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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词-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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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狄默


上篇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一章 楔子

将军府?夜

月色迷离,花影轻摇,微风拂散池面上几点零星碎光,纤纤竹叶悄然落下无声无息,忽然,一声婴儿啼哭如同落潭之石惊得鸟雀四起。

“恭喜柳大人,贺喜柳大人,是个千金啊!”

产婆急急忙忙从房内出来道喜,而站在门外的男子却毫无喜色。

“记住,柳家生出来的是个死胎!”

那男子凝眉说道。谄媚的笑意僵硬地挂在产婆脸上,她先是疑惑,眼珠子一转后猛拍下大腿。

“唉!对对对,今天柳家生的是个死胎,柳大人若没事的话,我老婆子先回去了。”

“慢!喝杯茶再走。”

产婆闻后脸色突变双腿发颤,马上跪倒在地连磕几个响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对天发誓绝不透露半点风声啊!”

“别怕,我不会杀你,只是想留你片刻。”

说罢,男子抬手示意,产婆两眼一翻,当然吓晕过去,几个小厮连忙将她抬走。男子立在房前沉思许久,过半晌才推门而入。

房内亮着几盏烛灯,床下还摆着一盆血水,丫鬟们匆匆收拾完屋子后便轻手轻脚地退去。一位妇人半倚床栊,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小娃,满脸都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你看她眼睛真像你。”

妇人抬眸浅笑,男子走上前撩起她额前一丝青稍轻轻捋到她的耳后。

“你给她起个名儿吧。”

妇人看着怀里的婴儿,低头深思片刻。

“嗯,就取我俩的名字,你看叫蝶依如何?”

“蝶依,柳蝶依……好名字。”

青衣男子扬起唇角温柔地抚摸着刚出生的小娃,小娃倒是乖巧,不吵不闹睁大眼睛到处瞧。

“夫人,我对不起你。”

云淡风轻的轻叹像似一道惊雷,妇人一怔,许久才缓过神,她抬头凝视那双深邃的墨瞳,眼中渐渐泛起一层水雾。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哪怕到阴曹地府我也要跟着你。”

妇人轻靠在男子怀里,两手紧握住他满是粗茧的手。男子沉默不语,身子微颤地抱紧怀中人儿,片刻温存后,他站起身对着门外轻唤,两名丫鬟立刻闻声而入。

“老爷有何吩咐?”

男子抱起刚出生的婴儿交到其中一人手中,然后扑嗵跪倒在地。两丫鬟看到男子跪在面前,顿时泪流满面,双双下跪。

“老爷,我们受不起啊。”

男子仍跪地不起,他拱手抱拳,哽咽说道:“如今大难临头,柳某只有一事相求,请带柳家唯一血脉离开都城,我柳逸感激不尽!”

语毕,两丫鬟已泣不成声,硬是点头答应。

“现在你们速速出城,西城门三里外会有人接应!”男子拿出两本蓝皮册子,分别交于她们手上。

“这玄冰诀是我柳某毕生心血,请好好收着。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块蝶状玉佩。“等她长大后,就说这是娘留给她的。”

两丫鬟相视片刻,对着男子又是一拜。

“老爷的大恩大德磨齿难忘,我们一定不负老爷所托。”

“快走吧,再迟些就晚了。”男子痛苦地闭上双眼,转过身挥手而道。

“等等!让我再看她一眼。”美妇大叫,身子一探摔下了床。小娃儿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一下子扯开嗓子大哭,男子急忙将丫鬟们推出门外。

“快,快!把她带走!”

“依儿,依儿……”

看着骨肉离去,妇人只能无奈地摇头痛哭,伸在半空中的双手迟迟不愿放下,男子将她搂在怀中,眼眶也跟着泛红。

“她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

天元四十年,夏末

一道昏暗的廊道长得看不到尽头,忽明忽暗的火把宛如飘浮半空的鬼火,阵阵叫嚣被阴风吞噬湮没在了空荡的黑暗中。

“来人啊!抓住她!”

