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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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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墨情扬手,猛地把言离忧从温墨疏身边拉到自己面前。
“她得跟我走。”
在座众人都知道温墨情功夫了得,谁也不会笨到与他交手,温墨疏虽然有瞬间想要冲上去拉住言离忧,最终还是忍下。
忍是忍了,温墨疏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我说过,言姑娘并非青莲王,她没必要承担不属于她的责任。如若她不愿再回到你身边,我会竭尽全力保她,不惜一切。”
“你所谓的不惜一切是指什么?你又有什么可以舍弃的?”温墨情面色冷肃,丝毫不理会温墨疏的威胁,仍紧攥着言离忧纤细手腕不肯放开。
许是怒火激起胸口气息动荡,温墨疏开始剧烈咳嗽,连句完整话也说不出。言离忧看他咳得直不起身,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甩开温墨情,被攥得生疼的手轻轻抚过温墨疏后背,咬着牙怒视罪魁祸首:“那么咄咄逼人干什么?谁也不欠你的!”
“谁也不欠我的,除了你。”墨色长袖拂过桌面,折叠起来的纸条重新收入温墨情指间。言离忧的斥责似乎惹恼了温墨情,转身走得干脆利落,只留下一句全然不容商量的话:“同意与否,你们自己考虑,明天我来听结果。”
温墨情离开半天后,温墨疏的咳声才渐渐止住,君无念看得不忍倒杯茶递上,却被楚辞顺手推开。
“君老板和慈郡王也考虑一下吧,明天退朝后我和王爷再过来。言姑娘,走了。”
难得的一场谈判不欢而散,最憋闷的不是温墨疏也不是温墨峥,更不是一脸淡然的楚辞,而是言离忧。跟在楚辞身后扶着温墨疏走回皇宫,一路上言离忧一句话也没有说,唇上咬出深深齿印。
“言姑娘,你愿意随定远王世子去吗?”快到偏殿门口时,温墨疏忽然止住脚步,苍白脸颊面向垂着头的言离忧,温柔语气一如既往,“你若不愿,我会竭力保你不受牵连,反正玉玺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给不给都无所谓。”
走在前面的楚辞耳朵微微一动,没有插嘴,却刻意减慢了走路速度。
“天下大势我不懂,谁做皇帝我也不关心,但这次我必须得帮温墨情的忙,既是偿还他当初放我一命的人情,也算是不负我与碧箫姐妹一场。”
少顷无声,而后是温墨疏犹疑小心的低问:“那……你还会回来吗?我是说,回帝都。”
“那就要看帝都有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言离忧抬头,朴素面容上一抹明媚浅笑,“病人还没医好,大夫怎能撒手不管?除非王爷打算换一位大夫看病。”
温墨疏瞧着言离忧一双明眸微愣,旋即释然,轻笑出声:“是是是,我倒忘了,言姑娘如今可是我的座上贵客,天字一号女神医。既然如此我就在府中为言姑娘腾出个房间,等言姑娘归来,仍旧到我府上悬壶济世吧。”
说了一堆,左右不过是去留问题,而且还是前途未卜的将来。楚辞微微失望,抬脚正要跨入房中,身后却传来温墨疏格外温柔的低语。
“言姑娘若是愿意,在府上住一辈子也没关系,我……会很开心。”
第061章 雪夜别情
夜幕初降,正是各宫各殿晚膳后最无聊时光,整个皇宫灯火通明,不时传来谁的歌声、谁的琴声,又或者是故意给人听的嘤嘤哭泣。
雄性鸟兽总是打扮得绚丽缤纷以便吸引雌性好感,可放在人间,这规律却转了个儿,花枝招展、各显其能来吸引目光的都是女子,三宫六院多少倾国佳丽倾尽所有去期盼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得一人垂怜。
可惜她们并不知道,自己的歌舞技艺再好再美,皇帝宝座上的人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温暖如春的凤欢宫此时并没有点灯,黑暗中,幔帐颤动,锦衾垂地,粗重喘息与诱惑娇吟规律响起,淫靡四溢。长长一声呼气后,床榻的重量蓦地减去大半,裹在柔丝薄被里的女子借窗外朦胧月色看着榻边男人,媚眼如若游丝。
“皇上今日与连国师谈过了?”
