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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嫁之锦绣花开-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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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檀香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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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柳姬姐姐

刚下过雪,井院中白茫茫的一片。

白天的井院总是比晚上还要静些,下人们都到自家主子房里去做活。晚上掌灯以后才会蜷缩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嚼各房里的舌根。锦娘捧着插有红色腊梅的瓶子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幽深的井院往西边角落里的耳房走去。她单薄的身子蜷在一件淡绿色的质地还算好的旧棉袄里,是前些时候三小姐退下来的。

雪气通过洞开的窗棂漫到屋内,又被熏炉里的暖烟烘焙的四散。缠绵的在粉色的纱帘上打圈,如同悠远而绵长的琴音。

她懒懒的靠在窗前,流苏与步摇在冷风中簌簌的抖动。冬季的天空显得意外的辽远与空旷。西边角落里的耳房总不如前厅那么热闹。

“柳主子,天愈加冷了。小心着凉。”

锦娘进来将手中的瓶子放至空空的红木雕花长案上。熟练的挑了挑炉内的炭火,暖气扑到脸上。十四五岁的女孩被生计所累过早拔也似的生长,徘徊在成熟与天真的之间自有一番美丽。

不似她已在时光中萧条。

柳姬拉着她坐下道“以后你只需过来与我聊天便可。”

“那可不行,那些活谁人来做。。。。”锦娘赶忙打住话头,坐到她身边搓了搓冻红的手。

她进萧家已有三年光景,深门大户里处处都是隐形的光影。如同萧衡书房里悬着的深褐色御赐马鞭一般,一不小心便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她是被父亲卖进萧府的,前些年家乡闹灾荒只有卖了女儿养活儿子。

不知是否由于家贫,锦娘从小格外懂事,做事娴熟。思想成熟的也早,小小年纪便能琢磨人的心思,也学的沉静内敛,实属不易。邻家大娘常说“锦娘若是生养在大户人家将来定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她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很快又续了弦。而后继母姚氏又很快有了弟弟。从此她便成了家里的赔钱货。

临行前一天,父亲叫她到跟前问“锦娘,你可愿意到大户人家过活。”

她较着手低眉顺眼道“锦娘听爹爹的。”

未告诉父亲其实早上王妈妈来的时候她就在外面。王妈妈是镇上的掮客也干些人口买卖的勾当。早晨她刚送完前些日子给人绣的织锦绸缎回来。远远地便见王妈妈肥硕的身体进门。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王妈妈拿帕子捂着嘴往里屋看了看才对父亲道“李德啊,锦娘的去处也没有什么好想的。如今世道不好,城里的大户人家也不缺丫头每去一个都挑挑拣拣的。怡红院倒是好些。不过我表弟他刚好在京城将军府里做工,萧衡将军刚刚被皇上赐封听说那儿正在找一批丫头。只是价钱远比怡红院来的少些。”

锦娘双手用力的抱着门口的木柱子,她没有哭。心却悬在半空中。倘若父亲真的将她送到怡红院她便立刻随母亲离去。

他父亲迟疑了一会儿说“还是去将军府吧。”毕竟是亲生骨肉,于心不忍。

姚氏抱着年幼的弟弟挑开灰蒙蒙粘着污渍的旧帘子接着他的话道“去将军府做婢子,才值几个银子。哪比得上怡红院好,来钱也痛快。”

父亲气愤的拍了下桌子道“我女儿岂能让人随便糟蹋。”

“哟,还真以为你女儿是金枝玉叶啊。你以为给人做婢子就不会被糟蹋,告诉你大户人家更糟糕,占了便宜都不带给钱的。”姚氏随意的逗弄着怀中的弟弟,轻蔑的说。

“我说不行就不行。要去你去。”父亲冲她大声的嚷嚷,不容拒绝。送去将军府至少对的起她死去的母亲也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我怎么跟了你这么个死脑筋。”姚氏边说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估计是抱着弟弟回娘家去了。

王妈妈上前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可去回话了。”

