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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学家-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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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医生和细菌学家罗伯特·科赫,因为“对细菌学的发展”的杰出贡献而获得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我对这个领域并不是很了解,无法做出恰当的评价,不过我的同事向我大致描述了他的重要研究成果,即阐明了特定细菌会引起特定的疾病,他是以举世瞩目的开拓性成绩,问心无愧地捧走了这个奖项的。

“得到化学家的是拜耳,想来扬克你也听过这个名字——”

看到这里,孙元起不觉微微失笑:如果是二十一世纪,在中国提到“德国拜耳”,估计很多人想到的是全球制药巨头、《财富》世界500强企业之一的德国拜耳集团;可能只有知道一些科学知识的,才会想起这是一位使世界变得五彩缤纷、色彩斑斓的杰出化学家。需要注意的是,化学家拜耳(Baeyer)和拜耳公司(Bayer),除了都是德国的、中文译名一样,此外再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提到拜耳,就不能不提到他的老师和徒子徒孙们,因为这是科学史上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佳话:他的老师,就是在梦中发现了苯环结构的凯库勒,凯库勒的名字随着这个故事几乎变得家喻户晓。而他的学生费雪,在1902年就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比拜耳还早三年!费雪的学生瓦尔堡,在1931年获得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瓦尔堡的学生克雷希斯,又获得了1953年的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

卢瑟福的信中写道,“这位杰出的化学家,最先发现了靛青、天蓝、绯红三种现代基本染素的性质与分子结构,而他研究和合成的各种有机染料与芳香剂,使世界上的妇女们能打扮得比以往更漂亮、更动人。从这一方面来说,他得到这个奖项,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他的成绩偏重于应用,若从长远角度来说,无疑你的理论更加重要!

“相对而言,今年的物理学奖就有些逊色了,因为它的获得者是德国基尔大学的勒纳德,以表彰他在阴极射线方面所作的工作。评奖委员会认为,勒纳在1898年发表的《关于阴极射线的静电特性》,率先认定阴极射线由带负电的粒子组成的,所以拥有这一发现的优先权。事实上呢?扬克你发表的《铀、钋、镭辐射射线的实验研究》、《关于原子结构的实验与猜想》,可是也在1898年。况且,你的论文内容更加丰富详实,论断更加精准可靠。只要是聪明人,就绝对不会忽略这两篇来自远东的独立研究成果!很显然,评奖委员会的眼睛被国家、种族和肤色所蒙蔽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会让这个本该光彩四射的奖项褪色……”

勒纳这个名字,孙元起听过,知道他是和汤姆孙、卢瑟福齐名的实验物理学家。更令他声名远扬的是,他反对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并做过希特勒的物理学顾问!

至于诺贝尔奖的问题,孙元起对之付以一笑。著名科学家门捷列夫、迈特纳、艾弗里、博内尔、吴健雄等没有获得诺贝尔奖,而连发动数场战争的奥观海却能获得和平奖,这个奖项有时候会有失公正,在自己心中早已是定论了。

在给卢瑟福的回信中,孙元起解答了他和马丁实验中遇到的问题,并随信附上了自己关于超导的论文,以表示自己尽管没能去美洲工作,依然没有闲着。此外,孙元起希望他在恰当的时候,能来经世大学工作。因为在模模糊糊的印象中,这位公认的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实验物理学家,会在这几年返回英国,出任曼彻斯特大学的物理系主任。

很显然,孙元起在向各国寄送《超导体与超导电性》论文的时候,只是打算想给那些物理学家们添添堵,省得他们胡思乱想,却完全没料到这篇论文所带来的轰动效果。

二十世纪前后的第二次工业革命,是以电力的广泛应用为标志的。可在应用过程中,大家就发现电力在传输时会有很大的损耗,即便采用超高压输电也难以避免。看到这篇论文,科学家很自然地就会想:能不能找到一种常温下的超导体,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损耗,在理论上甚至是零损耗!而那些大财阀在实验室看到超导现象,也怦然心动,少不得多撒些银子给科学家,希望能早日寻找到这种材料。

不说别人,就说春节后刚到经世大学的教主大人,在看到这篇论文的时候都心旌摇摇,不止一次对孙元起说道:“扬克,我觉得我们在研究电子计算机的间隙,可以顺便研究一下超导体的!”

孙元起知道教主大人对宏伟的免费电力事业还念念不忘,不过更知道研究超导体是一个无底洞,所以便再三再四地拒绝了他的不靠谱想法:“特斯拉先生,我觉得在研究出电子计算机之前,不适合一心二用!”

