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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学家-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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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进相对论体系框架等。我们希望您能讲解一下。”
孙元起听着米列娃的讲述,不觉想起面前这位女子的传奇一生。
米列娃·玛丽克(MilevaMari?),一位伟大的贤妻良母,一个聪明才智可以媲美居里母女的科学家,一个隐藏于幕后的诺贝尔获得者,一位悲剧性的人物。
她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出生在匈牙利塞尔维亚的一个富农家庭,从小聪明好学。中学毕业后,父母将她送到瑞士的一所女子学院深造。要知道,19世纪末的女大学生,堪称是凤毛麟角,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比如居里夫人。
因为女学生不能参加考试,她转学来到苏黎世,先是报名学医,但随后就改变了主意,到苏黎世联邦理工学校(即现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学习物理学和数学。当年进入苏黎世联邦理工学校1897级学习理论物理的学生共有5个,其中一个就是爱因斯坦,而米列娃是唯一的一个女生。
她聪明过人,天性沉默,单纯朴实,还有着动听的声音。虽然因小时候膝关节结核,留下了腿瘸的后遗症。但米列娃内在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爱因斯坦,让令他忽略了她外表的缺陷。——当然,恶意的揣测就是,理工学校的女生实在是太少了。不是有句俗语么,“当兵整三年,母猪变貂蝉”。——总之,在爱因斯坦热辣辣的情书攻势下,两人很快就坠入了爱河。
热烈的爱情使得米列娃荒疏了学业。1900年毕业时,爱因斯坦的考试以中等水平通过,米列娃却挂起了红灯。正在她准备参加补考,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她怀孕了。
在当时的情况下,未婚先孕,就意味着爱因斯坦的前途成为泡影。米列娃毅然回到父母身边,在那里生下了女儿,取名丽瑟尔。这个孩子生下来就不健全,估计是患有精神障碍。此后,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的情况,她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被别人收养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爱因斯坦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个女儿。
后来,爱因斯坦不顾家庭的反对,与米列娃正式结婚。为了婚姻和爱情,也是为了爱因斯坦的事业,婚后的米列娃几乎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包揽全部的家务活。为了挣钱补贴家用,甚至她还办了一个大学生家庭旅店。当1905年,爱因斯坦一口气发表了5篇重要科学论文时,米列娃骄傲地告诉女朋友说:“我们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工作,它能让我丈夫一举成名!”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爱因斯坦与其他女人的桃色新闻四处传播。1916年,爱因斯坦写信给米列娃要求离婚。这一消息对于当时身体和经济均陷入困境的米列娃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1919年,米列娃同意离婚,但她提出要分一部分诺贝尔奖金。1921年,当爱因斯坦拿到奖金后,确实付给了她一些,但她到底得到多少钱,迄今仍是一个谜。后世的物理史学家经常争论,怀疑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观点一部分来自于米列娃。至少从爱因斯坦分给她诺贝尔奖金的举动来看,米列娃对狭义相对论确实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这是毋庸置疑的。
一切人世间的幸福皆离米列娃而去。她住在瑞士,照顾自己患有精神病的儿子爱德华,几乎过着隐居的生活。为了给儿子治病,她几乎花光了全部积蓄,后来,只能靠教钢琴维持生计。1948年,米列娃死于一次中风,之前她已经处在绝望的半身瘫痪中。随后,被埋在苏黎世一个没有任何记号的坟墓中……
说话间,爱因斯坦从楼上拿下了一摞资料,里面除了《Science》刊登《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以及质量与能量的关系》的那本周刊,还有另外几本刊登孙元起论文的杂志,以及一些他自己的手稿。
整个下午,孙元起和爱因斯坦、米列娃在客厅里,就狭义相对论中存在的问题展开热烈的讨论。很多时候,是两人问,孙元起答。孙元起知道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道的,则大多数是狭义相对论本身就存在的缺陷。薇拉客串听众,偶尔起身准备茶水糕点。
待到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孙元起才起身告辞。临行前,孙元起向爱因斯坦提出两个请求:
第一,自然是邀请他写篇论文,德文也行,英文就最好了。虽然《经世大学学报》是中文的,但有英语论文也不影响,大不了孙元起自己动手,在前面加一个中文摘要。
第二,诚挚邀请米列娃到物理传习所(IPRT)工作。这事儿不仅要米列娃同意,更要丈夫爱因斯坦同意,毕竟这是小两口的私事儿嘛。
爱因斯坦一口应承。
答案让孙元起大为开心:这样下去,米列娃的悲剧应该可以避免了吧?
