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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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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等待一个人,担心一个人,竟是如此煎熬。

温墨情是在第三天夜里醒来的,那时油灯近枯,豆大火苗跳跃摇曳着,言离忧就坐在他身旁,目光颇显呆滞。轻轻回握言离忧微凉手掌,温墨情没有直接开口唤她,及至言离忧发觉他已经醒来,眼神迅速恢复光泽,温墨情才牵扯起一丝淡淡笑容,平和,温柔。

三个多月,超过一百个日日夜夜的等待期盼,每一刻言离忧都以坚强为铠甲顽强度过,然而当温墨情的笑容重入眸中的刹那,言离忧再装不起坚强,收敛不住几乎溢出心口的辛酸,两大滴眼泪顺着面颊滚落。

缓缓抬起手拭去滚烫泪水,温墨情唇瓣翕动:“我不想看你哭。”

“那就别惹我哭!”言离忧低低咆哮,扭过头,却是更多泪水滚滚落地。

多少风浪坎坷她从不落泪,即便苦痛难忍也只把委屈泪水吞入腹中,这些温墨情都知道,正因为他太了解她的坚韧隐忍,所以才会更心疼,亦有几分骄傲自豪。

“哭也可以,只能为我,其他人不行。”

“臭美,你以为你是谁?下次再敢连命都不要四处乱跑,你看我还会不会管你?我又不是嫁不出去非得赖着你,天南海北满世界找你,以为我很闲吗?”言离忧狼狈地抹了一把泪,咬着牙恨恨低语。

伤口疼痛令得温墨情微微倒吸凉气,言离忧见状立刻苍白了脸色,慌慌张张解开他衣襟查看伤口,未等触及那一片刺目暗红便被紧紧攥住。

“离忧,我很想你。”

认真表情,宁静眼眸,匀净呼吸带着熟悉味道,言离忧再大的怨念也挡不住如此浮动的暧昧,红着脸避开那两道灼热视线:“就会说好听话哄人么?三个月渺无音信,你就不怕我——”

“我什么都不怕。”纤长手指勾住乌木秀发,温墨情笑得安然放心,“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言离忧被他的自信弄得哑口无言。

该告诉他吗?他不在时,他生死未卜时,那位比他更早表达爱慕的皇子曾想把她抢回怀中?言离忧不明白温墨情哪来的自信,发呆想了想,发现好像这份自信正是她给予的,彻头彻尾的自作孽。

柔柔指尖放弃发丝缱绻,游移到白皙面庞上爱怜轻触,言离忧乐得享受温墨情还活着的美好感觉,索性闭上眼偏着头,隐约竟有几分倦怠困意。

不吃不喝不睡,两三天下来纵是铁打的人也要筋疲力尽。

“早些回去,我等不及了。”

没头没尾的话让言离忧微微茫然,睁开眼,四目相对,少不得又是一阵脸颊泛红:“什么等不及?就凭你这伤势还想上阵杀敌么?没等砍倒别人,自己先倒在地上神游天外了。”

“别打岔,你明白我的意思。”温墨情挑起眉梢,稍一用力,带着言离忧面颊凑近面前,“我要娶你,尽快,免得旁边有人眼巴巴惦记,看着就烦。”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你大度,当着茗湮的面说那些话以为我没听见?以后家里安置两个水缸,谁吃醋了就去倒上一瓢,看看最后谁的醋缸子先满。”

温墨情嘲讽人的功力远非言离忧所能及,翻翻白眼表示抗议,心里又忍不住为谁的小脾气、小心眼暗暗欣喜。眼珠转了转,言离忧就着近便突然发动袭击,学着温墨情一贯霸道风格将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印在他唇上。

“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回大渊成亲。”

不管在外人面前多么强势勇敢,在温墨情身侧时,言离忧只能是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女人,哪怕只是平平淡淡的成亲二字也能让她声如蚊讷,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只是活了这么大第一次好好恋爱的言离忧并不知道,这般羞涩神情,于对方而言等同于蚀心剧毒。