就这样,特斯拉一心扑在了电子学实验室,让电子计算机的研究进入了快车道。

一三二、为谁流下潇湘去

研制电子计算机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尤其在电子元器件超级落后的二十世纪初,基本上就是手工作坊,每一个电路都得亲自动手焊接。孙元起估计,没三五年功夫,这玩意儿肯定出不来!

很明显,这种操作性和探索性兼备的工作,正中特斯拉的下怀,教主大人简直是乐此不疲。对于学校的青年学生,这也是难得的锻炼机会,好多人非常积极地参与其中。尤其是刘斌,完全把搭建电路看成是有趣的游戏。通过他,孙元起终于明白,为什么后世中学生总喜欢亲手焊一个收音机了。

尽管孙元起是电子计算机研究的始作俑者,但对于这种搭积木、搬运汉诺塔般的手工活,还是有心无力,只能避而远之,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学部的初创工作中去。

由于孙元起之前曾亲手编写过一套从小学到大学的教材,对于教材审定、课程设计那是驾轻就熟。尤其是科学知识部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写出了方案,送到尚书荣庆的案头。荣庆对这些东西自然看不明白,不过知道它对于大清统治并无违碍之处,便轻松放行。麻烦的是国语知识部分。

中国自古至今的官场上,都是屁股决定脑袋。似乎一坐到那个位置上,随便写的几段话,都能变成“伟大精神”、“重要指示”;胡扯几句,都是风趣幽默,不管好笑与否,周围人都得配合着傻乐;脑袋一热,外行就能指挥内行,而且内行还得表现出佩服的神情。如今荣庆就是这样,从刑部尚书改任学部尚书之后,好像立马对新式教育内行了一样。

按照孙元起原先的计划,除了外语,分为语文、思想品德、作文三部分。这是后世常见的分法。荣庆拿到方案之后,终于发现一个可以大展身手的机会,捻起毛笔,便在圈圈点点。等孙元起拿到修改稿之后,几乎是欲哭无泪:

先说语文。荣尚书大笔一挥,改成了“读经”,下面还小字注明:“小学堂学生毕业,须能背诵《诗经》、《尚书》;中学堂毕业,须能背诵《孟子》及《春秋》三传之一种;至于高等学堂,在熟读三礼后,可泛滥于诗词歌赋之间矣。”对于孙元起提到的拼音,尚书大人尤其不满,全部用大笔杠掉之后,边上笔墨淋漓地写道:“《春秋》严夷夏之大防,《孟子》云未闻变于夷者也。吾人焉能改华夏之文字,从腊丁之字母乎?!”

再说思想品德。荣尚书批道:“不妥!不妥!幼童入学,便当授以忠孝仁爱、修齐治平之道。而人伦道德之根本,在《孝经》《论语》二书。此课可改名为‘修身’。”

最后说作文。荣尚书的墨水好像不要钱,把原先的稿子涂了大半,在天头地脚上写道:“学生作文,总须知道起承转合、平仄押韵,故而作文课之内容,可分为古文、骈文、古诗、律诗等种,次第授习……”

照荣庆这么一改,该背的经书一本不少,该写的八股文、试帖诗只是改头换面,这新式学堂的教育和传统经学教育有啥两样?背诵些经典,孙元起倒不反对,可也不能《四书》《五经》一本不少吧!

孙元起婉言劝说了几回,可荣尚书好比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独出己见,一意孤行。来回几次,除了删减一部分背诵内容之外,没有任何进展。孙元起只能让步,把汉语拼音方案作为选修内容,附在外语的后面,总算通过了荣尚书的审核。

本来以为自己的工作已经是最惨了,看到张元济、罗振玉他们来来回回的改动,孙元起终于明白什么叫“德不孤,必有邻”。比如,荣尚书坚持在新式学堂里,每当学期开始、结束以及每月的第一天,必须由校长、老师带领,跪拜孔子;每年皇太后、皇上、皇后、孔子的生日,老师学生也要磕头,行礼如仪。这和过去的教育,完全是换汤不换药!管中窥豹,由此可知清廷以后的其他改革,估计也都是走走形式,敷衍一下舆情罢了!

