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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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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坐回原位端起茶杯,君无念面色平静:“在这房内,我想要杀二皇子易如反掌,出去也是一样。言姑娘背负着青莲王的身份,即便皇上出面澄清仍有许多人不会相信,另外还有其他对言姑娘虎视眈眈的人,再加上二皇子本身也容易招来刺客等等,你们在一起的话,危险会少吗?我知道二皇子体弱未曾习武,外人也知道,而言姑娘曾向一位江湖女子学习却也只是些皮毛,倘若有人来犯,二皇子要如何自保?又要怎样去保护言姑娘?”
保护与被保护,经常挂在嘴边却很少有人仔细思考的问题让温墨疏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是在青莲山附近小镇他带言离忧逛市集遭刺杀的事。
那件事是温墨疏最不愿记起的回忆之一,他至今无法忘记言离忧毅然决然挡在他身前的瘦削背影。简单想,言离忧会武功而他不会,她在前抵挡似乎顺理成章,可他是男人啊,是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的人,在危险到来时却反要言离忧站在前面格挡吗?
那是第一次,温墨疏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恼火自责。
仿佛透过变幻不定的眼神读出了温墨疏此时心情,君无念声音语调都缓和许多:“这种事不能怪二皇子,但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墨情可以保护好言姑娘而二皇子你做不到。我并不是说二皇子不如墨情,只是这样一来,言姑娘在墨情面前自然而然是被保护的,不管言姑娘是否意识到,她对墨情的信任要远远胜过对其他人,包括二皇子。”
“只是简单的接触就能看出这么多问题,君老板的眼睛未免太毒。”勉强压下胸中激荡气血,温墨疏挤出一丝苍白笑容,“世子呢?他也想到这些了吧?所以他今天才会同意我把离忧找来,让我在最被动的情况下说出父皇决定后再把离忧带走,让她明白我就是那个不值得托付的人……”
刺耳咳声阻断温墨疏的话,君无念低头,刻意不去看温墨疏咳得近乎弯曲的身影。
待咳声稍缓,君无念默默送上一杯温茶,在温墨疏感激目光中淡淡摇头:“墨情对男女之情有些迟钝,但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大概他也发觉自己对言姑娘的心思没那么简单了。前段时间言姑娘被人栽赃陷害,依我们的想法自是不该轻易暴露手下势力关系,可是在墨情看来,二皇子说过要保护言姑娘就该履行诺言坚持到底,而事实却是二皇子没有出手。也许就是这件事激怒了他吧,令他不甘心把言姑娘交给二皇子,不如就像儿时从楼师兄手中抢回那把剑一样,再把言姑娘夺回到他身边。”
君无念说的只是猜测,然而温墨疏却清楚知道,这猜测已经可以证实,那天温墨情因言离忧被人下毒昏睡而迁怒于他,一反常态摆出对峙姿态,所有举动都足以表明一件事——
言离忧之于温墨情,绝对是比前朝风云变幻、权力更迭更重要的存在。
第156章 五国来使
被绿意笼罩的渊国帝都凤落城,此时正享受着春风细雨的洗刷沐浴,高耸城墙威严默立,朱红城门焕然一新,城门内、大街上无数花花绿绿的油纸伞飘来荡去,宛如一朵朵提早盛开的艳丽芳华。
车水马龙匆匆而过,唯独停在城门口的一辆马车静止不动,宽大马车内两个容貌相似的龙凤兄妹扒在窗口,朝帝都最高建筑方向指指点点。
“大公子,那边就是皇宫吧?啧,真是阔气啊,连宫墙都盖得那么高,是怕天塌下来压死人吗?”
“哼,再高也没用,南叔叔的话随便一跳就能翻过去!”
“南叔叔能翻过去,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能翻过去。什么时候你像南叔叔一样厉害了再来炫耀吧!”
“你——大公子!你看水鸳,他又欺负我!”