出了门,薇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孙元起转念一想,便知道薇拉是听见自己邀请米列娃出来工作,小妮子也心动了。便问道:“薇拉,你想出来工作吗?”
被薇拉挽住的手臂猛地一紧,走了几步,她才试探着说:“扬克,中国不是不允许女性,尤其是已婚女性,出来见人的么?”
“呵呵。”孙元起爽朗一笑,“那是别人家。你丈夫可是开明得紧,只要你想出来工作,他便一定会允许的。”
“嗯,谢谢。”薇拉低声应道。
孙元起沉吟片刻:“对了,薇拉,我记得你在大学学的是化学吧?有没有兴趣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薇拉抬起头,眼睛熠熠有光。
“研究肥料!研究化学肥料的生产工艺!”孙元起说出了自己一直想做,而又没去做的梦想,“中国土地广袤,但是经过数千年的耕作和水土流失,导致土地非常贫瘠,农作物产量低下,农民的生活很是困苦。所以我们必须研究廉价的化学肥料,来改良土壤,进而改善人民的生活。”
薇拉有些气馁:“可我,我不太熟悉这一块……”
“不用怕!谁也没有生下来就会的。你可以先看一下相应的资料,然后再进行研究。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而是二十年。如果你没研究成功,就把任务交给儿子!儿子不行,就把任务传给孙子!”孙元起给薇拉打气,“迟早会成功的!”
薇拉娇嗔地打了他一下。
孙元起继续说道:“植物正常发育生长,需要各种营养元素。其中微量元素的问题,暂时可以不考虑,最主要的是氮、磷、钾三种。它们是植物需要量和收获时带走量较多的营养元素,而它们通过残茬和根的形式归还给土壤的数量却不多。因此往往需要以施用肥料的方式补充这些养分。”
在中学生物课本上曾提到,氮、磷、钾元素,粗略来讲,分别对应植物的叶、根、茎三部分。
“比如氮肥,通常是碳酸氢铵和尿素两种。虽然知道是这两种,还要知道如何来大规模生产;生产了还不行,还要价格低廉,能为普通农民所接受。这就需要考虑其中的生产工艺了。”孙元起细细解释道,“当然,中国人素来谨慎,农家肥用了数千年,对于化学肥料不免排斥,不敢随便接受。这还需要宣传和推广。可中国实在是幅员辽阔,各地方的土壤又存在差异:这个地方缺磷不缺氮,那个地方缺钾不缺磷……这又需要相关的分析调查。这化学肥料的研制生产,可是一个大工程,更是惠及万民的事业。一个人是做不来的!所以,你在教学和研究过程中,必须要让学生们参与进来,发动大家的智慧和能力,群策群力,共襄大业!”
“嗯!”薇拉重重地点点头。
“老赵!”孙元起回过头,喊了一声。
跟在身后不远的老赵,闻声立马紧跑几步:“老爷,有什么吩咐?”
孙元起也不和他客套,边走边说道:“你看哪天有空,找些人,在山坡还有河滩不碍事的地方,开几块地,每块半亩大小,能种庄稼就行。”
“中!”老赵不说二话。
“还有!”孙元起想起还有一件事,就是O&C事务所大致已经规划好了道路,马上可以动工修路了。又交待道:“现在不是农闲么?你到校外多招些人来,百八十口最好,把去后山的路给铺了!供吃喝,工钱你们看着给,不要亏待了人家。具体开工日期,我到时候告诉你。”
“嗯。”老赵心里思忖片刻,然后一击拳,“老爷,俺倒有个点子,您听听,看中不?”