恐怖的怒吼伴着哀嚎一阵连着一阵,达依抹去嘴角的鲜血吐出一团腥臭的血肉,趁其它狱卒没赶来之前冲出了牢狱。躺在地上的狱官紧按胯/下痛苦打滚,鲜血不断地从他指缝里渗出,而站在旁边的半祼男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呆若木鸡。

夏城的牢囚就像炸开了锅,那些大男人们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会如此大胆,竟然咬掉狱官的命根子逃狱,他们拿上兵器叫嚣着要把她碎尸万段。达依躲开拦住她的鬼爪不顾一切往前跑,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她欣喜若狂地冲出去,却被两支长枪挡住去路。

“走开!”

达依使劲全力推开狱卒,冲到城道中央她却停下了脚步。

天正下着瓢泼大雨,地上泥泞不堪,没有绿树葱葱,也没有笑语欢声,四周只有身着铠甲的士兵和冰冷的长矛,一根根闪着寒光的矛尖正对着她。

嗒嗒嗒嗒……

沉重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一个挺拔的身影渐渐显现在雨雾之中,仿佛从天而降又好像来自黄泉。雨点打在银灰色的盔甲上噼啪作响,修罗鬼刹般的面具狰狞万分,而面具下的那双墨瞳却灿若星晨。

达依抬起头,眯眼看着马上的人儿,娇弱瘦小的身子被雨淋得湿透。她不记得了,不记得有见过这些人,也不记得怎么会来到这里,就在刚才她还在小溪边和阿布玩耍,怎么转眼间就变了个模样?

马上的男子冷眼俯视,一言不发,或许是因为这个异族少女的眼神太过倔强、头昂得太高、背挺太得直,令他有些诧异。

没人敢在燕齐灏面前这样放肆嚣张,她是第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

一小将从马后走出大声质问,浓眉大眼的分明带着几分稚气却已穿上青色的铠甲,佩着三尺铜剑。士兵们见状立马散开列成两排;狱卒拨开人群,连滚带爬地到了马前扑嗵跪地。

“将军!将军!属下看管失职,请恕罪啊。”

话落,就听到牢内传来一阵嚎啕,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狱牢,只见狱官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出来,腿间血肉一片模糊,“噗哧”一声,青甲小将忍不住笑了出来。

骏马上的男子没有出声,他抬起右手微动下食指,青甲小将立刻拱手领命,上前一剑砍落狱官首级,那些狱卒见后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拼命叩头求饶。

“来人!拖下去给他们一百鞭!”

小将大声施令,狱卒们个个脸色发青、瘫坐在地,随后几名小兵就把他们拉到一边就地鞭挞,声声惨叫如鬼哭狼嚎,才抽了十几鞭已经皮开肉绽。

听到阵阵惨叫声,达依如梦初醒,她记得那时正和阿布在溪边玩耍,突然听到村子里有人大叫,当他们赶回去时,已经尸横遍野、满地残肢,到处都是火。

达依仿佛又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两脚都有些站不稳了,此刻滴落在身上的不是雨点,而是爹爹和族人的鲜血,她两眼一翻,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嗒嗒嗒嗒……

迷迷糊糊中,达依听到马蹄声经过,她勉强睁开双眼,只看到一张被火光映红的修罗面具,银色面具在熊熊火光中散发着阴冷寒光,然而比这更恐怖的是那双深邃无情的墨瞳。

爹,娘,阿布……你们在哪儿?

达依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地晕死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她又回到当初逃出来的那个地方。

“你终于醒啦。”

陌生的声音遥遥传来,达依抬起头一脸茫然。冰冷的石墙、碗口般粗的木栏,空气中有股腐败的味道,连吹来的风也是臭的。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声音又一次响起,她转头看去,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个人,蓬乱的头发正好挡住那人的脸。

“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达依没有出声,空洞的眼睛木讷地看着暗处的身影。

“难道是个痴儿?真倒霉!”