吵嘴超不过,气得满脸通红的少女一跺脚,回身猛扑到安坐椅中的年轻男子腿上。那男子笑笑,拉过男童到自己另一侧,一左一右揽住兄妹二人,清朗声音浑厚沉稳:“水鸳,不许欺负妹妹。水鸯,你也该收敛些,好歹我们是代表狐丘来渊国拜访的使者,你这样对人家的皇宫指指点点实在不礼貌,让人看见会觉得我们狐丘国不知礼数。”
少女嘟起水嫩嫩的小嘴,飞快白了哥哥一眼后很快又露出清爽笑容:“大公子,等南叔叔打探消息回来我们就可以进宫了吧?好想看看渊国的皇帝长什么样啊,是不是也像大公子和南叔叔一样好看呢?”
男子微愣,旋即苦笑,在少女头顶弹了一下:“傻丫头,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可以用好看来形容男人,被南凛听见少不了又是一顿冷眼。你们的南叔叔很快就会回来——你们看,那不就是他么?好像给你们买了许多吃的啊。”
透过车窗远远望见一道挺拔身影走来,孪生兄妹欢呼着跑下马车前去迎接,未及贴身便被南凛一人赏了一个大大的爆栗。
“让你们保护大公子,胡乱跑什么?”低喝着走到马车前,面容成熟沉稳的南凛恭敬屈身,“大公子,消息都打探到了,我们是最后到的,其他几位使者前两天就都进宫了。”
年轻男子若有所思点点头,忽而皱眉,面上多了几许惆怅:“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宫里,在的话,又不知道肯不肯见我。这次若还是不能把他带回去,许是见不到父王最后一面了。”
“大公子尽力就是,至于他回不回是他的事,何必多管?”似乎提到的人十分令南凛讨厌,刚才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依稀多出几分嫌恶,语气也冷上许多,“这趟来渊国的目的主要在于试探,大公子少想那忘恩负义之人,反正王已经决定传位人选,就算他良心发现回到国也不会有任何更改。”
“南凛,你对他偏见太深,总是说些气话。我想他应该从没做过接手王位的打算吧?要不是当年父王那样待他,他本可以像我一样过着安逸生活。算了,不说这些,及早进宫才是要紧。”年轻男子关好车窗,细腻无声的毛毛细雨被隔在外面,车窗关上的刹那另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在男子余光中留下一道残影。
年轻男子所乘马车没有动,与之错过的马车里倒是多了一番感慨。
“狐丘国竟然也派这么年轻的人来。这五国着实有趣,究竟是没把大渊当回事,还是想麻痹皇上警惕之心呢?”白到刺眼的布衣雪发微微颤动,像是积雪崩塌般给人莫名恐慌感。
小亭子不敢抬头看对面坐着浅笑的人,因着有些刺眼便偏过头躲开那一片白色,语气措辞无不是最极端的谨慎小心:“连大人,司药库那边来问接下来怎么办?唐馆使被革职,现在方馆使当家,有些事情不太好做了。”
似是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连嵩懒懒扬手:“不用再理他们,闹过这么一出后言离忧不可能继续留在御医馆,司药库和御医馆那几个废物已经没用;倒是内务府那边勤联系些,后宫的风吹草动他们最敏感,有什么消息也是最先从那里传出。还有,回去告诉你们娘娘,最近老实些别犯蠢,五国使者在大渊这段期间我不想分神管她,少惹我不痛快。”
小亭子浑身一凛,急忙低声应和,几滴冷汗顺着脑门滑落。
以为芸妃采办之名出宫走了大半天,下午小亭子回到凤欢宫不久,赵公公便传来温敬元旨意让芸妃整装准备陪赴宴席,芸妃早从连嵩处得到消息,华衣美服、珠钗玉坠一日前就准备妥当,细心梳妆后,在小亭子护送下踩着莲步往绣典园行去。
