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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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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所图,我想弄个清楚了然,若能还给娘娘公道自然最好。”

麻木神情终于有所松动,皇贵妃眼中慢慢生出些许光泽,却又带着几分悲戚:“殿下是前朝后宫眼睛最亮的人,谁是谁非何须本宫一遍遍陈说?”

“纵是我相信,如果娘娘不说出来,谁又会知道?”温墨峥放下记录用的笔墨,炯炯目光坚定无比,“只要娘娘说出真相,墨峥自会拼尽全力将事实公诸天下,绝不容许奸臣当道、妖妃横行,毁我大渊数百年基业!”

温墨峥年少,天性里的耿直更胜常人七分,这些年仗着细心专注办理过不少牵着广泛深远的答案,明察秋毫、刚正不阿之名在民间被传诵的同时,出色能力在前朝后宫也是经常被人提起的。皇贵妃见他清声朗朗、神情坚毅,刻意做出的妥协怯懦总算能够卸下,缓缓起身,竟以皇贵妃之身份向温墨峥行了个大礼。

“本宫失察着了小人算计,想要搜集芸妃与奸臣连嵩勾结罪证之事被迫中断。如今助力本宫肃清后宫的几位姐妹身陷险境自顾不暇,本宫也不求四皇子殿下能够搭救,只望殿下能看在本宫一心为我大渊的份上救救那几位姐妹,莫让我们一番苦心付之东流,让奸妃佞臣毁了皇上!”

温墨峥紧紧咬牙点头,脸色愈发沉郁。

皇贵妃被禁足冷宫,消息闭塞,许多事情并不了解,至此时还不知道先前与她一起谋算如何揭露芸妃真面目的几位姐妹早定下结局——那些涉足不深的嫔妃都是些墙头草,见苗头不对纷纷倒戈投靠芸妃;还有一部分参与较深的嫔妃为求自保选择沉默,受一些微不足道的惩罚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剩下的总计十二位嫔妃、贵人,因坚持对芸妃和连嵩的控诉而遭重罚,一人受赐白绫自缢,一人在天牢耐不住酷刑撞墙自尽,其他人尽数被逐出皇宫贬为庶民。

事实上,皇贵妃与一众嫔妃私下商议的事温墨峥早就知道,甚至多多少少提供了一些帮助,却没料到芸妃先发制人,竟然将计就计排除异己,如今的后宫,可以说彻彻底底是芸妃的天下了。

这场风波令得原本就嫔妃不多的后宫折损不少,愈发清冷恐慌;前朝也是一片哗然,一时间参奏的本子堆叠如山,许多刚正不阿的朝臣亦遭受牵连,温墨峥才在朝上力排众议为定远王脱罪,转头就跑来询问皇贵妃,心里想要的就是个真相,想要找到蛛丝马迹证明给温敬元看,芸妃与连嵩是互相勾结、狼狈为奸的。

至于找到证据的可能,微乎其微。

从冷宫离开后,温墨峥将攥写的记录送回珑心殿,又从小道离宫,绕了一大圈回到皇宫西侧白虎门,独自坐在马车里焦躁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白虎门侧门打开,十来个女子背着包袱低头走出,个个眼圈通红、啜泣不止,正是被贬为庶民逐出皇宫的十位嫔妃、贵人。温墨峥闻声撩开车窗帘帐,唤来赶车的小太监低语几句,那小太监点点头走向已为布衣百姓的女子们,一人发了一只鼓囊囊的荷包,又把其中一人叫来马车前。

“锦贵人。”温墨峥深吸口气推开车门,伸手扶住被唤来的女子。

“四皇子?”锦贵人愣住,不可思议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怎么是你?我……”

温墨峥看看周围,摇摇头侧身:“此处人多眼杂,先上车再说。”

大批嫔妃被贬出宫引来百姓围观,锦贵人见有人往这边探看,急忙登上马车坐进角落里,紧紧抱住空扁扁的包袱。温墨峥关好车门,犹豫片刻后坐于锦贵人对面,无声叹息透出浓浓关切:“这几天锦贵人受苦了,我已经在宫外安排好住处,锦贵人若不嫌弃,想住多久都没关系。”

