瞥瞥游罹天,见他有些发愣,便笑得越发灿烂惊叹道:“瞧我说的,真是失礼了,帝都皇宫什么稀奇东西没有呢,请皇上恕罪!”

见游罹天轻轻笑了,洛河也松了口气,心中嘀咕:这位皇帝当真是善良的可以,说点好话便息事宁人。他平日里感觉灵巧,性情倒也不迂腐,别人的奉承他也不是因为中听才高兴,而是真正死心塌地的相信……她叹了口气,这位皇帝生在帝王家真是苦命,如若在个读书人家中没准还能成一翻事业。而他身为皇帝却是大大的悲哀,若是没有那位卓绝的丞相辅佐,朝烈帝要怎么真正以“德”服人?这个年头,自己仁义只会害了自己,虎伤人并非因为人害虎,在这世上,人也确实只能自救。

看她颇有深思之状,游罹天轻轻叫道:“烈大人?”

洛河反应过来,忙道:“皇上若不嫌弃,私下里叫臣洛河就行了。”

“恩,椋风当年也是这么说。”游罹天笑眯眯的,他说起莲丞相时总是一脸安心之色。

洛河干笑两声没有回话。

“洛……河。”游罹天试探的叫了一声,又靠回龙椅上,笑着说,“很好听的名字。”

洛河皱着眉头看他:“不敢当。”

“其实——”他看她一眼,有些小心翼翼,“那甜茶是特地奉给你的,椋风怀疑你是东领叛军的奸细……”

洛河心头一惊,皱着眉头瞪着他。

“但是,我相信你不是。”游罹天纯纯一笑,目光望着天花板轻轻说,“你是……帮我平定了西领之乱的彩国功臣。”

洛河又是一惊,心里却难免有些内疚。这位皇帝真是善良得太过了,竟然如此无缘无故无条件的相信她,就算她平定了西领乱军,然而只要抱定她是奸细,仔细想想这简直是太容易识破的圈套。而他却如此的相信她,而且竟把曲椋风的计划全盘拖出,当真不怕她报复他赖以治理国家的丞相大人吗?

洛河微微一笑,又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

如今西领叛军已定,剩下最大的敌人就是东领叱落轩,曲椋风这样的怀疑是很正常。然而……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行动,惟独今日甚至利用皇帝来引她上钩?

再者说来……她目光犀利的看了看游罹天,万一他所谓的“我相信你”也是曲椋风的计策之一呢?如果曲椋风就是为了让她产生愧疚感而故意为之呢?

她不禁心中一寒,决定收起怜悯之意,多加小心。

此时。

游罹天轻声笑了笑,那笑声却含着略微奇怪的悲哀和空凉,他倒在龙椅的靠背上,一双如星芒般的明眸默默的盯着门口还未摘下的一快红绸,轻叹道:“每到新年,我都会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洛河墨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游罹天又苦笑道:“你是从民间选上来的,你一定知道……我在人民之中的声望有多么差。”

他一副悲哀的模样。洛河看着不免同情,也轻轻随他叹了口气。

“他们说我昏庸,说我偏袒贪官,糟践百姓……”游罹天眼中的悲哀仿佛要凝出泪水,“可我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两岁的时候母后就因为生下裂月去世了……然后过了六年,我父王也……没有人教我怎么作皇帝,我……要是没有椋风,我也许早就死了。”

洛河看他的目光里微微一丝不解。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他就不怕她真的是奸细?

然而下一秒,她仿佛释然般的笑了笑。

原来他是真正的相信自己。怀疑任何人都不要怀疑这位善良的皇帝,除非是曲椋风的主意,否则他不会有意试探她。而曲椋风是绝不会让他说刚才这些话的。所以……游罹天身为一个对任何人都不存在欺骗心理,把任何人都当作朋友的人……

他对自己说这些常人认为的私话,是不用去问为什么的。

她松松一笑,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应该怎么做?我真的不晓得。”游罹天埋下头,声音低哑如受了委屈的孩子,“每个有罪的人我都宽赦他们,我都尽量仁慈的对待他们……但是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不好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懂得我宽容他们的意思?一个王朝不是要善良的走下去才会成功吗?我只是……不希望有人会死啊。”

洛河静望着他,望着他说完这些之后埋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她知道身为叱落轩的同伴,不应该帮助朝烈帝,然而此时她心中却容不得她不帮。半晌过后,她突然张口,声音也是幽幽而低沉的,一字一顿道:“皇上看到他们不死,然而他们害死的百姓皇上看到了吗?”

