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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学家-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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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在几个小伙子手中传阅了一遍,最后到了赵景行手中。赵景行看罢,眼睛直欲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陶焕卿,你等着,老子一定要你好看!”

一八〇、恶人须用大枷枷

小伙子们都看到了信尾“付丙”的字样,知道这是孙中山写给孙元起一个人看的密信,阅毕就要销毁,不欲让他人过目。所以当莉莉丝端着茶盘进来的时候,信已经原样折好,依旧放回枕边。

知道事情原由,怀揣火苗的青年人那是一刻钟也不愿多等。赵景行匆匆喝完茶,便向莉莉丝告别:“师母,我们还有些私事。等办完了事,我们再来拜望先生!”

莉莉丝不明就里,只当他们真的有事,便任由他们去了。

一出门,赵景行就开始发号施令:“百川大哥,拜托您回趟陆军士官学校,把几个师弟叫过来。颂云兄,请您去振武学校,喊那里面的几个师弟。”

阎锡山、程潜非常稳重,听了吩咐,便点头应允。

“我呢?”蒋志清急忙叫唤道。

“志清你去找你的浙江老乡,打听出陶成章现在的住处。”陶成章在留日学生中的名气不大,却也不小,赵景行除了知道他是光复会的头头外,还知道他是浙江人。俗话说: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这种打听住处的事儿,还是同乡出马比较合适,事半功倍,还不惹人怀疑,所以就拜托了蒋志清。

蒋志清立马答道:“遵命!”

“那就好。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四十,我们午后一点在此准时集合,不得有误!”赵景行挥挥手,示意各自分头忙活去吧。

蒋志清有些猴脾气,最喜欢比附,顿时便有些不乐意了:“行止,你差遣了我们仨干活,那你自己呢?”

赵景行出国的时候,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了,孙元起拽了一回文,用《诗经》中“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句子,给赵景行取了个字,叫“行止”。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叫屈!”赵景行笑骂道,“放心,我也有活儿!这回绝对要给陶成章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

待到下午快以点的时候,阎锡山带着徐树铮、何成濬、陈仪、蒋作宾,程潜带着张辉瓒、周荫人、何应钦、朱绍良,早已来到门口。蒋志清也来了,东张张、西瞧瞧,四处寻觅赵景行的身影,嘴里还抱怨:“行止说要我们一点到,现在都快一点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朱绍良的老爹做过福建省永泰县知县、南台海防同知,所以颇有些家底,闻言从怀里掏出怀表:“蒋兄,不着急,还有五分钟才到一点呢!”

蒋志清回头瞅了朱绍良一眼,然后怏怏地坐在了石阶上,眼睛却还四下乱瞟。

说曹操,曹操就到。蒋志清坐下没到一分钟,赵景行就拉着黄包车出现在了拐弯口。许是赶时间,大冬天的还跑出一脸汗来。见面之后,顾不得抹汗,就气喘吁吁地问道:“应该还没到一点吧?”

朱绍良看了看怀表:“没到,还差四分钟呢!”

蒋志清早已蹦跶过来,连珠炮似的问道:“行止,你哪来的黄包车?你不会打算退学,改行拉黄包车吧?”

“去、去、去!说什么呢?这只可是我辛辛苦苦找人租来的。”赵景行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你叫上大家,不是准备大闹光复会、暴打陶成章一顿么?怎么还租了黄包车?”程潜也走过来问道,“你看,我们大家都准备好了!”

赵景行这才看到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东西,再看把手,却是学校里训练剑道用的竹刀,外面还裹着衣服。何应钦看赵景行看过来,得意地挥了挥手中的武器:“这竹刀裹上衣服,打起人最是狠毒,又重又疼,外表上还看不出伤痕,便是以后东京警视厅来查,也找不出丝毫证据。非常适合打架!”

