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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学家-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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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被梁启超唤为“孺博”的男子名叫麦孟华,字孺博。他和梁启超一样,都曾就读于万木草堂。不仅如此,他和康有为还是同科中举,并与康有为、梁启超一起进京应试、参加公车上书,算得上是康有为忠实弟子、梁启超知心好友。眼下,梁启超创立政闻社,麦孟华就担任社里的常务员。
麦孟华笑道:“有什么辛苦的?我们广东人,早上还是习惯吃早茶。无论走到哪里,我是改不掉这个习惯的。”
“是啊,我们广东人的生活里怎么能缺少早茶呢?离别家乡这么多年,我越发怀念肠粉的味道了!”梁启超被勾起了思乡的情愫。
麦孟华道:“不用担心,等立宪成功之后,我们回广东,天天吃肠粉!对了,我在路上买了几份报纸,你看看有什么重要新闻,等会给我们说说。我去叫相老和运奎。”
相老,是政闻社的总务员马相伯。目前,政闻社社长之位暂时虚置,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给康、梁二人准备的。只是现在这两人还在清廷的通缉名单上,政闻社又想尽快在国内落户,为以后实行地方自治和议会选举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只好把位子空出来。却又把马相伯这位名闻中外的神学博士、天主教徒抬出来,做政闻社的招牌,颇有几分“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
至于运奎,则是政闻社另一位常务员徐佛苏。这位兄台早年参加华兴会,进行反清活动,还曾因万福华枪击广西巡抚王之春案被捕。谁成想获释后,他居然痛改前非,转而投入康有为保皇会的怀抱。在清末民初流行由保皇变革命的大潮中,也算得上是一位奇人了。
麦孟华说罢,到后院叫人去了。梁启超则拿起桌上的报纸,信手翻了起来。
事实证明,能在历史上留下大名的人物,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天赋技能。比如学习一门外语,普通人需要多长时间?从小学开始入门,到大学四年级,足足有十多年时间,没有过英语六级大有人在!
那么牛人呢?传说中,共产祖师马掌教52岁学习俄语,6个月之后,他就达到了能够阅读俄文文章和新闻报告的程度。
眼前这位梁任公也不逊色,据他自己说,中国人只要方法得当,“学日本文者,数日小成,数月大成”,“慧者一旬,鲁者两月,无不可以手一卷而味津津矣”。估计听了他的话,日语系一半的学生可以直接跳楼了!
很快,梁启超被报纸上的一则新闻吸引住。这时麦孟华从后院转了回来:“任公,您等会儿还有事,就先吃吧。相老和运奎可能还要等多一会儿呢!”
“先前是有事,现在却没事了。我们等等他们二位吧!”
“哦?”
梁启超拍拍报纸:“本来,我今天打算去拜访孙百熙先生的——”
“孙百熙?就是被张啬翁、郑苏戡等人推戴为预备立宪公会会长的孙百熙?”麦孟华问。
“不错,就是他。之前我和他见过几回,虽然彼此间政见不同,却是一位很好相处的朋友。昨天他刚抵达东京,本来我打算今天去拜访他一下的,现在看来,得晚些时候才好。”
麦孟华急忙凑过头,在梁启超指示的位置看到“孙元起博士”“鸡卵”“袭”的字样。日语就这一点好,哪怕从来没学过,也能从其中几个汉字上猜到一丝信息。麦孟华瞪大眼睛:“怎么?他被人扔了臭鸡蛋?”
梁启超点点头:“报纸上说,他是被光复会的人扔了鸡蛋,当时颇为狼狈。也不是哪个愣头青干的?这一下,不仅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可能是杀敌一百自损八千!要知道,孙百熙不仅在国内学界地位尊崇,在国际上也享有崇高声望,甚至泰西的人民是先闻孙元起,后知有中华。
“这一扔鸡蛋,不仅对光复会大不利,对于同盟会影响也不小。光复会和同盟会虽然名字不同,但在外人看来,却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如果不处理好,对它们以后筹款、宣传都会长生不利。可以想见,孙逸仙肯定一大早就急吼吼地赶过去赔礼道歉了。我嘛,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等事情平稳下来再说吧!”