游罹天肩膀一抖,但仍旧没有抬头。

洛河苦笑一声,继续幽幽道:“曾经有个朋友跟我说,现在死的人都是为了以后死更少的人……皇上,宽容并不是宽纵,善良也并不是盲目的容忍。臣明白皇上是一心为了治理国家,一心不愿看到有百姓死去,也是一心希望这些贪官污吏会改过自新。但是正因为皇上太在意这些,而被蒙蔽了心里早就清楚的道理……皇上,不是所有人都配得到您的宽容。好有好报,恶有恶报,这明明就是天理不是吗?”

游罹天猛的抬头,瞪大双眼看着洛河,满眼落满星光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喃喃道:“好有好报……恶有恶报……”

“对呀。”洛河抿嘴俏皮一笑,“皇上不知道吗?”

游罹天愣了一会,突然也笑了,笑了很久才点点头道:“知道的。”

洛河莞尔一笑。虽然不指望今天她说的话会让游罹天马上变一个人,然而至少也帮他稍微解开了他的心结,也算是成功一半了。

“皇上不喜欢作皇帝吧?”洛河笑问。

“恩。”游罹天神态轻松许多,托着腮微微笑着,答道,“不过也没有办法,皇帝不是我想做就做,也不是想不做就可以的呀——”

“那就让别人帮你如何?”

突然一个柔顺似水的声音悠然响起,洛河与游罹天一同转头,便看到游裂月穿着黑色的丝袍轻轻走进,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洛河皱着眉头看着他。也许是有什么特赦,他入宫都不用小厮来报给游罹天知道,但是……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出这样有明显反皇意味的话来,未免也太……他以前看似都谨慎小心,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可今日竟然如此大胆……

她目光密密的大量着游裂月和他嘴角那丝捉摸不定的笑容。

“烈大人?”游裂月微微挑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笑睨着洛河。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请安。

“有什么事吗?”显然是为刚才的话感到不舒服,游罹天微微皱着眉头问。

“过年时分,想进来看看皇兄呀。”游裂月甜美如蜜的一笑,“刚才在外面刚巧听到了皇兄的抱怨,一时想到这个主意,就说出来了,请皇兄不要见怪。”

游罹天微微抽动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洛河冷笑一声,目光直接落在游裂月脸上,虽然她并不想惹事,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她在理,也顺便让游裂月尝尝苦头,便说道:“二王爷这句‘主意’,若是换了另外一个昏君,恐怕是要掉脑袋的罪。”

游裂月故意不愠不火的看她一眼,也冷笑道:“只可惜皇兄很善良,他连犯过欺君之罪的佞臣都会原谅,又怎么不会原谅我这句玩笑呢?”

……他是看准了游罹天不会记仇秋后算帐才敢说出这种话。洛河眼色暗淡的看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的游罹天。这种话里藏刀的意味任谁都能听出来,难道是趁着莲不在,又刚好为了发泄仙侣舞之怨,看准了皇帝的善良和她的初出茅庐没有后台,便一股脑发泄出来吗?

洛河咬咬牙,偏偏自己的地位不高,还不能当着皇上的面破口大骂,得罪了二王爷可不比得罪了皇帝,他来日定会以十还一的奉还。

“玩笑也要分身份吧。”洛河只得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是啊。”游裂月又是邪邪的一笑,“说到身份,烈大人那个男扮女装的仙侣舞跳得可真不错啊,堪比民间艺人,不愧是平民家庭里长大的——”

洛河有些生气的瞪着他。陷害莲的时候是他把身份问题压了下去,现在竟又反打一耙!但她告诫自己万万不可生气,否则正好如了他的愿,便微微一笑道:“多谢王爷夸奖。”