“嗯,是个能人,就是不知可不可靠。”擦火点亮案上烛灯,口干舌燥的温敬元端起茶杯一口饮尽,眯着眼眸觑向蓝芷蓉,“非我族类,其心必殊。若非爱妃你一力举荐,朕定然不会轻信一个外族之臣,但愿你们不会让真失望。”
蓝芷蓉托腮娇笑:“贱妾何时让皇上失望过?”
“人是你推荐的,倘若有什么问题,朕自然要连你一起处罚。记着,连国师的身份不许告诉任何人,明日朕会给他个新身份长留大渊,至于青岳国那边,你的王族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了。”温敬元并不理会蓝芷蓉带着诱惑的暧昧言语,欲念宣泄过后,前朝那些烦心琐事攀上眉头。
“贱妾代王兄谢过皇上。”
想想时辰还早,御书房尚有一大堆奏折没有处理,温敬元穿好衣衫唤来赵公公,选了条清静人少的小路往御书房赶去。
“出来吧,站了这么久是不是累坏了?”待温敬元脚步声渐渐不闻,蓝芷蓉跳下床榻走到宽大的水墨屏风前,迟疑片刻,绕过屏风向后面探去。
没人。
“跑哪里去了?”蓝芷蓉纳闷,才要回头张望,冷不防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身后,险些把她吓得惊叫出声。
“看来你适应的不错,至少服侍男人这点,远比在青岳宫中时熟练多了。”一缕纯白发丝掠过蓝芷蓉手臂,淡淡香气若有若无。
蓝芷蓉深吸口气,厌恶地蹙起眉头:“别提以前的事,恶心。”
“恶心?如今你不是很消受么?”作为青岳国国师,连嵩没有对长公主表现出丝毫尊敬,语气里满是嘲讽,“你这一身媚术都是我找人教授的,能成为渊皇宠妃,你心里清楚得感激谁。哦,差点儿忘了,房中术还是我亲自教你的,那时你可不像这样妩媚多姿,看着就让人心烦。”
不堪回忆让蓝芷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忍着怒气冷哼一声,抱紧披帛坐回榻上:“少废话,我已经按事先安排给你搭桥进宫,你是不是也该履行承诺了?”
“什么承诺?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连嵩故意道。
“你——”蓝芷蓉陡然拔高音量,而后又迅速压低,“你说过会帮我折磨青莲王,别想抵赖!”
憎恨,虚伪,愚蠢,蓝芷蓉的丑态尽收连嵩浅色眼眸内,冷冷一笑,纤长素白的手指捏起蓝芷蓉下颌:“当上宠妃后脾气越来越大,谁给你胆量让你对我大呼小叫了?一个借尸还魂的丑陋亡灵而已,你真以为自己是青岳国长公主,可以对我颐指气使?蓝芷蓉,装好你的芸妃,其他事情没有你插嘴的余地,懂了么?”
