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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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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无念深吸口气:“也就你们夫妻两个能经得起这番折腾,换做其他女子,大概早哭得梨花带雨、寻死觅活了。”

“少说风凉话,帮忙收拾。”毫不客气把自家兄弟当下人使唤,温墨情吩咐得心安理得,“为免夜长梦多,明天你们就起程离开,这边安排妥当后我和离忧去找你们。”

前朝政事方面,温墨情不愿参与太多,但战事兴起时就不同了。君无念知道温墨情曾向童如初许下的承诺,并不意外他会卷入这场战争,不过当效力的对象是温墨疏时,情况多少有些微妙。

探寻目光瞥了一眼楚辞,笑意盈盈的脸上不见丝毫异样,君无念大致明白,劝说温墨情帮助温墨疏一事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办妥。

回头看看温墨疏有些恍惚失神,君无念无奈轻叹:“殿下也是,别想太多。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墨情和言姑娘大喜之日,莫让不相干的人破坏心情。”抬头笑笑,君无念朝卧房扬了扬下颌:“墨情,快去准备,眼看吉时就要到了,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

定远郡婚嫁习俗是在傍晚成亲,等桌椅重新摆好,饭菜丰盛上桌,天色也渐渐逼近赤红。为数不多的贺喜者们杯盏交错,试图让美酒佳酿冲淡冷清气氛,可是人少,终归不似白日里那般喜庆。

日暮西沉,吉时到,盛装艳丽的言离忧和碧箫头盖喜帕,在两位喜婆的搀扶下慢慢从绕城归来的花轿内走出;夹路两侧,贺喜者们都屏住呼吸仔细看着,等待喜帕掀去那一刻。

言离忧和碧箫,哪一个不是绰约风姿、倾国之貌?再加上两位各有特殊情况的夫君,双喜临门的定远王府外慢慢又聚拢不少围观者,总算多了些热闹气息。

下轿,过门槛,迈火盆,拜天地父母,除了因温墨鸿行动不便稍显缓慢外,一切程序有条不紊进行。言离忧很想知道这时候碧箫是否如她一样紧张,手心里、额头上满是潮湿汗水,连提足迈步都万分小心,生怕一个疏忽大意给婚事留下瑕疵遗憾。

“喜帕掀开,娇子送来——新郎官儿,快,快揭喜帕!”喜婆紧盯着时辰,不停催促温墨情和温墨鸿二人行动。

温墨情并没有急于掀去言离忧的喜帕,而是以余光打量着对面的兄长温墨鸿,看他一点点费力举起手臂,用不太灵便的僵硬手掌夹住喜秤,这才紧随起动作拿过喜秤半举,兄弟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喜帕挑起。

言离忧微微仰头,四目相对,太多话付于眸光似水,脉脉情深。

磨难,坎坷,猜疑,靠近……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终于等到这一日站在红烛前,双手紧扣,誓言生死。

喧闹起哄声中,温墨情对周遭吵杂仿若不闻,唇角浅笑清淡;另一侧温墨鸿也难得有了一丝表情,尽管无法开口表达什么,眸子那抹明亮温和,却是身残以来这许多年第一次流露。

如此幸福时刻本不该打扰,但婚事终归不是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就算圆满顺利的。君无念打了个响指,一早就在庭院角落侍立的随从立刻上前,两尺见方的檀木盒双手奉到温墨情面前。

“这是我从南海购得的鲛油,还有两罐琅台凤血膏,都是对骨伤极有效果的药材,算作送大公子和碧箫的贺礼。”说着,君无念又从袖中搜出一只长形木盒对言离忧笑道,“这是给言姑娘的,东西不算贵重,权当一片心意。”

君无念等人能来已经让言离忧十分高兴,贺礼更让她倍感惊喜,满怀期待打开木盒,登时眼前一亮。

木盒内以明黄丝帛铺垫,上面整齐插着一排大小长短各不相同的银针,盒子末端另有一支扁长银条,当是试毒验毒之用。言离忧欣喜异常,抱着木盒连声道谢,君无念摆摆手,眉眼清润:“言姑娘曾说过,医者仁心,我亦觉得,治病救人时的言姑娘最美丽不过。”

各人都收到贺礼,唯独温墨情空着手,少不得挑起眉梢语气不满:“我的呢?”