光复会和同盟会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
光复会成立于1904年。同盟会1905年在东京成立后,在日光复会成员多数加入同盟会——但也有部分会员独立活动,比如历史上的周树人(鲁迅)。这一阶段,两会因为在反满的立场上非常一致,呈现交互融合趋势。
到了1907年,陶成章在日本因为经费问题,与孙中山发生分歧;接着陶成章到南洋募款,又受到当地同盟会员阻止,遂重新以光复会名义进行活动。1910年2月,由于宗旨异趣、弥隙难缝,章太炎、陶成章与同盟会正式决裂,在东京成立光复会总部。
等辛亥革命后,因为利益划分问题,两家矛盾迅速激化。甚至在同盟会元老陈其美的指使下,同盟会小将蒋介石、王竹卿暗杀了光复会的大佬陶成章!
但至少目前看来,两家还是处于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的阶段。
“这打一巴掌揉一揉,连个甜枣都没有,孙百熙会接受孙大炮的道歉么?”麦孟华嘀咕道。
“这谁知道?不过按照孙百熙冲淡的性格,估计不会和他计较。”梁启超合上报纸:“趁着今天没事,等会儿我写篇文章,谴责一下这群暴民。”
“哦,卓如,你又要写什么文章?”这时马相伯在徐佛苏的陪同下来到客厅,闻言问道。
马相伯如今已经年近七十,身形瘦癯,白须飘拂,加上传教数十年,和蔼慈祥,让人一见心折。梁启超、麦孟华赶紧起身,扶着马相伯坐下,这才说道:“报纸上说,昨天孙元起抵达东京,结果被光复会的人扔了鸡蛋,弄得狼狈不堪。我觉得气不过,想写篇文章批评一下他们。”
徐佛苏有些吃惊:“同盟会扔孙百熙鸡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运奎何出此言?”麦孟华很奇怪。
“当年,蔡鹤琴在上海组建中国教育会,曾请孙百熙出任副会长。后来,孙百熙在江南兴建学校,又是请蔡鹤琴帮忙。这些年蔡鹤琴、孙百熙两人之间,关系一直非常好。而蔡鹤琴正是光复会的会长,如今他的属下扔了孙元起鸡蛋,这不是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么?”
“只怕这是陶焕卿想出的馊主意!”马相伯重重地顿了一下拐杖:“鹤琴慷慨和善、胸襟开阔,极得人望,所以被推为光复会的会长。后来他见同盟会人才济济,自己又投身教育,便有把光复会与同盟会合二为一、推位让贤的打算。那陶焕卿利欲熏心,‘宁为鸡头,不为牛后’,一心想做光复会的头把交椅,却又碍着鹤琴,于是闹了这一出,无非要逼鹤琴交出会长之职!”
马相伯是蔡元培的老师,自然是知根知底,加上数十年的丰富阅历,一眼就看穿了陶成章的如意算盘。众人听了,不禁颌首称是。
马相伯却又问:“卓如,你想借此写什么文章?”
梁启超恭敬地答道:“这期《政论》即将付梓,前面还缺个序言。我今天看了这则新闻,心里突然有所触动,说出来,请大家指正!
“大家都知道,孙百熙是当今享誉国际之著名学者,学问精粹,万众景仰。在国内,不计辛劳,编写图书;尽捐家资,兴办学校。然而今日,以孙百熙之贤德,犹受掷蛋之侮,而况等而下之者?他日此辈一旦掌权,则万千民众等之于奴仆猪狗矣!