游裂月一脸得意道:“没什么,皇兄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人,又能扮女装,又能跳舞,平日里政事也处理得——”

“皇上。”

突然听得淡淡的声音,三人回过头去,竟见到曲椋风一身白衣风雅十足的站在宫门口,旁边站着一脸为难的通报小厮。洛河一笑,他想必是在门外时听到了游裂月的话,才赶进来挡驾的。

“莲大人?”游裂月一挑眉,看了一眼曲椋风,又冷冷的看着那小厮斥道,“不是来什么人都要通报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是莲大人他……”那小厮吓得直向后退,摆手辩解着。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要进来的。”曲椋风很自然的帮他顶了过去,淡淡的看着游裂月,对着皇帝和他一一请安,又冲洛河微微点了点头。

“来人要进便进?那如若来的是刺客,我皇兄岂不是要命丧当场?”游裂月却依然冷冷的说。

曲椋风看他一眼,干脆不理他,道:“我有重要的事要禀报,请皇上到西边阁子里商量。”

游罹天像见了救星一般连忙站起来往外走,二人出去之后,洛河也跟着站起来,也欲离开,却被游裂月一声叫住,她皱着眉回头,却看到游裂月笑意全无的脸。

“我再提醒你最后一次,你也最好转告莲这三个字,小心点。”

正文第19章战略书

洛河在游裂月的目光下故作坦然的一笑,抬脚走了出去,她出门时目光瞥见游裂月从侧门走出,嘴角没有一丝笑意,甚至他的双眼也瞬时充满了疲惫。

她目光轻扫而过,轻轻叹了口气。每日在争权夺利,争来的是什么呢?是疲惫,是空虚,还有再也不能简单的生活与思考。为什么一定要那把龙椅?为的只是心里一丝不甘不愿,换来的却最终是一场空茫。自古帝王无泪,因为所有性情都在争抢中慢慢磨为了心机,最后化为一丝灰色的疲惫……

权力真的是害人的东西。洛河眼中黯淡无光。游裂月如此疲惫的眼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却如此深刻的让她这么悲哀。

她脑中想着,没有看到正立于走廊尽头的曲椋风正云淡风轻的看着她。

“怎么?”

她惊得一抬头,正对上曲椋风气定神闲的脸。洛河立刻皱起眉头,目光寻找着游罹天,却只见得空空如也的走廊,终于叹了口气问道:“皇上呢?”

曲椋风仿佛很自然的答道:“回寝宫了。”

洛河抬眼盯了他数秒,忽而吐气一笑:“你果然是在骗他——”

曲椋风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洛河,却面色如常道:“保驾。”

洛河的笑容有些苦,这人真是惜字如金,倒正好说在点上。不过他胆子也够大,竟然以这样的借口欺骗游裂月,就不怕他此时突然出现,揭穿他的计谋?不过……她眼珠一转……就算如此,他也能想出更好的借口吧……毕竟身险于宫廷斗争的人,谎话来得最快,张口便来,曲椋风看着虽正直,也免不了耍些花招,否则定会沦为他人口中之食。

她抬头看看曲椋风,还是决定不要询问什么为好,他正在怀疑她,话绝对不能多说,否则祸从口出,万一被抓到什么把柄她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曲椋风见她貌似思考,便淡淡道:“在思考怎么摆脱嫌疑吗?”

洛河怔了怔,然后她便目光一转,眼中流光异彩,嘴角却是轻轻笑了。又来这一套,先下手为强,他就不会觉得腻烦吗?

“不是。”洛河笑得唇红齿白,“我在想是什么让你这么怀疑我,连那种甜茶都弄来了。”

“那种甜茶?”曲椋风锋眉一挑,定定的看住她,“你不知道那茶的名字吗?”

“你看我像是喝到好茶就一定会打听名字的人吗?”洛河毫不客气的回敬,“不要因为怀疑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往我头上扣罪名,丞相大人。”

曲椋风被她说得有些语塞,却依然不动声色道:“毕竟不能漏下任何会引起麻烦的疏漏,身为军人,你就不明白这一点吗,烈大人?”