“你的?谁说要送你贺礼了?前日不是说好了么,那四万多两银债一笔勾销,便算是我送出的最大贺礼。”君无念耸耸肩,故意拖长语气又道,“对了,楼师兄来信,说是没什么贺礼可送,日后有机会再补;沐师兄倒是有礼物让我帮忙转送——阿四,把那只梨花木盒拿来。”

几声急促脚步后,侍从双手托着一只红漆描边的梨花木盒再度献上,这次不等君无念开口,温墨情便自作主张把木盒抢到手中。

稍作掂量,温墨情皱起眉头,孩子气地嘟囔一声:“没什么分量。”

“轻小的东西未必不好,哪有你这样看分量辩好坏的?”言离忧翻了个白眼,倚着温墨情肩头轻声催促,“打开看看是什么。”

沐酒歌云游四海,没什么钱却见识过不少珍奇宝贝,送样小巧却价值连城的东西并非不可能。温墨情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慢慢打开盒盖,透过缓缓拉开的缝隙往里面瞧去,不到一瞬,嘭地用力盖上盒盖,面色黑臭。

从没见过谁收到礼物还拉下脸的。言离忧愈发好奇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无奈她刚伸出手就被温墨情躲开,根本不许她碰触那份来自沐酒歌的“大礼”。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温墨情合上盖子时,折叠的书信一角从盒子缝隙漏出,君无念眼疾手快抽出来展开,循着潦草自己念道,“手头吃紧,礼轻情重,只得以物美价廉实用之物相赠,乃亲手制作鱼肠羊肠——”

读到一半,君无念果断闭嘴,脸色没比温墨情好到哪里;一旁温墨疏微愣后露出哭笑不得表情,楚辞则舍弃矜持笑得几乎弯了腰。

言离忧听得糊涂,看看夜凌郗也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四个大男人究竟被触碰了那根儿古怪神经。待君无念捱不过夜凌郗连连追问,微微低头轻声告知后,夜凌郗瞠目结舌呆愣半晌,而后指着言离忧咯咯一阵笑声。

“你们谁说个痛快话,到底怎么回事?什么鱼场羊场的,究竟在笑什么?!”言离忧急得恼火,忍不住捅了温墨情一拳。

“真想知道?”温墨情脸色稍霁,低头凑近言离忧耳侧,言辞语气暧昧满溢,“等晚上洞房花烛时,我再仔仔细细教你它有何作用。”

第272章 与子成说

五月末的凤落城本不该雨水连绵,却不知怎么,这一年像是上天在为谁哭泣似的,一连数日不见晴天。

连嵩带着绢妃跑去定远郡,总算给了温墨峥一个喘息的机会,连着两日远离御书房不碰任何奏折,一向勤奋的监国储君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轻松,什么叫如释重负。

“天天看着那些奏折头都要疼死了,偏偏有用的也越来越少,竟是连篇累牍的废话,南边都打起来了还有不少人在折子里歌功颂德,简直没长心!”温墨峥躺在榻上用力揉捏额角,絮絮叨叨不停抱怨着,脸色比起唐锦意苍白许多。

唐锦意关好房门,从食盒里端出四菜一汤一碗米饭,却没有给温墨峥递去,而是通通倒进了角落的木桶里。

“先前芸贵妃给殿下送到饭菜我取了一些交给太医府,暂时还没查出是否有毒,但可以肯定里面的确加了不该有的东西。”唐锦意身影不停,倒掉饭菜后又从书案的暗格里取出几块点心,就着热茶泡软,略显愧疚地看向温墨峥,“眼下芸贵妃的耳目遍地,想要不被她知道殿下没有吃她做的饭菜,也就只能委屈殿下用些粗茶淡饭充饥。最近殿下瘦去不少,但面色总算没有继续变差,显然不吃那些有问题的饭菜是对的,还请殿下忍耐坚持。”

温墨峥撩起眼皮看看粗糙干粮,哼唧两声,软软朝唐锦意伸出手:“我不想吃,就算饿死也不想吃这种东西,吃得口舌牙齿都跟着疼。锦意,让我抱抱你,只要抱着你,我就哪里都不觉得难受了。”

唐锦意无可奈何,明知温墨峥是在撒娇,还是忍不住羞红脸颊:“殿下又胡闹,都是当太子的人了,一言一行应有做派才行。起来吃些东西,填饱肚子才有精力应付难事,倘若殿下心力交瘁累倒,还有谁能来保护我们母子呢?”

