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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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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忙道:“臣知道圣上一片好心,但臣本行伍之身……”本待稍贬自己,不损公主的颜面,可转念一想,只怕无法彻底回绝,遂决然道:“臣不能娶妻!”

赵祯见狄青这么个答案,一拍桌案,怒道:“你可知道抗旨的后果?”

狄青垂头道:“臣知晓。”

赵祯见狄青恭顺,放缓了口气道:“那你先回去,朕给你几天的时间,你好好考虑下朕的好意吧。”他只怕狄青脸皮薄,因此给狄青台阶下。

狄青此刻才明白为何出王府的时候,八王爷有些担忧。难道说八王爷也知晓了此事?想到八王爷让他莫要和赵祯起冲突,狄青舒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臣不用考虑了,臣不能娶妻!臣请去西北!”

赵祯怒拍龙案,霍然站起,冷视狄青道:“狄青,你莫以为朕不会斩你!”

狄青神色萧索,再不发一言,可脸上满是倔强。

这些年来,风霜雕琢下,他本已少了分棱角,多了分冷静,但他这时候不想冷静。在别人眼中,他或许有些傻,但他知道自己做什么,这就足够。

他不需对羽裳承诺什么,可他和羽裳的约定,就算刀痕都没有那么深刻。

赵祯冷冷的望着狄青,常宁静静的望着狄青,狄青只是坚定的望着前方的地面。

三人沉默许久,赵祯吁了口气,烦躁道:“狄青,你退下吧。”

狄青有些意外,但知道这时候任何话都是多余,起身向赵祯施礼后,又向常宁长公主作了一揖,不再多说什么,就那么默默的退下。

赵祯待狄青远去,这才恨恨的再拍桌案道:“常宁,狄青不知好歹,朕定为你重重惩罚他。”

常宁公主沉默半晌,慢慢起身,盈盈施礼道:“圣上,狄青没错的。”

赵祯愣住,有些哭笑不得,半晌才道:“狄青没错,这么说错的是朕了?”

常宁公主道:“圣上当然也没错。圣上,狄青拒绝了常宁,常宁并不恼怒,圣上也不用为常宁去责怪狄青。常宁方才一直在看着狄青,心中已知道,这天底下,只怕没有谁能取代杨羽裳在狄青心目中的地位,说实话,常宁当时听狄青拒绝,本是有所埋怨的。”

赵祯微诧道:“那你现在不埋怨了?”

常宁道:“狄青本是苍鹰,就应该有他展翅的地方。狄青是人杰,也无需皇亲的身份来助力。常宁不再想求什么,只盼狄青痴情一片,最终能有寄托。谁都没有错,如果真的有错,那错只错在,常宁在错误的日子和正确的人相遇。”

她说完这句话后,眼中也有分黯然,再施一礼道:“常宁回阁了。圣上,常宁告退。”她娉婷的走出了帝宫,只留下环佩叮咚响声回荡在清风中,有如女儿难解的心思……

狄青走出宫中,心中也有歉然。他知道那么拒绝一个女子,实在很让人下不了台,但他别无选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宁可常宁恨他,也不想和常宁有什么纠葛。

茫然走在街上,不知走了多久,陡然闻花香传来。喧嚣人流中,他蓦地才发现,原来不经意间,已到了大相国寺前。

这段日子来,他并没有前往大相国寺,这本是他和杨羽裳初遇的地方。他无需再来,因为往事早就深刻脑海。

他心乱之下,不经意的到了这里,望着辉煌绚丽的大相国寺,并没有入内一观的念头。蓦地心中在想,“当初我若是不入大相国寺,就碰不到羽裳……我若碰不到羽裳,纵是一生孤苦,也是心中无怨。毕竟……羽裳就不会有事。”

这个念头挥之不去,让他一直心中发疼。他虽知道,杨羽裳不会有悔,可他始终难以释怀。

信步走过去,无意到了一花棚前,花棚前有个老汉见了狄青,招呼道:“客官……你不是狄……小哥吗?”

狄青扭头望去,见那老汉满脸褶皱,已记起来此人姓高,点头道:“高老丈,你还卖花呢?”