孙元起很少见老赵出主意的时候:“哦?说来听听。”
老赵清清嗓子:“俺听人说,今年夏天,先是直隶、山西干旱,庄稼没了收成。麦秋的时候,山东利津县、寿张县黄河又决堤,漂没了不少人,周围几个县都遭了灾。俺就想,这都快冬天了,城里肯定有很多逃荒的,天一冷,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人。俺们要招工的话,不如去买些人来,一来,价格便宜;二来,能吃苦、会干活,三来,也是给小少爷积些阴德。”
老赵的理由,公私兼顾,孙元起自然无不遵从:“好!这事儿,就照你说的办。”
五十七、满林黄叶雁声多
要说京郊秋日的景色,自然首推那香山红叶,甚至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待得十月底、十一月初,几场严霜过后,树叶转红,你看那香山之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游客,从山脚堆到山顶,又从山顶淌到山脚。真真是摩肩擦踵、挥汗成雨。
经世大学在香山左近,同属于燕山余脉,山上也少不了红叶。逢到周末是天高云淡的好天气,师生们就到校门口的酒铺里沽上几斤散酒,再买些熟食,呼朋引伴,在山间寻个僻静处,或饮酒吟诗、放浪形骸,或手持书卷、辩论诘难。酒酣耳热之际,便觉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十一月初的一天,天空极蓝,就好像那刚染成的靛青布。阳光清澈如洗,没有半点风色,如果不是枝叶泛黄,直让人以为是小阳春。在经世大学东郊的一座半山腰,有两人正在林间穿行。
半晌,走在后面的人开口唤道:“鹿门兄,你且走慢些!”
前面那人停下脚步,回过头,用浓重的湖南腔笑吟吟地问道:“怎么,几道老弟,你这西洋军校生,还比不上老哥这个酸文人?是不是带的酒食太沉了?”
原来这两人是严复和皮锡瑞。
“那倒不是!”严复伸手拨开树枝,气不长喘,悠然说道:“西方的一位哲学家曾说过,‘慢慢走啊,细细欣赏那路边的景色!’我们二人既然避开众人,在工作日出来秋游,自然是为了细细欣赏景色。走得快了,和在校园里散步有什么区别?”
“哈哈,偏你有那么多道理!”皮锡瑞转过身,继续前行,“愚兄是湖南善化人,那里最不缺的就是这高高低低的峰峦,看也看腻了。而且南方的山上,杂草遍地,藤萝丛生,上山不拿把柴刀,都迈不动步子。哪像这北方?除了树木,就是光秃秃的一片,和平常大路没什么两样!”
虽然口里这么说,皮锡瑞的脚步还是慢了下来。
“鹿门兄不要忘了,小弟可是来自七山二水一分田的福建!那里的山,怕是比湖南还多些。一年四季,满山青翠。却不像北方这般,一入冬,就枝叶萧疏,四望苍黄。”严复四下打量着,突然发问,“按理说,西山一带红叶在在皆是,为什么大家都唯独要去那香山呢?”
皮锡瑞一愣,寻思道:“那是因为香山溪水清澈潺湲,香炉峰青翠幽深,山水相映,最为绝胜。燕京八景之一的‘西山晴雪’,就在香山那块儿。加上春花、夏树、秋叶、冬雪,四级之景不断,自然独擅大名。君不见,那皇上把行宫都修到了那儿么?”
“我看不尽然!”严复摇摇头,“要说红叶好看,这四处都是,何苦要跑到香山挤做一团?人声喧腾,哪有一丝清趣!那凡俗之人看那红叶,虽说不是对牛弹琴,可除了会吟诵‘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之外,又能有多少别的感触?依照敝人拙见,那些游客说是看景,其实乃是为了看人。”
皮锡瑞拊膺大笑:“呵呵呵,几道果然是研究西洋哲学的,讲究穷理思辨,总是在人所不留意处,时时发出灼见,令人耳目一新啊!”