十月怀胎,眼看第三个季度就要过去,距离唐锦意生产的日子只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温墨峥凝视高高隆起的腹部,表情变得温柔宁和:“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立刻去联系无念把孩子带走。锦意,你会怪我吗?以前我总是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生生气走无念又让你日夜担心;现在我懂了,明白自己错得多么荒唐,可是我不得不继续假装糊涂,就连挺身站出来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都做不到……”

“殿下又胡乱自责。我不是说过么,把孩子送走的决定我没有半点反对意思,毕竟这深宫之内步步危机,倘若连嵩发觉殿下的打算狗急跳墙,以我们的能力是没办法保护好孩子的,莫不如让他暂时远离危险,等一切都过去之后再接回我们身边。”

唐锦意的善解人意总能让温墨峥平下心境,闭上眼小憩片刻,五脏六腑渐渐传来痛苦感觉。

“锦意,又开始了……好难受……”

温柔嗓音变为阵阵低吟,温墨峥扯着胸口衣衫蜷缩成一团,大滴大滴汗珠滚滚落下,即便拼命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出声,那种痛苦引发的颤抖呼吸仍暴露了他所受折磨有多难捱。

似是已经习惯温墨峥这般状况,唐锦意有条不紊倒水递药,而后紧紧拥住温墨峥战栗身躯,脸颊贴在他脊背上许久无声。

纵是发现得早,温墨疏仍然没能逃过连嵩和芸贵妃魔掌,芸贵妃加在饭菜里的某种毒药已经侵入温墨峥身体。那种毒非常可怕,它不会痛痛快快取人性命,而是以绵绵不断的痛苦折磨中毒者,那种感觉是浑身无力,是对毒药的疯狂渴求,以及得不到解脱时的万念俱灰。

实实在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受不了了,锦意……锦意我真的挺不住……你杀了我,杀了我吧……”钻入骨髓的酥麻奇痒让温墨峥几欲崩溃,不管他怎么扭曲身体、怎么拼命咬牙坚持,那种痛苦从不会因为怜悯而减轻,反倒一次比一次加重、漫长。忍到极限时,年轻的温墨峥终于失去耐性,抓住妻子手腕苦苦哀求。

唐锦意咬着嘴唇,不去看反复多次被温墨峥攥得青紫的手腕。

“殿下,殿下你看着我,看看我们的孩子。”唐锦意强颜欢笑,牵引着温墨峥的手覆在自己隆起腹部,那里面不时传来细微震动,宣告一个新生命正在诞生。轻轻拂去温墨峥头顶汗水,唐锦意捧住痛苦到扭曲的年轻面庞:“殿下,谁都可以轻言放弃,唯独你不可以。你是太子,是要挑起大渊沉重担子的储君,你若放弃自己就等于放弃了大渊百姓,放弃了属于子民们的这片家园。我知道你很痛苦,难受得想死,当初我被贬为庶民逐出宫外、被亲人们抛弃时又何尝不是?可是再痛苦我们也得活着,为了自己肩上的责任,更为深爱着你的人。殿下,那时是你从绝望中救了我,这次换我来做你的支撑,我要你活下去,别丢下我和孩子……”

柔声细语到最后只剩哽咽啜泣,大滴大滴滚烫泪水掉落在温墨峥手背上,烫得温墨峥心底生疼。

神思蓦地恍惚起来。

那一年,他到铅华宫为初入皇宫的言离忧安排住所,回眸间看到她在花坛边精心侍弄,认真表情里揉着暖暖笑意。莫名地,他一阵心动,之后便总是有意无意关注着她,远远望着她,发现她的安静沉稳,也发现了她的睿智聪慧。后来皇贵妃欲肃清后宫以清君侧,他无意中一句夸奖让唐锦意成为了皇贵妃最信任的人之一,可他并不开心,他总觉得自己害了她,让她卷入一场肮脏黑暗的争斗之中,为此,他忍着煎熬避而不见,终日被愧疚纠缠。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明白,那份心动也好,那份愧疚也好,是喜欢一个人的标记。