冰冷无情的目光如毒舌吐信一般,令得蓝芷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重生后在青岳国遭受的痛苦折磨于脑海里频频闪现,深寒畏惧,重新笼罩全身。
“我……懂了……”战栗过后是不由自主的低声下气。蓝芷蓉躲开连嵩手掌,深吸口气静了静,抱住裸露在空气中的冰凉肩膀簌簌发抖:“言离忧扮成侍女被永鄯王救走,这会儿应当是在宫中,皇上还不知情。我让小亭子向赵公公打听过,皇上留言离忧性命的原因似乎与某样东西有关,至于是什么,皇上告诉了定远王世子,其他人不太清楚。”
“温敬元要找的是传国玉玺,白天时他对我说了,我不认为言离忧知道玉玺下落——你不是说她和你一样也是借尸还魂吗?那么对与青莲王的事,她应该全然不了解才对。”连嵩负手走到窗边,沉默半晌忽而低道,“温敬元让我想办法收拾定远王世子却不肯明说原因,我要你最近在与他接触时尽可能打探出来,与君子楼作对不是件轻松的事,目前我还不打算冒这个险。”
蓝芷蓉点点头,瞥了眼妆奁下暗藏的小格,不安地看向连嵩:“两种药都所剩不多,能不能……”
“药你不用担心,用多少我都会给,只要你老老实实办事别耍心机。”挥手打断蓝芷蓉,连嵩微微皱眉,仍是淡而冰冷的表情,“明早派人去我那里取药,之后记得慎用——别以为太医都是吃干饭的,若是查出来你给温敬元下药,你的下场只会比青莲王更惨。”
刚刚还充斥淫靡味道的宫殿忽然多了几分阴冷,也不知是因为人心不再温热,还是因为夜空中洋洋洒洒落下的入冬第一场雪。
“到处找你不见,原来是在外面看雪。”没有宫女和太监打扰的偏殿院落,温墨疏披着一色纯白的披风踩下浅浅足迹,洒了一路咳声。
言离忧闻声转身,微笑时一大团热气呼出化作朦胧水雾,映得面容微微模糊:“难得看见下雪场景,怎么也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看看,顺便搜集些宝贝。”轻轻敲了敲手里捧着的陶罐,言离忧的眼眸愈发明亮:“王爷知道么,这雪也叫无根水,是许多药方不可或缺的上佳药引,只是收集起来十分麻烦,必须要选那尚未飘落、没有接触到地气的才行。”
“好像一说到药材言姑娘就会特别兴奋,这么冷的天还要跑到外面。”温墨疏笑笑,随手接过言离忧手中陶罐,迎着漫天飞舞的晶莹雪花高高举起,“既然是言姑娘需要的东西,我也来帮忙好了。”
“不行,你本就有寒症,怎能再吹凉风?快回房里去,不然咳症又要加重了。”
言离忧夺回陶罐放在石桌上,不由分说把温墨疏推向房间,冰凉指尖无意间碰触到温墨疏手背,立刻被温暖手掌紧紧攥住。
“手凉得像冰一样。”温墨疏合起手掌将言离忧的手包裹在内,低下头轻轻呵气,透过团团白气,隐约可见言离忧脸颊两朵绯红云霞。这般动作似乎不太合适,但温墨疏没有放手的打算,反而稍稍拉扯让言离忧离自己更近,看着她乌发上点点素雪,语气中几许黯然:“定远王世子很快就会带你走,我只想多陪陪你,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温墨疏尊重言离忧的选择,同意她随温墨情去往安州,依着温墨情果断利落的性格,大概这两三天就要离开帝都上路。
分别这个词,总容易让人生出些平日里没有的冲动和勇气。
“像王爷这样的人应该早有妻室才对,为什么一直一个人?”言离忧打岔以减少尴尬,手却不听使唤,明明应该离开,却还是赖在温墨疏掌中不愿抽出。
“我还觉得言姑娘应该早有心上人呢,结果不也是一个人吗?”罕见地,温墨疏开起玩笑,自然而然地把言离忧的手贴到胸口上,“起初相识只觉得言姑娘很特别,不似寻常女子那样扭捏作态,却也不同于青莲王的任性孤傲。后来慢慢发现,言姑娘安安静静的表象下藏着一颗良善之心,有胆量,敢说话,是真正的重情重义,纯粹得仿佛与我们不是一个世间的人,很……”许是一时间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词,温墨疏顿了顿,抬手拂去言离忧发上雪花:“该怎么说呢,总之,言姑娘很耀眼,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看得见你的光芒。”
言离忧平生第一次听到别人用耀眼这个词来赞扬她,有些茫然,更多的却是心底一缕甜蜜和温暖。
并不是所有人眼中的她都有青莲王影子,还有人把她当做唯一的存在,相信她,默默呵护她,愿意为她出头,不教她卷入可怕的权谋算计中颠沛流离。
遇到这样的人,遇到温墨疏,是她这辈子最想感谢上天的事。
“我该不该多想呢?还是说……王爷的话,只是单纯的称赞?”言离忧仰头,认真地与温墨疏对视,眸中有着温墨疏万分欣赏的直率、大胆。
主动追逐喜欢的人与想要的生活,言离忧并不认为这是错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与命中注定之人相遇吗?无论结果是否圆满,爱过,经历过,才能无愧于生命。
温墨疏并没有被言离忧的坦率提问惊到,然而他还是有些迟疑不决,深吸口气,语气颇有些小心翼翼:“言姑娘会介意与一个病痨缠身的人在一起吗?”