“古往今来,凡是乱民起事,总有个蛊惑人心的口号,比如唐末黄巢之‘天补均平’,北宋王小波、李顺之‘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南宋钟相、杨幺之‘等贵贱,均贫富’,明季闯贼之‘均田免粮’,乃至数十年前发匪之‘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等占有天下后,又是何种作态?翻开史书,但见黄巢入长安,杀人如麻;发匪据江南,祸乱天下。所有口号,只不过借高尚之名,行卑鄙之事而已!
“所谓平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况且何以平均?何以平等?千人分千钱,犹有贫富、多寡之虑。何况九州土地、亿万民众,事务远繁于分钱!
“以此暴虐之众,行此平均之事,其可信乎?其可行乎?”
众人知道他所针对的,乃是同盟会纲领中的“平均地权”,便一齐笑道:“好见解!原来落脚点还是在革命与立宪上,只怕那群革命党见了,会暴跳如雷!”
一七八、黑手高悬霸主鞭
现在还不知道同盟会诸人见到梁启超的那篇文章会不会暴跳如雷,不过他们已经开始跳脚了。
在东京赤坂区一座民宅的客厅里,孙中山狠狠地把报纸摔在茶几上,大声斥责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连一向宽和的黄兴,此时也有些面色不渝:“焕卿确实太鲁莽了!”
“什么鲁莽?我看他是故意的!”孙中山气咻咻地说。
在座的都知道前不久陶成章和孙中山之间的龃龉:作为《民报》主编,陶成章去向孙中山索《民报》印刷费,孙中山却一毛不拔。当然,孙中山并不是没钱。去年二月,日本政府为了满足清政府的要求,驱逐孙中山离境,曾私下给了他1。5万日元。结果孙中山用1000元举行告别宴会,只留给同盟会机关报《民报》社2000元,其余悉数带走。
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中山先生不仅是同盟会总理,还是童萌会会首,平生最喜萝莉,自然需要大笔开销,去达成自己的萝莉养成计划。对于他的癖好,陶成章也能理解,见索要无果,便退而求其次,希望去南洋和欧美向华侨筹款。
一个团体,最重要的无非财政和人事。筹款向来是中山先生的专利,也是他的禁脔,如何会允许原光复会副会长来插手?自然又是拒绝。陶成章进退两难,一怒之下,便联络自己亲近的同盟会员,起草一份《公启》,提出“孙文罪状十四条”,要求改组同盟会,撤销孙中山的总理职务。最后还是黄兴将其压制下去,化解了这次“倒孙风潮”。
尽管危机已经化解,可两人间的仇隙却没有消除,反而公开化、白热化。陶成章此次贸然行动,很有可能就是逼孙中山对自己动手,从而使光复会和同盟会关系破裂。要知道,陶成章在激进派和光复会中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孙中山要是敢因为维护孙元起而对他动手,他就可以站在道义的角度,拉队伍搞自立,建自己的山头。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还是说说如何应对吧?”说话的是章太炎。章太炎对孙中山也是喜恶参半,一方面对他不惧惊险四处奔波倡导革命表示赞赏,一方面对他花钱享乐、玩弄少女、空放议论也是颇有微词。前几个月,章太炎得知孙中山托人从日本购买的军械都是一些破旧的东西,从而导致广东潮惠起义失败,曾和陶成章一起,要求同盟会召开特别会议罢免孙中山。眼下见孙中山对陶成章颇有敌意,便引开话题。
“是他光复会惹的祸,我们同盟会何必替他擦屁股?”同盟会代理庶务刘揆一愤愤地说道。
诸人都知道刘揆一说的是气话,当不得真。如今同盟会和光复会是同气连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孙元起在国际上享有崇高声望,历来是同盟会的统战对象。现在被光复会袭击,同盟会怎能坐视不理?