温墨情几乎使劲积攒的所有力气才把言离忧拽倒于胸口,一手绕过细密柔顺的青丝固定住拼命乱晃的脑袋,一手揽住柔软腰肢,毫无预兆地用更激烈的吻作为回应。

第260章 小别重逢

“穷乡僻壤连新鲜蔬菜都没几样,这清汤寡水的,怎么滋补养伤啊?我说言姑娘,邻家好像养了几只肥鸡,要不要买来给温少主补补?”公孙彦玉双手端着一大碗菜汤,一路嘟嘟囔囔低头慢行,因着双手都被占用,不得不抬脚轻轻踢开房门。

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然后再低头,片刻后,抱怨表情在公孙彦玉脸上化作惊诧尴尬,半张着嘴,呆若木鸡。

“温温温温少主醒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

公孙彦玉眨眨眼,看看言离忧脸颊赤红、目光慌乱,再看看温墨情眉梢高挑暗含不满,喉咙愈发干涩,舔了舔嘴唇,放下汤步步后退:“温少主,属、属下先告辞,二位继续,继续……”

本来没什么特别严重情况,被公孙彦玉这么一说就好像两个人在房间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言离忧怎么想心里都别扭,暗暗捅了温墨情一下,尴尬掩饰道:“没什么,我只是看看他伤口怎么样了。对了,公孙,其他人可有消息?等楼阁主他们过来我们就能回大渊了吧?”

“消息都发出去了,各处的人马都在陆续撤离霍斯都,阁主那边还有些事要办,之后会亲自来这边接温少主一路护送回去。”说话间,公孙彦玉面上偶尔有一丝不自然闪过。

温墨情静了静,眼眸微眯:“公孙,浅寒让你隐瞒了什么?他人呢,是不是去找茗湮了?”

公孙彦玉自觉已经掩饰得相当谨慎,没想到还是被温墨情看出破绽,不由倒吸口气,面露难色:“温少主既然知道就别再为难属下啊,阁主的决定,我们这些属下是干涉不了的。”

楼浅寒的脾性温墨情再了解不过,如果有什么人胆敢伤他,向来雷厉风行、杀人从不手软的楼师兄总会干脆利落取对方性命作为报复,这种事从小到大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方有些轻松的面色再次凝重,温墨情眉头紧皱:“去让浅寒回来,这是我的恩怨,我会亲手了断,叫他别多管闲事。”

“这……阁主决定的事……”公孙彦玉进退两难,纠结半天见温墨情没有退步之意,只得种种叹息,“知道了、知道了,属下这就去信给阁主。言姑娘,我去城中得晚上才能回来,温少主就辛苦您照顾了。”

言离忧点点头,等公孙彦玉带着一身无奈离开,回头静静看向温墨情:“你还想保护赫连茗湮?”

“不是保护,而是有些事还没弄清楚之前,她不能死。”温墨情费力起身靠墙半坐,眸中染上几许沉重,“你不是也听到她说的了吗?青莲王很有可能是霍斯都帝国派入大渊的奸细,而且与茗湮关系匪浅。”

抬眸撞上言离忧矛盾眼神,温墨情忽而又变得平和温柔:“我知道你一直介意自己的身份,如果可以,我想尽可能查清真相,能让你安心,也能堵住其他人的嘴,免得你背着青莲王的身份到处受委屈。”

“我不怕委屈,只是担心这身份会给你招来麻烦,毕竟定远王府是清白人家,与青莲王同流合污这种话传出去,对王爷和你都没什么好影响。”

言离忧垂着头,声音有些低沉。

其实她很想知道青莲王到底与赫连茗湮有着怎样的关系,更想知道在和赫连茗湮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她的身份。然而言离忧不愿再让温墨情与赫连茗湮见面,虽说如今她很肯定温墨情的坚定心意,但这次来霍斯都给温墨情造成的巨大伤害犹在,她千万个不愿,不愿让温墨情面对赫连茗湮那样不念旧情的残忍,以及赫连茗湮身后的尖兵利器,那些,都是让她心惊肉跳的东西。

