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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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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如果言离忧不去宛峡,温墨情就会出事一般。
“世子妃说的我听不太懂,既然皇上都已经同意,想必是没办法更改决定了。”筝鹊望着车窗外空无一人的驿路,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期盼,“但愿这一路能够母子平安,也不枉皇贵太妃特地让我随行。”
漫不经心的言离忧一愣:“皇贵太妃?不是皇上派你来的吗?”
“皇上刚刚继位不久,对后宫根本不熟,怎么会找上我这老女官?是皇贵太妃担心世子妃身边没人照应,所以才让我一路跟着——我本以为世子妃是知道的。”
言离忧若有所思点头,一抹素淡笑容飞掠而过。
尽管她仍身处动荡时局与无数阴谋诡计之中,身边关心她的人却越来越多了,他们不会计较她曾经是谁、背负了多沉重的罪孽,总是将最贴心关怀无声给予。
这些人都是她坚强活下去的动力,不管多微小,都会永远铭记在她心底。
宛峡距离帝都凤落城并不愿,平日里有一天的功夫就能到达,因着言离忧时不时的害喜反应稍稍耽搁,行程大概需要一天半左右时间。身在南部大营的主将云九重接到消息后一早就算好时间派人前去接应,然而这日到了傍晚,仍不见言离忧一行人的影踪。
“将军,我等在青唐县以北五里处等了一整天,半个人影都没见到,会不会是帝都消息有误,或者世子妃因事耽搁并没有往这边来?”负责前去接应的校尉等不到人,只好独自一人回营中向云九重报信。
云九重倒吸口气,脸色登时凝重七分,手中薄纸攥成一团:“不可能,我刚接到楚公子传书,说是世子妃昨日清晨已经出发,最晚今日晌午当到。宋校尉,你带人继续沿路往前走,如果到富水河一带仍未见到世子妃立刻派人回来禀报,一刻都不能耽误,懂了吗?”
宋校尉才领命匆匆离去,那边沐酒歌便推门而入:“怎么,言姑娘还没到?”
云九重大拳紧握,发出咯咯响声:“到现在仍无消息,恐怕路上出状况了。”
沐酒歌沉吟片刻,而后换只手拿剑,朝云九重微微鞠了个躬:“墨情伤重,七日内不可让他再乱动,还望云将军帮忙照顾我这热血没头的师弟。言姑娘那边我亲自走一趟,在有确切消息前,请云将军帮忙对墨情隐瞒。”
多余的话沐酒歌不想多说,换了身干净衣衫又提上一壶酒,本不该卷入这场战事的中州豪侠驭马疾驰而去。
对沐酒歌而言,这一趟任务非他完成不可——为了弥补上一次没能保护好言离忧的过失。
第321章 如影随形
“如果我是你,会在此时选择决一胜负。”
被霍斯都帝国士兵占据的榕城地盘上,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格外醒目——旁边人都穿着深色棉衣皮甲,而这人只穿了一袭单衣,且是比积雪更加刺眼的白色。
连嵩面对柏山时没有丝毫敬畏惧意,就连生疏拘谨感也找不到半分,一字一句,像是在与熟悉的老友交谈,又想是在和陌生人闲聊。
“人都说霍斯都主君聪明大胆,应该看得出如今霍斯都已经失去优势渐渐走入下风,倘若继续如此消耗下去,最终获胜的必定是渊国。与其明知结局坐以待毙,放手一搏不是更好些吗?还是你觉得,上天会给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奇迹?”