或许有人会奇怪:孙元起不过是个名人而已,侮辱也就侮辱了,与伟大的革命大业何干?这就要说到中国历史中荒诞而神奇的政统和道统了。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政统以君王为代表,表明皇帝具有世俗权力的合法性。为了论证政统在自己一边,篡位者们不惜亲身参与,上演近乎闹剧的禅让;利用得了白化病的各种鸟兽(白兔、白乌鸦、白鹿等)、以及蚜虫排泄物(甘露),来编造各种祥瑞;有时候,甚至亲生老爹都不认了,非要说自己是母亲“梦与神遇”得来的……出生时红光满室、紫气充庭、香味数日不散,那是家常便饭。至于身有黑痣、掌有异纹、声若洪钟、日角龙颜,垂手过膝之类的畸形婴儿,就更甭提了!
到了近现代,科技昌明,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早已忽悠不了广大观众,统治者只好从别的地方寻找理据。清末这群革命党寻找到的,是“华夷之辨”,认为华夏是汉族人的天下,满清不过是窃取朱明政权的蛮夷,所以必须推翻,建立汉人的新国家。这个理念一经宣传,便深入人心。连赵家庄的阿Q,也知道革命党是“个个白盔白甲:穿着崇正皇帝的素”。兴中会、同盟会的口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光复会的口号“光复汉族,还我山河”,华兴会的口号“驱除鞑虏,复兴中华”,都是由此生发的。
红朝在起事早期宣称阶级斗争,为了论证自己暴力革命是政统,不惜把黄巢、张自忠、白彦虎这类双手染满鲜血的刽子手,从地狱里挖出来,涂脂抹粉后,捧上了“农民起义领袖”的神坛。
等太祖去世,太宗面对的是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以及刚从孝宗处偷来的政权。为了论证自己是政统,则祭出“改革开放”这面大旗,用经济建设的巨大成就,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到了江高宗,依然秉承上一代的思想,保8%成了政治任务。
然而人力或有穷时,经济也无百年之好,保8%任务日益艰巨,乃至不可完成,所以现在又开始念“和谐”“民生”的经,但道理是一样的。
除了政统,还有道统。道统是以读书人为承载,担当道德标准和精神价值。如果说政统代表的是政权,那么道统所代表的则是话语权。
尽管道统很多时候是虚的,但却有着广泛的号召力。所以周武王灭殷商之后,要释箕子之囚、表商容之闾、封比干之墓;汉高祖见了商山四皓,便熄灭了废立太子之心;一句“臣不能讼陛下,然自当有史官书之”,就能让宋太祖这个无赖害怕恐惧。
到了近代,这种道统演变成社会舆论,载体也变成了普通群众。但大多数时候,普通群众的价值观简单得可怕,在他们的世界里,所有人只分为两类:好人,坏人。好人会一直做好人,坏人则一直在做坏事。和好人作对的,就是坏人;和坏人作对的,就是好人。无论看戏、看书,还是看电影、看电视,好人、坏人必须加以脸谱化,否则大家就会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坏不分啊?这种观点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连太祖这种伟人,都说“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都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都要反对”的话语。
在普通国民眼里,孙元起在公德、私德上都没有任何缺憾;全国上百万学生读他编写的书,也认为他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教育家,是个好人。现在革命党居然攻击他!
无端攻击好人,那革命党自然便是坏人啦。
过去十多年里,革命党人在全国各地举行一系列暗杀和武装起义,在广泛宣传革命的同时,也给国民留下暴虐的印象。如果再被国民贴上“坏人”的标签,他们在国内的影响力就会明显下降。要知道革命党人的骨干力量是青年学生和新练士兵,而孙元起最能有效地影响青年学生了!
政统好比夜壶,只要统治者想要,总能编造出一个来。但道统只在人心,播于众口,是编不出来的。遇到这种情况,同盟会的几个巨头只有加以正视,积极应对,而不能装鸵鸟。
“怎么应对?无非是去赔礼道歉嘛。”黄兴说道。
孙元起刚刚被人侮辱了一番,谁去都要做好吃闭门羹、坐冷板凳的准备,被骂个狗血淋头也是极有可能的。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愿意把脸伸出去让人抽打?所以客厅里一时间出现了冷场。
“还是我去吧!”孙中山自告奋勇。
刘揆一连忙阻拦:“中山先生,你是我们同盟会的总理,现在日本政府又不允许你公开出来,满清鞑子还时刻盯着,不好随便抛头露面。还是我去吧,大不了让他骂个痛快!”