洛河眼色一挑道:“你一定要把话题转到军人上面来?既然如此我——”

“你不用再兜圈子了。”曲椋风打断道,目光清冷,“你入宫时我便对你说过,如果你有丝毫图谋,我定会让你灰飞烟灭。如今我越发明白你是极聪明的,而正因如此我便怀疑你隐瞒了一个更大的阴谋。你很聪明……但是我希望你能小心一些。”

洛河听完却突然笑了,曲椋风定定的望着她,目光有一丝奇怪。

她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便悠闲的一甩衣袂,抬腿便走,路过他身边时轻飘飘的甩下一句笑语:“我收下了。另外二王爷也要我告诉你,小心一点。”

曲椋风的手微微的抬高了几寸,却没有动,又轻轻的放下了。洛河看在眼里,心下明媚一笑,更加洒脱的向门外走去。

宫殿外阳光灿烂,映得满地白雪耀眼夺目。洛河微眯着眼走向等候在宫外的小翠,嘴角的笑意一丝丝消失,最终化为一丝淡然的悲哀。

也许宫廷里太过阴冷,她突然陶醉于这温暖的阳光中不能自拔。

回到状元府,洛河便打发了所有佣人,只叫小翠一人守在门外。

她突然想起了柳玉寒留给她的战略卷,除夕夜回来得晚了,加上心情哀怨,回来后倒头便睡,今日一早又被叫到宫里陪伴皇上,一直没能来得及看。这战略必须尽早看完,否则如此现成的证据,多留在身边一日都是祸患。

她窝在窗上展开细细的卷轴,细细读来,越读眉头皱得越紧,后来索性跑到书桌前一把拉下挂在墙上的地图,皱眉看了起来。

军力三万,兵为三路。一路叱落轩的王牌水师,约一万人,从宫河出发,一路行水,直取羽河。一路民间征兵和叱落轩原有士兵组成的大军,约两万五千人,绕西领到隐山,再和西领叛军一样设伏南领陌山,同时分出一小队人马占领翡翠谷,控制南领与羽河的接口。第三路为暗杀军,只有五千人,由叱落轩专门培训的突袭以及暗杀高手组成,专门闪击突袭,路线比较分散,属于隐形军。

洛河皱眉注视着地图上兜着的一个大圈子。她很明白柳玉寒如此部署的想法。水师干净利落直取内脏,在羽河定会和王师有一次大战,正因为水师是极集中的突破,则王师不会像先前计划的那样环绕羽河,而是会正面迎战,这样便给陆地军留出了空隙。叱落轩本不擅水,这一战的胜算并不大,但王师恰也不擅水,所以水上一战可说是一大悬念,但无论结果如何,受挫的只能是王师,因为柳玉寒的意图显然是消耗对方的力量,而把宝全部压在两万五千大军和五千精兵身上,这一万人可以说是大军的马前卒。

而陆地军虽然走的是西领军的老路,不易设伏,但本来两万五千人的军队也是浩浩荡荡的一只,埋伏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柳玉寒出病从来都喜欢运用诸如“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半歪理,没准真的能打得王师措手不及。况且大军的部署也正好牵制了羽河与南领最微妙的部位,弥补了西领军犯下的错误,可以说是完全占去了所有有利位置,从地利上几乎是全胜。

而另外五千人则是趁虚而入,想方设法直入帝都,直取皇宫。

洛河一丝丝理清楚了柳玉寒的意图,眉头却依然紧皱的不放。虽然是细致的部署,但柳玉寒的路线未免也太过迂回,兵分三路不说,分得如此分散,可以说是互相几乎没有任何牵绊,三只队伍又是同时出发,虽说确实有三面同时击破导致王师措手不及的几率,可这样也太过于冒险了。加上曲椋风在军事上绝非等闲之辈,虽然战术有些许保守,但打起来时急智和策略还是有的,不是轻易能够战胜。上次翡翠谷一战,虽说她设伏五天是有些长,但他在五天内击溃了羽河军,还到了翡翠谷,这样算来,打仗也就是三天之内结束的,无论如何也是杰出的人才。

这样算来是势均力敌。洛河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帝都岂是如此容易可以攻破的?否则还要她来作什么?