“别忘了,我是只为你诊病的女大夫,大夫不就该与病人纠缠一辈子吗?”
忽而抽回手掌跳到石桌边,言离忧抱起陶罐,回眸时笑如春风,瞬息融了漫天冬雪。
第062章 去马如飞
约好第二天退朝后在宣冉楼小筑再聚,因着当日温敬元仍旧称病没有上朝,温墨疏和楚辞早早就到了宣冉楼,言离忧不想见温墨情,索性在外面马车里等候。
“王爷今天心情大好,可是昨夜梦中与哪位仙女相会了?”楚辞走马观花看着架子上一排排茶具,丝毫不肯放过揶揄温墨疏的机会。
“梦中都是幻化虚影,哪有现实重要?”温墨疏略显病弱的脸上挂着平素少见的和煦笑意,满眼温柔,“以后王府中要多一个人了,虽不是什么仙子,于我而言却比仙子降临更值得高兴。”
偏殿就那么大一块地方,昨晚谁在外面看雪、谁在外面一诉情衷,同居一处的楚辞怎会不知道?看温墨疏全然没有隐瞒的意思,楚辞轻笑:“我是不是该恭喜王爷觅得佳人?”
“为时尚早,真想恭喜,等言姑娘从安州回来再说吧。”
安州,繁华秀美的山水之乡,言离忧将要前往的地方,温墨疏不知道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存在,但他相信,言离忧一定会平安归来。
“这么说来,王爷打算娶位王妃结束寂寞男人的生活了?”
“……嗯。”
“好吧,那我不得不特别叮嘱下定远王世子,让他一定要小心照顾王妃,否则——”
“楚辞,你非要拿我消遣么?”温墨疏无奈至极,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好了,别说这件事了,言姑娘从安州回来之前还是保密比较好。等下谈条件时还得你来把握分寸,其他的无关紧要,只要能保证言姑娘安全就行。”
楚辞抬眉,唇边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玉玺呢?王爷打算拱手让给慈郡王?这可不像是王爷会做出的事。”
“如果玉玺意义重大,不用我说你就会想办法夺来,何须与人谈条件这么麻烦?”温墨疏从容不迫,靠近楚辞身边压低声音,“皇上已登帝位却不得民心,墨峥空有声誉但缺少夺位实力,他们都不自信,所以才寄希望于传国玉玺。可是说到底传国玉玺不过是个象征罢了,有能力的人不在乎有它无它,没能力的人,就算拿到玉玺一样是败者。”
精致如画的眸中闪过一缕精光,楚辞含笑不语,屈起手指轻轻弹了下腰间长笛。
温墨疏记得,这是楚辞心情愉悦时经常会做的动作。
坐在小筑外马车里的言离忧百无聊赖,不时掀起帘帐透过车窗向外望,看烦了便掏出颈上挂的红丝绳,静静凝视用树胶黏成一团的碎银。温墨疏送她的这份礼物她一直精心保管着,每次看到就会想起温墨疏清晰眉眼、温润笑容,烦躁的心会奇迹般恢复平和,甚至不知不觉中露出痴痴笑意。
喜欢温墨疏,想和他一起,互相依偎着走完一世。
言离忧低头看着白皙手心,犹记得温墨疏掌中温暖,素淡却美丽的脸庞渐渐显出柔和神情,带着某种憧憬期盼。她不是个只会怨天尤人的女人,能遇到温墨疏,能和他心心相印,在言离忧看来这便是上天待她不薄,是足以抵消许许多多跌宕遭遇的巨大幸福。
“一脸蠢笑。”
突兀地,淡漠声音闯入车厢内。
言离忧匆忙收好碎银坠,吊着眉梢瞪向拉开车门的温墨情,下意识缩到角落:“你来干什么?不会敲门吗?懂不懂礼貌?”