因后宫争权卷入风波,遭受牵连被贬为庶民驱逐出宫,一系列遭遇早就让锦贵人疲惫消沉;得知家中亲人以她为耻,甚至割恩断义、不肯重新接纳她归家后,锦贵人更是伤心欲绝,心碎过后只剩茫然,全然没有想到灰溜溜离开皇宫时,还会有人主动接近她、为她安排打点。

难以置顶地抬起头,锦贵人蹙起的娥眉含惑:“殿下可是受了谁的托付?这样帮我,被皇上知道是要挨埋怨的,弄不好还会受牵连。”

“你别管我会怎么样,眼下最重要的是放宽心打起精神,就算再回不了娘家,这帝都之中总还有你一处归宿。”急急忙忙从袖中扯出一大堆地契、银票,温墨疏一股脑全都塞进锦贵人怀里,显得有些紧张,“这是同庆西街永安巷大宅的地契,还有两千两银票,需要的家具、用品我已经让人送过去,另外还雇几个下人。除此之外还缺什么你尽管告诉我,自己派人去买也可以,银子不够我再让人给你送。”

温墨峥的殷切体贴让锦贵人一阵发懵,呆呆看着手中薄纸,困惑难解:“这……我怎么……”

意识到自己过于主动,温墨峥脸色微红,借咳声掩饰稍稍低头,瓮声瓮气像个孩子:“你被贬出宫,我可是高兴得很……反正你也没处去,所以我、我就想把你接过来……你不做贵人了不是也很好吗?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可以……”

吞吞吐吐、断断续续的低喃终于让锦贵人敏感觉察到什么,扭头避开温墨峥,竟也开始双颊泛红:“殿下太胡闹了,万一被人知道……”

“别人知道又怎样?”听锦贵人这么一说,温墨峥登时焦急起来,险些从椅上跳起,“你都不是贵人了,还管那些做什么?举目无亲的,总要找个人照顾吧?我就是想照顾你,就是不愿看你受苦,别人想怎么说随他们说去!”

锦贵人无奈苦笑,连连摆手,语气艰涩:“殿下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我毕竟是皇上的人,残花败柳一支,如今只配为人驱使奴役——”

“我不管!我才不管你过去怎样!就算你是皇上的女人又怎么了?我不在乎!既然你已经离开皇宫,以后就与皇上没有丝毫关系了,我喜欢你、想娶你有什么不行?”

被皇上宠幸过又驱逐出宫的女子,想要再寻个归宿不是不行,但温墨峥身份与常人不同,他是皇子,是备受温敬元提防的人,这种身份若是收留锦贵人,必然要招致温敬元怀疑。

锦贵人心内惊讶伴着感动,然而尚存的理智让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或许会成为温墨峥的凶星。

“殿下的心意我已经收到,可这件事远非殿下想象那般简单,我不想害人害己。”锦贵人深深吸气,强忍心痛淡道。

见锦贵人固执己见,温墨峥微微失望,无精打采萎靡片刻,忽而大胆拉住锦贵人的手:“先不说这些。你跟我去宅院暂且住下,皇贵妃娘娘的案子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你,就算要走也得等你有了其他好安排我才同意。”

不过除了他心里,这世上绝对没有其他地方能得到认可。揣着孩子般狡猾小心思,温墨峥干脆坐到锦贵人身边,青涩面庞挂着刻意装出的熟稔无畏。

“那段时间经常去铅华宫,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如果我要娶的人像你一样该多好。可那时你还是贵人,我也只能做做白日梦,不想老天看我可怜,突然就让这梦成真了,回去我一定要烧三柱高香感天谢地。”

温墨峥的语气越是轻松,锦贵人的心就越沉重,余光偷偷打量他侧脸,有他专属的干净光芒。

在暗无天日的皇宫里,他似乎是唯一纯净无暇的。

“殿下这样的人不适合权势争斗,失去的总比得到的要多。”