他曾与几位兄弟饮酒,酒醉后放胆大声说,他要娶一个女人,一个喜欢很久的女人,哪怕会惹皇上生气也不怕;只要能娶到她,这辈子定然好好保护她、疼她,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

上天待他不薄,本来毫无希望的事,竟然美梦成真。每一夜他看着身侧安睡的她总会不自觉露出幸福笑容,闭上眼,觉也能睡得更香甜。

“锦意……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像你一样聪明……对不对?不要像我这么傻……”轻声呢喃越来越弱,回忆里鲜明画面渐渐远去,在温热手掌及滚烫热泪中融化。

药正在发挥效力,之后温墨峥会沉沉睡去,直至痛苦在昏睡中慢慢褪散,这是目前唯一可以为他减轻痛苦的方法。

“等无念回来,等天下安定了……我带你到风景最美的地方去……我们,还有孩子……锦意,我会保护你,一定……”呢喃弱去不闻,均匀呼吸取而代之,让唐锦意揪心的痛苦表情也不再紧绷,熟睡中的温墨峥,依旧安宁得像个孩子。

点点泪水终于忍不住化作一行行涟涟落下,唐锦意心痛得厉害,抱住温墨峥的手掩面痛哭。

原来坚强不是说说那么容易,不熬过痛苦坎坷,不经历大彻大悟,人是无法真正坚强起来的。当整个江山都在风雨飘摇中接近崩毁,谁会来注意他们的喜怒哀乐?要活下去,他们必须靠自己才行。

擦干眼泪,唐锦意深深吸口气,对着铜镜为自己换上平静笑容。

江山为棋人为子,纵前路凶险,为了所爱之人她仍会义无反顾向前行走,生也好、死也罢,这一世从此开始,绝不再逃避退缩。

※※※

“看白天连嵩那架势,皇上和二皇子被他禁锢掌控的事确信无疑了。也不知现在二皇子和锦姐姐过得如何,希望他们和锦姐姐腹中骨肉都不要有事才好。”

红烛摇曳,垂泪滴滴,新婚燕尔,卧房内响起的不是甜言蜜语或你侬我侬,却是夹杂着叹息的无尽担忧。

温热手掌贴上言离忧脸颊,才想要温柔些去抚摸那手掌,冷不防脸颊一痛,竟是被温墨情狠狠掐了一把。

“干什么?”言离忧怒目而视。

“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挑着眉梢一脸危险笑意,温墨情收回手,懒懒散散解下喜服上累赘装饰,“大喜的日子,你就说这些让人心烦的话给我听?要不要我把碧箫叫来教教你该怎么说话、怎么伺候夫君?嗯?”

言离忧连翻白眼:“平日里总自诩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原来是个披着人皮的狼,没外人时就开始暴露本性了。”

“适时而作,方不违世道本意。”温墨情面不改色,一派坦然地挑起言离忧下颌,“洞房花烛夜,别拿那些鬼话糊弄我,既然已经成亲,称呼是不是该改口了?叫一声我听听。”

以前言离忧一直认为这个时代的人应该都很保守,温墨情这种性子有些冷又很正气的男人绝对与情趣二字无关,后来她才慢慢发现,也许这世上脸皮最厚、最能满不在乎把情话说得自然流利的人,非温墨情莫属。

尺度什么的,温墨情似乎根本没有下限。

“想听吗?过来。”眼珠一转心上一计,言离忧勾勾手指,故意作出想要说悄悄话的神秘眼神。

再聪明的人总有上当的一天,如温墨情,一世英名尽在相信言离忧的话低头凑近时毁掉,结伴而来的还有耳垂一阵温热微痛,以及阴谋得逞的咯咯笑声。

直起身揉揉耳垂,被轻咬的**感觉还有些许残留,温墨情眉梢挑得更高。

“作死。”