经过这次的教材审定,商务印书馆的外语、数学、物理、化学、地理、自然等教材全部中选,只有语文和思想品德需要大规模调整。不过按照荣庆的意思,编选倒也不难,无外乎把《四书》《五经》删删减减罢了。在这删减修改的过程中,孙元起免不了又要掺些私货进去。比如内容的选择,尽量避开论述忠君的段子,避开太佶屈聱牙的篇章;生僻字的注音,不用中国传统的反切,而是用汉语拼音。

不过,孙元起并没有为此而郁闷,因为在三月初的时候,薇拉为他生了一个千金,取名“孙念萱”。如今儿女双全,乐得找不着北,哪有时间替摇摇欲坠的清政府当心郁闷啊?

忙完学部这档子事儿,已经是1906年4月。由于去年没有去美国,孙元起心中有些牵挂。在自己和学校的起步之初,美国大学和友人就给了最大的帮助;而且在四五年的来回奔波,早已和和实验室同事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如果自己就这么撒手而去不管不顾,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过意不去。所以,打算请假两三个月,去美国和同事们交代一下以后的研究计划,也好安心留在国内,从事自己的教育和科研事业。可还没想好具体的出行安排,因为一道诏书的突然到来,计划彻底胎死腹中。

那是在四月底的一天,宫里来了太监,在学部找到正在干私活的孙元起。摆足架势之后,才拿出一卷圣旨,装模作样地念了起来。前面一大段骈四俪六的话,孙元起没听明白,可最后一句听得非常清楚:“用命尔以学部右侍郎衔署湖北提学使,封通奉大夫,馀如故。钦此!”

孙元起稀里糊涂里谢过那个宣旨的太监,拿了圣旨来回看了几遍,也没看明白“湖北提学使”是个什么官职。在这个时候能给自己解惑的,那就只有廉子胡同里的叔祖父了。

顾不上部里的其他事务,匆忙出门。老大人似乎知道自己这时间会来,门房就站在道上张望,见了孙元起,连声说道:“老太爷大早上就念叨,说您今儿准来。小的还不信,结果这还没到晌午,您就到了。快屋里请!”

果然,进了正厅就看见老大人坐在椅子上喝茶。磕头问安之后,老大人才招招手:“百熙,坐到近前来!”

见孙元起落了座,老大人接着道:“老夫年前和你说了,要把你外放出去历练几年,顺便长点见识。想来你今天接到圣旨了吧?”

孙元起从袖口里抻出圣旨,这一路走得急,丝绸都有些皱巴了,随手递给老大人。老大人眼角跳了几下,终究没说什么,捧着圣旨颤颤巍巍的就要起身,孙元起赶忙上前扶住。

老大人起身,弯腰拜了几拜,才打开圣旨,看了一回,才还给孙元起。孙元起不以为意,随手丢在一旁的茶几上,赶紧扶着老大人坐下。见状老大人眼角又跳了几下,终于忍不住说道:“百熙,对待圣旨要如朝觐皇上,知道么?”

“哦!”孙元起这才信手拢了拢圣旨,坐下之后问道:“叔祖父,外放也就外放呗,选个直隶、山东多好,至不济也可以去江苏。可这湖北,也忒远了吧?”

老大人微微笑道:“江苏确实是好地方,明清两朝人才最盛,不过别人去的,你却去不得!”

孙元起有些纳闷,瓮声问道:“那为什么?”

“因为你是江苏人呗!”老大人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本省人不能在本省为官,这是惯例!所以你不能去江苏。至于直隶、山东,却又不如湖北了。”

“这又为什么呢?我可听说,直隶总督作为大清九位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可是被称为‘疆臣之首’的。为什么直隶反而不如湖北?”孙元起来清朝这么久,还是知道些官场皮毛的。

老大人捋着胡须:“百熙,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首先,直隶地处京畿要地,皇亲贵族多如牛毛,为官最是不已,湖北则不如。其次,直隶总督袁项城,老夫与之无甚交情,而湖广总督张南皮却过从甚密。第三,你初到官场,不免有错乱之处,一旦忤逆上官,以后便难以上进。袁项城如今不到五旬,仕途还长;而张南皮已年近七旬,纵使有抵牾处,你也熬得过去。还有一点,就是从光绪三十年,湖广总督兼湖北巡抚事,换句话说说,湖北只有半个巡抚,较之他处更易为官。所以在老夫眼里,湖北才是最好的!”

孙元起这才明白,老大人为了推自己上去,可是煞费苦心!旋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叔祖父,提学使是哥什么官?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的。”

老大人点点头:“以前自然没听说过,因为这提学使乃是最近新设立的。不过,在此之前你总该听过学政吧?”