微微惊讶于锦贵人忽然平静的语气,温墨峥摸不准这句话是称赞还是感慨,低头咀嚼片刻其中意味,年轻面庞上浮现宁和而坚定的笑容。

“我不怕,二哥能为言姑娘违逆圣意,若是为了我喜欢的人,二哥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无论发生什么、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会保护好最重要的东西——我深爱的大渊土地、善良子民……还有你。”

第188章 旧事重提

凭依商贸繁荣发展的安州与帝都凤落城不同,皇宫里的风吹草动甚至地动山摇极少会影响这里,那一场让渊国后宫洗空近半的动荡在安州百姓心头不过是一缕微风、一滴露水,涟漪难起,为此费神的人大概只有两个。

“皇上对芸妃和连嵩越来越信任,是非不辨、罔顾民心,这样下去和先帝有什么不同?我真不明白,这样的人是怎么被拥戴继位的?”

言离忧对时政感慨抱怨这还是第一次,温墨情有些意外但不算惊讶,回答起来颇为索然:“在他还是王爷时并不存在这种问题。那时的皇上主张广开言路、以为民先,包括我和父王在内全力支持的人们都以为他会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没想到短短一年多就有如此之大的变化,是我们看走眼了。”

虽然温墨情从未细说,言离忧却也从其他人口中多多少少了解到,温敬元之所以能取代先帝子嗣们上位,很大程度得益于温墨情及定远王助力。如今温敬元成了个偏听偏信、刚愎自用,极有可能让渊国再度陷入佞臣掌控的昏君,温墨情的心情自然不会好。

言离忧故作无所谓耸肩,夹起一大块肉放进初九碗里,脸上漾起柔柔笑意:“管它呢,反正那些事与我没有关系了,我现在只想找到该找的人,早点带九儿回醉风雪月楼看看。”

“得意忘形。”温墨情似是嘲讽却嘴角噙笑。

初九握着筷子舔了舔嘴唇,夹起碗中最大一块肉送进言离忧碗中,清脆嗓音仿若黄莺:“红莲姐姐,你吃,你都瘦了。”

“我瘦了是因为在减肥,九儿正是长身体时候,一定要大口吃肉,懂吗?”言离忧看着瘦骨嶙峋的初九愈发心疼,捏捏小脸,恨不得用力亲上一口。

初九今年有十五岁了,大概是因为极少与外人交往的原因,天真单纯的少女心性上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偏偏她心地善良、质朴懂事,见过的人无不喜爱有加。到安州这些日子里,初九虽然不清楚自己被叫来的原因,但她知道自己是被卖给了温墨情,最初几日每天都早早起来给温墨情和言离忧打水洗漱、端茶端饭,被温墨情佯装生气教育几次后才渐渐熟稔亲近起来,唯独叫他“姐夫”这点一直未改。

不是改不掉,是温墨情不许她改。

吃过早饭稍作休息,按计划还要去安州城城北继续搜寻线索,温墨情率先走出客栈后却被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拦住,二人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怎么回事?钱花没了打算找丐帮入伙?”言离忧出门,望着匆匆离开的乞丐开玩笑道。

“有消息了,有人在城外孤山发现可疑女子行踪,与你形容得十分贴近。”温墨情脸色凝重,顺手揉了揉初九头顶,“九儿,等下我把你送去一位伯伯家里,你在那里安心等我们回来,好吗?”

初九仰起小脸看看言离忧,有些不舍,却还是懂事地点点头:“姐姐、姐夫要小心啊。”

继续搜寻的计划改变,温墨情临时联系王员外将初九寄放,而后拉着言离忧到南城门等候领路人。

“你找那些乞丐帮忙了?”等候时,百无聊赖的言离忧问道。

“那些乞丐熟悉安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平日哪条街会走过哪些人、谁是老住户谁是行商,那些乞丐了如指掌,而且找他们寻觅不容易打草惊蛇。”温墨情有些潦草地解释着,目光一直聚焦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如果你遇见的真是巾帼军某个人,那么她一定会选十分隐蔽的地方生活,这种地方外乡人很难找到,也就那些整日无所事事又四处游走的乞丐最有可能发现。”

从与那乞丐交谈后,温墨情始终保持严肃态度,言离忧不便多问,只好陪在他身边静等。约莫一盏茶功夫后,一个独眼乞丐伛偻而来,贼眉鼠眼朝周围打量一番,这才凑到温墨情身边。