说说笑笑间,拐过山脊,只见几株经霜枫树鲜艳欲滴,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便是那二月春花也比不上。下面一溪碧水,清澈可人,乃是修建水电站截断水流所形成。
严复在北京也呆过数年,对于京城风物颇为熟稔:“通常所说的香山红叶,并不是枫树、槭树的红叶,而是黄栌最多。色泽虽说也是红色,不免暗哑凝重,远不如这几株枫树鲜艳灵动。鹿门兄,不如我们就在这树下酣饮畅谈,如何?”
皮锡瑞欣然应允:“几道所言,于我心有戚戚焉!”
两人就在树下找了个平坦的地上,铺上毡子。皮锡瑞去折树枝作筷子,严复则摆好酱牛肉、五香豆干、盐水花生、蒜泥白肉等熟食,最后拿出一瓶葡萄酒,瓶上的标签已经褪色,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他颇为珍惜地转动着酒瓶,向皮锡瑞介绍道:“鹿门兄,此酒产自法兰西波尔多,最是醇正,坊间极为难得,乃是敝人的英国同学从欧罗巴寄来一打,已经在我手中存了近十年,所余无几。你我二人,在学校萍水相逢,便一见如故,恰逢清秋佳日,如果没有好酒助兴,岂不辜负良辰美景?所以带来,请你尝尝!”
“就许你有么?”皮锡瑞变戏法般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所容不过一斤:“看看我这瓶!这可是陈四觉抚台所赠的洋河大曲头道原浆。据说,当年高宗纯皇帝路过淮安的时候,品尝此酒后,挥笔写下‘闻香下马,知味停车’八个大字。而这一瓶更是宝藏了数十年!不信你闻闻——”
说着,拍开瓶口的黄泥封,微微一漾,馥郁的酒香便四处飘开。严复虽然不嗜好杯中之物,也被这酒香勾起了馋意:“好!好!还是你的好!先喝你的,先喝你的!”
皮锡瑞甚是得意,双手扶着瓷瓶,先给严复斟上一盅。琥珀色的酒液微微高出杯沿,却不溢出。严复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微微啜上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不过数滴,酒意已经直达肺腑。眯着眼睛,品咋良久,才长出一口气:“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尝!喝过这酒,今生于酒水一道,已再无遗憾了。”
两人对饮了半杯,又吃了几筷菜,开始说些闲话。
“几道,听过你所译的《原富》已由商务印书馆付梓啦?”皮锡瑞放下筷子问道,“是刊入‘商务·经世大学教科书’那一套书里么?”
“是啊,正是那套丛书。”说到自己的成果,严复也颇为自矜,“九月底,百熙校长刚从美利坚回来,听说敝人在翻译英吉利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的《原富》,便汲汲索要文稿。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催我快点翻译完,他还和薇拉女士一起,帮我校改之前的译稿。我这厢才写定,他便把书稿寄到了上海,说是要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本书,以后还要作为学生的教科书。呵呵,其实,仓促之下,恐怕错误会很多呢。到时候印好了,会呈送给鹿门兄一本,还望方家斧正啊!”
“好说好说!”皮锡瑞笑道:“咱们百熙校长研究的东西,虽然西洋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奈何老朽确实不明白,所以不敢乱说。不过单纯从眼光上来说,天下人恐怕没几个及他的。这一点,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甲骨文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说了。还有一件事儿,”随即很小声地说:“几道,你知道《永乐大典》么?”
“那种宝物,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在前年的拳乱中被焚毁了,着实可惜!”严复旋即一愣神,“难道……”
皮锡瑞微微点点头:“庚子年的时候,百熙知道国变将起,就派家里仆人四处去搜购各种图书,几乎将京城散逸的图书全部弄到,包括《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的底本。外界传言是毁了,其实,就在佟文楼里藏着呢!”