那人朝地上吐口口水然后起身走到她面前,稻草似的头发下是张黑漆漆的脸,五官平平,眼眸却异常清澈。

“新来的,现在听清楚了!我叫紫婉,是这里的老大,从今往后你得听我的,明白吗?”

那人双手插腰,举止粗俗。

“这是哪儿?”

达依蠕动双唇轻声问道。看她这幅呆滞模样,紫婉不禁叹了口气。

“这里是大牢,大牢明白吗?”

达依摇摇头。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逃出去了吗?”

“逃出去?呵呵,你已经进来两天了,两天睡得像猪一样死!啐,实在太无趣了!”

“两天?”

达依一怔,脑中又浮现出地狱般的情景,她还记得那天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一群蒙面人冲入村子见人就杀、见房就烧,爹死了,娘不知去向,脑海里只留下杀人者阴阳怪气的声音和他腰间的碧玉环。

“不行!我要出去,我要找我娘和阿布!”

达依一边哭一边冲向牢门却被紫婉一把抓回。

“你疯啦!你知道这是哪里吗?青偃国的大牢,燕齐灏的地盘!如果想活下去就乖乖的不要闹事,听清楚了吗?!”

“不!我要去找我娘,她还活着,她应该还活着!”

达依挣脱她的双手,爬到牢门边摇晃着栅栏拼命叫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找我娘!”

“你回来!”达依又被拉了回来。“想死别连累我!”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紫婉露出一丝惶恐,马上将她拉到角落里。

“我知道你想回去,这里每个人都想回去,但是保命要紧明白吗?如果你连累我,我一定会先把你给杀了!”

紫婉眼露凶光,语气冰冷无情,达依眨巴几下眼睛连忙点头,紫婉暗松口气,缓缓地松开了手。

“好了,接下来我就和你说说这儿的规矩。第一别太逞能,第二学会装乖卖好,第三必须随机应变,记住这三点就可保你小命。仔细想想如果你连命都没了,怎么去找你娘还有那个……抹布还什么布的。”

达依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可是一想到娘亲他们下落不明,就忍不住抽泣落泪。

“我想回家,我想找我娘,我想阿布。”

紫婉挑起眉,冷哼道:“呵呵,现在兵荒马乱的到哪儿去找?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达依摇摇头,清澈的眼眸十分无辜。紫婉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生疑,不禁凑过去小声轻问:“听说是你把别人命根子咬下来,瞧你这小样怕是杀鸡都会手抖,怎么胆子那么大呢?”

达依听后脸涨得就像猪肝,两片樱唇抿成一条线,紫婉突然哈哈大笑,伸手拍起她的肩膀。

“咬得好,咬得妙!碰到是我,我也把那些狗杂种的烂肠子咬下来!”

紫婉边说边磨磨白得发亮的利牙,达依看她夸张的滑稽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紫婉抬眉戏谑道:“哟,终于会笑了,那我们算是混熟了。你该不会连名字都不愿告诉我吧。”

达依迟疑片刻,吞吞吐吐地轻声说:“我……我叫达依。”

“达依?好奇怪的名字,是夏黎族的?”

“嗯。”

紫婉听后陷入沉思。

“咦?真奇怪,隐居山林的夏黎族都能被燕齐灏找到,你是怎么被他抓到的?”

提到的伤心处,达依不禁哽咽,眼泪就像断线珍珠拼命往下落。

“有人闯进我们的村子见人就杀、见房就烧。爹爹死了,我和娘走散了,是个戴面具的人把我救了出来。”

“戴面具的?你是说燕齐灏?!”

“燕齐灏是谁?”

达依一脸茫然。

“燕齐灏你都不知道?”

达依摇摇头。紫婉狐疑地扫了她几眼,道:

“燕齐灏是青偃国的太子,据说他长得太俊逸怕压不住敌,所以每次出征都会戴副修罗面具,人称银面修罗。”

修罗?达依心里一惊,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曾救她于火海,也曾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入牢狱,难道紫婉所说的人是他?