只听她父亲捂着脸低低的应了一声。

锦娘这才放下心来,去母亲的坟前痛快的哭了一场。她知道从此以后便不可以流泪了。

就这样她被送进了萧衡的将军府。

。。。。。。。。。。

她抬头看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鹅蛋脸,媚眼如丝,猩红樱唇,冰肌雪骨惹人怜。

初来时她亦不是这番光景。

彼时她住在离萧衡最近的东厢房,有一大堆丫头伺候。他还给亲自给她提了“柳绵阁”三个字。也不过一年时间便改成了“含香园”,换下来的匾额上红漆还鲜光十色。也不知这次可以挂多久。锦娘每次打那儿经过都要加快脚步。那间屋子莺声尔尔,细语呢喃,只可惜脂粉气太重。亦不吉利。换过不同名字,住过不同女人。也注定是悲剧。

锦娘刚进府时被安置在夫人房里做三小姐的婢女。三小姐跟锦娘差不多大,只是脾气不好,或许是随了她母亲。

她母亲刘氏喜穿素色烫有荷叶对襟长衫。下搭浅绿色百褶纱裙。鸭蛋脸面,吊俏眼,身材丰满,皮肤白皙,花细朱钗插满头。走起路来窸窸窣窣婢子仆人们远远地听见了尽可能的绕开走。

刘氏是萧衡的结发夫人。在一群莺莺燕燕之中地位最高却也最不受宠。长年的怨气使她丢弃了大家闺秀的腼腆变得尖酸刻薄,亦喜欢折磨身边的妙龄丫头。

三小姐萧霖是萧衡的独生女。她前面有过两个哥哥皆是妾侍所产,不过百日夭折。说也奇怪萧衡那么多女人竟没有一个再为他生个一二半女。所以这个娇惯了的小姐格外刁钻泼辣。丫头婢子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她的。他们见锦娘刚来,又是外乡人便把她安插了过去。

之后锦娘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一次萧霖叫家仆鞭打她时正遇上柳姬来给夫人请安,见到此番情景可怜于她便跟萧衡要了她。

她穿着桃红色碎花纱裙,淡妆素雅,金丝步摇在阳光下铃铃作响。锦娘自地上看她摇着他手臂的娇媚模样。心中满满的艳羡之情。如此女子,有美貌,亦有人疼宠。真好。

只可惜美得刺目。终究不长久。萧衡奉旨出使上皖回来便带回了一位上皖女子,据说是上皖国主钦赐。又与中原女子不同,他自是疼宠有加。于是柳姬很快就搬出了“柳绵阁”。

失了宠也就无人在再把她当回事,开始锦娘跟她住西厢房。之后夫人总是没事找茬。锦娘觉得她是对那个正在得宠的上皖女子无计可施便新仇旧恨都算到了柳姬头上。削去了她的身份,自然也就没了丫头。之后萧霖大了些从夫人房里分了出去,锦娘又被安排到她房里做杂活。

她也一步步就落入此番境地。

琴音空漫,亦再也换不起他的回眸。

萧衡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从未插手。任她在寒冷的冬季里渐次凋零。却又不肯放她离去。锦娘自那时起便懂得了男人的爱其实太过炎凉,还不如燃尽的炭灰来的温暖。

当然也不是萧衡的每个女人都如此凄惨。那些个姨娘在高墙粉院里磨炼久了。自然深知其中的原理也能游刃有余拿捏自如。柳姬是从小户里出来的女子,性情柔和,不懂权谋。还以为那个踏马而过的男子真的能像初始时那样许她一辈子。

或许正是她纯净的美才使她在萧府红极一时,然而却短暂的让人惋惜。高墙大院里就是一口大染缸,白色能存在多久。锦娘想她将来定不要成为那样的女子。。。。。。。。

“锦娘,我教你读书可好?”柳姬问。这小丫头,沉稳大气,聪敏娴静非萧家一般丫头可比,只可惜投错了人家否则定有一番造就。

“柳主子,你是说。。。。”锦娘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从未想过她此生还有读书的机会。

柳姬看着她眼中泛起的光芒伸手抚了抚她沾着湿气的长发。

“从今日起你不必在喊我柳主子了,就喊我姐姐吧。我会把我所学都交予你。”自她失宠之后,在萧府备受白眼。只有眼前这个丫头这个丫头念着她单薄的恩情对她恭敬如前,每日来为她收拾打扫。她亦想为她做一些事,锦娘生来机敏若是再学些东西总是好的。希望她将来别走上她一样的路子。