温墨情瞥了一眼,车门大开:“下车。”
“现在就要走?”言离忧隐约猜到温墨情出现的原因,愣了愣,目光越过温墨情望向小筑,“王爷呢?你们谈完了?”
“自然是谈完条件才来带你走的,我没兴趣做劫匪,何况还是劫一个只会浪费银子不会赚钱又不停找麻烦的女人。”
温墨情把话说得像是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想想跟着他风餐露宿甚至染上风寒,而这样做的最可能理由是“省钱”,言离忧突然有种想要抬脚踹在温墨情脸上的冲动。
“让开,我要去找王爷。”提着裙角跳下马车,还不等言离忧闯入小筑,温墨疏便与楚辞等人一同出现在视线中。
目送温墨疏进小筑前他还带着舒心笑容,这会儿却换成一抹惆怅,纵是刻意装作面无表情,言离忧还是看得见温墨疏平静面色下的低落情绪。
这是无可奈何的分别预兆吧?
言离忧没了与温墨情闹别扭的兴致,低头走到温墨疏面前,深呼吸,仰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王爷这几天的照顾。我留了几副药茶配方在房中,上面都写着对应的症状,王爷不喜欢喝药,闲时就当是茶喝下吧,虽不能去病根却可缓解体寒咳症。大夫不在,王爷更该多保重才对。”
“决定得匆忙,还来不及为言姑娘准备什么。”温墨疏细末一声叹息,解下狐裘披风轻轻披在言离忧背上,“这一路往安州需经过不少冷地,言姑娘也要照顾好自己,余下的事,等你回来我们再谈。”
依依惜别本是常情,放在言离忧和温墨疏身上却有些古怪,旁侧温墨情挑眉斜目,君无念若有所思,温墨峥则狐疑打量着关系一夜之间亲近许多的二人,颇有些错愕惊讶。
“我走了,王爷保重。”
道别的话终是言离忧先说出的,留给温墨疏最甜美的笑容后,言离忧转身头也不回走向马车。
“往哪走?马在这里。”满是别愁离绪的气氛被温墨情沉稳声音彻底破坏。指了指马车后一匹红棕色骏马,温墨情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没马的话,我可以载你,不过最好你自己准备一匹,和别人同乘我没有安全感。”
“遇见你之前我从不知道吝啬两个字怎么写,现在领悟透彻,多谢了!”言离忧咬着牙挤出最后三个字,翻了个白眼,赌气爬上马背。
温墨情似是早已收拾妥当,扁扁的包袱往马鞍上一挂,利落翻身上马,扯着缰绳调转马头空踏一圈,有意无意瞄了温墨疏一眼:“你的人,定会安然无恙还回。”
温墨疏深吸口气,恭敬拱手:“多谢。”
轻信别人这种错误温墨疏不会犯,他只相信温墨情的承诺,也相信言离忧不会轻易出事——他们约定好要再见,为了这个约定,言离忧一定会努力活下去。
转身往马车方向走时温墨疏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君无念也不回头,朗声道:“永鄯王可有兴致到小筑坐上一坐,品评品评在下茶艺?”