紫婉没发觉她神色有异常,继续道:“此次朱雀和青偃两国交战,青偃国国君派他想必是为了让他立功,他也算厉害,竟然在半月内拿下我国三座城池!”

紫婉身子微颤,不知是在气朱雀国国君昏庸无能还是在气燕齐灏百战百胜的本事。

“你命真大,竟然被他救了,不过说不准哪天他心情不好就会要了你的脑袋。”

“他很凶吗?”

达依问得很天真,紫婉想半天,说:“听闻他脾气有些怪,不近人情。”

“哦……”达依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忘了自己的伤也是拜他所赐。

“紫婉,你说我们能出去吗?”

达依轻拉住紫婉衣袖浅声问道,清澈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期盼,紫婉深叹口气,望着天窗的双眼略带绝望。

“也许吧,如果你想逃出去,必须要活着才行,所以你要乖乖听话明白吗?”

达依认真地点点头,单纯懵懂的柔弱样不由让紫婉捏一把汗,担心不出三天她就会被一群豺狼虎豹吃得一干二净。

第二章 脱了虎口,又入狼穴

几日相处,达依与紫婉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紫婉见她单纯得有些笨了便教给她许多生存之道,达依一面听着一面认真记下,就怕自己还没逃出去就死在牢里。然而好日子不长,有天上面下令要让牢狱中的俘虏去干粗活,紫婉和达依自然不能落下。为了免生事端,达依照紫婉的吩咐把头弄乱、把脸抹黑,戴上脚铐跟着一群人去洗马棚。

虽是夏末,天还是热得出奇,马棚里臭气熏天、蚊蝇乱飞。行军打仗,一到天热就怕兵马中暑得病,青偃国的军马矜贵得很,水不可断、粮不能少,臭烘烘的马棚还得天天有人伺候。

达依低头混在人堆里,很卖力地掏着马粪,忽然有个小兵走来让她过去,她不解便开口问:“去哪儿?”

“叫你来就来,哪那么多废话?!”

那人好声没好气地吼道,达依看看紫婉,然后抹净双手就跟着他去了。紫婉隐约感觉不妙,想跟过去却被另一人拦住。

“干嘛?回去干活!”

紫婉无奈,只好看着达依和小兵埋入拐角。

小兵带达依来到一间住处,白墙青瓦像是小富之人的宅邸,不过现已成青偃国官兵的驻地。走进厅堂,只见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坐着圆凳上擦拭着手中大刀,他看到达依进来之后就放下大刀令小兵把门关上,达依很害怕转身想逃,大汉伸出虎爪一把将她拖回来。

“妈的!真臭,先拿水洗洗。”说着,那人拎起桌上水壶往达依头上一浇,然后伸手抹去污浊,被黑灰掩住的花容月貌便显露出来。

“哟荷,还真是个大美人。”

“大哥,我说得没错吧,上次我可是亲眼见她从牢里逃出来,模样水灵得很啊。”

“果然不错!来,这是赏你的!”

小兵从那人手中接过赏钱连忙道谢,大汉见他赖着不走,虎目一瞪,道:“怎么不走,想分杯羹不成。”

“小的不敢,大哥吃饱之后只要让小弟尝尝味就行了,你也知道很久没尝过鲜了。”小兵嘿嘿奸笑道。

“好!等会儿让你尝,先让我吃饱再说。”说罢,大汉抱起达依转身走进内室,达依踢腿大喊大叫,大汉不耐烦地随手扯块布塞进她嘴里。

“安静点,否则老子不给你活路!”

达依一下子说不出话,眼看就要被这人生吞活剥,正当危急关头突然有人闯入,那大汉竟混然不知,只听“呯”地一声巨响,他像被什么东西撞了,猛地飞出好远。

“不知廉耻!光天化日竟然敢做这种事,知不知道军法?!”

“妈的!谁敢坏老子好事?!”