温敬元登上皇位以来并未册封皇后,接待他国使者之类的场面按理应由皇后之下地位最高的皇贵妃陪同,但皇贵妃怀着龙子金贵更胜往日,温敬元虽没什么怜香惜玉之情却也心疼自己骨血,这种需走动、要陪酒的事情便都由芸妃代替了。事实上皇贵妃往下数也轮不到芸妃出头,毕竟还有两位贵妃在,只不过那二人自知场面上的功夫远不如芸妃,索性早早就把这种烦人的事推托下去,温敬元也乐得让芸妃出面,毕竟这是个能给他赚来极大脸面的心肝宝贝。
“素闻芸妃娘娘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尤其是仙音似的歌喉,往往能引来莺燕驻足,今日有幸一见,此番出使贵国可算十分的值得了。”
芸妃才走近绣典园内毓鸣殿,里面便传来男子兴奋话语,听嗓音很是陌生。深吸口气调整笑容,芸妃紧走几步抬足迈入殿内,清脆婉转的话音格外响亮:“是哪一位大人对贱妾如此过誉盛赞?为了这两句夸奖,贱妾定要亲手敬上三大杯酒才行。”
这时的毓鸣殿内宾客已满,听到芸妃说话不约而同将目光齐齐袭向门口,起初是一阵鸦雀无声,而后便爆出阵阵唏嘘惊叹。
惊讶、感慨、动心、垂涎,各种各样的表情于芸妃而言全不陌生。这半年来她没少出现在温敬元宴请朝臣权贵的宴席上,每一次亮相都会收获无数赞誉,也令得笼罩在她身上的光彩愈发传奇,无论妆容还是姿态,哪一样都成为后宫嫔妃竞相效仿的对象。
正因如此,温敬元最喜欢让她陪着出席各种场合。
“要是能得芸妃敬酒,就算是喝死也心甘情愿啊!”阵阵赞叹中,方才说话的男子款款起身,仰头便是满杯饮尽。
这男人颇有些滑稽,微微发福的身材偏有一张可算得上俊俏的脸,五官面皮看也就二十多岁,但若从语气神态等方面推测,竟像是个天命之年的中年人了。
温敬元见众人因芸妃感慨惊叹,顿时觉得赚足了脸面,威严中透出几许得意,言语上却故作不满:“芸妃不可无礼,这位是南庆国太子,此次作为出使我大渊的南庆国使者而来,高贵身份怎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前敬酒的?”
芸妃习惯了温敬元的卖弄,知道他并非真心责怪,只淡淡一笑致歉,而后款步走到温敬元身旁侍立。
南庆太子目光一直追随芸妃身影,放肆随意引得旁座几人无声嘲笑,可他却毫无察觉一般,直到芸妃站在温敬元身旁仍一副意犹未尽模样:“渊皇陛下何必苛责芸妃娘娘呢?这酒是我自愿喝的,为了芸妃娘娘这般天仙似的人物,喝上十杯八杯又何妨?”
作为访问他国的使者,见了人家国君的宠妃就心猿意马、言语轻荡,这种人哪来资格代表一国形象?早就列坐后排的温墨峥露出鄙夷之色,才想私下里讽刺几句,未等开口就被温墨疏看透。
“多看,少说。”温墨疏半举酒杯低道。
温墨疏与温墨峥之间本该隔着一位三皇子,不过九年前生性好闹的三皇子在游玩时不小心堕入湖中溺毙,之后无论起居宫殿还是宴席排位,感情本就不错的两兄弟总是并排挨在一起。也亏着离得近的福,每每温墨峥冲动之时都有温墨疏在旁边按住,这才能让耿直单纯的二皇子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不然仅在温敬元上位后就至少有三五次让温墨峥掉脑袋的可能。
温墨峥也知道自己的毛病,虽然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但总归来说还是很听温墨疏的话,被制止后老老实实坐着,一杯一杯喝闷酒。温墨疏见他喝得凶,无可奈何地把酒杯抢走:“这不是水,想豪饮回珑心殿喝去。”
“不喝干坐着吗?看那些人实在无趣,一个个就知道奉承。二哥看那南庆太子,色眯眯盯着芸妃不放,像是成大事的人吗?那芸妃也是,身为嫔妃却在众人面前搔首弄姿,就不怕丢了我大渊脸面?”