那一抹不怀好意的眼神掠过时,言离忧立即意识到自己惹毛了怪兽,毫不犹豫以最快速度从凳子上弹跳而起,结果还是没能逃过劫难,眼前一花,脑袋一沉,整个人被温墨情动作迅速倒扛起来。

噗通。

背后床榻绵软,身上重压温热。

第273章 喜中血色

或许因为生活漂泊不定,江湖中人成亲都不会太早,君子楼与江湖有关的几位少主中,温墨情和碧箫是最先成家的。

因此,有些人会好奇、兴奋,再所难免。

“别压我,沉死了!”

“你往那边一点,我什么都看不到啊!”

“吵什么,都听不见房里声音了!”

七八个黑溜溜的脑袋瓜挤在温墨情和言离忧卧房门前,细碎声音不时传来,令得院中石桌边坐着的君无念连连摇头:“这群没见过世面的笨蛋,当墨情是聋子么?等下把人惹急的话,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闹洞房、闹洞房,不闹还有什么乐趣?世子心急,早早就散了宴席把言姑娘劫回洞房,实在怪不得别人好奇。”天不热,楚辞仍慢慢悠悠摇着折扇,一股股凉风直奔君无念方向而去。

“春宵一刻,哪个男人不急?深更半夜的偷看偷听就够了,闹洞房还是免了吧。”君无念继续摇头,猛然发现楚辞手中折扇是自己的,急忙伸手抢回,“长笛折扇,楚公子一向不肯离手以显翩翩风度,既然有自己随身之物,何必拿我这破扇子扇风?”

没了折扇,楚辞一脸委屈:“既然是破扇子,借在下用用又何妨?反正我也是给君老板和夜姑娘扇风,君老板并没有损失什么,反而赚了一身凉爽。”

“我又不热,不需要凉爽。”君无念有意无意扭头看向夜凌郗,“热么?”

夜凌郗愣了愣,用力摇头。

楚辞莫测目光在夜凌郗和君无念之间逛了一圈,轻笑半声,屈着手指撑腮偏头:“君老板对夜姑娘的关照,似乎与对其他女子大不相同呢。”

“没有的事。”君无念尴尬否认,摇摇头急忙错开话题,“墨情婚事还算顺利,楚公子希望看见的也都达成目的,明早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吧?”

“哦?我有什么目的?君老板这是在冤枉我啊!”明知君无念是在暗示借贺喜来拉拢温墨情加入己方阵营的举动,楚辞还是故意装出一副天真迷茫,看君无念欲言又止模样,开心得连连吞下三四颗蜜枣。

先前考虑到暴露行踪不太合适,最终温墨疏选择了不公开身份来贺喜,谁知连嵩那么一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当今二皇子来参加定远王世子大婚的事。君无念与楚辞立场有些微不同,一个希望听凭温墨情自由选择,一个竭尽可能制造条件将温墨情拉拢过来,两人仅有的微末矛盾如今再无意义,唯一结局就是在世人眼中,温墨情已是二皇子温墨疏派系的人。

不过,既然温墨情本人没有反对,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交谈一时沉寂,只听得偷看的几个君子楼子弟窃窃私语。片刻后,楚辞吞下最后一刻蜜枣,心满意足喝了口茶:“夜姑娘有什么打算?留下来陪言姑娘么?”

夜凌郗装作不经意瞄了眼君无念:“离忧有世子照顾,没我什么事,明天一早我跟你们一起离开去与大军汇合。”

“说什么没事,其实只是想跟着君老板吧?真是羡慕君老板,什么都不做也能得红颜知己倾心相随,像我这种,天南海北走来走去,愿意跟着我的也就春秋这笨蛋随从了。”