“姐姐。”锦娘眼眶一热激动的扑至她怀里。到底还是孩子气。

“那我们先从识字开始,以后我再教你抚琴和歌舞。”

“嗯。”锦娘自她怀里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满满的感激,自懂事以来诗书一直离她那么遥远。每次萧霖学时都是贴身婢子阿宝服侍。她只能在涣洗房外远远地望着。而今竟有人肯教再好不过如若将来适逢时机便不用在过这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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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初露(一)

红梅抚开珠帘探出头对锦娘道“死丫头,杵在这莫不是又想讨打。”

她把手中整齐的衣物递与红梅,弯下身低低的道“婢子这就下去。”

“等等。”红梅负手走到最上面的太师椅上坐下,随手拿起青花瓷碗抿了一口像模像样的说“今儿小姐想吃核桃仁,你去厨房拿些。去壳去皮,不准剥碎了。否则小姐回来恼了,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锦娘在心里冷笑,只不过拥有一个强大的主子便这等猖獗,这辈子也合该婢子的命。一辈子牵制于主子,受命于主子,依附于主子。她俯下身淡淡的道“是,婢子这就去。”

萧霖住的听雨楼共有四个男仆三个女婢。红梅和阿宝都在内室伺候,住两旁的耳房,方便小姐传唤。锦娘负责杂活,跟萧府所有做杂活的女婢一起挤在井院的小房子里。

其中红梅最大,十七八岁,生性刁钻,欺软怕硬。她身材娇小,肤色暗黄,两根粗大的辫子垂在胸前,脸上散散的步着大小不一的红色痦子,有些已经破裂流脓,长年用胭脂掩盖。每次打身边经过都带着一股浓烈的脂粉味。

阿宝最泼也最为壮实,没多少心眼。大身板,方脸宽额。厚厚的嘴唇足足可以割下一盘子肉。仗着自己是萧霖的贴身丫头平日里在女婢中横行跋扈,连姨娘们的贴身婢子也不放入眼中。

锦娘明显处于弱势,年纪也小,入府的时间也短又在柳姬那里伺候了一阵子,在萧府没权没势只剩下一大堆杂活和低眉顺眼。

午后,日光静如止水。锦娘坐在院中,手里拽着坚硬的核桃一粒粒小心的敲碎。毕竟是深冬,手冻得通红。又在浣纱房做活,有时衣物堆在一起来不及烧水,浸在刺骨的冷水里心尖都疼。手背和指腹有好些处都生了大大的冻疮。她小心翼翼的用布裹着,生怕弄脏了手中嫩黄的核桃肉。口中呢喃着柳姬这些日子教她的诗文,她悟性好,学的也快。这样下去若是到明年恐怕就可以分出时间来学琴作曲。她低头看了一眼冻得发麻的手,到时候也该好了吧。。。。。。

“婢子请小姐安。”锦娘捧着一盘子核桃仁俯身道。卑弓之举却被她做的分外从容。

萧霖坐在妆台前,把玩着上午刚买的胭脂。帘影在身后被风吹得轻轻摇曳。阿宝捧着她逶迤的长发为她梳髻。螺紫黛,点翠花细,紫色朱钗步摇。菱花镜中青涩的少女,与自己年纪相仿。境遇却如此不同。她想起了早些天柳姬教她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心中泛起丝丝不甘。面上却没有表露,依旧绵绵的讨好道“小姐这身打扮可是美极了。”

“你这贱婢,嘴抹蜜一般。”萧霖起身魅惑的笑纤手在她头上点了一下,她从小娇蛮惯了学起媚态实在虚假。但又不得不学,刘氏最近请了专门的婆子教与她媚术。萧霖耍脾气嫌束了性子。刘氏拉下脸来说“你也到了及荜之年,许了婆家岂能容你这般撒泼。”一句话点醒了萧霖。即使在娘家再受宠到底还是要嫁人的,她可不想将来落得跟母亲一样不受待见。于是乖乖的学起来。又苦于没人练习只能在自己的婢子身上试验。每次结果都不尽意,又无人敢说。只有她自己觉得良好。