温墨峥气得重重一放酒壶,砰地一声引来许多道视线,温墨疏忙笑笑示意众人没事,暗地里用力捅了捅温墨峥。
细微骚动已然惊动兴致高昂的温敬元,淡淡一瞥威压十足,不善目光盯了温墨峥和温墨疏片刻才收回,朗笑两声压住窃窃私语:“今日五国贵使来我大渊做客,朕甚是高兴,尤其是看到素无往来的霍斯都国贵使,心中更是欢喜得很。朕一直念叨几位皇子要开阔眼界多到外面走走,如今能有机会与各国精英往来交流实属不易——来来来,墨洵啊,从你开始,几位皇子都向贵使们敬上一杯,日后少不得许多事情要向人家讨教呢!”
大皇子温墨洵之后便要轮到二皇子,逃是逃不掉的。温墨疏面色微苦,三分无奈,七分叹息,只因他太过明白,这酒不是为了敬什么两国交好、友谊长存,而是为了让那些使者对他们几个皇子有个初步印象。
在这之后,许是就要研究联姻等等令人厌恶的琐事了。
第157章 特殊使者
“南庆国位处中州边境,与铎国和霍斯都国接壤,面积广阔但人口不多,此前与大渊有过接触却未能长久维持,在百多年前九国混战后便断了往来。南庆国此代国君还算是贤明,只可惜时运不济、香火不盛,后宫七十多位嫔妃竟只诞下六个皇子,其中三个早夭,一个智力上有所缺陷,剩下两位一个为情所困遁入空门,如今就膝下就只有太子耽可继承王位。”
夜色笼罩的铅华宫西偏殿内,言离忧撑着颧骨坐在桌边,认真地听钟钺回答她的问题。
来访的五国是哪五国?代表使者分别是什么人?这些国家与渊国关系如何?向来不愿思考无聊政治的言离忧第一次生出求知欲,在发觉钟钺对这些情况十分了解时,不由分说把人拉到桌前讲解。
钟钺说得口干舌燥,咕嘟咕嘟喝了一整杯茶,痛快地长出口气,继续投入认真讲解之中:“南庆这位太子颇有些名气,不过不是因为能力强或者有多称职,而是因为他有位好妻子。言姑娘是没见过南庆太子,那人生得一张好面相,多少女子看上一眼便会脸红,可南庆的太子妃却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起初还有人说太子妃配不上太子,没过两年口风就变了,成了太子配不上太子妃。”
“总有些愚昧的家伙喜欢以貌取人,其实真正能专注于某些事情的偏偏是那些没什么姿色的人。”言离忧心有感慨随便插了一句。
“是了,言姑娘这话再明理不过。”钟钺用力点头,两只眼中依稀泛起崇敬之色,“南庆太子与太子妃就是这样。好皮囊没能给南庆太子一副好脑筋,那人喜好女色不思进取,做事荒唐糊涂,反而是不被人看好的太子妃在短短两年间出尽风头,无论是辅佐皇后打点后宫还是偶尔献计献策维持前朝稳定,哪一样都不落人后,甚至比许多男儿更加出色。”
言离忧轻笑:“这可有趣了,堂堂大男人反不如一个弱女子,南庆太子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只要能为国君分忧解难,谁还管南庆太子的脸面是黑是白?反正传言说南庆国君已经离不开太子妃,几乎把她当成自家女儿看待,这次南庆太子出使大渊也是太子妃陪同前来的,可见传言非虚。”
言离忧从小就很向往女中豪杰,听钟钺说起南庆国太子妃的佳话十分感兴趣,只不过这会儿她没精力去崇拜谁,尚有更重要的消息急于打探。
“既然南庆国仅剩一位太子又是已有正妃的,那么请求联姻就不太可能了。钟钺,说说其他四国,他们可有急需联姻的?”
钟钺捏了捏脖子,只感觉喉咙又干又涩快要冒烟似的,再看言离忧亟不可待的目光,不由咧嘴干笑:“言姑娘打听这么多,感情就是为了询问有谁要跟我大渊联姻吗?说到底还是放不下二皇子和少主吧?”
“你们少主要不要娶妻生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言离忧头皮一紧,不假思索失口否认,“他自己都说有合适的就娶了,别人多操心有什么用,许是闹到最后还要被他埋怨多管闲事。我就是想知道联姻这件事靠不靠谱,如果真需要有皇子去联姻的话……”
如果温墨疏真的被皇上勒令去联姻的话,她该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
钟钺见言离忧愣愣失神,迟疑少顷,小心翼翼问道:“言姑娘心里就没有半点为少主着想吗?”