温墨情似是看破了言离忧的心思,握住言离忧的手放在膝上,慵懒笑意带着几分散漫:“怕我再受伤?放心好了,之前我没想到对方会有那种兵器,疏忽之下才会受伤,现在就算他们拿一排火龙管指着我也没关系,保护好你绰绰有余。”

“用不着你来保护我,我自己可以,你把你自己宝护好就行了。”言离忧语气仍是不悦,表情里却满是担忧,“现在赫连茗湮一定派了很多人手四处追踪我们,要通过重重阻碍回到大渊还得冒不少风险,在楼阁主来之前你赶紧养好伤,不然又会被他一拳打昏。”

温墨情嗤笑:“没仇没怨的他打我做什么?至于茗湮那边,我猜她不会急于派人追查,一来她还没狠心到想要逼死我的地步,二来也没必要这么麻烦,我们要回大渊有一条必经之路,她只要带人在那里堵截就可以。”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躲,到最后还得再遇上她?”长长叹口气,言离忧轻轻靠在温墨情肩头,“钧白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明明跟九儿说好很快就会回去接她,结果这一走就是几个月;还有童叔叔,也不知道现在谁在那边照顾他……墨情,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谪仙山过平静日子?我从没经历过战争,墨疏和夜将军他们那种紧张心情我完全不能感同身受,你不在时,我总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冷漠得有些过分。”

山河动荡也好,百姓流离失所也罢,言离忧厌恶战争却没亲眼见过战场的惨烈,她的焦急与愤怒自然远远不及温墨疏等人,同样也不似温墨情那般在意深重。

温墨情靠着墙壁半晌沉默,拥着言离忧,目光中以依稀有某种情绪闪动:“我必须保护渊国大地,保护生长于此的百姓,若是战事紧急时,不排除留下你冲上沙场的可能。我记得曾经对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担当,我的担当是对童叔叔的约定,还有就是,要和你走完这辈子。离忧,就像我不能理解你想要置身事外的想法一样,别人的看法观念也不是你能完全摸透的,我知道你并不冷漠,你比我更容易情绪激动,更加关心别人的生死,所以你必须相信,为了守护你,守护你牵挂的那些人,到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放弃。”

认识温墨情以来,他极少这样郑重其事说些什么,这种感觉过于沉重,更隐隐带着一丝悲凉意味。

言离忧心口微痛,强撑起笑容遮掩迷茫,干净明亮的目光静静落在温墨情侧脸:“说的这么豪情万丈,险些让我以为你才是大渊皇帝。”

“皇帝的宝座我还未必稀罕,待天下抵定时,一壶小酒,一叶扁舟,身边再有个唠唠叨叨喜欢发脾气、喜欢吃醋的小女人陪伴,岂不是更逍遥自在?”

温墨情微微偏头,两个人紧挨在一起,额角相触,鼻息可闻,眼中是交缠的十指,心底是万籁俱寂的宁静,一时间远离红尘喧嚣入了仙境般,谁也不愿开口惊碎这短暂却美好的瞬息。

谁不愿与所爱长相厮守?可这山河动荡、战乱四起的乱世,他与她都肩负着各不相同的命运,怎能抽身而退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言离忧懂得温墨情的责任感有多重,而这正是她愿意交付一片真心的原因之一。也许如此走下去还要经历许多波折坎坷,但她相信,只要有温墨情在身边,她就会有持续不断的动力面对艰难生活,总有一天,他们可以回到谪仙山顶,看着太平盛世安享余生。

怀抱着美好期盼,言离忧在温墨情怀中安然睡去。

霍斯都地势偏低,与中州交界处恰好是巨大盆地,多雾多雨不说还特别闷热,才是初夏季节,这里就已经热得令人汗流浃背,叫苦不迭。

与楼浅寒的汇合平淡到有些出乎言离忧预料,温墨情没有追问楼浅寒是否真的想去杀赫连茗湮,楼浅寒也不开口提他费尽多大辛苦,两个人如平时见面那般冷冷淡淡,偶尔几句对话也没什么味道,倒应了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过,一个是杀人如麻的阁主,一个是嘲讽讥诮起来无人能及的恶男,这两个人算得上君子吗?