“婢子说的是实话。”锦娘退开一步跟在她身后。她本不想依附于谁,可这高墙大院中谁又能有多少傲骨。就算是主子,也需攀强附会。何况她。

萧霖坐下拿过红梅放置在桌上的核桃仁。捻起一粒放入嘴中,完全褪了之前那种粗声俗气,但凡女子无论将来如何到了这个年纪也难免作秀。

萧霖道“我打小爱吃核桃仁,你剥的最干净。”又拿起一粒对着阿宝道“看,一点黑皮都不沾。”

锦娘弯弯唇角上前道“小姐若是爱吃,婢子明日再剥就是了。”

红梅横了她一眼上前道“大胆贱婢,小姐还没发话哪里轮上你多嘴。”

萧霖怒道“红梅,你竟在我跟前撒泼。”

红梅一见萧霖变了脸色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道“婢子该死。”阿宝在一边见此情景也不敢上前多说什么。

锦娘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慢慢拂了身道“的亏了红梅姐姐。否则小姐怕吃不到核桃仁了。”

“为何。”萧霖问。

她举起包着的的手道“婢子前些时候伤了手,红梅姐姐说小姐这些日子学礼仪过于疲乏一定得给您补补。她把核桃去了壳给婢子送来,婢子只是把上面的黑皮去干净而已。”

“这样啊,难得你们有这份心。”萧霖连忙叫红梅起身。

到底是长在和美的环境中,从小被人奉承,隔绝黑暗。心绪也变得简单,这样好糊弄的主子到也不错。

红梅横了她一眼,她可不是小姐。这小丫头,从前不注意到还真小瞧了她。

锦娘立在一旁并不回应。她亦知晓红梅不会领情。

半晌,萧霖指着案几上的一大包物件道“一会儿将这些给姨娘们送去。”

“小姐要将这些送人?”阿宝诧异,她家小姐何时学会人情二字。

“婢子认为小姐还不如送这些。”锦娘上前指着萧霖今早刚从集市上买来的大堆小吃和物件。

“这些怎能跟珠宝相比。”萧霖不解的问。

阿宝亦上前道“笑话,小姐岂能送这么低廉的东西。”

锦娘唇角微翘淡淡的道“小姐可听说过礼轻情意重。”拿自己不要的东西做礼真不见得如何高明。

萧霖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这婢子,从前不觉得。从容淡定,不卑不亢,虽衣着破旧,不施粉黛但眉宇间散着些许华贵与妩媚。只这样站着便可赚人眼球,留这样的人在身边。是幸亦是不幸。

她对阿宝道“就将这些送过去,告诉姨娘们都是我亲自拣选的小吃。特地带回来给她们尝尝。”说完起身朝内室走去。

锦娘看着帷幔中的倩影,勾勾唇角。

阿宝服侍萧霖睡下。红梅拉过她扫了一眼正在打扫的锦娘,怒了努嘴道“宝妹妹可得仔细,这鬼丫头,怕是要夺你的位置。”

阿宝笑着“那可要麻烦红梅姐姐去提点提点她。”

“这,怕是不妥吧。”红梅扭着帕子为难的说。

阿宝诧异道“有何不不可?”看惯了姨娘们的暗涌,再是简单的人也不那么好对付。

“我是怕。怕。”红梅伸手捏捏眉心一时语塞。

“既然姐姐不愿就算了。妹妹我打小伺候小姐身边。恐怕别人也摸不准小姐的性子吧。”阿宝提高了声音得意的说。

锦娘安静的做着手中活,声音悉数落入耳中。心中嘲讽更甚,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二人大抵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以为从杂活堆里换到了妆台镜旁便是人生极限。

阿宝拿起篮子走了出去,红梅捧过萧霖刚换下来的衣服对锦娘道“给,拿去洗了。”又抓了把桌上的瓜子边磕边说“洗不干净,仔细你的皮。”

“是。”锦娘应了声,躬身退下。她从未想过要当首席丫头,又何须提醒。

从柳姬处回到井院,众姐妹都已睡下,只有门口的小方桌上燃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为着起夜方便。