蓦地又想起,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见了羽裳第二面。那时懵懂的他,送了羽裳一盆花,花名叫做凤求凰。

街市人来人往,春将暮,百花更艳,狄青却只是呆呆的望着不远处的凤求凰。

花正娇,人却不在。长街繁,心在关山。

不知哪里响起了幽弦,舞动了花树的残瓣。花有怜惜,撒在狄青寂寂的肩头,飘过狄青微颤的指尖……

他缓步走过去,望着那凤求凰良久。高老汉一旁问道:“狄小哥,你若喜欢,就把花儿拿去吧。”高老汉还记得狄青昔日的恩情,却不知道当年的往事。

狄青苦涩一笑,只是摇摇头,转身要走,就见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正望着他。那眼眸中满是清幽明澈。

宛若当年。

数年一顾,相思朝暮。

狄青内心呻吟了声,梦呓般说道:“羽裳……”他身躯晃了下,只以为是梦是幻,但回过神来,萧索更盛,眼中隐带惊奇,诧异道:“飞雪,怎么是你?”

望着狄青的那人,正是飞雪。

狄青从未想到过,新寨的那个飞雪,竟然来到了汴京。他又错将飞雪当作了羽裳。

这本是很奇怪的事情,飞雪和羽裳完全是两类的人,但狄青每次见到飞雪的时候,都留意她的一双眼,而忽略了飞雪的容颜。

飞雪静静的望着狄青,静静道:“为什么不是我?”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其中夹杂分难以捉摸的古怪。

狄青一时间无法回答,虽有很多疑惑,但感觉都不必去问。飞雪为何来京城,为何到这里,为何好像一直对他很有兴趣的样子?

是有兴趣,绝非情意,狄青清楚的明白这点。

沉默望着飞雪半晌,狄青回道:“汴京其实也不错……”每次他见到飞雪,都有不同的印象,伊始他被飞雪询问名字,感觉她胆子大的出奇。后来虽知道飞雪不过是个寻常铁匠的孙女,但感觉此女有着迥乎寻常的灵黠。这次再见飞雪,又从她眼中,看出一种洞悉世情的了然。

这女子,有着和她年纪完全不同的心智。

飞雪终于移开了目光,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汴京好像不错,但我不喜欢。一个地方的好坏,不看它有多繁华,不看它有多少花,不看它有多少人,只看你的一颗心。”

“只看你的一颗心?”狄青喃喃念着,心中又痛。

飞雪说的不错,有羽裳的地方,哪里都是仙境,没有了羽裳,汴京和西北又有什么区别?

“很多东西,别人觉得很好很好。但是你心里不喜欢,就是不好。”飞雪目光清澈,突然问道:“我送给你的面具,你可喜欢吗?”

狄青半晌才道:“喜欢。”

飞雪笑笑,“可想必有很多人不喜欢,甚至会怕、会厌恶。”她说的若有深意,耐人寻味。

狄青皱起了眉头,半晌才道:“我记得,你若想让我帮你做一件事?你现在会和我说了吗?”

飞雪澄净若秋水的眼波望过来,半晌后,目光中有了分遗憾,“说了你也不会答应。你现在连汴京都出不了,怎么会平白和我赶赴千山万水?”

狄青微惊,不解飞雪如何看出他暂时无法离开汴京。这个女子,难道真有让人惊悚的直觉吗?飞雪要带他去哪里?

千山万水?那是去哪里?

狄青正诧异间,飞雪又移开了目光,望着那凤求凰,自语道:“今年花似去年好,去年人到今年老。始知人老不如花,可惜落花君莫扫。人生苦短,或许真的不如花开花落了……”

狄青不知飞雪言中之意,更不解为何她看似年少,竟这多心思,才待离去,高老汉一旁突然道:“对了,狄小哥,你拿一盆花去吧。上次你不是送一盆花给那小姐吗?她很喜欢这花儿的。”

狄青心口一跳,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她喜欢那花儿呢?”