“不必了。”温墨疏干脆拒绝,咳了一声,笑意愈浓,“这世间最美味的茗茶配方就在我房中桌上,我还要赶着回去收好,下次,请君老板一起来尝一尝吧。”
一阵马蹄踏响,朴素马车扬长而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消失在视野中。
君无念苦笑:“这才接触几次就被勾了魂,也不知该怪那位言姑娘魅力太大,还是该怪永鄯王意乱情迷、失了分寸,总之这淌水是越来越浑了。”
“墨疏王兄一向是个谨慎的人,怎么这次糊里糊涂就陷进儿女情长里?”温墨峥困惑不解,惋惜地不停摇头,“以前我还想,如果墨疏王兄身子康健能担起重任,皇位由他继承也不是不可。所有兄弟中我最敬佩的就是墨疏王兄了,聪明有主见,不管前朝政事还是边远军防,每一样墨疏王兄都很出色,且他又是个冷静细心的人,做皇帝再适合不过。可惜他现在……唉……”
君无念许久没有回应温墨峥那声失望叹息,一双眼看着马车消失方向,眉心渐渐凝重。
“王爷只看到永鄯王的优点,却看不到他并无心争位的深意吗?如果他想,在先帝驾崩时大可出来反对皇上继位,也有足够的实力与之较量,可是永鄯王选择了沉默,似乎他只想混混日子,说难听些,他一直在消极等死。”倒提口气冲破心头沉重,君无念勾勒出淡淡笑容,“不管怎样,我希望看到的是王爷能够君临天下,也唯有王爷才能让我相信,大渊会有烽烟平息、百姓安宁的一日。”
这样的话在过去两年间温墨峥听了无数遍,君无念不停给他信心和鼓励,可他仍是觉得有些心虚愧疚,亦如往常一样低下头,低声嚅嗫:“我……我会尽力,只要能让大渊子民过上好日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君无念笑着点头,瞳仁里,一丝安慰悄然划过。
“嗯,这样的话,我背叛师门也算是值得了。”
漂泊了一夜之久的风雪仍未停息,雪花飘飘洒洒落下,有几片沾在温墨情肩头,言离忧伸出指尖轻轻将雪花沾起,眼看那点微凉在指尖融化。
“你和王爷他们都做了什么约定?”终是忍不住,走到皇城外时言离忧开口问道。
“哪位王爷?”温墨情明知故问。
“当然是永鄯王,我与慈郡王又不熟。”言离忧收回手往披风里缩了缩,呵出的热气在发丝上凝结成霜,“我不想欠别人人情,更不想拖累他,所以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交换条件——你这么小气的人,定然不会放过勒索的机会。”
温墨情扯着马缰悠然自得,语气漫不经心:“放心,好歹是亲族兄弟,我不会坑害他。再说有人愿意接手你这烫手山芋,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提出苛刻条件阻拦?既然你和他郎情妾意,我也乐得顺水推舟,至于条件……只需他身后那只奸诈狐狸去见一个人即可。”
“狐狸?你说楚公子?要他去见什么人?”
之后的问题温墨情一律以沉默作答,言离忧问得急了他便勒紧马缰让马跑得更快,直到颠得言离忧咬了舌头疼出眼泪。
第063章 君子楼主
幅员辽阔的渊国由南至北景色各异,其间当属安州、华良郡及陵城三地景色最负盛名,中州各地商旅不断,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络绎不绝。
这日夜雪初霁,距离帝都并不算远的陵城又迎来一大批赏雪吟诗的所谓才子,或是赞冬雪精美,或是赞那雪中梅花凌寒傲立,吵吵嚷嚷的,就连酒楼顶层雅间也不得安宁。
“连雪从何而来都不知道,吟得狗屁诗句?附庸风雅,最是恶俗!”刻薄抨击自角落雅间传来,立时让酒楼顶层鸦雀无声。
梅兰竹菊、春夏秋冬、风花雪月,这是喜好烂漫风骨的才子们最爱题材,怎地今日被人批驳成附庸风雅了?有几个气不过的青年怒气冲冲走到雅间前,扬手撩开青竹门帘,还不等发话,登时被雅间中坐着的二人震慑住。
雅间不大却很干净,摆满茶具的长桌两侧分别坐着一位老者和一个年轻人,那老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颇有道骨仙风;对面的年轻人一身月色绣凤长衫倍显尊贵,清俊面容如精巧玉雕,微挑的薄唇抿出一条睿智弧线,再加上那双淡若流水清风的眼眸,瞬间让一群自以为高贵优雅的才子们相形失色。
“看什么?不怕眼里生疮吗?还不快滚!”老者瞪眼怒喝,就像是老神仙发了威,一句话便把前来讲理的人们吓得四散,而后冷哼一声转向年轻男子,“哼,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这世上庸人越来越多,聪明人越来越少,像楚公子这般惊才绝艳的人更是百年难见,只可惜楚公子并非我君子楼之人,每每想起,都让老夫伤心不已。”