“好!做得好!”严复击掌称庆,“当为此浮一大白!”
两人又饮了半杯。皮锡瑞吃了一筷菜,才慢慢说道:“所以说,我们百熙校长的眼光是极准的。他既然看好你的书,自然你的书也是极好的。”[汶人书网//。hu。]
“呵呵。”严复笑而不语,满面的红光早已泄露出他心中的得意。
《原富》,或译作《国富论》,是苏格兰经济学家、哲学家亚当·斯密的著名经济学专著,也是古典经济学的经典著作。这本书的全名为《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于1776年第一次出版。它的首次出版,标志着经济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诞生。所以,《国富论》是现代政治经济学研究的起点。与此同时,它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方面,也起到了重大的促进作用。这两点,都是孙元起极为看重的。故而他闻听严复在翻译此书,便积极鼓动,并加快该书的出版步伐,让《原富》更早地与国人见面。
过了半晌,严复问皮锡瑞:“鹿门兄,您最近在忙些什么?”
皮锡瑞放下筷子:“前些日子在甲骨文研究所的时候,百熙校长不是说我国的文化有待科学之整理研究么?我也有所触动,回去仔细翻看了杨惺老以及其他的教科书,心中不免跃跃欲试。恰好前几日和百熙、菊生碰面,都说希望老夫就所教授的《经学历史》和《经学概论》编本教材。盛情拳拳,老夫只有勉为其难,尽力一试。所以一直在撰写提纲、准备材料,准备花费数年功夫,完成此项重托。”
严复朝皮锡瑞拱拱手:“此等煌煌大著,非贤兄不能为也!等问世之后,还望俯赐一部,让鄙人拜读。”
“呵呵,好说好说,只要几道不嫌荒谬!”两人俱是大笑。
又饮了数杯,严复突然说道:“月前,京师大学堂管学大臣张埜秋曾写信给我,说是大学堂副总教习有缺,属意让我过去。”
皮锡瑞不觉一惊,筷子上夹着的花生落在衣襟也不自知:“怎么,你要走?”
“走?我不走。”严复摇摇头,“我已经婉拒了张埜秋的好意。我为什么要走?那京师大学堂仕学馆学生,是由京城各衙门推荐;师范馆学生,是由各省选送。无论是推荐还是选送,太半都是官宦子弟。我去那里,是做先生呢?还是伺候少爷呢?我可不去!鹿门兄,换做是你,你会去么?”
“嗯,要是我,我也不去。”皮锡瑞答道,“愚兄觉得,这经世大学虽然偏僻了些,可是百熙和菊生接人待物,都是发自肺腑,诚实可感。同事诸人,虽然或有龃龉,但毕竟都是对事不对人。学生也很奋发好学。加上有《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底本、甲骨文这些别处没有的宝贝。况且薪水丰厚,住宿也舒适。对了,最近学校在弄那个铁片叫啥?”
“你说暖气片?”严复说。
“对,对,就是暖气片!”皮锡瑞连连点头,“我试了一下,屋子里有两三片,在这秋天里,感觉比夏天还热哩。听那些洋人说,等冬天使用的时候,屋里就好比春夏之交,穿单衣都行。你知道,愚兄最怕冷。有了这等好东西,我如何舍得走?总之,在此处万般如意,寻常我是不会走的。”
“我也不会轻易走的。”严复仰头干了杯中酒,幽幽说道,“我十多岁的时候,在英吉利的朴茨茅斯大学读书,就听说英国有牛津、剑桥等著名学府,校史有七八百年,大约相当于我国南宋末期开办。里面名师云集,学生也是全国精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全国之风气。誉之为‘英吉利之灵魂’,也丝毫不为过。当时我就想,如果我中华也有这样一所学校,使得国人歆慕,时时向学,或当聪明开化,不至蒙昧落后如斯。
“只是我畏首畏尾,不能成事,惟有在心中憧憬罢了。百熙校长在美国也游历有年,名校出身,曾获得博士封号,担任教授之职。想来也和敝人一样,想创办一所大学,能影响国人之精神,促进国家之发展。故而归国之后,筚路蓝缕开办学校。
“百熙乃是贵介公子,便是不出房门、不费分力,也自可以衣食无忧。平时研究所得之奖金,更是可以锦衣玉食,挥金如土。而建一所学校,每年耗费银十余万两,所需经费皆一力承当。学生不但不收学费,反而另有膏火补助,不就是为了号召国民向学么?为国育才、为民造福,足见他的胸怀。百熙和我数次说过,‘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本’,乃是国本、民本啊。
“严某已年届五旬,少年时的雄心壮志,都已经烟消云散,只希望能在学校里好好培养几个学生。等经世大学也成为何牛津、剑桥一样的名校,在校史馆里有一张老夫的画像,今生便再也无憾了!”