在遭遇霍斯都精兵部队堵截之前,言离忧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霍斯都帝国的军人有着远胜大渊将士的素质,衣装整齐干净,面容肃穆沉稳,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协调统一,单是站在那里如笔直长线这一点就令得几个大渊人士自愧不如。

“墨情,前任渊皇暴虐无道、浸淫声色犬马不顾百姓生死,如今的渊皇又是个昏庸无能的人,你何必为了这样一个腐朽的皇朝拼尽全力?原本我王只想索要回被大渊侵占的土地与流离失所的族人,可是看到摇摇欲坠的渊国,我王实在不认为它还有存在的价值。天下大势总是分分合合,种族之分只会让纷争四起、战事不休,难道你不觉得让更英明贤达的君王来接管渊国更好吗?你的抱负,你的理想,在现在渊皇的统治下是永远不可能施展的。”

再一次见面,赫连茗湮已脱去华丽高贵的衣裙,一身轻装甲衣英姿飒爽,风华凛然。

太多太多的劝说听在众人耳中如同笑谈,面对庞大的千人队伍阻拦,只有寥寥百人的阵容未免太过渺小,却吓不退每个人脸上的从容清淡,谈笑风生。

“我说公爵大人,你带人拦路还这么多废话,有这时间对着镜子贴贴花黄不好吗?女人家就该有个女人家的样子,不去做你的高门小姐,跑来这里掺合两国大事干什么?还是你以为我们大渊人是被吓大的,随便听你说两句话就会被蒙骗,连自己老祖宗留下的土地和骄傲都不要了?”论起阵前叫板,夜凌郗轻车熟路,自告奋勇上前三言两语便把轻蔑之意尽数表明。

赫连茗湮笑笑,仍是那般优雅雍容却看不出丝毫感情,而这一次,她把目光转向了言离忧。

“离忧,有些话我说不太合适,所以我把最想见你的人带来了——”策马回身,赫连茗湮让出身后戎装男子,“柏山哥哥,他们是留是走,就看你的意思了。”

第261章 迫近真相

“说起霍斯都帝国,你有多少了解?”颠簸马背上,君无念漫不经心道。

“不多,只知道皇帝年轻有为深受百姓拥戴,与那位慕格塔公爵渊源颇深。”楚辞抬手遮光远望,语气怠惰懒散,“霍斯都此任皇帝柏山是个很出色的人,据说他通晓中州语言,于兵器研制上的造诣相当高深,而且有着一腔热情,曾在继位时公开宣布会夺回属于霍斯都的领土,这令得霍斯都百姓对他推崇备至。”

君无念浅笑:“这还叫不了解,明明把对方情况摸了个透。”

“哪里算是透彻?不懂的地方还很多啊!”摇开折扇用力扇去汗水,楚辞扯了扯衣领,眉心一点小恼火不知道是因为信息不足还是天气太热,“其实我最想探知的是有关青莲王的消息,君老板没有发觉吗?世子执意要去找慕格塔公爵的目的,应该没那么简单。”

稍稍出神,君无念摇头:“都是些陈年旧事,算不得秘密,说出来倒也没什么稀奇。青莲王曾师从赫连姑娘学习舞技,赫连姑娘则凭舞师身份混入宫中行刺先帝,虽说先帝并没有因此事追究青莲王责任,这两个绝色女子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早就成了众人心中悬而未解的疑惑。”

“这么说来,实际上君子楼中怀疑青莲王身份的人很多,只不过没人对世子提出?”

“提什么,他又不是心里没谱,倘若青莲王只是个毫无来历背景的奸妃,墨情他怎么——”话说一半,君无念顿住,微愣后无可奈何苦笑,“分明是我向楚公子打探,怎么变成楚公子套我的话了?真是的,一刻不放都不行,楚公子实在太狡猾了。”

楚辞一副满不在乎神情,甚而有几分自嘲:“果然比起世子,我还是更喜欢君老板。君老板不过说我狡猾而已,世子冷嘲热讽起来可是很凶的,又是奸狐狸、又是人精,反正没一句好话。”