高老汉笑道:“我当然知道了。自从你送给她花儿后,她那段日子,就不停的来这里,问狄小哥的名字,什么时候会来,还会不会再来?可老汉怎知道这些呢?她一连好多天,都在这里转悠,狄小哥,她是在等你吗?我看她多半是在等你!那是个好女子,你不能错过呀。她有一次,还亲自帮我浇花除虫,养花的经验,不比老汉差呢。”

狄青心中又颤,记得小月说过:“小姐一直都很爱护这花儿,照顾的很好。她都不让我照顾的……这几日,她不再照顾这花儿了……我们都在等着她,花儿也在等着她……”

心中酸楚,狄青垂头无言,两滴水珠打湿了长衫。春风不解,依旧牵扯着衣袂。他只给了杨羽裳一盆花儿,可杨羽裳却回了他整个的春天。

原来羽裳不止在雪夜梅前翘首企盼,怪不得羽裳称呼他傻大哥……

他实在太傻太傻,因为他直到今天,旁人若不说,他还有太多不知道的事。

春风暖,繁华乱,狄青孤单单的立在那里,如立在旷野大漠。听着高老汉还在热心道:“她后来见到你了吗?我告诉她你的名字,她看起来很开心呢。她很喜欢那凤求凰,每次来的时候,她都会看上许久……狄小哥,要不你再拿一盆吧,我保你把花儿送给她,她会喜欢。”

狄青想说,“她会喜欢。”可他嗓子已哑,心口撕裂般的疼,许久后才低声道:“她不需要了。”他不知道用了多少气力才说出这句话,终究没有抬头。

高老汉终于看出了有些不对,忙道:“不要也好。”说话间,旁边有个白胖胖的手伸出来,取了花盆。

一人轻声道:“这花儿……本公子想要。”

狄青听声音熟悉,飞快的用衣袖擦了眼角,抬头望去,也满是讶然。

来人正是赵祯。他还是当年圣公子的打扮,手摇折扇,他身边站着一人,却是阎文应。赵祯望望阎文应手上的花儿,又看看狄青,缓步走过来道:“狄青,你可知道我为何想你留在京城?”

狄青摇摇头,赵祯唏嘘道:“因为你和我相识这些年来,从不图谋我什么,我真的很需要你这样的人。”

狄青有些感慨,但只是轻轻的摇摇头。

飞雪一旁望着赵祯和狄青,目光仍是清澈无邪,似乎看出了什么,突然道:“可你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汴京吗?”

赵祯微怔,转望飞雪,半晌才道:“你是和……我在说话?”

飞雪凝视着赵祯,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不错,我就是在和你说话。狄青不欠你什么吧?”

阎文应喝道:“大胆!”

赵祯摆摆手,止住了阎文应的呼喝,惆怅道:“你说的不错,狄青的确不欠我。是我欠他的,因此我想弥补。”

“你若是当他是朋友,就不该勉强他。”飞雪目光如水,沉静道:“只要你不勉强他,他就会感激你了。他不是贪心的人,只不过……他是个痴心的人。你到底是想人感激你一辈子,还是想人厌恶你一辈子?”

狄青很是惊奇,暗想飞雪怎么这般明白他的心事?飞雪说这些,难道是为他排忧解难?

赵祯目露沉思,看着飞雪的目光满是惊奇。

飞雪又对赵祯道:“你当然也有喜欢的人。你若有可能,会不会也和狄青一样?将心比心,你就不该为难他!”

赵祯脸色已变,想起了王美人,心头一跳。

往事如沙,迷了眼,却难割流连。

狄青感激的望了眼飞雪,又看了眼凤求凰,立下了决心,霍然上前,凝视赵祯道:“圣公子,我求你一事。当年我和羽裳在大相国寺相见,蒙她垂青,以心相许,狄青当年只送她一盆花,她却回了狄青海一样的深情。狄青这辈子,再也忘记不了羽裳。”他称呼圣公子,一来知道赵祯不想泄露身份,二来还是当赵祯和当年的玩伴一样。

赵祯听到“圣公子”三个字时,神色悠悠。又望着狄青眼中的决绝,心中叹息,只是在想,“当年朕……为何就没有狄青的这种坚持,朕不如他!狄青只是有情,并非对朕无义,我又何必苦苦的为难?”