“那女人住在城外南郊野狼坡,不算高的一个小山包,因着山上很多孤坟,平时没什么人愿意过去。我找兄弟打听了一下,好像那女人已经住很久了,每隔十天半个月进城一趟,买些油盐酱醋和药材,没见着有其他人一起。今早我又看见那女人进城,想起大爷您好像在找这么个人,于是就让李老懒去客栈找您,这会儿在野狼坡等着的话,估摸着晌午正好能拦住那女人去路。”

引温墨情和言离忧去往野狼坡的路上,独眼乞丐把打听来的消息尽数告知,到野狼坡附近领了温墨情一锭碎银后千恩万谢地离开。

温墨情看了看通向矮山内处的小道,犹豫少顷后拉言离忧躲到路旁深草窠里,背后顶着大太阳藏身,不过一会儿便大汗淋漓,衣衫潮湿。

“热么?”温墨情回头看了言离忧一眼。

“废话,都快被晒冒烟了。”

“这么点儿苦都吃不下,以后怎么行走江湖?”温墨情嗤笑,扬手将汗巾摁在言离忧脸上。

言离忧恼火地抢过汗巾白眼翻飞:“谁说我要行走江湖了?少随便安排别人的出路。等九儿的事办好我就找个地方开间医馆,安安静静过完下半辈子。”

“做梦。”

凶狠地瞪了几眼,言离忧明智滴选择不去反驳,她怕继续说下去又会引出暧昧状况,又让她听着温墨情有意无意的话无言以对——就譬如初九叫他姐夫这件事,说是玩笑也可,说是其他也可,总之她不希望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进一步加深,以免引发不必要误会。

“嘘——”温墨情忽然摁下言离忧的头,两个人紧挨着缩进草窠里。那样巴掌大的一块地盘令言离忧不得不与他肌肤相贴、鼻息可闻,不过这种情况下根本闻不到什么男子气息,能嗅到的就只有二人满身臭汗味。

跟温墨情混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这是言离忧脑海中最笃定的一条认知。

导致温墨情突然警惕的是远处一道人影,那道人影脚步匆匆渐渐接近,衣着容貌也慢慢变得清晰。言离忧屏息凝神仔细看去,从最初眯着眼到双目圆睁,彻底展示了人眼两个极端变化,也因此不用她开口说明,温墨情便猜到来的人正是当日言离忧遇到那中年妇女。

因着二人躲藏的地方距离杂草漫漫的蜿蜒山路尚有一段距离,想要看清那女子颇有些费力。温墨情皱皱眉,无声打了个手势,示意言离忧在草窠中等候,自己则轻手轻脚向旁侧移动,悄悄挪向那妇女背后。

此时是夏季,山间花草正当盎然时,密密麻麻铺盖满地。按理说蓬松碧草对减缓脚步声能起很大帮助,温墨情轻功本就不错,想要无声无息接近那妇女应该不成问题,然而就在温墨情距离山路还有半步之遥时,变化陡然发生。

枯枝断裂的声响自温墨情脚下突兀传出,不等温墨情闪身,前面步履匆匆的女子已然发觉,眨眼间利落转身,腰间一道银光汹涌而出。

言离忧心提到嗓子眼,不假思索从草窠里跃起。

她知道温墨情武艺高强、反应敏捷,对付那妇女绝对不成问题,但温墨情与巾帼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提及巾帼军的名字总是充满自责与怀念,她担心温墨情面对那个可能是巾帼军的妇女有所顾虑不敢动手,甚至因此受伤。

言离忧跃出草窠直奔那妇女而去,试图吸引那妇女注意转移温墨情的危险。温墨情看出她的打算,刚沉下眉头想喝她离开,那妇女已经调转攻击方向直奔言离忧袭去,手中锋锐光芒杀意更盛。

发觉是她了吗?倘若对方以为她是青莲王,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念头自脑海里一闪而过,言离忧来不及细思,不得不反攻为守格挡招招凶狠的攻势,却怕伤到对方不敢掏出煌承剑防身。