楚辞捏着紫砂杯淡然品茶,对老者表现出的欣赏青睐之情无动于衷。
“以前数次邀请楚公子到君子楼一叙,楚公子均是一口回绝,这次老夫也是出于无奈才让墨情提出交换条件,还望楚公子体谅。”老者起身为楚辞续茶,丝毫没有身为长着的架子,说起来,倒有几分刻意亲近的讨好之意。
“解释就不必了,各取所需,理所应当。”楚辞移开茶杯,老者倾倒的茶水大半都泼在桌上。看着老者窘迫神态,楚辞冷笑:“君子楼名动天下,尽出些能人异士,就连大名鼎鼎的定远王世子都是君子楼中人。如此名门大派找我做什么?嘴上说着早想结交种种,楼主却藏在暗处不敢见人,派了个草包冒名顶替,如此待客之道,请恕楚某难以接受,告辞。”
话罢,楚辞竟是等也不等,起身就要往雅间外走。
那老者满面通红,狼狈地冲到门边拦住楚辞去路:“楚公子留步,请留步!我家楼主并无恶意,只是想……是想……”
“想看看‘帝师之才’是否如传言一般名不虚传。”
洪亮男声将老者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只听那从容语气及浑厚底气便知,说话的人非同寻常。
楚辞停下脚步,一手执着长笛,一手负在身后,目光平直凝视青竹门帘:“请人却不肯露面,想不到君子楼楼主是个不懂礼貌又自以为是的人。既然如此楚某也没什么话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桌茶,不喝也罢。”
“普天之下有几人敢说自己与楚公子同道同谋?难道楚公子打算一辈子不与人喝茶谈笑、把酒言欢吗?”不知何时,雅间外的嘈杂忽然散去,只剩那不急不慢的男人清晰话音,仿佛近在咫尺,仅仅一帘之隔。
楚辞没有回答,指尖微动,长笛在白玉似的指间转了一圈。
“楚公子,坐吧,我家楼主特地选了上好茗茶,星夜兼程不远千里赶来,只为与楚公子一叙。”白发老者摆好茶具,从角落木匣中取出一只茶盒,才一开盖,满室清香。
“暮封山萃雪鸿泥,一年只得那么几枝,确是珍稀好茶。”楚辞闭上眼嗅了嗅,睁眼,平静淡道。
青竹门帘轻动,有人掀帘而入,止步站在楚辞面前:“那楚公子可愿看在好茶的面上稍作留步,给老夫一个赔罪的机会?”
比起刚才冒充的老者,眼前之人显然少了些仙气,骨骼清瘦,身材高长,略显严肃的面容并不苍老,看起来不过天命之年,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孤冷傲气。
“这才像是君子楼楼主该有模样。”楚辞挑唇,仿佛先前怒气都是装出来的,转眼化作优雅浅笑,“人都说君子楼楼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刚才见这位前辈冒充楼主与在下交谈,还以为楼主不肯现身,实在让楚某大失所望,一时失口,出言不逊之处,还请老前辈见谅。”
白发老者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君子楼一向以才华定高低,楚公子是先帝亲笔赐名的‘帝师之才’,地位身份远在老头子之上,怎敢承楚公子道歉……”
“雍飞,你先下去吧,老夫与楚公子有话要谈。”君子楼楼主挥挥手,白发老者与楚辞道了声别后躬身退出。
“雍飞……刚才那位老前辈莫非就是昔年享誉中州的‘圣手画师’杜雍飞?”楚辞从君子楼楼主眼中得到肯定回复后,深深倒吸口气,“世人都以为杜老前辈于皇宫那场大火中不幸殒命,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直藏身与君子楼,果然,君子楼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小觑不得。”
君子楼楼主哼了一声,眯起眼看向楚辞:“老夫都亲自现身了,楚公子还要做出一副无知少年的样子吗?君子楼中有多少人,哪些人擅长什么,这些楚公子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恐怕就连老夫的名字楚公子都叫得上来吧?”
楚辞手肘撑桌,指骨轻轻抵住额角,唇瓣淡然轻启:“秋逝水,秋楼主。”
呼号风雪是浅川特有景色,在隆冬未至的时节就已经冰厚三尺,平坦地面堆积的雪花没过马腿一尺多深,马蹄每踏一步就会传来吱嘎吱嘎的积雪破碎声。
“太冷了,能不能找个地方避避风雪?”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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