皮锡瑞也干了杯中酒:“希望愚兄的照片,百年之后也能挂在校史馆里!什么时候寂寞了,还能哥俩聊聊天,多好啊!……”
秋天的风,说变凉就变凉。从溪涧中刮来一阵风,让两位饮酒人不觉寒栗。
皮锡瑞裹了裹衣衫:“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已经是午后了,我们回去吧。我的文稿还有很多要写,得抓紧呢!”
“嗯,我们回去吧。我开始翻译《群己权界论》,刚开个头,也要抓紧呢!”
五十八、富贵于我如浮云
在皮锡瑞、严复看红叶的时候,相隔不远的香山上,也有两人坐在香炉峰上,欣赏漫山红叶。只不过排场可阔绰多了,两者相去,不可以道里计。且不说周围七八位伺候的奴仆,也不说三四位侑酒的清丽小倌人,单单看面前摆着的辽参、官燕、鱼翅、鹿尾等菜肴,就知道这二位非富即贵。
佳人一曲歌罢,偎依在一个年龄稍大的青年怀中,腻声说道:“贝子爷,奴家的《贵妃醉酒》唱得如何啊?”
青年左手持着酒杯,右手放肆地在佳人大腿上游走:“唱得好啊,回头爷有赏!不过,你要是给爷再唱曲《十八摸》,爷就更有赏啦!哈哈哈。”
俏佳人也不怒,只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爷,你好坏啊!你看人家贝子爷,才不会难为奴家呢!”
对面那位贝子爷剑眉星目,倒是非常俊朗。闻言放下酒杯,笑道:“爷刚从国外回来,听了洋人那歌剧,觉得比咱这京剧也差不到哪儿去。如今想起,还有些回味。如果你能给爷哼上几句洋人的玩意,爷少不了你的银子!”
“贝子爷——!”佳人撅起樱唇,佯怒道,“尽难为人家!奴家、奴家不和你们玩了!”
两位男子相对哈哈大笑。那位年长的在她脸蛋上轻轻一扭:“真不和我们玩了?”
那俏佳人柔柔地推开他的手,别过脸去。
“哟,小乖乖,真的生爷气啦?”年长青年立马放下酒杯哄道,“不要气了,不要气了,爷等会儿赏你一块和田玉的鼻烟壶,行了吧?”
佳人立马娇俏地扭过身子:“人家才有生你的气呢!”说完,脆声唱道:
黄昏月正斜,
俏冤家,
不回家,
多因被那风流遮。
想思顿加,
衾冷难挝,
转觉阳台梦里情儿假。
狠心呀!
那厢里刚想抛却,
这厢里又觉得放不下。
翻云覆雨,
刻刻望灯花。”
两人听罢,皆捧腹大笑。那位帅气的青年笑道:“侄儿啊,你瞧瞧,人家小兰香喜欢上你了。不如,你就把她梳拢了吧!”