言离忧的处处小心并没能换来对方手下留情,反倒是见她没有兵刃愈发凶狠,连开口询问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言离忧无奈却又难以脱身,辗转数次也未能摆脱战斗,直至斜里一剑寒光无声挑入二人中间,方才把那越战越勇的妇女堪堪逼退。

“别打了。”迫于无奈出手阻拦的温墨情收剑归鞘,先是拦住言离忧挡在自己身后,而后才回头看向再度袭来的妇女,不躲不闪,面容沉静。

那妇女微愣的瞬息,温墨情嚅动唇瓣低唤。

“穆姑姑。”

攻至半路的武器骤然停顿,那妇女惊诧地望着横身挡在言离忧面前的温墨情,沧桑眼眸里困惑怀疑之色不停变幻,最终化为激动欣喜,颜色深暗的嘴唇不停颤抖。

当啷,油布缠绕的短刀落地时,那妇女已冲到温墨情面前,生满老茧的手轻颤着,一寸寸抚过温墨情清俊面颊。

“小混蛋,你是小混蛋……是王爷家的小混蛋啊!”

“嗯,是我,穆姑姑。”温墨情和煦浅笑,天边一道云层悄然走过,恰好将最明媚的一丝阳光投映在他脸上。

言离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那一瞬,仿佛看到温墨情喉骨哽咽。

刹那间,她似被那笑容迷了眼——原来他也会动情,也会温柔如许,会灿若朝日,会笑得像温墨疏那样,让人心头柔软温暖。

第189章 永隔别绪

姓穆的妇女显然认识温墨情且十分亲近,红着眼圈哽咽半天才恋恋不舍放手,面相言离忧时却仍带着厌恶警惕:“小混蛋,你怎么跟这妖女在一起?”

“穆姑姑不必生气,她与青莲王不是同一个人,其中关系有时间我再详细解释。”温墨情终于挪动身形把言离忧推到身旁,淡淡语气找不到半丝冰冷,“离忧,这是穆兰荷穆姑姑,当年巾帼军参将,也是桑将军最信任的人之一。”

温墨情为二人介绍,除了说明言离忧身份外也是希望她与穆兰荷拉近关系,至少不必针锋相对。言离忧会意,连忙低头轻施一礼,随着温墨情也唤了声姑姑,得来的却是穆兰荷不屑冷哼。

渊国百姓对青莲王的仇恨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消除的,同样,有着同样面容的言离忧也没那么容易摆脱与青莲王的关系。

穆兰荷厌恶言离忧,碍着温墨情脸面也不好再动手,索性对言离忧视而不见,拉着温墨情走上蜿蜒小路:“小混蛋,怎么不早出来认你穆姑姑?我还以为是被朝廷的走狗发现了呢!”

“事先我并不确定是穆姑姑你,要是知道又怎会躲藏?无意中听人说这里或有你们的行踪才赶来探查。”温墨情回头看了一眼,见言离忧孤孤单单走在后面有些可怜,沉吟少顷,却也只能摇摇头暂时不去理她。深吸口气望向杂树丛生的山林,温墨情眸光闪烁:“穆姑姑,只有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是有其他人?”

“当年朝廷派兵镇压,四千人围剿我巾帼军二百多人,乱战中侥幸逃生的算上我只有七个。如今病死的病死、被抓的被抓,还能安全躲在这里的就只有我和巧儿妹,可她当年伤了脊背,现在坐立不能,这些年连说话都有些吃力了。”说到伤心处,穆兰荷擦了擦眼眶,忽而想到言离忧还在身后,狠狠唾了一口又恢复刚强面色。

温墨情伸手接过穆兰荷手中包袱:“马姑姑也在?这些药就是给马姑姑用的么?她现在怎么样?”

“我也说不好,你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穆兰荷放慢脚步,迟疑侧身,不善目光瞥向言离忧,“小混蛋,这祸害不能跟着,你还认我这姑姑就让她滚远远儿的!”