“没有!”言离忧回过身,答得斩钉截铁。
温墨情是什么人?就算她绞尽脑汁去为他考虑,他会如她所愿进行选择吗?与其为他白费力气,还不如把精力灌注在温墨疏身上,毕竟温墨疏是她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假如真的被哪个国家的公主相中带走当上门女婿,留下她要何去何从?
烦恼神色出现在秀气白皙的面庞上,在钟钺无话可说后,沉默起来比温墨情更甚的少年楚扬忽而开口:“霍斯都国也有人来。”
“霍斯都国?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名字……有什么特别吗?”在杂乱的记忆碎片里搜索片刻无果,言离忧放弃回忆直接发问。
钟钺苦笑:“霍斯都国,言姑娘真没听说过?我还以为言姑娘对少主很了解呢。”
“温墨情怎么又和霍斯都国扯上关系——”话说一半,言离忧猛然想到什么,深深倒吸口气,“我想起来了,赫连茗湮就是霍斯都国的人吧?!”
“啊,没错,就是这个问题。”钟钺舔了舔干燥嘴唇,脸上表情掺杂进些许不自然,“赫连姑娘……赫连姑娘和少主的事言姑娘应该知道吧?在赫连姑娘失踪后我们背着少主偷偷调查过,原来那位赫连姑娘竟是霍斯都国名门望族之后,父亲在国中地位不低,曾经作为使者访问中州许多小国。”
“那又如何?你们是在怀疑,这次代表霍斯都国出使的人有可能与赫连茗湮有关?”言离忧失笑,满不在乎摇头,“赫连茗湮看起来与温墨情年纪相仿,那么她父亲的年龄应该和定远王差不多大,都是老头子了,不远万里出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说就算来访使者真的是与赫连茗湮有关系的人又能怎么样,总不会强行掳走温墨情回去当压寨夫君吧?”
敢拿温墨情开玩笑的人钟钺还是第一次见,哭笑不得挥散脑海里有关温墨情做压寨夫君的诡异想象画面后,钟钺正色道:“言姑娘小瞧那位赫连姑娘了。这次五国遣使来访意义重大,不止朝廷关注,连江湖也为之震动,包括我们君子楼在内的许多人都使尽各种手段打探相关消息,而作为成果的其中一条消息便是,代表霍斯都国出使的,正是赫连姑娘本人。”
“赫连茗湮?她是霍斯都国使者?”连连倒吸凉气令得言离忧胸口发冷,脸色渐渐凝重,“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就能解释为什么时隔多年后她会再度出现于温墨情面前了,但这么做无疑是在给温墨情造成第二次伤害——温墨情好不容易才决心放弃那段感情,她怎么忍心以这种形式出现,怎么忍心去撕温墨情还没有痊愈的伤口?她到底有没有为温墨情考虑过?”
钟钺没有回答,意味深长的目光静静看着言离忧,脸上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言姑娘这不是很关心少主吗?”
“我……”言离忧无言以对,瞠目结舌愣了半天,捧起茶杯狠狠灌下一大口,“别闹,谈正事。今晚的宴席五国使者都会出席,温墨情也被皇上特地叫去参加,那岂不是要与赫连茗湮见面?温墨情之前知道赫连茗湮就是霍斯都国使者吗?”