她细细盘算着,两方势均力敌,那么她就要扮演那决定胜负的一角。

柳玉寒啊柳玉寒,怎么丝毫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洛河想着嘴角便勾起一丝笑来。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脑海,惊得她一个激灵。

此次大战,柳玉寒必亲征……那么他会不会死?

她的心跳突然跳漏了半拍,一阵从未有过的惊怕油然而升。他会不会死?

如何不死?战胜战败他也许都会死!

不战?她心中跳出如此一个天真的想法。

如何不战?军队已经整装待发,战争如同火药一触即发!

如果没了战争的理由,也许就会不战?洛河脑中几乎一片迷茫,朦胧中只想到这个理由。

战争的理由……

朝烈帝过分善良,致使百姓受尽佞臣欺压之苦……重点则在于百姓与帝王。

如果她能在三月前帮游罹天挽回他的错误……让百姓不再受苦……是否,就能不战?

未免太天真——她心中嘲笑自己。

然而她却不愿放弃这微弱的希望。只要想到柳玉寒可能会战死沙场,她就寝食难安。她要回去,注定要离开,如果他真的为了百姓,那么她会尽她所能满足他的愿望,让他不战而胜……

抱定了想法,洛河沉沉的点了下头。

一月十日。早朝。

游罹天坐于龙椅之上对着洛河频频微笑,弄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曲椋风站在她前面,背影看起来也是有些捉摸不定。

怕是又要派任务了吧……洛河眯着眼,这位皇帝连派任务都觉得是对不起人,看起来要改造他怕是比攻打帝都还难。

不过她也不会放弃,洛河偷偷对着曲椋风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我收到了消息……十五日在天权会有一支精良的民间起义兵。”游罹天说到起义便一脸懊丧,“我准备派烈枢密史和莲丞相同去,各位爱卿有何意见?”

众人一致赞成,洛河却只觉得脑中发懵。又要去打仗,就不能让她安慰的过到三月吗?无奈之下,只得与曲椋风一同跪谢龙恩,心中却咬牙切齿。

民间起义兵。天权。

还好,对手的性质及战斗地点已确定,这一次战斗应该不用费什么脑子就可轻松取胜。再者说来,曲椋风是绝对的一把手,她只需要听命行事就好。这种小战斗她根本不想和曲椋风争什么,如此简单的战争他如若都无法取胜,那她对彩国就彻底失去信心了。

心中打好了小算盘,她还是较为轻松的一笑。

正文第20章女儿身

一月十三日。

天气晴朗,阳光普照,碧空白云,沙鸥翔集。天色蔚蓝并夹带着冬季特有的干爽清透。不似春夏之空,轻蓝似水,温柔如海,而只是干净的一层如脆纸般的纯蓝,缀着些同样爽洁的云丝云片,倒显得格外的利落,柔蓝中透着一丝刚劲之美。

过年几日下的雪正在融化,墙角处仍有积压的已不再纯净的雪水,由此可隐约摸出冬雪痕迹,宫廷门口的大水缸里一滴滴接着屋檐上冰柱所凝之水,发出玲珑清脆的声音,更显得静谧而不可捉摸。

今年的春季似乎来得极早,微风里竟然已经透着些许甜腻腻的暖意,而庭院内的梅花也已隐约有垂败之势,色泽已不似上个月那般可人,而是红也红得殷深,白也白得苍凉,粉也粉得俗气,颇有株老花黄之势。

皇宫大殿内,天子高高在上,众臣匍匐于地。

第三排的右侧跪着一身官服面无表情的夏洛河。平时最不耐烦穿着大袍子上早朝的她今日是格外的漠然,冷着一张脸,对谁都爱搭不理。这一部分是受了她最讨厌的晴天的影响,另一部分便是这微妙的日子让她有些小惆怅。

每逢佳节倍思亲。'小说下载网 。。'

这一句她过年时都没有怎么品出味道的苦诗,竟然在今日新伤旧怨万箭齐发,惹得她一大早就心情欠佳,进宫的一路简直是见到这里的梅花都在心中咬牙切齿,吓得小翠话也不敢说,一直默默的坐在离她稍远的马车座上与车夫谈天。

其实洛河也不想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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