“楚公子再怎么夸我,有些事也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关于青莲王或者墨情,我只能告诉楚公子一句话。”回头看看身后不远处骑马跟随的温墨疏,君无念刻意压低声音,“当初墨情并非为君子楼也并非出于一己私怨才会血洗青莲宫,在背后指使的另有其人,至于这人是谁,墨情不肯对任何人托出实情,楚公子无聊时可以自己琢磨琢磨。”

分别为温墨疏和温墨峥谋士时,楚辞与君无念的消息虽有互换却都有保留,现在共事一主,许多话也就能敞开说了,而对于君无念的可信度,楚辞相当放心。

“世子与我一样,都是无官无职游走两朝却不能浮于明面的人,有君老板的提示,想要推断出是谁在幕后筹划一切应该不难。既然君老板给了在下如此重要的信息,那么不回馈一些有用的消息就不太仁义了。”长指轻动,折扇服服帖帖收好。楚辞眯起眼,扇柄轻贴于唇瓣上:“我托人去霍斯都帝国仔细查了慕格塔公爵家世,意外发现上任公爵,也就是那位化名赫连茗湮的姑娘父亲,竟然是闻名遐迩的美男子呢。”

“……楚公子,这话由你说来总带着几分奇怪意味。”偏头看着往往能艳惊四座的俊美男人,君无念不知该自卑还是该嘲笑。

楚辞摆摆手:“别急别急,君老板听我把话说完。慕格塔公爵不止容颜俊美,于交际上也十分擅长,年轻时如先帝一般周游列国,并曾于大渊娶妻带回家乡。久居霍斯都王城的年长百姓说,慕格塔公爵一生痴爱后妻,在家乡娶的妻子和后妻相继去世后便再未续弦,所以膝下只有三个年纪相仿的女儿,长女就是承继爵位的慕格塔·洛绮罗,另外两个则是大渊后妻所生的孪生姐妹。这对儿姐妹容貌惊人相似却是完完全全的中州人相貌,这让重视血统的慕格塔家族长辈大为恼火,几次争执后,也不知从哪一天起,这两个小姐妹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以女子之身承继爵位的赫连茗湮,加上拥有中州人体貌特征的孪生姐妹,且有着俊美无俦的父亲,温墨情又曾对他说过青莲王似乎有个相貌酷似的姐妹……楚辞的话并没有直接指明什么,君无念却听得越来越心惊。

赫连茗湮与青莲王迷雾般的关系,似乎就隔着那么一层纱,朦胧可见,只差谁来戳破。

※※※

结实身材孔武有力,方正面堂轮廓分明,长眉斜飞,眸若星火,虽是霍斯都族特有的白皙肤色,却能看出熊熊燃烧的旺盛精力,那张带着王者风气的面庞与俊美无关,偏偏让人过目不忘。

柏山,不就是霍斯都帝国的皇帝吗?

言离忧怎么也想不到,挥斥大军以铁蹄攻破渊国的人,居然如此年轻。更想不到的是,这个人望着她的眼神那般炽烈,仿佛要将她融化在眼里、心里,一往情深,亦是一厢情愿。

“离忧……”喉咙动了动,最终除了一声低唤,再没有其他言语从柏山口中传出。

情况越来越复杂难懂,夜凌郗迷茫地在言离忧和柏山之间巡回视线,看了半天,也就只有言离忧同她一样困惑茫然这个结论。

自己的未婚妻被人用爱慕眼神紧盯,这种感觉令温墨情煞是不爽,勾了勾言离忧手指,一个含义万千的眼神瞥过去,言离忧终于从无数猜测好奇中挣扎解脱出来。

深吸口气,言离忧故作平静:“我们只是大渊普通百姓而已,竟要劳动霍斯都皇帝大驾前来堵截吗?真是荣幸之至。”

“离忧,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尽管预先被告知言离忧失忆,听到这种回应,柏山还是难掩失望神色,“你仔细想想,我们几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你怎么可能会忘掉?离忧,我——”

“你认错人了,我是言离忧不假,但我不认识你,更不可能认识霍斯都的皇帝。”言离忧面不改色,冷硬如石。

“我已经说过,柏山哥哥,她记不得任何人。现在的言离忧是彻彻底底的大渊百姓,她想的只有大渊,根本不会相信我们任何人说的话。”柏山身后,赫连茗湮寂然浅笑。

言离忧皱皱眉头,毫不掩饰厌恶之情。

赫连茗湮也好,柏山也好,她对这些人没有半点好感,尤其是在温墨情被赫连茗湮埋伏重伤后,她看霍斯都的人就觉得不顺眼,又何况是罪魁祸首和一国之君?