“是。”孙元起不仅听过学政,还和甘肃学政叶昌炽打过交道呢!

“如今这提学使,便是从前的学政。”老大人解释道,“之前的学政,是保持京官品秩,以钦差大臣的省份到各省提督学务。这样一来,作为钦差的学政,便和总督、巡抚彼此地位相等,无上下尊卑之分,有事情也不能直接禀报;而且学政在省里属于外来人,与地方上不好呼应。现在新设学部,各地官立、公立、私立学堂日新月盛,不再像以前那样,几年才要考一回试,所以就改学政为提学使了。”

孙元起这才明白:原来就像那帮翰林官所念叨的,自己外放做了学政。

“这提学使乃是正三品,执掌省内教育行政,稽覈学校规程制度。如今你又是带着学部右侍郎的职衔下去的,比普通的提学使还要高一级,想来在省里除了张南皮,便无所拜请。你不用担心别人经常向别人磕头!”

看来,老大人连自己的脾性都考虑到了,孙元起哪还能说出旁的话么?

一三三、从此向南无限路

孙元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叔祖父,我去湖北以后,每年能请假两三个月么?因为我不仅要出国考察,还要经常回京看看学校呢!”

“按照惯例,那自然是不行的!但是,”老大人语气一转,“你每年回京几个月,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出国,怕是不行了。”

脑袋里灵光一闪,孙元起大致明白了缘由:“皇太后还惦记着我招收留学生的事情,所以才会允许我回京吧?”

老大人微微颔首:“不错!此次宫里之所以同意外放你出去,就是希望你能在湖北再建一所学堂,继续招收外国游学生。庚子国变之后,朝廷答应赔款各国白银足足4万5千万两,分39年还清,年息4厘,最后本息合计近十万万两。如果你能多办几所学堂、多招收些游学生,于国于民,恩泽不小!你去了湖北,可以考察一下该省的学堂设置,破旧立新,尽力施为。此举不仅张南皮不会掣肘,便是宫里也是喜闻乐见的。只是你要经常给宫里上份折子,免得别人攻讦。”

孙元起听到这里,有些挠头:“写折子啊……”

写奏折对于孙元起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考验。来大清这么些年,孙元起的进步只限于读懂一般的不带标点的古文,拿起毛笔勉强能写几个还算工整的大字。而写奏折需要花团锦簇的骈四俪六,匀圆丰满的蝇头小楷,这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便能奏效的。老大人见了孙元起的墨迹,不止一次地叹息道:“百熙,得空你还是多练练字吧!”平时孙元起都是用钢笔和抄写人员,来应付官场上的信札来往。难道去了湖北,还带着几个学生去当抄写人员不成?

老大人此时反而不烦恼了,和声说道:“百熙,如今你已是从二品的大员,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尤其是出京到了地方,事务冗杂,一个人哪能处理得过来?不说提学使,便是普通的知县,都会聘请幕僚,少则二三人,多则十几人。朝廷每年发给你至少六千两的养廉银,还不就是让你找些帮手?

“幕僚可以帮你起草文书、管理账务、考试出题、登记来往信件等,一般选的都是有经验、有功名的士子。尤其像你这种省里负责学务的,最好是选举人出身的。进士倒也可以,只怕人家不肯屈就。

“聘请幕僚,最重要的是和自己合得来,所以老夫就不向你荐举了。放心,不用担心没人来,只怕毛遂自荐和他人推荐的太多,你最后挑花了眼!”

听他这么一说,孙元起只好打消了挖墙脚的念头,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叔祖父,如今我接了这圣旨,能否等到六月底再去赴任?”

因为现在已经四月底了,孙元起想抓点紧,赶紧把大四学生的论文答辩完,自己也好安心去湖北上任。

老大人一拍桌子:“昏话!国家自有制度,接旨之后,十日内出京,三个月内到任,那容你随意更改?在这里吃了午饭,写完谢恩折子后,你赶紧回去收拾。再去吏部取了印信,陛辞之后立马出京!”

只有十天?

孙元起开始感到时间紧迫,学校里面的很多事情还没有交代完呢!从廉子胡同出来,连忙来到学部衙门。衙门原先是奉恩镇国公全荣的府第,学部补偿了一万三千两银子之后,便被征用为日常办公场所。这些日子,张元济、罗振玉、严复等人都是在这里忙碌。

官场里的小道消息传得最快。孙元起进了衙门,便发现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外放的事儿,一路道喜之声不绝。其实这个算不上喜事:毕竟眼看着到手的从二品京官,眨眼间变成了地方官,何来之喜?