“好,难得她这般多情!过些日子,我就帮她赎身,让她再也不觉得衾冷被凉咯。”这个侄儿在叔叔面前,谈论风月,没有丝毫难为情。
又说笑一回,那帅气的青年才问道:“侄儿,虽然按辈分来说,我是你的叔叔,不过你比我还大两岁,而且你是正牌的贝子,不想我这个西洋镜。您要是有什么事吩咐,只管到我家里上说,何必如此破费呢?”
既然说到正题,那年长的挥手摒去左右闲杂人等:“叔叔这般说,便是见外了。咱爷俩可都是乾隆爷的苗裔,平日就是一气连理。您这回跋涉万里,遍游东西洋,既然平安回来,侄儿哪有不替叔父接风洗尘的道理?”
原来这年轻帅气的贝子爷,是庆亲王奕劻长子,按辈分说,乃乾隆帝五世孙。年初,奉旨任出使英王爱德华七世加冕典礼专使,并到法、比、美、日四国进行访问,月前刚回国。至于这年龄稍大的贝勒,则是道光帝嗣曾孙、隐志郡王奕纬之孙、贝子载治第四子,袭封“贝子”爵位,人称“伦贝子”是也。
“哈哈,既然如此说,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啦!”年轻的叔叔也不多逊让。
“刚才叔叔说到西洋的歌剧,小侄儿从未出过国,闻听便有些心痒。这次您荣任出使英王加冕典礼专使,并到东西洋四国游历,肯定有不少奇闻异事,不如说与小侄儿听听,也好一饱耳福,顺便长长见识。”
载振便拣些新鲜有趣的,细细与溥伦分说,不时惹出一阵笑声。
突然溥伦问道:“叔父,我前数日在邸报上,看见您回国后上奏的条陈,所言三款都极有见地,不有切身体会,寻常人是写不出来的。只是修铁路,我等力有未逮;建学堂、编教科书,又非我等所长。思来想去,只有仿办赛会、宣传商业,才是我等着力处。不知叔父于此有何高见?”
载振寻思道:“说是给自己接风洗尘,你真实用意,是想向出使过东西洋的我,询问办赛会的方略吧?”
原来,为纪念从法国购回圣路易斯安娜100周年,美国政府决定于1904年在圣路易斯举办世界博览会。这是继纽约、费城、芝加哥之后,在美国举办的第四届世界博览会。既然是“世界博览会”,自然希望世界各国都能来参与。出于这个目的,美国驻华公使康格在1901年10月10日就向庆亲王奕劻呈递邀请函,称此次博览会将“聚集天下所有制造之物”,希望中国也能参加。
到了1902年4月,美国方面又派出曾任驻暹罗公使的巴礼德前往亚洲各地游说。除表明该次赛会宗旨外,最为重要的目的,就是到北京向光绪皇帝递送请帖,邀请“大清国大皇帝陛下御临斯会,并殷盼大皇帝谕饬贵国家大臣等随同前往”。
盛宣怀与刘坤一、张之洞共同接待了巴礼德,并安排巴氏觐见慈禧太后。在庚子年被八国联军打怕了的“哟呵,拿啦”太后,对于西洋事物的态度产生了180度的大转弯。虽然以年迈体弱的借口,婉拒了美方希望她与皇帝亲自赴会的邀请,但还是对此次世博会表现出极大热忱:一方面亲自出面解决参会经费,最终调拨了75万两库平银,为历年来赛会拨款最多的一次。另一方面,慈禧还打破只在死后作像的传统风俗,允许画师凯瑟琳·卡尔为自己画像,并将之作为世博会的展品送往美国。
清廷在赴会的代表团人选方面也斟酌再三:“哟呵,拿啦”太后自然不会去;光绪皇帝被囚禁在南海瀛台,自然也不能去——就是他想去,“亲爸爸”也不让啊。选来选去,就选中了道光皇帝长子奕纬的嗣子载治的第四子——具有“高贵血统”的溥伦贝子。
就在前几天,慈禧太后任命溥伦为清政府世博会参展团的正监督,负责“一切赴会事宜”。
载振心中了然,当下却不说破,笑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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