大汉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待看清来人之后,嚣张的气焰顿时灭掉大半。

“宋将军。”

大汉立刻单膝跪地,拱手抱拳,他口中的“宋将军”便是燕齐灏的骠骑将军——宋玉超。见救星驾到,达依又喜又怕,她扭动身子躲进床角,把自己蜷成一个团儿,心中巴望能找个缝钻进去。

青甲小将横眉竖眼,他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你好歹也是个小都统,不怕失了颜面?!”

“颜面?呵呵,将军说话不必文绉绉的,我张猛乡下人听不懂,妈的!玩个女俘而已,用得着吗?!”大汉一脸不屑,似乎不太服气。

宋玉超怒眼圆瞪,说:“既然你这样说,那小爷我就告诉你,这是大将军定的规矩!营妓中里的女人你随便挑,就是不能动女俘。你若不服,就到大将军面前喊冤去!”

大汉冷哼一声,闭目不理,宋玉超立马命左右侍卫带他下去听候发落。气是撒完了,可人还绑着,宋玉超走过去想替达依松绑,达依见他更是抖得厉害。

“别怕,我不会碰你。”宋玉超放柔声音,替她解开绳子拿掉碎布。达依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连忙躲入床角。看她瑟瑟发抖的模样,宋玉超猜想十有八九是吓坏了,他为难地皱起眉,接着扯出个不算难看的笑容,轻声说:“没事了,我先送你回去。”

达依蜷紧身子,胆怯地看着他,宋玉超又说了几句安慰话。见他不像坏人,达依渐渐放下戒心,裹紧衣服随他回到牢里。

这时,紫婉已在狱中,达依一进去就栽到在她怀里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紫婉没有出声,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无意中,达依发觉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像被人打了,便马上拉住她的手追问缘由。紫婉吞吞吐吐半天才告诉她:这伤是为了搬救兵得的,达依一听顿时明白了,她对着紫婉又磕又拜,哭得满脸是泪。

紫婉扯起发青的唇角,嘿嘿一笑说:“不用谢,做老大的当然要帮小的!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你也就别哭了,以后放机灵点,别像个木头疙瘩似的转不过弯。”

达依吸着红鼻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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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超杖罚张猛之后,刚回府邸就有人来报说:将军有急事找,他来不及整好衣装就跟着小兵去了,穿过两条城道便到现在的将军府,朱红大门琉璃瓦看上去好不气派。

几个月这儿还是朱雀国的夏城,可守城将军一听到燕齐灏的名号,还没应战就弃城逃跑,城里的百姓自然走的走、逃的逃,等燕齐灏来时早已人去楼空,夏城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拿下。如今城中房屋商铺还在,只是城墙上飘扬的是金燕旗。一个小官的宅院就如此华美,怪不得人人都说在朱雀国当官不愁吃穿,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宋玉超冷冷一笑,然后往秫雪堂走去。

秫雪堂原是接待宾客之地,它面水而筑,面阔三间,结构精巧,周围都是落地雕窗,可以从里面看到四季美景。堂内的陈设非常精雅,几把交椅、几盆雅兰,北面宽阔的平台连接荷花池,池中荷花盛开,微风拂过就有阵阵清香飘来,只不过昔日的秫雪堂已成燕齐灏的书房,供人赏玩的字画全都放到一边,仅留几本古籍兵法。进堂之前,宋玉超猛吸一口气,然后整整衣襟,跨腿迈入。

堂内,一男子正坐在案前钻研兵法,他身着紫锦龙纹袍,羊脂玉扣起缎发高束脑后,剑眉朗目、挺鼻薄唇,五官精致如同美玉雕琢。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宋玉超单膝跪地,态度恭敬,可过半晌都没人理,他偷偷抬眼看去,燕齐灏仍在看兵法,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不由清清嗓子,继续道:

“殿下,您找我?”