张元济等几个人也早已得到消息,见了孙元起便直入主题:“你走后,经世大学未来几年怎么办?”

要知道提学使可是三年一任,在任期间不能随便离职入京。谁能确定三年之后就一定会入京呢?万一再来三年,或者到别的地方继续任职,学校还运不运转了?

听孙元起说每年可以回来几个月,诸人心里的大石才落了地。罗振玉笑道:“这比上几年百熙校长出国还好些,毕竟湖北和京城声气相通,写信电报随时可以联系得上!”

孙元起却说:“敝人略懂物理,对于学校管理却是一窍不通的,只是在学校创始之初,赶骡子上架,勉力出任校长。然而经常一年出国五六个月,甚至更长,学校事务多是委托菊生、叔言两位校长,心中感激之情曷胜!如今又身陷官场,只怕学校的事更无法顾及了,所以我想辞去校长之职——”

话还未说完,几个人齐声惊道“不可”!

张元济说:“国内外学生,皆是先知百熙校长,然后才知经世大学。现今学校刚步入正轨,声名初起,如果你去职,在校学生必然懊悔,以后招生也会受阻。所以为了学校,你决不能辞职!”

罗振玉也说道:“学校如今发展势头正好,最需要局面稳定,百熙你要是辞职,只怕学校会元气大伤!”

孙元起摇摇头:“过了!过了!学校能有今天,是诸位师生一致努力的结果,与我个人何干?再说,我只是辞去校长之职,却依然还是学校的老师,不会妨碍的。”

众人依然不肯,劝了几回,孙元起才收回主意,却对学校领导层略作调整:张元济卸任校务委员会主任,在孙元起离京期间代理校长之职;罗振玉改任校务委员会主任、副校长;严复出任教学委员会主任、副校长。

回到学校,孙元起开始准备出京事宜。这几个月来,因为学部的事儿,孙元起经常住在城里,老赵、老郑则在学校里面忙,倒没有随身跟着。见孙元起回校,两人都赶了过来。

孙元起正在校长室收拾书架上的书刊杂志,见了两人,便招呼道:“老赵、老郑,你们来得正好,赶紧找几个人来,帮我把这些书给搬回去。”

老赵奇道:“老爷,你这是干啥?搬家?”

“是啊,过几天我就要动身去湖北。这回老爷我可真成了老爷喽!”孙元起一边收拾,一边开玩笑道。

老郑一愣,连忙问道:“老爷,您是得了什么差事?”

“哦,是提学使。”孙元起怕他不明白,又补充道,“类似于以前的学政!”

两人一起出门找人过来帮忙的时候,老赵不解地问:“郑二哥,提学使到底是多大的官啊?”

在老赵的眼里,从皇帝、宰相、尚书往下排,就只有总督、巡抚、知府、知县,其他的官都不在认知范围内。

老郑答道:“听老爷说,这提学使相当于以前的学政,而且听着这个名字也和布政使、按察使差不多,估计是正三品吧?”

“正三品有多大?比知府大多少?有巡抚大么?”老赵继续问。

老郑说:“正三品,比知府大三四级,比巡抚一两级。”

“嚯,不得了了!”老赵惊讶出声,“老爷包准能和老太爷一样,做到宰相!”

“那是!老爷现在可才三十岁,以后有的是机会。”老郑应和道。

忽然老赵一拍大腿:“老爷这去湖北,恐怕至少也得两三年,身边可不能没人照应!不行,不行,俺也得回去收拾一下!”

本来,孙元起只准备带十来个保安赴任的。结果老赵一番眼泪攻势,孙元起只好带上他老两口,景惠、景范却都留在了学校。老郑也主动请缨,孙元起借口家业都还在北京,需要有人照料,才安抚住他。

老大人说幕僚会有人自荐和举荐,孙元起最初还不行,结果刚露出口风,两三天工夫就收到了三四十份类似于“求职简历”的名帖。尤其是在京湖北籍官员在湖广会馆宴请自己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向自己递了一份名帖。除了落魄在京的举人自荐,更多是推荐自己在乡的亲朋好友。在所有收到的名帖中,孙元起只中意一个人:林纾。

林纾是严复推荐的。两人都是福建侯官人,算得上是世交,加上同在京城、都热爱翻译,所以往来密切。说起来,林纾的科举之路还挺坎坷的,他在30岁中举人之后,七次上京参加礼部会试,结果“七上春官,屡试屡败”,自此便绝意仕途,走上文学翻译之路,也因此成就他“译界之王”“译坛泰斗”的美名。