十步外,春秋打了个响亮喷嚏。

第二天一早温墨情和言离忧去给定远王请安时,温墨疏一行人已经与夜凌郗离开定远郡,既没有当面告别,也没有任何话转达,让言离忧不由感觉空落落的。

“其实二皇子做的也不算错,说太多,难保你不会多想。”碧箫仍是那般善解人意,三言两语便能教言离忧宽心。

趁着温墨情与定阎王交谈时,言离忧和碧箫两人跑到庭院闲聊,互相打量一番,各自低头闷笑。

一夜之间,二人身份都已改变,既是金兰姐妹,又是同一屋檐下的妯娌;再仔细瞧瞧,似乎表情中都多了七分甜蜜幸福,又藏藏掖掖,悄悄收起三分羞涩——那羞涩也是不同的,言离忧最是幸福,体验着初为妻子的一切,但碧箫有的只是名分,以及终于能名正言顺照料温墨鸿的喜悦。

没有太多人祝福,没有鱼水之欢,甚至连温柔抚触温墨鸿都做不到,却只凭一个妻子的身份,就已经让碧箫感到莫大满足。

“离忧,以后你就是师兄的妻子了,别再像以前那样天上地下到处疯闹,也该收敛收敛性子学着顾家。凌郗那丫头也自在不了几天,不知道你注意没有,君老板对她格外照顾,想来是你有情我有意,早晚要成一家人的。”

提到旁人,言离忧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凌郗直率坦白,能嫁给君老板那样心细体贴的人倒也不错,只是现在世道正乱,谁知道他们两个的事要拖到何年何月?昨晚墨情对我说,过几天将王府这边都安排好之后,他打算带我和九儿一同去与支援南陲的戍边军汇合,到时候或许会在宛峡一带与霍斯都大军交战,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战事中死去。”

“九儿也要带去吗?”碧箫倒吸口气,“师兄那么疼惜九儿,先前根本不许她与君师兄接触,怎么……”

言离忧苦笑:“能说动他改变主意的还能有谁?童叔叔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特地写信送到府上,叮嘱墨情不要过于在意九儿身份。如果可以,童叔叔希望九儿能够为大渊出一分力,也算不辱童家门楣。”

童如初从骨子里爱着大渊这片土地和百姓,哪怕曾经遭遇不公对待,因昏君奸臣闹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心里仍不愿舍弃自己的故乡。言离忧对这种忠诚无法彻底理解,她却明白倘若霍斯都帝国侵入大渊摧覆灭温氏皇朝会引发什么结果,虽心疼小小年纪的初九就要面对残酷沙场,反复思索后还是选择了默默同意。

“国将不存,家何安在?”唇瓣轻碰嚅嗫出淡淡叹息,言离忧散去笑容,“以前我厌恶背负责任,总想逃避现实求一身轻松,认识墨情后才渐渐明白,有些责任是无法推卸的。我不是青莲王,也不会再害怕这身份招来什么祸端,但我是大渊的子民,生在大渊,活在大渊,所以必须竭尽全力去保护它。”

抬头与碧箫对视,言离忧眼中光芒锐利。

“碧箫,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霍斯都帝国的铁蹄踏破我们的城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奔赴沙场。不是为讨谁高兴,也不是为沽名钓誉,如墨情一样,我只想保护给予我生命的这片土地,保护我所爱之人生活的家园。”

晨风悠悠,落花满地,坚定誓言在院落回荡的一瞬,碧箫似乎产生了错觉,险些把言离忧当做自幼相识的师兄温墨情。

一声感慨,素雅淡然的君子楼少主莞尔轻笑:“你和师兄保护大渊,我来保护你们。说好了,离忧,我们谁都不要死,无论遇到多少艰难险阻,永远不可以放弃。”

“两个女儿家在说什么悄悄话?”

爽朗笑声传来,言离忧和碧箫深呼吸,齐齐转身行礼。

定远王这日精神倍加矍铄,招招手唤来言离忧和碧箫一左一右站在身侧:“最近发生的事墨情都对本王说了。奸臣也好、妖妃也罢,你们想做什么尽管放心去做,不必担心朝廷那边有什么阻碍。朝中大臣并非个个都是明哲保身之徒,要如何解救皇上和太子、从奸臣手中夺回皇权,我们这些老骨头自会想办法,你们年轻人就趁着大好青春放手一搏吧——当然,该享受时也要享受。”

与普通长辈不同,定远王十分开明和蔼,与他交谈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朋友般自在。

言离忧见温墨情没有随同左右,不由有些好奇:“墨情怎么没陪着父王?”