深吸口气与楚扬对视一眼,钟钺烦恼摇头:“收到消息太晚,还没来得及告诉少主——其实就算早知道也会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少主他一听到赫连姑娘的名字心情就会变差,总是一个人喝闷酒,楼中子弟都尽可能装作从没出现过赫连姑娘这个人。”稍作迟疑,钟钺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望着言离忧:“言姑娘,按少主的嘱咐,我和楚扬本不该和您多接触,可是今天情况特殊,我们两个……我们两个来找您,就是想让您今晚宴席过后去陪陪少主,不然少主他又要喝闷酒了。”
温墨情酒量不算好,这是言离忧早就知道的,且记得他宿醉过后脸色总是很糟糕,可是由她去开解温墨情有用吗?那么多年的爱恨纠缠,温墨情与赫连茗湮之间恐怕根本没有外人干涉的余地,况且她本想宴席后去打听温墨疏情况的。
“言姑娘,算是我和楚扬拜托您行吗?我们真不愿看少主那样……”见言离忧犹犹豫豫,钟钺有些发急,语气不由急促许多,“或许言姑娘和少主不觉得,但我们这些跟随少主多年的人都看得清楚,结识言姑娘后少主变了许多,爱笑了,也不经常喝闷酒了,只有言姑娘才能让少主忘记赫连姑娘啊!”
“怎么可能?”言离忧被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发呆,心中五味杂陈。
说她能影响到温墨情心情,这不是天方夜谭吗?那样我行我素的人才不会受任何人影响而改变吧?能改变他的,大概只有赫连茗湮。
咯啷一声闷响乍起,吓得言离忧一颤,与钟钺齐齐抬头看去,竟是楚扬将随身佩戴的短刀丢到桌上,少年俊秀脸庞隐隐透出焦躁恼火:“给你,什么都给你,你去找少主!”
言离忧彻底呆愣。
这又是闹哪一出?
“楚扬的意思是说,只要言姑娘肯帮忙,他可以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言姑娘做报酬。”同样被楚扬举动吓到的钟钺苦笑一声,“言姑娘莫怪,楚扬多年不与人接触极少说话,总是词不达意,他只是太担心少主,希望言姑娘能帮这个忙而已。这把短刀是少主送给他的,他一直当做最重要的宝贝,为了少主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劝劝他让他想开些吗?我去就是,这凶器你还是收起来吧。”不等钟钺说完,言离忧似是无奈地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眼看钟钺转忧为喜,楚扬也露出一个浅淡而生涩的笑容,言离忧苦笑不已,心底涌出一股异样感觉。
她本打算寿宴结束后悄悄溜出去到天阙殿走一趟的,虽说那日离开时态度颇为冷硬,至今仍对温墨疏是否隐瞒联姻一事抱有怀疑,但言离忧终是挂念他,迫切想要知道皇上指婚一事是否有什么进展;可是听说赫连茗湮会作为霍斯都国使者出现在温墨情面前,而温墨情也是皇上意图指婚的人选之一时,言离忧心里那杆秤便偏向温墨情了。
说不清为什么,她希望看见完完好好的温墨情,更希望自己的出现真能够像钟钺说的那样,驱散赫连茗湮留下的阴影,让他开心。
第158章 醉夜探视
有钟钺暗中安排,言离忧离开内宫并不困难,从已经升任御医馆馆使的方田那里讨来手书一封,作为临时出诊的内宫医官就可以大大方方走出去。
到温墨情住处时渐近深夜了,温墨情还没有回来,看着柔和烛光笼罩下的房间,言离忧忽有一种熟悉之感。
温墨情爱干净,他的房间总是整齐明亮,每一样东西都摆放有序,就像他做事时的严谨认真一般,在他离开房间后甚至会让人产生这里根本不曾有人住过的错觉。言离忧知道,原本温墨情也打算像对待这屋子一样做她生命里一个过客,是许多复杂原因让他留了下来,以一种特别的身份存在着。
所以,她想为他做些什么。
三更子时,宫鼓初歇,温墨情终于披着一身喧嚣酒气归来。
灯火通明早透露出房内有人的信息,温墨情推门而入,淡淡看了一眼桌边坐着的言离忧,没有惊讶,没有意外,就只是那么轻描淡写一眼后便不再理会,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坐于对面,满满一壶酒咚地放在桌上。
果然如钟钺所说,与赫连茗湮见面后,温墨情的反应是借酒消愁。