柏山坐在椅中面无表情,显然对不请自来的“客人”没什么好感:“战或不战皆是我霍斯都之事,连大人管得太多了,毕竟这里既不是渊国,也不是青岳国。”
“我只是提个建议,接纳不接纳,你自己决定。”连嵩冷漠不改。
状况似乎成了谁更冷漠的比拼,至少在赫连茗湮进来之前都是如此。
与连嵩同样穿着白衣的赫连茗湮少了一份刺眼,多了一份柔和风雅,进门后站定在柏山身边,看上去很是协调。
“贵国主君也是个十分出色的人才,慕格塔公爵大可放弃温墨情,选择更解风情的身边人才对,再怎么执着,不属于你的东西终归要失去。”尽管赫连茗湮是女人,连嵩依旧没有忘记出言讽刺,听得柏山脸色铁青。
“绮罗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与外人无关。”沉下脸冷冷呵斥一句,柏山很快又换回温柔面色,微微低头看着赫连茗湮,“绮罗,不必理会无聊人的挑拨之词,我这就让人把他赶走。”
与温墨情的过往,以及无法再续的前缘,一直是赫连茗湮心中隐痛,听到连嵩的讽刺自然心痛如割。然而,赫连茗湮还是摇了摇头,轻轻拉住柏山低道:“我想连大人亲自来此必然有更重要的事谈,不妨听他说说。”
“有什么可听的?他来是为了劝我们孤注一掷与渊国决战,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
赫连茗湮深吸口气,深深看了柏山一眼。
从小到大,无论对任何人柏山都很随和亲切,几乎见不到他生气,唯有在别人欺负她时,柏山才会愤怒得失去理智。
她的柏山哥哥和萨琅堂兄一样,总是把她当成最重要的妹妹。
“柏山哥哥,好好谈谈吧,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柔声散去柏山火气,赫连茗湮客客气气颌首请连嵩入座,言谈举止雍容有度,“连大人不远万里来到此地,想来不会只是为了讽刺我几句;至于我霍斯都是否要与渊国决一死战,一切皆有我王定夺,不知连大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说的?”
屋外阳光正好,朦胧光线落在连嵩身上,白衣白发愈发显得无尘,却带着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有意无意转动着碧玉扳指,连嵩露出一抹莫测笑意:“机会总是很短暂,不把握住的话,也许会成为一生遗憾。”
柏山沉眉:“此话怎解?”
“贵国从胜局转为败局,从上风落入下风,所有转变皆因狐丘国的反叛以及渊国江湖人士的加入而起。狐丘国主力位于北方,若要保持占据平衡就必须稳足不动,而霍斯都可以根据需要随心所欲调动另外三国兵马,即便狐丘国和渊国戍边军追过来也要处于被动;再看宛峡战局,霍斯都的转败都是拜那些胡闹的江湖中人所赐,倘若这些人失去龙首即为一片散沙,除之不费吹灰之力。”
连嵩所说都是浮于表面的推测,等同于废话,然而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却在无声告诉柏山,他的确有方法可以破解霍斯都目前困局。
唯一要考虑的是,是否该与之合作。
与赫连茗湮默默对视一眼,柏山渐渐冷静下来,将脸上恼怒厌烦等表情全部撤去,只剩下麻木淡然:“看明利弊自有绮罗帮我,如果连大人只是来展示才智眼光的,我想这场谈话可以终止了;如果连大人是想——”
“想帮你除掉最扰人的虫子。”
连嵩的语气十分平淡,却无端让赫连茗湮和柏山感到一丝寒意,仿佛那双眼眸透出的,是催人入地狱的死光。
过了半晌,赫连茗湮才幽幽问道:“你想怎么做?以青岳国兵力阻拦大渊那些侠士?凭他们的胆识武艺,你得不到半点好处。”
“不需一兵一卒,我自有办法。”狭长眼眸微微眯起,唇角翘起来的笑容让连嵩染上一种诡秘味道,“其实我本可以不知会你们直接出手,不过,似乎那位风头正盛的定远王世子妃与贵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出于礼貌我才亲自登门的。怎么样,可有决定了?”
赫连茗湮心头一震。
青莲王是霍斯都国派出的奸细,这条消息大概早就随着碧笙的嫉恨心传遍大渊前朝,耳目遍布天下的连嵩知道也不算意外;但赫连茗湮没有想到,连嵩打算对付助战的江湖人士的谋划,竟会牵扯上言离忧。
若言离忧是谋算的中心,自然温墨情也跑不掉。
对于连嵩是否知道言离忧与自己的关系,赫连茗湮并不确定,沉吟片刻试探开口:“青莲王的确与我国有些关系,不过现在已经证明定远王世子妃并不是青莲王,于我们而言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连大人想要对付渊国那些侠士的话,世子妃能起到什么作用?”