“这把老骨头还不到时时需要人看护的地步,再说墨情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忙。”定远王笑笑,眸中漫过一丝柔情,“本王就这么两个儿子,昨天全都乖乖成家娶媳妇了,自然要向他们娘亲报个喜。墨情先往他娘墓地那边去一趟,提前置备好东西再打扫打扫,等明日我们再过去。”

原来是要给定远王妃扫墓。

成亲第二日就不见温墨情身影,言离忧一个人身在王府颇有些孤单,晌午过后没什么事可做便跟厨娘一道折起扫墓用的纸元宝,及至日落西山,愈发觉得寂寞无聊。

“世子妃,王爷请您过去书房一趟。”

家丁跑来传话时,言离忧急急忙忙洗手整衣,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她很喜欢和定远王聊天,特别是在一个人闲着无聊的时候,能与那位开明而睿智的前辈交谈,言离忧总会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然而急于离开的言离忧并没有注意到,厨娘是带着困惑表情目送她离去的,自然也没有听到厨娘茫然呢喃。

“这是新招的下人?怎么从没见过?真是没记性,王爷都说过在家里不要叫世子妃了,被顾伯听到少不了又是一顿骂,唉……”

为言离忧引路那人一直低着头,走路极快,给人感觉好像他对定远王府不太熟悉,言离忧随口问了一句,那人只说自己是新来的便不再吭声。对定远王府的了解言离忧远不如碧箫,听那人说的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等到敲门踏进书房与定远王面面相觑,方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离忧?找本王有事?”定远王微愣后笑道。

言离忧惊诧:“不是王爷叫我来的吗?刚才有人——”

下意识回身,那个匆匆领路的男人已经不见,言离忧只觉得额角一痛,一抹血光漫入视野,而后便陷入沉沉昏暗中。

第274章 悲痛深渊

君子楼在苍梧郡,与其接壤的南侧州郡叫乐施,是为江湖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乱雪阁总部所在。

环境上来说,乐施郡道路崎岖、繁华落后,并不适合经常来往,当年楼浅寒之所以会把总部设在这里,完全是为了距离君子楼近一些,有什么事能及时赶回楼中。

有着比常人更固执忠诚的乱雪阁楼主多数时间都在乐施郡那栋小楼里度过,如果没有特别重要需要他出面的事,基本上楼浅寒都是一壶酒、一本书或者一个女人打发时间,尤其在战乱骤起后,楼浅寒越发不想出门。

不过这一日,他不得不离开乱雪阁总部,匆匆赶往定远郡。

其实楼浅寒很清楚,这种时候赶去已经太迟,当送信子弟苍白着脸色告诉他消息时楼浅寒就知道,即便去了,他能做的也只有沉默不语。

“阁主,有确切消息传来,定远王被人刺杀了……”

定远王被人刺杀了。

听来多么可笑,完完全全就是个荒唐笑话,可这偏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残酷到连冷漠无情的乱雪阁阁主也一瞬失神,眼眸里一阵慌乱。

定远王啊……

那个记忆里偶尔会到君子楼与师父下棋的慈祥长辈,时常笑吟吟抚着他们几个师兄弟的头,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和蔼可亲,还曾因为师弟温墨情与他闹别扭沉下脸大声斥责,总之好得一塌糊涂,连他这君子楼最冷漠的少主都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死?

赶到定远王府时,满眼白色让楼浅寒一阵烦躁,踢开门闯进前堂,拉起跪在棺椁前的温墨情一把攥住衣领,不由分说便是一拳。

“楼师兄……”碧箫拦住楼浅寒,脸上泪痕犹在,“师兄已经很难受了,让他安安静静送父王走吧……”

楼浅寒放下拳头,胸口怒气起伏是多年没出现过的情况了。难得地,温墨情没有回击也没有质问,擦去嘴角血丝,沉默着又规规矩矩跪到棺椁前。

“肖伯,前面你和公孙操持一下。”简单交待后,碧箫擦去泪痕朝楼浅寒轻轻点头,引着他来到内堂无人处。

楼浅寒手掌紧攥,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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