你问我答的对话在旁人看来无聊且无意义,事先被温墨情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冲动的乱雪阁阁主听得心烦,一堆堆应允早丢到九霄云外,在公孙彦玉惨然表情紧盯下,纵马行至队伍最前。

“走不走?再啰嗦我自己回去。”

千人军阵于前却视若无物,天下之大,敢如此目空一切的人大概也只有楼浅寒了。温墨情满面漠然,看也不看赫连茗湮半眼,调笑口气直朝楼浅寒而去:“你能冲破敌阵,我自然乐得跟在后面通过。”

楼浅寒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斜伸出手,身后立刻有乱雪阁子弟递上兵器。

言离忧余光扫了一眼,那是一把通体幽黑、均细而长的剑,没有剑鞘,就那样包裹在层层熟牛皮中,那种黑到极致微带光泽的感觉像极了楼浅寒,杀气凛然,令人看上一眼便不寒而栗。

柏山见对方一人执剑上前,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觉得荒谬的同时也生出一种好奇,回头看看赫连茗湮,淡雅脱俗的女公爵缓缓摇头。

“那是乱雪阁阁主楼浅寒,名震中州的武林高手。他不可能以一人之躯战胜千人大军,但想要于这千兵护佑中取你我首级易如反掌。抱歉,柏山哥哥,先前我没料到他会同行。”

“中州江湖的人吗?”柏山低喃一句,目光中多了几分恭敬之色,“原来如此,失礼了。不过我来这里只是想接回我的子民,离忧曾与我私定终身,虽然她现在记不得我,但我们许下的誓言不可更改,我不能眼看你们把她带走。”

言离忧一愣,狠狠倒吸口气:“谁跟你私定终身了?!别自说自话,没听见我说么,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状况愈发荒唐,蹦出了霍斯都皇帝,又蹦出私定终身的惊人故事,夜凌郗和公孙彦玉彻底凌乱。碧笙在人群末尾紧握缰绳,死死盯着柏山,刻意敛藏的眼神爆发出无声期待,言谈语气却伪装得十分自然。

“你们凭什么说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多得是,也不少听说那些人容貌酷似,就凭这些断言她是你们霍斯都子民未免太草率了吧?想把人带走可以,先拿出证据!”

碧笙话音刚落,温墨情脸色陡然一沉,冷厉目光直射心怀不轨的师妹。

且不论这番话是不是在讽刺众人对言离忧不明身份的包容,万一赫连茗湮或是柏山真有证据怎么办?温墨情不是喜欢胡乱揣测的人,但此时不同寻常,言离忧与青莲王时而重叠、时而不同的身份关联已经惹来太多风波,他甚至无法确定,倘若言离忧被确证就是青莲王,身后这一群君子楼子弟会作何反应;包括他自己,又该怎么面对挚爱之人?

有些事,他是不得不介意的。

第262章 誓言不老

碧笙看似为言离忧辩解身份的一句话引来阵阵骚动,乱雪阁子弟也好,君子楼子弟也好,许多人互相交换神色窃窃私语,狐疑目光落在言离忧身上,质疑目光则给予温墨情。

如果眼前被破军少主保护的女人是青莲王……

听着那些细碎传来的议论之声,温墨情安坐马上面无表情,手心却满是汗水。

在场众人不是君子楼便是乱雪阁的,除言离忧之外唯有夜凌郗不属于任何一方,见碧笙不动声色将矛头指向言离忧,而片刻前还是朋友的那些人都以怪异眼神看着自己姐妹时,夜凌郗暗暗捏紧拳头。

她当然打不过这些江湖中人,假如真有人打算对言离忧不利,那么她只能拉着言离忧夺路而逃,远离这些翻脸不认人的疯子!