“自有我的打算。”纤长手指卷起雪白发端,连嵩一手负后,声音清冷,“既然贵国已经表示不在乎世子妃,那么我就可以随便做了吧?年前我会让渊国那些自以为是的江湖中人远离战场,贵国只需速战速决,绝不可给渊国反击机会。”
柏山和赫连茗湮并未答应约定,连嵩却自作主张视他们的沉默为应允,略一躬身退出房间,走前留下一封书信在案头。
这一出状况突兀而又荒唐,赫连茗湮和柏山均是猝不及防,直至连嵩离开许久才齐齐倒吸口气,将视线落在那封十分厚重的信上。
“这人……当真是个疯子!”柏山头皮一阵发凉。
赫连茗湮好歹与连嵩见过几次面,对那道阴冷如蛇的目光并不陌生,听柏山感慨不由苦笑:“能疯狂到这般地步,也算是一种能耐。到现在我还不明白连嵩究竟抱存何种目的,他以青岳国师身份入渊国为丞相,把持朝政后又故意挑起中州小国怨恨,再之后又出卖渊国……有时候看着他的笑容,感觉这一切对他而言似乎什么都不算,仅仅是一种乐趣而已。”
“山河动荡,百姓流离,这是乐趣?”柏山皱紧眉头,年轻面庞上又显出厌恶表情,“还是理这种疯子远些为好,我不想染上一身黑。”
赫连茗湮低头:“那他提出的计划呢?看,还是不看?”
说话间,那封信已经推到柏山手边,孤零零地,静静安放。
屋外无声,只有脚步阵阵、旌旗猎猎;屋内沉静许久才有一丝响动,是信封被迅速抽走时与书案桌面发出的摩擦声。
柏山没有回头,借拆信的动作避开赫连茗湮目光。
“就算要撤兵也得有正当理由,一场决战的胜负,足以给我们提供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最好答案。”
※※※
云九重派出的士兵没能找到言离忧,沐酒歌却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把人找到,只不过是在偏离原路线近六里的枯树林中。
“我们快到青唐县时被一群人伏击了,幸好世子妃果断下令调转方向才躲过一劫。马车跑到这里断了车辕,又赶上世子妃发病,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停下,想着应该会有人来寻找。”筝鹊简单明了地做了解释。
沐酒歌查看了马车,车辕彻底断裂,断面整齐有缺口,似乎被人动过手脚,没有修复的可能;再掀开帘子看看车内沉睡的言离忧,好像并没有受伤,高悬的心总算落下。
“袭击你们的有多少人?带的什么武器?衣着如何?”
筝鹊蹙眉回想,犹豫道:“大概有十余人,匆忙间看的不太清楚。那些人手里都拿着的或刀或剑,并不统一,衣衫倒是同样的黑色劲装。对了,我记得世子妃在下令转向前低低喊了一声,应该是在叫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我只听清一个水字。”
“孤水么?”沐酒歌倒吸口凉气。
如果袭击的人是孤水,沐酒歌没有十足把握能保护好言离忧,这也是他至今最郁闷的一件事。
看看已然进入夜幕的天色,沐酒歌捏了捏手腕:“夜里赶路容易遇袭,在这里先躲一晚吧,为了不被敌人发现,火也不能生……冷的话你们去车里坐着,我在外面放风就好。”
沐酒歌天生有种令人信赖的气魄,筝鹊等人虽与他不熟却纷纷按照他说的去做,唯独一人例外。
那人是随行六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宫女,因曾经在凤欢宫伺候过唐锦意,对言离忧还算熟识,自告奋勇加入这趟“照顾世子妃”的危险任务中。
在其他人望着夜空期盼黎明早些来临时,那小宫女偷偷跑到一边,从树上折下几根枯枝,而后掏出火折子小心点燃。
呼——
火光燃起,照亮半边夜色,却让沐酒歌和筝鹊等人的心猛地下沉。
第322章 恩怨终点
锦绣清茶,金丝蜜枣,配着天地苍茫的无边雪景,本该是冬日里难得的享受。
不过此时对蓝芷蓉而言,根本就是最令人烦躁的煎熬,任她望断雪路尽头仍不见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不是说已经找到了吗?怎么还不把人带回来?总共也没几里地的路,一个女人罢了,要逮到很费劲吗?”等得躁了,蓝芷蓉用力摔碎茶杯,眸中怒意燃烧。