“对了,你租黄包车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杀人抛尸?”蒋志清没得到答案,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赵景行满头黑线,怕大家生疑,又解释道:“大家放心!我们这次去找陶成章,既不打,也不骂,只是讨个公道罢了!至于具体安排,山人自有妙计。志清,你前头带路!雨岩,你先拉着黄包车,我歇歇再拉!”

蒋作宾应声接过黄包车。虽然蒋志清好奇得要命,不过谜底马上就要揭晓,倒也没再问。有悬念的戏剧更好看,不是么?

十几个人在蒋志清的带领下,七绕八绕,来到本乡区东竹町的伏见馆。刚进巷子,蒋志清就介绍道:“伏见馆是一栋二层和式建筑,房主是个老太婆,带着她的小女儿,住在门内的一间屋里,平时不太管事。我们可以径直进去,不用管她。这栋房子大概有六、七个租户,都是中国留日学生,至于是不是光复会成员,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他们至少对光复会不反感,我们应该小心点。陶成章则单独住在楼上那一间,平时没有什么特殊事情,他都会呆在屋里,等着同盟会和光复会的人过来找他。”

“这就好!”阎锡山猛一击拳,“等会儿先上去四个,对付陶成章;紧接着再进去六个,看着楼下的几个租户,防止他们闹事;留两个人在外面,好做照应。至于如何招呼陶成章,行止,就看你的了!”

“我要跟着上楼!”蒋志清怎么会错过看大戏的机会呢?

“我也去!”朱绍良年少喜事,马上跟着报名。

计议已定,阎锡山和何应钦留在门外看车,赵景行带着蒋志清、朱绍良、张辉瓒蹑手蹑脚上了楼,趴在门上仔细听了片刻,发觉里面只有一个男子粗壮的呼噜声,此外并无旁人。赵景行低声嘱咐道:“待会儿我一拉开门,你们三个就进去按住陶成章,不要让他闹出太大动静!”

看楼下的人已经到位,赵景行猛地拉开和式门,三个小青年像小豹子一样窜进屋里,压腿的压腿、按手的按手、堵嘴的堵嘴,把陶成章结结实实地按倒在床上。

要说也是活该陶成章倒霉!

作为光复会的会首、造反的头头,陶成章平时警惕性还是蛮高的。不过他昨天刚干成一件大事,心愿马上就要达成;加上冬天天冷,明日祭灶过小年,他一时兴奋,中午就喝了点酒,睡得还挺沉。结果就让蒋志清几个逮住了空子。

被按住之后,陶成章马上就醒了过来,开始奋力挣扎。陶成章现在正值而立之年,有的是力气;而且他少年时便以排满反清为已任,习武强身,曾两次赴京刺杀慈禧太后未果;在1902年,他进入了振武学校的前身成城学校学习,尽管没有毕业,要认真说起来,也算是赵景行他们的半个师兄;之后他,又加入军国民教育会,组织刺杀和起义。从这些经历就可以看出,他是个不俗的练家子,很难制服!

赵景行早有准备,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玻璃瓶,揭开盖子,从中抽出一团毛巾,然后对捂着陶成章口鼻的蒋志清喊道:“松手!”

蒋志清闻言立马松手。陶成章被捂住有一段时间,正憋得厉害,见蒋志清撤手,马上重重地吸一口气,准备喊楼下的几个光复会会员帮忙。就在他吸气的当口,赵景行的毛巾利索地堵住了他的口鼻。陶成章先是闻到一股特殊的刺鼻气味,然后意识模糊,浑身开始发软,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没错,毛巾上加了料:乙醚!

乙醚是一种吸入性麻醉剂,早在1842年就被用于外科手术。它通过呼吸的方式进入人体,能广泛抑制中枢神经系统,从而达到麻醉的效果。

见陶成章被麻翻了,赵景行这才收起毛巾,对长松了一口气的小哥仨说道:“你们把他衣服剥光!”