咯啷,一声细小轻响碰撞众人紧绷神经,明显有几人吓得一抖。

楼浅寒似是没看见也没听到身后发生了什么,转动手腕横起长剑,冷如玄冰的目光波澜不惊。

“让路,还是等死?”

赫连茗湮浑身一凛,皱眉瞬息暗暗长出口气:“柏山哥哥,找回离忧来日方长,别与这人正面冲突,在他手下,我接不过三招。”

拥有治国韬略的柏山并不会武功,他只知道赫连茗湮的身手在霍斯都王侯贵族中数一数二,如果连赫连茗湮都不是楼浅寒对手,他硬要耗下去只会消损己方,甚至会带来性命之虞。

迟疑少顷,柏山不甘挥手:“让他们走。”

“早知道楼阁主是这么管用一块招牌,还与他们说那些废话做什么?白白浪费了口舌。”言离忧轻快抚掌大呼过瘾,有意用夸张行动缓解气氛,公孙彦玉会意,也跟着吵吵嚷嚷频频打岔,那些或清楚或糊涂的子弟们便一起闹哄着,说说笑笑往霍斯都士兵让出的空隙处浩荡走去。

这一出状况又是有惊无险,但留在众人心头的沉重无从抹消,言离忧脸上再不见轻松深情,连温墨情也淡漠许多,路过赫连茗湮身边时,仿佛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离忧!”眼睁睁看着言离忧打自己面前经过,柏山忍不住低喝一声,双目中隐隐带着火气,“你真的打算忘记家乡,打算离开我吗?你忘了我没关系,可是你怎么狠得下心连绮罗都忘记?那些年她是怎么辛辛苦苦照顾你们的,你都不记得了吗?你就只剩下这一个姐姐——”

“柏山哥哥,让他们安安静静离开吧。”赫连茗湮打断柏山的话,略略回眸,一袭绝美身姿宛若仙子,笑容几许悲凉,“离忧,你这一走就不再是霍斯都的人,他日相见,我们便是敌人了。”

言离忧停下马,久久没有动惮。

别人说些什么她都没有注意,满脑子中只有柏山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就只剩下这一个姐姐。

姐姐?赫连茗湮吗?那个仿若画中仙一般近乎完美的女人,那个多少年来一直深扎在温墨情心底的痛,那个使尽阴谋阳谋给大渊带来战火灾难的霍斯都女公爵?如果赫连茗湮是她姐姐,那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僵住的手上一暖,言离忧恍然抬头,眼前是夜凌郗坚定眼眸。

“离忧,记住你的身份,你不是其他任何人。”

心口忽地一酸,言离忧如同才从泥沼中爬出来一般。用力点点头,挤出自认为最平和的笑容,言离忧再不犹豫,双足猛夹马腹,离弦之箭般逆风飞驰。

何必纠结,何必慌张?既然她不是青莲王,那么赫连茗湮是什么人与她毫无关系,不是吗?

摆脱魔障困扰的言离忧恢复奕奕神采,并不擅长马术的她一时间竟比所有人跑得都快,将温墨情等人远远落下。

“温少主,就这样回大渊,没关系吗?”公孙彦玉望着言离忧背影喃喃问道。

“不然,你还想怎么回去?爬回去?”温墨情不恼不怒也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情,瞥了眼正在装剑入皮囊的楼浅寒,有意无意转移开话题,“什么时候到手的?你这几个月天南海北到处跑就为了它?可惜了一把好剑,反正到你手里注定是断掉的宿命。”

楼浅寒收好剑丢给乱雪阁子弟,驾着马目不斜视:“墨衡剑我老早就想要,随你怎么说,别期盼我会把它让给你。”

“暴殄天物。”

“放着如花似玉的佳人不要,去找个来历不明的蠢女人做妻子,你又何尝不是暴殄天物?”

温墨情扬扬眉毛:“天下女子虽多,我偏喜欢她一个,你奈我何?”

“……有病。”

打架斗嘴各站一处高峰的师兄弟二人如往常一样,说上几句便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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