“娘娘息怒,这雪天路滑,看着近,走起来可不容易。孤水大人功夫再好,那也得一步步走才行啊!”侥幸跟随蓝芷蓉一起逃出皇宫的小亭子不停劝着,话还没说完,远远一道身影便闯进视线中。
“娘娘快看,这不是回来了吗?看着……应该后面还带着几个人。”小亭子撩目愿望,等人影走近才确定,回来的人的确是孤水。
片刻前的急躁愤怒转瞬不见,蓝芷蓉欣喜若狂,提着裙角快步走出破败小院,站在大门口迎接“满载而归”的孤水。
“尽快离开。”孤水回头使了个眼色,身后壮汉将背上沉睡的女子放下,一行三人分了银票匆匆离去。待那三人走远,孤水才带答不理抬抬眼皮:“你们也走。”
小亭子找来绳子,战战兢兢将言离忧双手缚住,而后才跑去把马车驶来停在蓝芷蓉身边。
“娘娘,上车吧,今日怕是要有风雪,早些赶路能避开最好。”
北边吹来冷风阵阵,卷起的雪花割得脸颊生疼。蓝芷蓉极力克制想要掐死宿怨仇敌的冲动,麻木着表情踏上马车。
这一天她等了太久,不怕再等上几个时辰。
孤水是个讨厌多说话的怪人,且他要负责驾车,所以蓝芷蓉并没有细问他如何抓到言离忧的详情,反正她也不在意。小亭子倒是好奇,可是平日里见到一身鬼魅气息的孤水都要抖上三抖,自然不敢过去询问,只好坐在车里烧着小火炉给蓝芷蓉取暖。
“娘娘,为什么我们不回青岳国,却要跑去青莲宫呢?”百无聊赖时,小亭子好奇问道。
蓝芷蓉的目光始终凝在言离忧脸上,不冷不热,看不出悲喜:“因为她是在那里复生的,自然也要死在那里,也只有那种破败的地方才适合她埋骨葬身。”
那句话说得平淡,却似积攒了半生的怨恨一般,听得小亭子不寒而栗。
马车又行驶一段,过于平静的气氛让小亭子心里发毛,特别是视线触及始终沉睡不醒的言离忧时,总觉得不忍中带着几分畏惧——其实他哪里不懂的呢,这个一直被自己主子憎恨的女人并不坏,摇摇欲坠的大渊王朝正是因她才有了一丝生气。
然而小亭子明白,蓝芷蓉的愤怒憎恨是深邃巨大的,不管怎么报复都无法弥补。
甚至,她愿意舍弃自己的清白、抹黑自己的一生。
恍惚间,小亭子一声呢喃:“没有连大人的话,娘娘可以过得更好……”
那只是一句无心之话,没想到,却让蓝芷蓉一刹脸色苍白。
“别再说这种话。”少顷,蓝芷蓉深吸口气,轻轻捂住胸口,“没有连嵩,我一个人怎么报仇?若不是他,我在就死在青岳国了。”
“可是连大人并不在意娘娘,做事也从不考虑娘娘的感受。燕香跟奴才说过,娘娘时常一个人叹息,好像……好像很辛苦,很累的样子。”
燕香……
蓝芷蓉迷茫了一阵,才困惑为什么许久不见燕香了,忽而又想起,在那日温墨峥继位大典时,燕香就已经被涌入凤欢宫的愤怒朝臣宫嫔活活打死。
那是自她成为长芸公主后就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啊,怎么到现在才意识到,连燕香也离她而去了呢?
突然落下的泪水吓了小亭子一跳,手忙脚乱掏出汗巾递过去,蓝芷蓉却没有接,就那么愣愣地看着窗外苍茫雪色,眼泪一行行不停坠落,染湿了鲜艳的红梅小袄。
“奴才说错话了,奴才该死!娘娘别哭了,娘娘一哭,奴才心里也难受……”用力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小亭子眼圈一红,也跟着噼里啪啦掉眼泪。
蓝芷蓉回过神,轻轻按住小亭子的手:“不怪你,我只是在想燕香,毕竟她跟了我这么多年,结果落得那般凄惨下场。”长出口气,蓝芷蓉自嘲苦笑:“也许跟随我的人都没什么好结局吧,我也一样,害人害己的事没少做,老天怎会饶恕我?罢了,反正我也不求什么饶恕,这一世本就不打算过安生日子的,只要能让言离忧不幸,就算让我入十八层地狱受那刀山火海之苦也可以。”
“娘娘与那言离忧到底有什么过节啊?本该是从没见过的两个人……”埋在小亭子心底数年的问题脱口而出。
以前燕香试着问过蓝芷蓉这个问题,结果换来一顿呵斥,自那以后谁也不敢再提言离忧的事。小亭子话说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急忙低下头等着挨骂,谁知过了好半天也没动静。
小心翼翼抬起头,小亭子看见,蓝芷蓉眼眸黯淡,充塞着迷惘怅然。
“她抢走了我最爱的男人,所以我要报复她,这是天经地义的吧?只有她……只有她不能得到幸福!”