几个小伙子顿时浑身打了个冷战,都怪怪地看着赵景行。蒋志清促狭地笑道:“行止,你该不会想……哈哈,你的口味真独特!”

赵景行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你脑子里面能不能想点好的?别废话,让你们剥,你们就赶紧!”

朱绍良一边动手,一边猜测道:“难道赵兄想把他变成陶公公?让革命党进宫去服侍老佛爷和皇上,这主意倒也不错!”

说话间,几个人把陶成章剥得个希光溜溜,只等着赵景行下一步吩咐。

赵景行已经起身在陶成章的行李中翻出一件夏天的竹布长衫:“给他穿上这件长衫,堵上嘴,然后带走!”

朱绍良、张辉瓒两人挟着陶成章,四人鬼鬼祟祟地走出旅馆。见夹在中间的陶成章死活不知,连一向稳重的阎锡山也有些着慌:“景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志清笑嘻嘻地冲阎锡山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被行止用药给麻翻了!”

赵景行从黄包车的雨篷下面提溜出一个大包裹,然后示意把陶成章放到车上。里面伺候动静的六个人这时候也走出来,程潜问道:“行止,下面该如何啦?”

“去东京港码头!”赵景行斩钉截铁地答道。

何应钦这时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行止兄的包裹里面应该就是鸡蛋吧?”

“没错,足足十斤!”

众人一齐大笑,轮流拉着车,向东京港码头飞奔而去。

东京冬天的天气非常冷,陶成章只穿一件竹布长衫,被冻得够呛。要不是中午喝点酒,估计现在不用乙醚,都能昏过去。不过冷也有好处,能让人头脑快速清醒,再加上赵景行怕出事——乙醚用量过大,会因为呼吸麻痹而致死!——所以用量很少,在途中陶成章已经恢复部分意识,要不是堵上嘴,估计都开始喊救命了!

即便众人脚步飞快,到了码头时,陶成章的麻醉期已经快要过去。下午四点钟,码头工人和旅客下班的下班、回家的回家,正是客流量的一个高峰期。几个青年把陶成章推下车,还在他胸前挂了一个牌子:“光复会首,无耻之尤!”

然后十来个人手持鸡蛋,围着陶成章开始打靶。不一会儿,十斤鸡蛋就被分光。此时陶成章战战瑟瑟地伏在地上,浑身上下都被蛋清和蛋黄给糊了个结实,竹布长衫早已经湿透,好像刚从化粪池中捞出来一般。

青年们俱是大笑,在警察到来之前,迅速跑远了。

一八一、侠客有谋人不测

一群人并没有走远,而是兜了个圈子又绕回来,站在一边看热闹。

看热闹不是中国民族性中独有的痼疾,因为好奇是人类的通病,哪个国家、任何时候都不会缺乏看热闹的群众。日本也不例外,甚至犹有过之。

幕府时代,日本国小民贫,实在没有多少娱乐项目。有文化的人好点,写写字,美其名曰“书道”;喝喝茶,美其名曰“茶道”;拿着剑乱劈几下,就叫“剑道”;把花花草草乱摆弄一弄,居然也能升华出一个“花道”来。

相比之下,没文化的人就惨了点,除了吃饭、洗澡、乱伦之外,再无一点娱乐项目。这便导致看热闹之风尤其盛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迅速聚集大批看客。

不仅普通人喜欢看,武士也喜欢看。这群有特权而没素质、正义感十足又杀伤力巨大的热血笨蛋,不仅喜欢看热闹,还喜欢亲身参与,经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实中往往会出现这种情节:

两个小人物在吵架,一群武士围观。

看到弱者被欺辱,甲武士觉得不平,上去帮忙;

乙武士认为甲武士恃强凌弱,挺身而出;

丙武士看局面出现一边倒,也不甘寂寞;

丁武士发现场面是二比一,提刀就上……

于是混战开始,刀光剑影,血流遍地,尸横遍野。最新吵架的两个小人物,现在反倒成了看客。

正是有鉴于此,在明治维新的时候,政府还特地制定了法令,规定一旦发生冲突,除了警察,任何人不得上前劝解和帮忙,违者重罚。但这只是防止武士乘机闹事,丝毫不影响围观者看热闹的热情。

眼下正值客流高峰,看见有人被淹在鸡蛋糊糊里,大家纷纷驻足围观,很快陶成章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包围起来。看客们不仅围观,还兴高采烈地议论:

“喂,贤太郎,那个清国人死了吗?”