孙中山摇摇头:“还是我去吧!毕竟在此之前我和他见过面,谈得还算愉快。况且我们都姓孙,五百年前是一家,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同盟会作为此时海外第一大党,拥有数千名会员,基本的情报收集功能还是有的。想知道孙元起下榻在哪个旅馆,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半个多小时之后,略作乔装的孙中山来到旅馆,却见门上挂着牌子,用中、英、日三种语言写道:“请勿打扰!”
原来,日本广播公司的新闻一经播出,各个报社的记者就好比闻了腥的猫,纷纷上门要求采访。孙元起生病需要静养,莉莉丝又不懂日语,只好挂出“请勿打扰”的免战牌。
犹豫片刻,孙中山还是按响了门铃:“请问,孙百熙博士在么?”
孙中山混迹英、美多年,英语是极佳的。一口标准的伦敦腔,让闻声过来开门的莉莉丝没有峻拒,只是简单地答道:“他病了,不见客。”
孙中山此次乔装,是恢复他的老本行:医生。随身提着药箱,听莉莉丝这么一说,连忙取出听诊器:“哦,正好我是医生。”
“……好吧!”尽管早已请医生来看过,不过多让一位医生看看总没有坏处。莉莉丝就这么想着,把孙中山让进了屋里。
一进屋,孙中山就发现莉莉丝所言并非虚词:孙元起正昏昏沉沉地躺在榻榻米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头上还搁着冰袋。
莉莉丝低声嘱咐道:“医生,他吃完药刚刚入睡,你不要吵醒他。”
孙中山不禁暗道一声苦也:我来是想和他道歉的,他睡觉还不让吵醒,你倒让我如何是好?
一七九、南宫已借征诗客
孙中山怕时间久了莉莉丝生疑,便来到床前,掀开半拉被子,把听诊头贴近孙元起的胸腹,装模作样看起病来。
要说孙中山也算是医学科班出身,他1887年进入香港西医书院(香港大学的前身)学习,和现在的医学院学生一样,在学校里呆了五年。1892年7月,他以首届毕业生中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并获当时港督威廉·罗便臣的亲自颁奖。
毕业后,孙中山曾在澳门、广州设馆行医。因为他每天定时义诊赠药,求医者纷至沓来,一时间居然门庭若市。如果按照这个轨迹走下去,没准儿岭南就多了一位杏林高手,百年后也能在地方志中留下一段几百字的生平简介。
然而脑袋后面长反骨的家伙,终究不会老老实实地吃医生这碗饭。在广州行医期间,他就经常和尤列、陈少白、杨鹤龄等人畅谈国事,追慕当年洪秀全的丰功伟绩,言语间肆无忌惮,被乡人目为“四大寇”。如果单纯耍耍嘴皮子,也无伤大雅。像北京的哥,个顶个都是牙尖嘴利的时事评论员,张口中南海,闭口奥巴马,又能如何?
人家孙中山牛逼就牛逼在这里,不仅敢说,还敢做。1894年,已经快三十岁的孙中山,依然满腔热血、年少轻狂,怀揣着《上李傅相书》,和陆皓东一起,从广东出发,远赴天津,求见时任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的李鸿章,希望李中堂能够听取自己的改革建议。
这种情况,放在今天,就好比民办野鸡大学的毕业生来到北京市政府门口,要求和国务委员、市委书记谈谈如何进行政治改革。你说可能被接见么?现在不可能,清末就更不可能了。李鸿章再有空,也不至于蛋疼到接见一个“持三字帖,见一品官”的狂生。
自己满腔热忱,不远万里,献上锦囊妙计、救国良策,老贼居然不给面子,见都不见!孙中山觉得自己被渺视了,顿时失望与无助交集,羞愧共愤恨齐发。普通人遇到这个结果,无论是准备卧薪尝胆也好,准备东山再起也好,自然是先灰溜溜地回去。但伟人就是伟人,人家一怒之下,居然跑到美国檀香山,投身造反大业,图谋推翻现有政府!