“当年去巩县时,我曾说,‘羽裳,我一回来,就会向杨伯父提亲,娶你过门。狄青无财无势,只有一颗心!’这句话,羽裳记得,我记得!”狄青重复着当年的话,如同羽裳就在眼前。

或许流年短暂,但承诺还在,也从不会改变。

“我不知道羽裳还会不会醒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睁眼,我更不知道,会不会找到香巴拉。”狄青眼帘湿润,一霎不霎的望着赵祯道:“可我知道一点,狄青的这颗心,永远不会改变。”

他说的斩钉截铁,断冰切雪,“在我的心中,羽裳已是我的妻子,无论生死!狄青此生不求高官,不求厚爵,狄青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我不能不要羽裳给我的一片心。狄青不求什么,只求你准我出京,再战西北。狄青活也好,死也罢,战不负天下,情不负羽裳,狄青此生无悔无憾!”

他说完后,深施一礼,再无言语。那伟岸的身躯如山岳沉凝,在花香中,写尽悲欢。他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出京,没有人能阻拦。'TXT小说下载:。。'

赵祯沉默的望着狄青的坚持,良久才道:“我这次来,本是要让你出京的。”

狄青霍然抬头,眼中有了意外,更多是感谢!

飞雪再望赵祯的神色,多少也有些讶然。她那清澈澄净的眸子中,有分轻雾弥漫……

赵祯从阎文应手上拿过了那盆凤求凰,递给了狄青,感喟道:“我已送不了你什么,这盆花,就当我的一点心意吧。狄青,西北苦寒,你多保重了。”说完后,拍拍狄青的肩头,赵祯有些惆怅,本待还要说什么,终究只是转身离去。

走在长街上,赵祯突然想要痛哭一场,只是在想,“当年我若在太后面前,也是这般坚持,结果会怎样?”

可惜有些事情,永远不会有答案!

狄青捧着那盆花,望着赵祯远去,一时间激荡无言。等回过神来,感激的向飞雪望去,想谢谢她方才的一番话,却发现飞雪竟已消失不见。

她悄悄的来,静静的走,如烟非烟……

长街长,烟花繁。捧花的男子立在那里,心在塞远,不知哪里笙歌再起,声破长天,飞飘关山……

第十三章 迭玛

长天苍茫,有苍鹰飞过,徘徊在渺渺天际,俯瞰众生。繁霜凝树,叶舞残黄,又入了初冬季节。

延州东北二百余里的古宽州之地,少了初冬的冷意,却多了些热火朝天的氛围。

宽州本是废弃的古城,在近一年的修建中,平地高城起,城名青涧!

自从朝廷下旨,让种世衡为鄜州判官,负责修青涧城一事后。青涧城周边的百姓,无论是羌人亦或是汉人,均是欢呼雀跃,主动前来搬石抬土,挖壕垒沟。

以往金明寨以北,多是羌汉混居,可每逢战事,大宋总是避而不出,坚守金明寨,如此一来,北面居住的百姓可就倒了霉,屡次受战争波及,苦不堪言。这次建城在金明寨以北,众人无不都当这地方是百姓的福祉,是以踊跃前来帮手。

黄昏日落,有一拨军士正挑沙入城,有挖护城河的百姓叫道:“葛都头,大伙累的要死,过来讲讲狄指挥的事解解乏吧。”

天虽冷,那葛都头却袒露着健壮的胸膛,额头竟还有汗水。闻言卸了河沙,问道:“昨日我讲到哪里了?”

有一红脸的汉子接道:“狄指挥大战铁鹞子,攻破后桥寨,怒战罗睺王的事情,都讲了十七遍了……虽说每次编造的都有不同,可毕竟听多了,你讲点新鲜的吧?”

葛都头哈哈大笑道:“你们真难伺候,我不讲吧,你们非要听,听了还不能重样,不重样了还嫌我编造。狄指挥虽说又回了塞下,但眼下战事没有,我难道要编个故事给你们听吗?”