温墨情不说话,言离忧也不吭声,见他倾壶倒酒便抢过酒杯,仰头把酒喝掉。宫里的酒甘冽清香但没有多大度数,划过喉咙只留下一阵微辣冰冷,比起定远王府的酒差了太多。一连抢过六七杯喝到肚里,言离忧并没有感到半分醉意。
再大的酒壶也禁不住一杯杯消耗,言离忧一口一杯,等温墨情终于不耐烦微皱眉头时,那壶里的酒只剩下不到一半。
“你不是该在天阙殿么?”按住言离忧来抢酒杯的手,温墨情终于喝到第一杯酒。
言离忧舔了舔酒液残留的唇瓣,叹息细碎无声:“钟钺和楚扬很担心你。”
“那就让他们来陪我喝酒。”
“你想喝,我陪你,反正这酒不醉人。”
再抢不到酒杯的言离忧放弃原有攻势,趁温墨情不注意一把夺过酒壶,不顾形象仰头便是一顿海灌。澄净酒液禁不住巨大倾斜角度从壶盖涌出,哗地一大泼洒在言离忧脸上,使得她猝不及防一阵呛咳。
温墨情终于露出一丝表情,嗤笑一声,夺回酒壶丢在地上:“酒不是这么喝的。”
“酒也不是拿来消愁的。”狼狈地擦去脸上酒液,言离忧凶狠回瞪。
你一言我一语的简短对话在奇怪气氛中结束,温墨情拿言离忧没辙,索性放弃喝酒,推开卧房的门一头栽倒床榻上。言离忧跟着他进到卧房内,搬过梨花木小凳坐在床边,借外间烛光看着温墨情,语气恢复常态:“钟钺得到消息时你已经去赴宴,他和楚扬猜到你会喝酒麻痹自己,所以两个人一起央求我来看看,以免你不知不觉把自己淹死在酒里。”
“多管闲事。”
“别人的闲事我才懒得管,要不是看在碧箫的面子上,我管你是喝死还是伤心死?”学着温墨情拿碧箫做借口,言离忧欣喜地发现这样做果然更容易交谈,短暂犹豫后揪住温墨情后背衣衫,试图把他翻过来躺着。
也不知是喝醉了没力气挣扎,还是说已经失去自主意识由人摆弄,温墨情非但没有反抗,反而顺着言离忧的拉拽翻身仰躺,一双看不透的墨色眼眸在朦胧光线中与言离忧对视。
那一刹,言离忧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
“只是与赫连茗湮见面而已,你们这是在小题大做。”温墨情语气脸色都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平静到发假,完全不能教人信服。
言离忧耸耸肩:“无所谓,真难受还是假难受你自己清楚,我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跑一趟来看看你罢了。”
“你该去的是天阙殿,二皇子一直在为指婚的事心烦,比起我来你应该更担心他才对,不是么?”
言离忧生硬笑笑,不置可否。
如同温墨情与赫连茗湮的复杂感情一般,言离忧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现在的温墨疏,是为了不让他为难而委曲求全,做个侧室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还是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与温敬元一起把温墨疏逼上绝路?
无论哪一个选择她都无法接受,在想出解决之法前,言离忧只能忧心忡忡却什么也做不了。
“皇贵妃已有身孕,如果诞下的是个皇子,那么二皇子他们的处境就会更加微妙。一方面皇上会愈发防备他们夺权,另一方面以皇上多疑性格又不敢轻易放他们离开皇宫去封地,以免个别有实力的皇子包藏祸心、拥兵自重。这种情况下与他国联姻将势力最大的皇子踢出渊国,可以说是最能让皇上安心的结果,但把哪位皇子安排到哪个国家,这又是另一堆需要费心思虑的问题。”
言离忧来这里的本意是想劝慰可能会因赫连茗湮而伤心的温墨情,谁知一句劝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温墨情就开始滔滔不绝给她说那些颇费脑筋才能理解的势力形势,虽说这些似乎言离忧历来厌烦抵触的,但因与温墨疏有关,言离忧还是耐着性子仔细倾听。
“在连嵩出现之前我试探过皇上态度,那时皇上倾向于赐封领地王位而不下放实权;但是在连嵩出现后,皇上的打算出现明显变化,更偏重以极端手段彻底断绝后患,联姻,只是其中最温和的一种。”温墨情起身半坐,身上酒气依旧浓郁,眼神却比刚才多了几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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