无端端又被人辱骂排斥,言离忧心里委屈得很,本想辩解两句,目光触及温墨情为难脸色却又不忍心让他难做,丢下一句“我回客栈等你”后转身就走。

温墨情无声叹息:“穆姑姑,我说了,她不是青莲王。”

“是不是我才不管,见她就烦,长成那副模样少不得又是个狐狸精。”穆兰荷继续往前走,品过味儿来疑惑愈发加重,“小混蛋,你和那祸害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我听闻这些年你在君子楼也算是个风头人物,怎么就与她搅在一起了?王爷知道吗?”

“父王早就知道,毕竟她不是青莲王,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因着与青莲王酷似,这段时间离忧受了不少苦,前几日我才从宫里把她带出来,本想找找你们顺便让她散散心,谁知……”温墨情略略苦笑。

穆兰荷与温墨情相识还是在他年少时,多年不见究竟有哪些改变并不知晓,是而没有说太多劝告,往住处继续走的余下路途却寡言许多。

野狼坡一处避风深坳,温墨情终于见到穆兰荷与马巧儿两位长辈如今所居之处,那是极其破旧鄙陋的一间草房,掀开破布门帘,一股霉腐污浊之气扑面而来。不等双眼适应昏暗光线,温墨情匆匆钻进低矮草屋中,白净而宽厚的手掌像床板上模糊人影摸索去。

“马姑姑……”

“巧儿妹,快看谁来了!是咱们的小混蛋啊!”穆兰荷扶起瘫痪的马巧儿,一手拉住温墨情,两眼泛起泪花,“你看,咱们的小混蛋长大了,来找咱们了,他还记得叫你姑姑……巧儿妹,你抬头看看,你看小混蛋长得像不像咱们童将军?一样的俊朗……”

床板上枯槁嶙峋的女人艰难抬头,晦暗目光缓缓打量弯着腰的年轻男人,许久,浑浊眼眸里两大地泪水滚下,费力嚅嗫的唇却摩擦不出在心头翻滚的那个名字。温墨情悄悄握紧拳头,蹲下身轻轻捏了捏马巧儿手臂,已经枯瘦得如同竹竿。

“穆姑姑,离忧懂医术,得带马姑姑下山让她看看,这病越拖越糟。”不等穆兰荷反对,温墨情不由分说将马巧儿扶起驮到背上,手中长剑塞给穆兰荷。

剑是武者半条性命,尤其对谨慎的温墨情来说,那是他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将剑交给别人无异于卸去自己大半防御,足见对穆兰荷的信任。

穆兰荷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看马巧儿说不出话却已经泪水涟涟,叹口气摇头,最终没有阻止温墨情的行动。简单收拾一下草屋中寥寥无几的东西,穆兰荷跟在温墨情之后带马巧儿下山,走到与言离忧分别地点时,不远处迎着山风孤单站立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担心我,不可能一个人回客栈。”温墨情早已料到般浅笑,平静目光意味深长,“穆姑姑,墨情不求您能对离忧毫无芥蒂,只希望在她面前莫再提起青莲王——那些恩怨纠葛,受伤最深的人不是你我,而是她。”

穆兰荷犹豫许久,到最后也没说同意或是不同意,仍旧跟在温墨情后面步步走去。

如温墨情所说,言离忧怎么也放心不下他,在忍着委屈往安州城走了还不到百步时便掉头折返,原以为要在这里等他几个时辰,谁知半个时辰不到温墨情就再度出现,身后还背着一个骨肉如柴的残者。对病患言离忧始终抱有一份奇妙的责任感,不理会旁边穆兰荷怎样横眉冷目,言离忧一直尽心帮助温墨情背负马巧儿行路,直到客栈内方才松口气。

“脊骨受伤治愈的可能微乎其微,但这些褥疮我还是能处理的。等下你帮我去药房买些常用药,我先给她擦下身子。”一到客栈言离忧就开始忙碌,她明白穆兰荷与马巧儿在偏僻山坳隐居是为不教人发现,因此也不提去医馆给马巧儿看病,写了满张纸的药材交给温墨情,而后便一头扎进房中为马巧儿清理。