有人道:“怎么没有,昨晚城头鼓声比雷声还要响,天明的时候,就见到城外一地羌人的尸体,到底怎么回事?你身为军中要员,总得说来听听。”

葛都头被人吹捧,摸摸络腮胡子,笑道:“我猜你们肯定要问这事。也罢,我就给你们说说。其实我们这城建好了,高兴的人不少,眼红的人也不少。米擒族就挤破脑袋都没有进来,这才兴兵来犯,不想狄指挥掐指一算,知道他们昨晚会来,早早的在城外埋伏,一刀就斩了米擒族的首领米擒大浪。”

众人均是惊呼,“那狄指挥,不是和神仙一样了吗?”

葛都头也不脸红,大咧咧道:“谁说不是呢……那些人见到狄指挥杀过来,都不敢接战,丢下百来具尸体落荒而逃。青涧城有种老丈才能建起来,可若是没有狄指挥,只怕早丢了呢。”

有人不解道:“米擒族要入城,就让他们来好了。”

葛都头道:“你懂什么,他们不给钱,种老丈如何肯让他们进来?”众人一阵哄笑,远处走来一人道:“葛振远,你又在说我的坏话。”

来人拖个草鞋,踢踢踏踏的走过来,脑门发亮,脸有菜色,正是种世衡。

葛都头当然就是葛振远,青涧城新建,种世衡主城事,狄青负责守卫,而葛振远、廖峰、司马一帮人等,均被从新寨调到了青涧城。

种世衡见众人在歇息,不满的嚷嚷道:“你们怎么都停下来了?快点做事。我告诉你们,能进这个城,一要做事,二要送钱。又没钱,又不干活的人,若再被我看到,都给我滚蛋!这里不养闲人的。”

葛振远吓的忙道:“都去干活,都去干活!”众人一哄而散。葛振远挽袖子要走,种世衡拉住他道:“狄青在哪里?”

葛振远道:“他在城北五里外的折柳亭。”

种世衡嘟囔道:“他跑那么远做什么?”

“他离的远,可能怕你要钱吧。”葛振远丢下一句后,一溜烟的跑掉了。

种世衡摇摇头,拖着草鞋向城北而去,赶到了折柳亭时,有些气喘。狄青正坐在亭中,远望西北的方向,听到脚步声,向种世衡望去,若有期待道:“种老头,什么事?”

狄青又到了塞北。

狄青离开汴京后,先奔延州报道。范雍见了大为头痛,心道这小子有毛病,别人都是费尽心思往京城走,这小子火烧屁股一样的赶来延边。不知道朝廷什么心思,范雍索性报于朝廷,将狄青云骑尉的官衔提到武骑尉,这种提升,只涨俸禄,不涨兵权。朝廷准了后,狄青仍以延边指挥使的身份,协同种世衡镇守青涧城。

狄青暂得清闲,全力去查叶喜孙的下落,可这人如鸿飞渺渺,再也没有出现过。

种世衡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叹口气道:“没啥事不能找你吗?”

狄青笑了笑,“我只怕耽误你赚钱了。对了,昨晚斩了米擒大浪,马儿装备兵刃都收回来了吧?”

种世衡道:“你还怕我漏下什么吗?”

狄青又笑,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原来狄青镇守青涧城后,有羌人投奔,也有羌人过来捣乱。这段日子,狄青毫不手软,有来捣乱的,杀无赦。每次战后,狄青管杀不管埋,将收拾战利品一事交给种世衡。种世衡素来是死人都要扒下层皮来,做这种事情,当然最好不过。

种世衡斜睨着狄青,突然道:“狄青,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些奇怪呢?”

狄青皱了下眉头,问道:“哪里奇怪呢?”

种世衡道:“我们建了这个青涧城,党项人肯定视为眼中钉。过来捣乱不足为奇,但他们都知道你在这里,这段时间,来捣乱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昨天晚上,米擒族来的都是骠骑,最少能有千人!”