孙中山眼下摆出一副非常专业的样子,四下摆弄着听诊器,不时闭目沉思。不知是发烧烧得神志不清,还是先前服用的药物有催眠、嗜睡的副作用,这一番折腾,居然没弄醒孙元起。这让孙中山颇为郁闷。
莉莉丝极关心丈夫的病情,在边上紧盯着孙中山的一举一动,仿佛想要从中窥探出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孙中山也不好有什么太出格的举动。几分钟后,他只好无奈地收起听诊器,掖好被子,离开病榻。
走到外间,莉莉丝便低声问道:“医生,我丈夫的病情如何?”
“咳……”孙中山有些汗颜。自从改行从事造反这个有前途的职业,他的医术已经荒废多年,凭着现在仅存的三脚猫功夫,哪里能看出病情如何?当下含混地答道,“只要按时服用先前的药方,应该没什么大碍。”
莉莉丝闻言甚是欣喜,忙从钱包中掏出一张十日元的纸币,递了过去:“谢谢医生!这是您的诊金。”
看着纸币上和气清麻吕的画像,孙中山大为尴尬,连忙解释道:“太太,您太见外了。我也姓孙,是百熙的远房哥哥,听闻他到了日本,所以过来看看。我们是兄弟,所以不用付诊金。”
上次在上海遇到两个人,便说是孙元起的远房哥哥;这回又有人自称是“远方哥哥”,莉莉丝倒没有多疑,只以为孙元起的远房哥哥比较多。见他确实不收诊金,莉莉丝便道:“要不您多坐一会儿?喝茶还是咖啡?”
孙中山巴不得多坐一会儿,闻言大喜:“谢谢,茶就可以。”
沏来热茶,两人又互相说了几句闲话。作为女性,莉莉丝不太关心政治,而且美国报纸上关于中国的新闻本来就不是很多;后来到中国,也都是商场上的事儿,很少与政治人物打交道。如此一来,她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名叫“Sun Yat…sen”的男子是哪路神仙。片刻之后,她便起身去照料病人,只留孙中山一人在客厅里喝茶。
一壶茶让孙中山喝成白水,孙元起依然没醒。看看时间近午,孙中山只好对莉莉丝说道:“太太,我午间还有事,想就此告辞。近日如果得空,还会前来叨扰。只是我与百熙长久未见,平时各自都很忙碌,此时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我想留封书信给他,不知可不可以?”
莉莉丝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好在这个旅馆比较高档,各种用品齐全,笔墨纸砚都有。孙中山便研墨抻纸,挥毫写道:
百熙我兄大鉴:
三藩违教,忽近四年。仰望之诚,与日俱积。昔时与兄剧谈,获益良多,凡同盟会之创设、革命宗旨之确立,实肇端于斯。发轫凿井之功,曷可胜言!