“野田你个白痴,你没看见他手脚在抖动么?”

“是哦,果然在动。”

“谁这么奢侈,居然扔了这么多鸡蛋?要是我,肯定会把鸡蛋换成鹅卵石!”

“新八,你心疼啦?你现在要是冲上去揩一把油,没准今晚就能吃上鸡蛋馅饼咯!去不去?”

“小百合,他胸前牌子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那是汉文,我哪认得?”

“你不是说你认识字么?”

“是啊,我认识字。但我只认识日语,不认识汉文啊!”

“哎哟,他要坐起来了吔!”

“真的、真的,他居然坐起来了!喂,支那人,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鸡蛋?”

“笨蛋!你觉得他能听懂你的日语吗?”

……

七嘴八舌中,几个巡警终于赶到,只能看见水泄不通的围观者,完全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什么。警察一边吹着警哨,一边往人群里挤。等挤到中间,看到陶成章浑身都是黄乎乎的,周围还堆满了破碎的鸡蛋壳,惊愕之余,也有些忍俊不禁:“喂,年轻人,你还好么?”

乙醚的药劲过去大半,陶成章意识早已恢复清醒,只是手脚还不灵活。费了半天劲,才摘了挂在身上的牌子,正坐在地上休息。天气很冷,陶成章被冻得缩成一团,浑身都在打颤,闻言忍不住瞟了一眼面前这位四五十岁的老警察,心说:你看我这样子,能好么?当下干涩地说道:“谢谢关心,警察先生。我被一群暴民挟持到这里,现在希望你们能帮忙!”

警察面色一整:“那群暴民有没有伤害你?有没有抢劫你的财物?”

如果涉及到人身伤害、财产损失,那就算是刑事案件了,需要严肃对待。

“……那倒没有,”陶成章心中愤恨,不过还是实话实说了。如果说了假话,谁知道警察会不会到最后说自己涉嫌伪证而拘禁自己?“不过,他们用蒙汗药把我迷倒,然后挟持到这里,还朝我扔鸡蛋!”

见没有其他问题,警察总算放心了:“就这些?”

“就这些。”地上寒气沁骨,陶成章想站起身来。只是残余的药效,加上中午的酒力,让他不太好控制身体平衡,蛋清又很滑,一个趔趄,又要滑倒。

边上警察见状,连忙伸手搀了一把,蛋清、蛋黄混合着尘土,顿时染了他一手,黑乎乎、黏滑滑的,又腥味扑鼻,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陶成章赶紧说道:“谢谢!”

他这一说话,近在咫尺的警察立马闻到他满嘴酒气:“你是不是喝酒了?”

“是……”这骗不了人。

警察心里暗自揣度:估计是他和别人喝酒,期间有些矛盾,酒友们搞的恶作剧。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警察最好还是不要掺和。想到这里,便说道:“喂,年轻人,天可是冷得厉害,你最好赶紧脱掉外衣,擦干身子,快点跑回家!要得了伤风感冒,可就大事件啦!”

日本警察可没好心到能在大冷天脱下自己外套给一个陌生的中国留学生,然后自己挨冻的程度。不过他的建议倒是蛮有建设性的。

可陶成章自己知道自家事:长衫里面那是真空啊!这要是脱了长衫跑回去,可就成了标准的裸奔。以后一提“陶成章”三个字,别人就会想:哦,就是那位从东京码头裸奔整个东京市区的猛人吧!自己脸面还往哪儿搁?