“这不挺好吗?来的多,杀的多,你赚的也多。”狄青淡淡道:“我不主动杀人,可他们送上门来给我杀,我也不会拒绝。”

种世衡长叹一口气道:“你小子最近只想着什么香巴拉、叶喜孙了。我都说了,这些事情,我来给你打探。你一个人再厉害,还能比老汉我的消息灵吗?你小子在领军方面有天分,对敌方面更是勇猛,不应该这么糟蹋才能的。”

狄青忍不住的笑,“所以呢,你以后若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好了。我懒得你和绕来绕去的兜圈子。你是不是想说,党项人最近对青涧城的攻击力量加大,有意再攻西北了?”

种世衡嘟囔道:“你总算说了句明白话。我就是怕这个呀。狄青,你记得吗,开春的季节,党项人的使者贺真曾去向范知州求和。这之后,西北安静了许多,可很多羌人熟户,纷纷要来归降投靠,范知州禀告朝廷,朝廷令范知州自行处理,结果范知州把很多羌人都安居到金明寨的三十六分寨了?”

狄青点头道:“我当然记得。范知州还想安排些人手到青涧城呢,不过我们推说城没有建好,一直没有答应。”他神色中也有分忧意,“种老头,你怕这些人有问题吗?”

种世衡忧心忡忡道:“这些人有没有问题我不清楚,但我这几天,总感觉心惊肉跳的。大批羌人涌入了金明寨,用脚趾头想想,都有问题,偏偏范知州觉得羌人不足为惧,不以为然。朝廷为了安抚羌人,又重开了榷场,但这时候,党项人屡次试探进攻青涧城,只怕真的又要进攻西北了。”

狄青也有些皱眉,暗想你我明白这些有什么用?能看守青涧城,已是范雍的恩惠了。他无奈道:“可你我联名上书给范知州,请他当心。他虽没有说什么,只怕也嫌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种世衡沉吟许久,问道:“上书给范知州看来是没用了,他根本不会听我们的建议。狄青,前段时间,我让你径直给天子上奏,有回信了吗?”

狄青摇摇头,苦笑道:“你太高看我的能力了。我奏折是发出去了,但两府一直没有回音。这种越级上奏的事情,本是官场大忌。若是被范雍知道了,你我都没好……我只怕……奏折还被两府压着呢。”

种世衡搓着手,在亭中走来走去,突然止步,脸上现出少有的慎重,问道:“狄青,老汉冒昧的问一句,你和天子的关系到底如何呢?”

狄青回想汴京的情景,半晌苦笑道:“这个吗……伴君如伴虎,你应该知道的。他或许能听我的话,但人总是会变的,是不是?”上次回返汴京,狄青和赵祯虽有冲突,但终究言归于好,可狄青心中早知道,赵祯再也不会是圣公子了。

一个人坐的地方高了,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

种世衡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惋惜道:“我本来想让你亲自回京,对圣上说说这里的严重性的。唉……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

种世衡看似圆滑,其实可说是老谋深算,更因官场浮沉,知道其中的厉害。他心中暗想,“这段日子来,京中变化极大。听说天子不忙于西北备战,反倒因为郭皇后刁蛮,一直在忙于废后一事。吕夷简被贬出京不久,就被重新启用再入两府。当初都说郭皇后与吕夷简不和,天子要废后,吕相全力支持。而范仲淹、欧阳修等人才被重用,就因为反对天子废后,又被贬出了京城。此事看似不起眼,但由此可见天子的性格很是反复呀。老汉我本希望狄青能在天子面前说说眼下延边的急迫,但天子反复,路途迢迢,狄青也不见得有用。但若不指望狄青,西北大战不日即起,范雍无能,整日安于享乐,以目前的情形,百姓又要受苦了。”

这些话,种世衡不好对狄青多说,正沉吟间,狄青问道:“种老头,你说为我打探香巴拉和叶喜孙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种世衡摇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找不到叶喜孙,但查到了姓曹那人的底细了。”