“锦娘。”是含香园打杂的绿荷,正压着嗓子朝她招手。

锦娘蹑手蹑脚的过去指了指一旁的老嬷嬷同样压着嗓子道“要死啊,还不睡。”

“知道么,我们那位可能快完了。”她从床上坐起来裹紧了被子低低的说。

“这么快。”锦娘低低的呢喃,语气中带有浓浓的失落。

“快?你可知道她一失宠最有可能翻身的莫过于柳主子了。到时候你回了含香园可别忘了我啊。”绿荷并未察觉锦娘语气中的失落感。她是个直性子,人也实在。算的上是锦娘在萧府的一个好朋友。

锦娘刚想问她缘由老嬷嬷一个翻身,粗壮的大腿换了一个姿势。吓得她立刻噤声。瞧她鼾声依旧才放下心来接着问“怎么,出事了吗。”听雨阁是独立的一个院落,白天她也不用每天陪萧霖去前面请安。晚上又得去柳姬那里读书免不得错过了一段段好戏。所以前院的事她现在几乎都不知晓。

“你不知道?”绿荷惊讶的问。

“最近太忙。快说到底是何事。”锦娘哆嗦了一下催道。

“我们北祈和上皖翻了脸好像要打仗了,老爷作为六军首领当然是首当其冲。莫主子要老爷把她一家子迁到北祈被老爷拒绝了。为这事他们已经呕了好些日子了。老爷这些日子都在二姨娘,四姨娘,五姨娘那里歇的。”

这时旁边的老嬷嬷开口突然道“你们这些个浪蹄子,成天叽叽喳喳仔细明日被主子揭了皮。”绿荷吓了一跳,老嬷嬷的鼾声又重新响起。她抚抚胸口道“还好只是梦话。”

她还想说什么锦娘摆了摆手回到自己处就着暗黄的灯光褪下衣物裹进被子里。她知晓刚才老嬷嬷并不是呓语,这么多人一张炕,这么多双眼睛和耳朵。任何事都是透明的。

她翻了个身,早就听说那位上皖女子刁钻任性,萧衡怕是挨着御赐的面子不敢怎样。如今两国都翻了脸,他便也没了顾忌。

那位莫主子恐怕再无回环之日。

希望柳姐姐可以就此安康。

进了这繁华的将军府内,与谁而言。皆是不幸。

正文 第三章,初露(二)

将至岁末,萧府的女人没了往年的兴致。除了夫人刘氏全都懒洋洋的呆在屋里。只源于萧衡不在府中,他即将带兵出征连人带行头已经搬入帐内。

相比之下下人们显得兴奋的多,过节代表着他们可以得到赏银,食物以及添置新衣。

锦娘拿着刚分到的红色对襟夹袄出神,她故意多报了两个尺寸。丰腴的身体裹在过分宽大的衣物中不是那么显眼。

她摸了摸愈加滑润的面颊,萧府有规定每年除夕婢子丫头们都要去给主子请安。初来时她面黄肌瘦,并不担心。可如今。。。。。。

拿起桌上的油灯,走至铜镜前。

镜中的人如春半桃花。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长眉连娟,微睇绵藐。云髻蓬松,青涩中添了一抹妩媚。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俏润初妍。锦娘盯着镜中的自己触眉,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美的。如此素颜依旧能唤人流连。

与她这般女子而言,美是一种负累。

亏得她在听雨楼做杂不与前院交集,否则她恐怕早就凋零。然而她亦到了思索去处的年纪。

北祈有对婢子去处相应规定。一旦卖身如若主人合意便可收作近人。身份比妾低一级。也有些婢子刚开始是近人而后转成妾侍的,再往上就没了希望。还有经女主允许赏于他人,但都是些不入流的或是乡下沾亲带故的男子。再或是如井院里的老嬷嬷一般在主人家中老去。但不能终老,没了力气主人会给上一笔足够她上外面租个房子的钱,悄然了去。