终于,燕齐灏放下手中兵法,把头抬了起来,宋玉超连忙低头,大气不敢喘一口。

“刚才有人找我告状了。”

低沉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听上去却十分悦耳。宋玉超心想八成是为张猛的事,便平心静气地拱手说:“殿下,那张猛已不是初犯,今天我实在气不过,所以就给他一点教训。”

燕齐灏默不做声,神情更是冷厉几分,宋玉超感觉不妙,但不知说什么好,干脆闭上了嘴巴。

“罢了。”半晌,燕齐灏深吐口气抬手而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但不要太过,免得影响士气。看起来这段日子你太过悠闲,我找些事让你做。”

“什么事?”宋玉超抬头一脸莫明。

“今晚要开庆功宴,你下去准备吧。”

“庆功宴?庆什么功啊?”宋玉超更是糊涂了。

这时,屏风后传出几声轻笑,他转头看去,清亮的眼神变得凌厉如刀。

“谁?”

“呆子!”

话音刚落,屏风后就走出一个男子,年约二十余岁,相貌清秀、举止儒雅,若不是身上那套轻甲,别人定以为是个白面书生。此人名叫孟飞,箭术精湛几乎无人能及,原是臣相上官鸿的家兵,后提拔为燕齐灏的副将,与宋玉超关系极好。

“孟大哥!”宋玉超看到他后立即跳起身,冲过去激动地钳住他的双臂。“孟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孟飞微微笑道。

“哈哈,看你满面春风的模样,此次定是旗开得胜对不对?”

“那是当然,正所谓天意如此。”

“好!不愧是名震四方的飞虹将军,今天晚上我们得好好喝两杯!”

宋玉超拍着孟飞的肩膀哈哈大笑,几乎忘记旁边还有人在,孟飞连忙甩给他几个眼神,他这才注意到燕齐灏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殿下,您刚才说的我这就去办。”宋玉超扯起嘴角,僵硬地笑着。

燕齐灏低眸沉思片刻,道:“你先去挑几个颇有姿色的女子,今晚好赏给那些将士。”

“遵命,殿下!”

“还有,刚才的女子在何处?”

“还在牢中。”

“把她带上。一天到晚惹事生非,留在这里也是个祸害,还不如尽早给人!”

“这……”

宋玉超有些犹豫,燕齐灏面露不悦,沉声问:“看上她了?”

“不是,那姑娘的性子太辣,我怕到时她又咬……”

“不必费心,照我说的做。”燕齐灏冷冷打断,宋玉超只好点头应允。

“是,我这就去。”

第三章 恶女示威,血舞得命

惊魂还未定,又有人来找麻烦,达依听到自己要被送去当营妓脸色刷白,她泪流满面,苦苦哀求,可狱卒弃耳不闻,强拉硬拽地把他拖到青楼院舍中。

院内有不少美貌女子,有些已入风尘,眼带媚意风骚得很,还有不少人和达依一样像是刚被拉来的,她们战战兢兢地挤成一堆,嘤嘤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哭!哭什么哭?在哭老子一个个把你们砍了!”

小兵扬着手中的鞭子叫嚣着,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笑,悦耳的笑声如同山涧清泉叮当作响,达依不禁转头看去,一位佳人正缓缓而来,她步如摆柳、貌若天仙,一袭海棠红罗衫更添其媚态,真是百般难描的绝色女子。

“红袖姑娘。”小兵拱手道,那位叫红袖的女子眼带笑意,微微欠身。“这位官爷您费心了,把这些姑娘交给奴家吧。”

“呃,这恐怕……”小兵面露难色。

“官爷不必多虑,这些姑娘不懂规矩,一定没法讨众将军欢心,总得有人好好教她们才是,想必您也不希望大将军生气吧?呵呵,官爷放心,若大将军问起奴家自然会担着。”

小兵听着觉得在理,沉思片刻便陪着笑脸说:“那有劳姑娘了,我在外面等着。”

红袖嫣然一笑,挥手叫来旁边的姑娘。

“请爷到堂内休息。”

小兵见有美人来陪,自然乐不可支,屁颠屁颠地进了内堂;他走后院内只剩一堆女人,达依躲在人堆里惶恐不安,见红袖走近更是心惊胆颤,马上把头低了下来。红袖媚眼一扫,伸出青葱般的玉指轻点几个姑娘。

“你们几个过来。”

那些姑娘虽然害怕但不敢违抗,只好抖擞地走上前。红袖走近捏着其中一人的小脸,柔声问:“今晚要你陪那些将军,你可愿意?”