狄青精神一震,当初八王爷不肯说出曹姓之人的来历,狄青本以为这人也很神秘,不想种世衡很有些方法,居然能寻到那人的根底。

如果真知道曹姓那人的来历,说不定会对寻找香巴拉也有帮助。狄青心中暗想,“种世衡就算是个骗子,也是个很有能力的骗子。”

“曹姓那人叫做曹贤英,他本是归义军中曹氏的后人。”种世衡道。

“归义军?那是什么军?”狄青不解道。

种世衡摸摸头顶,叹口气道:“你不要整天只想着杀人,没事多读读书,多读读史书,就知道归义军是什么人了。”

狄青心道,“我也读书,可就喜欢读一本《诗经》。”心中有些酸楚,狄青还能笑道:“知道你有学问,不然我怎么会请你办事呢?”

种世衡有些得意,又摸摸发亮的脑门,简略道:“唐安史之乱时,唐帝无力平叛,只能召陇右、河西诸军援助京城。结果陇右、河西兵力虚空,反被吐蕃人趁虚而入,占领了陇右。自那后,陇右、河西以及沙州、瓜州大部分疆土,多数沦陷在吐蕃人手上。但后来汉人张议潮率众起义,重夺河西十一州,奉表还唐。唐天子无以为报,封张议潮部为归义军!这就是归义军的由来。本来归义军是姓张的,但后来归义军内讧,力量削弱,又被吐蕃人击败。后来归义军几经反复,由沙州望族曹仁贵重振旗鼓,再败吐蕃,而归义军实际上也就改姓曹了。”

狄青心道,“这个出身,也没什么稀奇,为何八王爷秘而不宣呢?”

种世衡又道:“不过曹氏掌权后,势力已渐渐衰败,地盘不停的被吐蕃、回鹘、高昌等国吞并,到前朝曹氏子孙曹宗寿统领归义军的时候,归义军只死守在瓜州、沙州两地了,因此当地人又叫曹宗寿为瓜州王。本朝时,曹宗寿之子曹贤顺统领瓜州,本一直对我朝称臣,但几年前,元昊击败高昌、回鹘,曹贤顺见党项人势大,已举州投降了元昊!曹贤英是曹贤顺的族弟,和曹贤顺多半意见不和,这才逃到延边。”

狄青听完这些,怅然若失道:“那曹贤英为何会有香巴拉的地图呢?可惜他死了,不过……”蓦地想起了什么,振奋道:“曹贤英虽死,但我们可以找曹贤顺打听情况!”

种世衡目光中露出赞赏之意,拍拍脑门道:“你小子在这种事情上,还够聪明,不枉我对你说了这些。不过呢……我倒有个另外的看法。”

狄青忙道:“老丈请说。”他一有事请教,种老头就变成了种老丈。

种世衡没有嘲讽,反倒目露沉思之意,说道:“自从你说了香巴拉这个破地方后,我也开始多方面留意。我记得你说邵雍有个谶语,说香巴拉在西北,因此你才执意要到西北?”

原来狄青知晓种世衡颇有能力,为全力寻到香巴拉,也将邵雍当年的谶语和种世衡说了。

狄青点头道:“是啊,按照谶语所言,香巴拉应该在西北……”蓦地灵光闪动,狄青失声道:“归义军曾统领的地盘又在我们这里的西北。我在延州左近打探不到香巴拉的消息,难道说……香巴拉在曹家的势力范围内吗?”

种世衡一拍大腿,点头道:“你说的正是我想的。曹贤英为何能有香巴拉的地图,会不会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如果是祖上流传下来的,那几乎可以肯定,这张图和河西十一州有关!”

狄青第一次有些明确了香巴拉的范围,越想越靠谱,心思飞转道:“或许……香巴拉就在瓜州或沙州?你方才也说了,归义军死守这两州,是不是因为这两州,本身就有什么玄奥。”长吸一口气,狄青心潮澎湃,“会不会香巴拉就在这两州呢?”

种世衡倒还沉静,半晌才道:“有可能,倒也不见得一定在瓜、沙两州。那两州若真有香巴拉的话,曹贤英没有能力去寻说得通。但曹贤顺想必也知道这秘密,没有道理放着所谓的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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