锦娘每次想到这些问题脑仁儿钻心的疼,然越是想逃越是无处可避。似是迫在眉睫。

像她这等女子早就飞出了正常少女在爱中的束缚,没有奢望可以与谁缱绻一生。想的只有安定的生活。

她双颦微蹙,以上这些皆不合她意。然而在繁复的世间她一个薄弱的女子又有多少选择。诺大的将军府内,连个公子少爷都没有。只有萧衡一个天一般的男人却有簇拥着一大堆花团锦簇的女人。她若真的得以怜惜亦不过是步了柳姐姐的后路。与其那样倒不如在这幽暗潮湿的井院中萧条一生。一人花开,一人花落,从头到尾无人问询。

然而这亦不是她想要的,她专心从柳姐姐那里学诗作画亦不过是想结束这种生活。

破晓的啼鸣拉上了冬季的暖阳,心里暗处的思潮被照的四散游离。

老嬷嬷最先醒来对木凳上坐着的锦娘啐道“这是作甚。”

锦娘起身披上肥大的衣物道“回嬷嬷,婢子睡不着。”老嬷嬷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只当她是不甘寂寞。

她亦不予多说,起身端起铜盆去倒水净面。

老嬷嬷看她淡定的背影无声的叹了一声,如今这井院甚至整个萧府都找不出眼前这等佳人。这小丫头,向来淡定,话不多,为人谦和低调,浑身上下透着与身份不符的雅致。且不说她闭月羞花的面貌,如若真在萧家站住脚倒不见得会成为第二个柳姬。。。。。。

等内室的女婢都出来的差不多了,锦娘才姗姗而来。

井院女婢分为七列按着房间顺序依次站开,锦娘她们由嬷嬷带领在第五列。

她快步走去站定。绿荷惊道“你去毁容了么。”锦娘拽拽她的衣袖狡邪的一笑示意她不要出声。前面的嬷嬷回头亦看到锦娘这副人模鬼样,脸上的胭脂擦地足有红梅两倍厚。秀眉弹得又黑又粗,身子躲在肥大的夹袄中,不是熟识几乎认不出来。幸好锦娘性情淡然,不好事。除了房里的几个婢子几乎都不相识。

她感到嬷嬷投来的目光低头躲避。明眼人都知道她的用意。萧家的丫头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内宅一向由刘氏打理,她向来不收俊俏的丫头。锦娘来时幼小瘦弱,可以算是漏网之鱼。

女婢们一列列的出来,终于轮着锦娘这一支。她跟在队伍的末尾处,进了门成一字排开。

跪至堂前道“婢子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刘氏声音从头顶传来。

“谢夫人。”

俯身下去,又齐声道“见过各位奶奶。”

刘氏笑吟吟的道“抬起头来。”

锦娘这才看清屋内的格局。萧家没有老夫人,刘氏自是坐在主位上一派主母风范。她身着碧绿翠烟小袄,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画时下盛行含烟装,半藏半露,凤髻露鬓,斜插一支金丝珠花钗。

左右座下个有三四个女子,皆是萧衡的妾侍。浓妆艳抹,发髻梳的极高,朱钗宝饰满目琳琅。这样一比主位上的刘氏便显得大气的多。满屋子看了看,独独少了那位含香园的莫主子。

刘氏坐在太师椅上,屋内满座无语。衣袖的摩擦之声在这寂静的午后清晰可听。青花瓷盏上下开合的脆声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萧衡不在府中这些姨娘们更是不敢动,她们再受宠也终究是妾。

刘氏慢慢的晃动着茶碗,似是很享受这一刻。满意的看着自己收进来的人儿。与她们,她自是放心的。直到茶叶见底,让一旁的刘嬷嬷重新添水。她才放下手中的青瓷盏。说了些教诲的话。

婢子们又俯下身齐声道“谢夫人教诲,婢子记着了。”

又分了些赏赐,这才道“下去吧。”

“是。”又是弓着身退出去。

一群婢子终于熬了过去,然而主子们还得挨着。

锦娘不禁怅然,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生活与她终是煎熬,不是身体的,便是心灵的。

余下的时间女婢们可以自由安排,当然除了出府。绿荷和锦娘最为要好,她道“真有你的。”

“不过是临时起意。”

“你这番可熬多久。”