尽管林纾在光绪二十三年(1897)翻译法国小仲马的《巴黎茶花女遗事》,轰动一时,不过除了博取偌大的名声之外,对他的生活似乎没有太大的改善,现今依然在京里的五城学堂担任国文教员。

幕僚和雇主,除了一般的雇佣关系之外,更多的是互相协助的朋友关系。尤其是在清代,秀才、举人出身的幕僚,协助雇主处理各种公务,既是为赚取高额的薪金,也是在学习从政的经验。雇主对于这些未来可能成为官员的士子,表示出极大的尊重,毕竟很多人也是这么过来的。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通常二者会以“兄弟”相称。

孙元起接到严复的推荐之后,不敢怠慢,连忙丢下收拾行李的活计,赶到五城学堂拜见林纾。林纾因为翻译了大量的西方文学作品,思想上倒不是非常保守,和孙元起聊了一会儿,便欣然接受了孙元起的聘请。当然,每年两千两的白银确实比国文教员的工资高许多。

趁着在城里,孙元起又去吏部衙门领了提学使的印信。一般来说,官印应该是在职务所在地的。新官接到圣旨之后,赶到任所,与前任交接事务,妥当之后才正式交接官印。这个过程还有一个专门的术语,称为“接篆”。不过各省提学使司是刚成立的,官印自然是在吏部了。

孙元起也是第一次见到清朝官印,好奇的紧。出了吏部,便打开印匣,拿在手里翻来翻去地看了几回:和传说中正方形的官印不同,这个铜铸的印章长二寸九分,阔一寸九分,却是个长方形。印文右边两行,用汉文尚方小篆写着“湖北提学使司之印”八个字;左边三行是曲里拐弯的满文,想来也是同样意思。

看毕之后,随手递给身后的老赵。走了十几步,孙元起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回过头一看,只见老赵双手恭恭敬敬地把印匣捧至齐额,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禁失笑道:“老赵,你把它放怀里揣着就得了!”

一三四、不问苍生问鬼神

按照惯例,各省学政是以进士出身的侍郎、京堂、翰林官、詹事、科、道及部属等官充任,其中又以翰林官最多。此次改学政为提学使也不例外,大半都是翰林院的侍讲、编修。

圣旨是同一批下达的,所以陛辞的时候大家也都在一块儿。等到那日,孙元起穿上官服,早早来到午门外,就见一群先到的官员围着聊天。因为进入仕途较晚,又不经常在京城活动,周围的人孙元起都不怎么熟悉。只有那个编修陈伯陶,因为上次讥笑过自己,还大致认得,却又不好打招呼了。

过了一会儿,鸿胪寺官员拿着已经排好名次的礼单开始唱名。孙元起之前是署理学部右侍郎,官职在这群人里最高,自然排在第一位。其他翰林院的官员,都已经开卸修撰、编修的职务,以道员任用。道员是从三品或正四品,比孙元起可差得远了。

排好队,随着鸿胪寺官员到了太和殿。

片刻之后,慈禧和光绪进殿登上宝座,诸人一齐跪倒,口呼万岁。跪起之间,孙元起趁机打量着光绪皇帝。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他呆坐在龙椅上,面色有些木然,类似于惊吓后失神的状态。用鲁迅《祝福》里的一句话来描述,那是再贴切不过了:“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他是一个活物。”

大家行礼如仪后,光绪皇帝细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要不是大殿里静谧一片,估计都听不见他说话。

随着鸿胪寺官员的点名,诸人开始逐个上前,接受皇帝、皇太后的训话:“学部右侍郎衔、署湖北提学使孙元起——”

孙元起心中暗道一声“坑爹啊,哥怎么还得给这娘俩磕头”,当下手脚却不慢。跪拜之后,就听慈禧在边上说道:“皇上,这位就是洋人经常提起的大格致学家孙元起。”

“哦?”光绪皇帝这才有些表情,问道,“你就是那个孙元起?”

孙元起挠挠头:“至少到目前来说,臣还没有遇到重名的,想来皇上说的那个孙元起便是我了!”

慈禧轻轻一笑:“皇上,此人是孙先生的侄孙,在国外读书长大的,说话最是有趣。”

光绪点点头:“孙元起,朕听人说,你研究出光线是一种小颗粒?”

孙元起用最通俗的话解释道:“光线是由无数的光子组成。光子是一种粒子,非常小,看不见,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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