在一旁,蒋志清朝赵景行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怪不得你要给他剥光,还给他套上一件长衫,原来你是成心让他难受啊!”

“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赵景行笑嘻嘻地说道,“他敢朝先生扔鸡蛋,我们就扔他一身;他先生感冒发烧,我就让他大冬天的裸奔!”

“行止,你小子实在是太坏了!”旋即蒋志清想到一个问题,“我今天中午跟同乡打听陶成章的地址,他下午就被人给敲了闷棍,有心人一想,肯定就知道是我干的。以后见了同乡,我可怎么办?”

“怎么办?以后你再和同乡见面,正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们揍得你两眼泪汪汪!”朱绍良没心没肺地笑道。

蒋作宾也凑趣道:“听闻高论,不觉诗兴大发,特赋诗一首。”说罢,曼声吟咏道:

老乡见老乡,

两眼泪汪汪。

要问为什么?

背后捅一枪!

众人不禁捧腹大笑,连声赞道:“好诗!好诗!”

天渐渐黑下来,寒气顺着周身的毛孔往骨子里钻。陶成章此时却毫无办法,他身无分文,又脏兮兮的,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异国人,想寻求帮助那是千难万难。好在他是光复会的会首,交游广泛,在港口不远处有他认识的熟人。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眼下只有鼓起勇气,拼着最后的体力,尽早赶到那位朋友家。否则今天真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陶成章深吸一口气,抬步走去。他一动,围观的人群就如同《出埃及记》中耶和华分开的海水,神奇地让出一条路来。最终他慢慢融入夜色之中,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外。

话说陶成章到了朋友家之后,连冻带气,便卧床不起,缠绵病榻近一个月才恢复元气。不过在同盟会和清朝驻日公馆的双重压迫下,光复会在留日学生的声望和地位却一蹶不振。

至于是谁扔了自己鸡蛋,陶成章用膝盖想,也知道是知道此人必与孙元起有关。有心想找孙元起复仇,可那时孙元起早已返回国内,这口恶气只有憋在胸中,留待后日了。

孙元起病情并不严重,主要还是心理原因。休养几日,便平复如初,但终究还有些意趣怏怏。孙中山、梁启超两巨头先后前来拜访,也只是强打起精神陪着说几句话,便端茶送客。赵景行、阎锡山等学生再次过来,绘声绘色地说了他们的复仇行动,才让孙元起勉强一乐。

通过和孙中山的交谈,孙元起总算明白为什么光复会会员称自己是“汉奸”、“走狗”、“包衣奴”了。原来在出国前,郑孝胥、张謇、汤寿潜等人找上门来,想让自己加入预备立宪公会。自己当时摆了他们一道,说自己要“考虑数日”,结果第二天便飘然出海,身如黄鹤,杳无踪影。

等第三日郑孝胥、张謇等人上门拜访的时候,才发现孙元起早已出国去了。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形势所逼,他们决定也摆了孙元起一道。没过两日,他们便在《预备立宪公会报》上公开刊文,宣称本会全体成员公推孙百熙先生为会长。《字林西报》、《申报》等纷纷转载,喧嚣一时。那时候孙元起正在欧洲,哪里知道他们的这些举动?

仔细琢磨一回,孙元起发觉郑孝胥他们用了“公推”二字,还真是进退自如:首先,他们确实是和自己商议了的,尽管自己没有正式答应他们。其次,预备立宪公会是“推举”自己做会长,只表明会员对自己的认可;那是他们的一种态度,无论自己答不答应,都不会影响这个“推举”的结论。只有做不做这个会长,才需要自己表态。