暗暗深吸口气,小亭子不无悲悯地看了眼角落里的言离忧。
青莲王有一种清冷高贵之美,仿若冰雕一般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当然,这都是听别人说的;来自青岳国的长芸公主容貌上远远不及青莲王,但一身妩媚心术绝非常人能及,否则也不会将温敬元迷得神魂颠倒。
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争男人,谁胜谁败根本无从预料,然而小亭子总有个猜想,倘若争宠中落败的是青莲王,应该不至于像他的主子这般仇恨刻进骨子里,非要让对方生不如死才解气。
女人啊……
摇摇头叹口气,小亭子不再追问,捧起手炉递给蓝芷蓉。
“小亭子。”蓝芷蓉忽地压低声音开口,“等到了青莲宫后你就自由了。车后首饰盒里我放了些金锭珠宝,你拿去换成碎银,之后避避乱世,等安定下来后买块地做个正经营生,再也不要卷入这浑水中来。”
小亭子一慌,噗通跪下:“娘娘不要奴才了吗?是不是奴才做错了什么?奴才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一辈子都要伺候娘娘,娘娘别赶奴才走啊!”
幽幽低叹,目光轻柔,那一刻的蓝芷蓉是小亭子从未见过的。
“我早就是个死人,给不了你人世生活。燕香我没能保住,至少不能再让你枉死了,我这辈子的罪孽已经太多,不想再多加一重。”伸手为小亭子整了整衣襟,蓝芷蓉露出一抹不同于平日阴冷之感的温暖笑容,“去找寻你自己的生活吧,这一场乱世就要结束,我的恩怨也将了结,自此往后,世上再不会有长芸公主这个人。”
“娘娘……奴才舍不得离开娘娘……”
小亭子哭了,是真的在哭,而非逢场作戏。
人都说芸贵妃是妖女毒妇,可他认识的主子并非如此。那个总是衣衫艳丽、笑容轻薄的娘娘,从来没有像其他嫔妃那样动辄打骂身边奴才,有时还会为被赵公公呵斥的他说好话,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所以,他心甘情愿离开皇宫,离开故土,追随着主子浪迹天涯。
马车忽然停下,小亭子急忙擦了眼泪钻出马车询问情况,却见孤水跳下车拔出剑,面向来时小路站定不动。
“有人在后面,你们先去榕城。”孤水头也不回,淡道。
“榕城?去那儿干什么?”小亭子一惊,“不是说去青莲宫吗?”
孤水似是没听见,又好像已经听见,倒提着剑垂地一声轻响,头也不回,语气仍是清淡无味:“榕城。”
看看坚决的孤水,再回头看看探出半个身子张望的蓝芷蓉,小亭子短暂犹豫后下定决心,飞快返回马车接替孤水的位置。蓝芷蓉并未听清孤水与小亭子的对话,看孤水拔出武器一阵紧张,生怕有人会把言离忧再劫走,忙不迭催促小亭子赶紧驾车。
身后车轮滚滚扬起大片沙尘,孤水略略回头,见马车的确是在往榕城方向行驶,这才放下心专心迎敌。
事实上,孤水是等不到敌人出击的。
“那家伙究竟什么来头?轻功不输无念,警惕性比墨情还高,这种实力放在中州武林,怎么也能排进前十的位置。”沐酒歌躲在树后远远望着尘土间那道身影,苦笑一声挠了挠头,“罢了,能牵制住他也好,有这种可怕的人在言姑娘身边,我可是十万个不放心。”
追着马车跑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很久的,至少宋校尉不能。
上气不接下气的宋校尉挺直身体,深呼吸后勉强开口:“不、不追了吗?”
“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追上。宋校尉来之前言姑娘已经和我商定某个计划,这一路的奔波都在她预料之内,至于之后会如何发展,宋校尉有兴趣的话可以跟我一起走到底。”沐酒歌耸耸肩,微微眯起眼眸,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影子,一副了然于胸模样。
宋校尉哑笑:“你们这些江湖人真难懂,难怪云将军三番两次告诉我们少说多做,就算问再多我们也不会明白。不过就这样放着世子妃不管没问题吗?若是有万一……”
“不会的,我相信言姑娘。”沐酒歌摇摇头,洁白牙齿衬托出明朗笑容,“芸贵妃大概以为这次是她主动了结恩怨,却不知道,其实是言姑娘在引蛇出洞呢。自从跟墨情在一起后,言姑娘也变得越来越狡猾了。”
这番话是夸是贬,宋校尉没什么兴趣去研究,瞭望远处身影时,眉心担忧凝结。
言离忧的生死,已然不再是她一人之事。
第323章 爱恨尽头
突然开始疾行的马车颠簸不止,苦了里面坐都坐不稳的蓝芷蓉,直至一盏茶工夫后马车稍稍减速,蓝芷蓉才敢放开紧扒车窗的手拉开帘子。
“怎么回事?颠死我了!”蓝芷蓉惊魂未定道。
“孤水大人说有人追着咱们,他去拦着了,让我们先赶往榕城。”小亭子放缓速度,茫然回头,“娘娘,我们不是要去青莲宫吗?为什么孤水大人却叫我们去榕城?”