她打了个寒噤,刚进府那年。府上有个女婢长得娇俏可人,亦被萧衡收作近人。后来据说冲撞了夫人被刘氏用绣针划了脸。当时她们还小,吓了好一阵子。

“你这胭脂来自何处。”绿荷指着锦娘画花的脸笑道。转的生硬。

锦娘卖身进府,又做下等劳力。不在主子身边自是得不着赏。又不与人为伍,何来的胭脂水粉。

锦娘笑而不答。绿荷眼珠子转了圈道“柳主子给的。”

她这才想到上午去时柳姬面上苍白,似是病了。对绿荷道“回头再跟你说。”

这才转身穿过井院朝柳姬处去。与往常一般进门便喊“柳姐姐。柳姐姐。”无人应答,不禁好奇。上午她还独自在房内抚琴。

掀开纱帘,映入柳姬虚弱的面容。

“柳姐姐,你怎这副样子?”锦娘跑过去焦急的道。

“锦娘,你真聪敏。”她故意避开锦娘的问题兀自说道。

“柳姐姐,你这样不行。定要去看大夫。”锦娘看着她毫无血气的脸坚持道。

“只是染了风寒,吃几幅药便好了。”她见锦娘着急的样子安慰着。

说的简单,瞧她面色决不是染了风寒这么简单。

可如今这萧府还有谁管她的死活。她又不能出府,这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四章,香消

今日萧府掌灯格外早,换了崭新的大红灯罩。油丝在里面滋滋呲呲的响着。

锦娘坐在院中为柳姬的病辗转,心绪不断涌动亦束手无策。夫人对每位姨娘都恨之入骨怎会出手相救。姨娘更是不会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萧霖处亦没多少可能,她由阿宝和红梅陪着去裕山游玩,回来怕是也晚了。其他的婢子丫头自身不适还要到主管那里批过才可以引医进府又有谁能帮的上忙。

她思来想去唯一能帮忙的便只有萧衡,可如今又不在府中。

无论如何柳姐姐的病是耽搁不起的。

婢子尖叫声惊扰了府里喜庆。

井院中女婢杂乱的脚步迫使锦娘收住略微紊乱的思绪,她随手拉住一个问“发生了何事?”

“含香园的莫主子坠楼了。”女婢挣开锦娘的手往前院跑去。锦娘一惊,又想莫主子坠楼这等大事萧衡定是要回来的。

来不及深思便跟着人群往前院走去。

眼前的女子,粉衣素面,长发铺散开了一地,光着脚。眼睑微微闭合,苍白的脸上嘴唇涂得鲜红。血液自前额溢出,冰冷的夜风吹走了灼热的温度迅速结成血块。迎合着刚刚挂上摇曳的红色灯笼。

人群静了下来,刘氏由嬷嬷扶着缓步前来,莲步摇曳,露出里面青段鞋面上的半个锦花图案。着大朵牡丹烟纱寝衣外披翠紫金丝厚长袍。发髻蓬松,几缕墨发垂在白净的雪劲间。

含香园的婢子跪在地上不住的抖动。院门口围着各房的女婢,见刘氏前来立刻分出路立在两侧。

她拿着帕子掩了掩唇,转而怒目对一旁的婆子道“杵着作甚,还不把人抬进去。”

“是。”婆子连忙应声上前,自有男仆上去帮衬。

纱衣女子被抬了进去,地上只留下一摊猩红的血迹。

她对刘嬷嬷道“去禀了老爷吧。”

“是。”刘嬷嬷转身离去,自有婢子上前扶住刘氏。

刘氏这才转身对两侧的女婢道“告诉你们主子,夜冷的紧仔细着凉。”

锦娘看她雍容的背影眯眯眼,这妇人果真厉害。言语间明明是关切却不动声色把各房敲点了一番。难怪萧衡放心把内室交与她,许是大院里的主母就应有如此本色。不知听雨楼里的萧霖是否会被调教成这个样子。

望了眼含香园被灯火照的通红的匾额,檐上的冰鳞在温暖的烛光下渐次化去,滴到地上又重新结成薄薄的冰片。

锦娘混迹在女婢之间离去。夜风吹动她飘逸的长发,人也变得清醒。

莫主子选择在此时离去想是定有深意。看得出是个刚烈的女子。出征在即,元帅家中死人已是扫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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