老奸巨猾啊!孙元起摇着头喟叹道。

一八二、岂知驱车复同轨

等孙元起身体稍微好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三个月的假期已经超出了将近十天。

按照惯例,假满没有及时销假报到者,轻者降级罚俸,重者革职开缺。尽管眼下孙元起对于担任清廷官员有些意兴阑珊,但一来怕老大人不高兴,二来湖北教育确实还有些让自己牵挂不下的东西,眼下又值春节在即,所以便急急忙忙准备往回赶。

当然,也不能一走了之。毕竟先前自己到日本的时候,内阁文部大臣牧野伸显、东京帝国大学总长滨尾新亲自到码头迎接,田中馆爱橘、长冈半太郎也算是圈内人士,不好峻拒,只好答应在临走前到东京帝国大学做了一场演讲。

无论是牧野、滨尾,还是田中馆、长冈,闻言俱是大喜。在演讲开始的前两天,便专程又到旅馆拜会孙元起,询问相关事宜,包括演讲题目、演讲时长、演讲听众人数等等。看得出他们对此次讲学非常重视。

孙元起也是早已想好演讲的内容。

无论我们怎么痛恨、辱骂、贬低日本人,但必须要承认日本国民的平均智商、学习能力和拼命程度,在世界民族之林都绝对占据显赫的位置。所以,对他们必须要像猫教老虎一样——留一手!这也就决定本次演讲,孙元起不会涉及发展如火如荼的原子物理学和电子学。

一年前,孙元起先是在《经世大学学报》上发表了大爆炸宇宙理论;数个月前,又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英国皇家学会进行相关演讲,引得众多天文学家和物理学家先后就此发表评论文章,那这个新鲜出炉的理论被炒得火热。此类谈空说炫的东西作为在东京帝国大学演讲的内容,无疑最为合适。甚至题目孙元起都已经拟好,就叫《大爆炸宇宙理论及其存在的若干问题》。

田中馆爱橘、长冈半太郎既惊且喜,喜的自然是孙元起要给日本学者讲述现今学界最新最火爆的理论。惊的是这个理论实在是太新潮、太前卫,日本现在还没有任何学者涉及这一领域。尽管东京帝国大学是目前日本水平最高的科研机构,但放在全世界来比较,那完全不够看。尤其是对这种最新的理论,关注度不够,接受力不强。如果不事先临时抱抱佛脚,演讲的时候真就变成对牛弹琴了!

惊喜之余,田中馆、长冈都一再请求孙元起尽快给出演讲提纲。孙元起倒是很好说话,随即拿出纸笔,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递给了他们。

田中馆接过仔细看时,发现提纲却是用汉字写的,心中一动:“约翰逊教授,你这次演讲准备用什么语言?”

“汉语。”孙元起笃定地答道,尽管眼下三人交谈是用英语。

“……”田中馆张大了嘴巴。

幕府时代,汉语倒是日本人的首选外语。自明治维新后,“脱亚入欧”论调甚嚣尘上,汉语地位一落千丈,科学研究领域更是重灾区。如果说人文社科领域,还有一些读汉文、写汉诗老辈人对汉语抱有依恋之情;那么本身就属于舶来品的自然科学领域中,汉语完全没有任何立足之地。即便现在有孙元起这种逆天级人物的强势崛起,暂时也无法改变这个现状。

“我们学生的外语一般都是英、法、德三种语言。准备到经世大学就读的学生倒是学的汉语,只是要做翻译,怕是不合格的。”长冈也是满脸苦涩。

在十九世纪之前,因为欧洲大陆是科学技术的发源地,科学论文的主要使用法语。随着英、美、德诸国科研实力的增强,渐渐演变为英语为主,德语、法语为辅的局面。到了二十一世纪,那完全是英语一家独大,甚至连写汉语言文学的论文,前面都要加个英文提要的狗尾巴。

“不是东方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孙元起对苦着脸的田中馆、长冈说道,“这些年,欧风美雨侵袭东方,极大地影响了东方文明的发展,甚至我们中、日两国的语言遭到极大冲击。在这个时候,作为‘同文同种’的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共同捍卫民族语言的纯洁性。民族语言纯洁性的一个很重要方面,就是科学名词和科技术语的规范。”