穆兰荷对言离忧极其不放心,要不是温墨情硬把她拉到客栈外,许是她要留在房中监视言离忧一举一动,纵是被强行拉走仍满口抱怨。

“穆姑姑对离忧可以交付信任,我愿意以这条性命保证。”温墨情轻描淡写地为言离忧正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青莲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触到的,但有关青莲王的传言无人不知,她高傲,她张扬,她目空一切,她奢靡浪费,绝对不会做出替人清洗身躯、治疗褥疮这种卑微仆人才会去做的事情。穆兰荷眼见言离忧这一路上对马巧儿照顾无微不至,猜想她可能真的与青莲王并非同一人,尽管表面上仍不理不睬甚至鄙夷,心里却缓和许多,再有温墨情从旁解释,之后便再没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至二人购药归来,言离忧正好刚为马巧儿清理好久违沐浴的身子,除去水盆里几块沾染脓血的肮脏布片外,屋子里也发出阵阵腥臭气息。

瘫痪的人不能自理,长期卧床更会导致褥疮溃疡,穆兰荷对马巧儿照顾有加却不懂护理瘫痪病人需要注意什么,多年来难免耽搁了马巧儿病情。

温墨情看了看漂浮着血渍的水盆,又看看满头大汗的言离忧,与穆兰荷对视时未发一语却目光深邃。马巧儿许久没这么清净舒服过,早就闭上眼微鼾睡去,穆兰荷站在床边呆愣半晌,而后缓缓抬头看向言离忧。

“多谢。”

言离忧也是少顷愣怔,旋即低下头,细微笑容绽放唇边:“医者天职,穆姑姑客气了。”

“我看着巧儿妹睡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短暂友善示意后,穆兰荷直白地将二人赶出房外,仿佛这房间属于她而非言离忧。对此言离忧并没抱怨什么,长长舒口气离开房间下楼,在前堂被温墨情用力拉住。

“心里还不舒服么?”

言离忧淡淡叹口气:“本来难受得要死,刚才她道谢时就好了大半,现在只是有些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该死的身份。”

只要是有人认得青莲王相貌的地方,这种误会就不会杜绝,毕竟小小的言离忧鲜有人认识,而青莲王早已扎根在人们心里。温墨情没有做任何安慰,抬手指了指门口:“该去接九儿了,顺路散散心。”

王员外宅邸距此不远,那段不算长的路途说不上几句话,偏偏温墨情又是不喜欢闲聊的人,是而行走的大部分时间里,两个人均沉默相对。

直至宅邸巷口时,温墨情方才突兀开口。

“穆姑姑说,当年桑将军的确逃过一劫,没有在乱战中丧生;可她哀思成疾、病症缠身,终是没能熬过,在六年前一个雪夜撒手人寰。”

言离忧脚步顿住,心头一抹哀凉仿若刀割。

“那九儿怎么办?要告诉——”

“离忧,”温墨情似是有些恍惚,不等言离忧一句话说完便低低打断,语气里透着让言离忧莫名心痛的味道,“我这辈子最大愿望,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

第190章 意外渊源

相处一年有余,言离忧见过温墨情很多面。

起初他是冷漠绝情几近残酷的,而后随着接触加深,她看到了他温柔的一面,睿智的一面,时而气势凛然,时而毒舌幽默;在她得知有关巾帼军的往事时,她也曾看到温墨情自责、悔恨的表情,然而他此时这般沮丧失落,却是言离忧从未见过的。

人靠什么活着?名利,权势,金银,爱恨?

总结起来不过是愿望,对期盼之物的追逐。于每个人而言心中所向往的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完全统一的——当希望破灭时,人的心,会痛。

言离忧很了解那种痛是如何钻心蚀骨,她很想伸出手臂抱住温墨情,想要用指尖轻轻抚平他眉梢那抹痛楚,想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心痛之后还可以找到更多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她不敢,不敢靠近,不敢碰触,不敢做任何可能会让温墨情误会的举动。

“你的心愿,是什么?”

最后,她能做的只有装作什么都不懂,像个蠢蛋一样提问。

沉默半晌,温墨情忽而放弃沉重表情淡淡苦笑:“罢了,反正都是些与你无关的事。走吧,去接九儿,之后我们还得去苍梧郡一趟。”

“苍梧郡?”言离忧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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