近闻我兄来日,文等欢欣踊跃,以为可以趋前求教也。不意今晨读报,惊悉吾兄为佞人所侮,且惊且怒,恍如身受。我兄道德文章皆超迈古人,海内外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何物竖子敢行此丧心病狂之举耶?文即刻拜请会中同人四处访求,具得情实,不敢陵掩,缕述如左,请兄明察。
此番举动,主事者乃光复会之会首陶焕卿也。同盟会之初建也,统合华兴、兴中诸会,光复会亦居其一。而此君恋栈权利,不肯便从,时时欲自立;且张狂跋扈、险诐无行,与会中上下素不相能。文等以国事蜩螗、前途未卜,不宜兄弟阋墙,遂曲为含容,以至于今。
年来彼与文等更生仇隙,去意益坚,而不知计之所出。近闻我兄来日,且知敝会同人敬兄之忱,乃谋有所中之,冀发赫然之怒,以达不可告人之私欲。遂不计利害,纠集三五同党,行此亲痛仇快之事。
敝会于我兄之敬重,天日可鉴!此事我同盟会之人初不预知,亦未涉及。及闻之,咸义愤填膺,发为之立,已拟将其清理出会矣。望兄暂息雷霆之怒,略施冰雪之鉴,洞悉鬼蜮之计,勿以一眚,遽掩众人之诚意也。
文此番负荆前来,本欲剖沥拜陈,然兄贵体违和,事竟不果,殊为怅怅。祈兄和心静养,早日平复,弟当择日再行请罪也!
【‘文】即颂大安。
【‘人】弟孙文顿首再拜。
【‘书】一九零八年元月廿五日。
【‘屋】写完,孙中山又看了一回,想想又在信尾写上“阅后敬请付丙”几个字,才折好交给莉莉丝,并一再叮嘱道:“太太,这封信非常紧要。等百熙醒了,便交与他,请他过目!”
莉莉丝应允了,孙中山这才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告辞而去。
说来也巧,孙中山离去不久,又有人敲响了旅馆的房门。莉莉丝有些恼火:门上不是写着“请勿打扰”么?难道一个一个都不识字?
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莉莉丝只好开门,抬眼看时,门前却是几个清朝留学生打扮的青年。昨日用鸡蛋袭击孙元起的,便和眼前这些人一般无二;今日又寻上门来,莉莉丝如何不怒?不待他们开口,就要关门。
领头的青年见状连忙挡住门,口中说道:“师母,是我,别关门!”
莉莉丝顿时迟疑了一下。
那个青年又赶紧解释:“师母,我是赵景行,之前我们在北京见过!”
1901到1902年间,莉莉丝在北京呆了五六个月。那时候,赵景行天天在孙元起身边打转,莉莉丝也是不离左右,时间一长,两人自然而然地就熟悉起来。转眼间五六年过去,以前的小屁孩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好在赵景行的面部轮廓没有大变。莉莉丝略微辨识一下,便记起来眼前之人是谁:“你是那个bad boy吧?”
赵景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的,是我。”然后又介绍道:“这几个叫阎锡山、程潜、蒋志清,都是先生的学生,今天一起过来拜见。”
这几个是经世大学派到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的第一批学生。他们1905年到日本,先在东京振武学校呆了近一年的时间,才进入陆士学习。眼下临近毕业,准备到日本的军队里实习一段时间。至于实习结束以后如何,他们想来问问孙元起的意见。
到目前为止,经世大学已经派出了三批学生。第二批也已经进入了陆士,至于第三批,目前还在振武学校里面读书。估计等会儿他们也该来了。
莉莉丝这才打开门,把几个小伙子放进屋里。
赵景行一进屋就问道:“师母,先生呢?”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莉莉丝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他生病了,正在床上休息。”
“怎么病了?先生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么?”赵景行跟在孙元起身边前后七八年时间,还真没见过他生过什么病。
莉莉丝含着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这几个小伙子仔细说了,直把他们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寻那些挑事者的晦气。
说完,莉莉丝去沏茶了。几个小伙来到床前,只见孙元起面色潮红,头上放着冰袋,正在昏睡,都暗暗攥紧拳头。蒋志清眼尖,看见孙元起枕边有几页纸,便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原来孙中山写完信,并没有装在信封里——似乎也没有装在信封里的必要,折叠好便交给了莉莉丝。为了不打扰孙元起养病,小怀祖被舅舅亚瑟尔带出去玩了,屋里除了莉莉丝之外并无旁人。所以尽管孙中山一再嘱托,莉莉丝只是把信放在孙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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