客观地说,清末以来,日语对于汉语的影响非常巨大,尤其是表现在词汇上。网上曾有人写文章说,汉语中70%的词汇来自日语。毫无疑问,这种说法是片面的,也是错误的。但汉语中好多词汇确实来自日语,而且比例不低,这不容否认,客观估计是在30%左右。

仔细分析原因,主要是由于清末以来,西方的各种新鲜事物蜂拥而至,中国传统语言中并无对应的名字;而且当时书面语正处于典范文言文向现代白话文急遽转变的过程中,语言实践和翻译理论都不成熟。最初的时候,中国文人是采用音译。比如“电话”,根据英语单词telephone的读音,翻译成“德律风”;再比如“议会”,则根据parliament的读音,翻译成“巴力门”。至于鲁迅杂文中的“费厄泼赖”(fair play)、“烟士披里纯”(inspiration)、“罗曼蒂克”(romantic),就更为我们所熟知了。

而恰好此时,日本在西方文明向东方的传播过程中,处于二传手的位置;日语经过明治维新之后数十年的发展,对于西方词汇的翻译已经达到得心应手的阶段。中国留学日本的学生又最多,他们自然而然地充当传播者的角色,将日语中的词汇带到汉语中来,其中就包括“科学”“技术”二词。

不过汉语作为至少存在四千年的悠久语言,自然有他过人之处。当现代汉语转型成功、翻译理论成熟、可以直接向欧美源头取法之后,汉语词汇迅速开始了自己的学习和进化。尤其在新中国闭关锁国的三十年(1949…1978)间,现代汉语词汇完成了对舶来词的一次消化。很多外来词因为包括政治在内的各种因素,被强制转化为民族语言。

改革开放之后,大陆新产生的汉语词汇更是走上了和日本、台湾乃至香港不同的道路,比如科技领域的信息(资讯)、打印(列印)、网络(网路)、上传(上载)……而片假名的大范围使用,也使得日语创造汉字词汇的能力急剧缩水,对汉语影响力日益萎缩,甚至有和汉语分道扬镳、背道而驰的趋势。

孙元起此时的想法,就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逐渐规范中、日语言中的汉字科技词汇:“我在中国编译教材、出版学报,其中就有规范科学名词和科技术语的意图。现在我在日本,用中文演讲,既是一次尝试,也是一次示范。”

既然如此,田中馆和长冈只好回去想办法找称职的翻译了。

在演讲的当天,长冈先生又亲自到旅馆迎接孙元起。等马车到了东大本乡总校区门口停下的时候,就看见滨尾新带着一班西装革履的中老年人在恭候。周围还有不少警察在戒备,想来是怕扔鸡蛋的事情再次发生吧。

东京帝国大学是日本创办的第一所国立大学,也是亚洲创办最早的大学之一。它的前身是明治时期创办的东京开成学校和东京医科学校。明治维新初期,日本政府公布了《新学制令》,为向欧美学习打开门户。在1877年,根据文部省指示,将两所学校合并,定名为东京大学。不久后,文部省兼管的东京法律学校也并入该校。

1886年,明治政府为适应国家需要,培养具有国家主义思想的人,颁布了《帝国大学令》,东京大学改名为“帝国大学”。从这个霸气名字,就可以看出日本政府对这所大学的重视和关爱。“帝国大学”作为东大的校名,整整使用了十一年时间(1886。3—1897。3)。直到京都大学改名为“京都帝国大学”,为了区别,才在“帝国大学”名称前面加上“东京”二字。

早在帝国大学时期,滨尾新就曾担任四年大学总长(1893。3—1897。3),现在是他第二次出任总长之职,所以对于东京大学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互相寒暄之后,他便充当讲解人,带着孙元起向校园里走去。

刚进校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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