“不,我不要。”姑娘头摇得像拨浪鼓……

“当真不愿意?”

“不,求您放过我吧,求您了。”

姑娘跪倒在地苦苦求饶。红袖捂嘴轻笑,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拨开瓶塞往她脸上倒去。只听见“滋”的一声,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姑娘的脸像被火烧似的,皮肤由白变红、由红变黑,五官都融成了一团,一股呛人的焦味瞬间弥漫开来。

“那你们几个呢?”红袖笑问。

看到那张被毁得不成人形的脸,姑娘们都吓得魂飞魄散,马上跪了下来。

“愿意,叫我们做什么都成,求姐姐手下留情。”

红袖抿嘴浅笑,艳若桃李的脸更显娇媚,忽然,她脸色一沉,拿起药瓶往她们脸上泼去,白烟冒起,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容颜销毁殆尽。

“这几个没用了,把她们扔到后面去,剩下的洗干净后等会儿送过去,若有不从,下场就和她们一样!”红袖冷冰冰地对身后几个丫鬟模样的人命道,然后丰姿绰约地移步离去,那些被毁容的姑娘早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看到那几个姑娘被拖下去,达依更是绝望,四周都是泥沼,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眼看就要日落,想到要去陪那些豺狼虎豹,连死的心都有了,但老天爷并不开恩,她和一群姑娘被带到屋子里净身更衣,然后撒上香粉等待夜幕降临。

天色已暗,外面鼓声震天直冲云霄,一阵阵铁蹄经过搅得人心惶惶,今晚似乎异常热闹。达依听到外面女子的嬉笑声还有周围嘤嘤的抽泣,她万分惶恐,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全都出来!”一小官打开房门大声叫嚷,随后姑娘们就被拉到一所大宅里等候差遣。白日里酒怎么端、该怎么笑都有人教过,有些学不会的或不愿学的就被拉下去打得半死不活,达依紧记紫婉说过的话,装乖卖好算是保住条小命,她不明白为何女人的心要比蝎子还毒辣,下手比男人还狠。

“早上都教过你们了,今晚可别惹将军们生气,否则个个都活不了!”

听到这话,达依心灰意冷,仿佛一下子坠入冰封千年的深潭,她们一行二十几个姑娘每人端着酒壶随领头来到设宴之地,一路上都有人紧盯着,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宴内座无虚席,百余位将领正把酒言欢,宴中央舞妓们身着红纱裙随风摆柳,姿态妩媚妖娆。达依看到正前方坐着一名男子,深邃慑魂的眼眸冷得像万年寒冰,看人一眼便会将他冻住。红袖坐在一边为他斟酒夹菜,服侍得十分周到,但也没见他露出半点喜色,好像都些是理所当然。

众将领看到一群妙龄少女到来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如同许久未见羊的饿狼。

“为众将军斟酒。”有人高声喝道。

按照吩咐,姑娘们应伺候坐在前面的几位大将。达依低头粗扫一眼,在那里面看到了宋玉超,她想此人曾救过自己,说不定能再放她一马,便走过去想为他斟酒,可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

“去伺候李大将军!”

达依被推上前,见那位李将军长得凶神恶煞顿时心慌意乱,一不小心差点打翻酒壶。欺负她的张猛正是这位李达将军的手下,李达听到张猛之事后火冒三丈,满肚子气没地方撒,她正好撞到火头上。

“将军,请。”

达依跪地斟酒服侍,两只手抖个不停,李达斜眼睨着她,眼底尽是不屑。

“把头抬起来。”他厉声命道。

达依抿紧嘴唇一言不发,把头低得更低了。

“叫你把头抬起来,聋了还是哑了?”

李达毫不客气地捏住她的下巴,硬把她的头抬起来。翦水双眸楚楚可怜,娇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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