蓝芷蓉看看角落里依旧无声无息的言离忧,心头愈发烦躁,语气自然差了几分:“我怎么知道?明明说好他派孤水来帮忙,以温墨情为诱饵把言离忧钓上钩后人归我处理,谁知他又换的哪条心思?不理他,你只管把车往青莲宫驾就好。”
小亭子看看已经隐约可见的榕城城墙,不无得意龇牙一笑:“娘娘放心吧,奴才是伺候娘娘的,无论何时都只听娘娘的吩咐。刚才奴才往这边来是为了不让孤水大人发现,这会儿跑得远了,孤水大人应该再看不见,奴才这就调个方向带娘娘去青莲宫。”
蓝芷蓉微微一愣,旋即缓和下面色落寞轻笑:“难为你有这份心,我还以为失势之后,再不会有人愿意帮我。”
小亭子只是笑,并没有再多说话,回过头继续驾车,神情更加认真仔细。
青唐县地属晁郡,与大渊帝都凤落城毗邻,距青莲宫距离也不算太远,次日晌午未到,小亭子就已经将马车驶到青莲山脚下,跟在蓝芷蓉身后把一直昏睡不醒的言离忧扛到青莲宫内。
“去找找看有没有水,走这一路滴水未进,快要渴死我了。”蓝芷蓉在空旷的青莲宫内主殿内转了一圈,忍不住吩咐道。
满头大汗的小亭子忙不迭应声,小跑着去外面找水。蓝芷蓉乏得紧,也顾不得干净与否,一屁股坐在铺满灰尘的藤木大椅中。
言离忧恰在这时睁开眼睛。
“真没想到,你会把我带到这里。”突兀一句惊得蓝芷蓉险些失声跳起,身处囚禁中的言离忧却表现得从容不迫,一双美眸淡然无波。
“你早就醒了?”轻抚猛跳胸口,蓝芷蓉故作平静,“呵,我倒忘了,你这种女人最会使诈演戏,欺骗男人更是一把好手段。其实你该感到庆幸才对,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而不是连嵩,否则根本没有你说话的机会,有的只是惨叫。”
双手被缚在身后,言离忧的行动受到很大限制,挪蹭半天才靠着墙壁坐直。
抬头看看昏暗冷清的大殿,言离忧仿佛没听到蓝芷蓉说话,依旧镇定自若:“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连嵩会帮你报仇么?也许你该想想,为什么你要来青莲宫,孤水却让你赶去榕城。想通的话,该惊慌的人就是你了。”
如果言离忧一直昏睡着,定然不会知道孤水让他们去榕城等事情,即便蓝芷蓉头脑不算聪明,此时也能想到,事实上言离忧一路上一直在装睡。
“我有什么可惊慌的?连嵩帮不帮我都无所谓,如今你在我手中,我想杀便杀、想打便打,何须别人帮忙?至于为什么改变计划让我去榕城,这些与你无关,事实上也与我无关,等你死后,我再没必要跟在连嵩那个变态身边担惊受怕。”
蓝芷蓉强压心中波澜表现得很无谓,然而那份无谓之后,言离忧看得清楚,惊惶害怕越来越多。
没有连嵩就没有今日的蓝芷蓉,换句话说,蓝芷蓉想要活着就必须顺从连嵩,但是现在,她没有按照连嵩吩咐孤水的要求带言离忧赶去榕城,这么做的结果显然不会太美妙。
“是时候该好好谈一谈了。”
言离忧静静看向蓝芷蓉,两道目光交汇,躲开的人是蓝芷蓉。
外面的天空应该正是明媚时,青莲宫大殿内却十分阴冷,蓝芷蓉有些发抖,扯起披帛搭在肩膀上,仍不能驱散无处不在的阴寒之感。
言离忧靠坐不动,声音语调平静得如春日静水:“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死得很冤枉,到现在也不能释怀。在那日你闯进婚礼大堂把炸弹塞给我之前,我始终以为你们已经分手,这是方文翰亲口对我说的,如果不是这样,我绝对不会做一个拆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想要洗清自己?别做梦了!”蓝芷蓉冷笑,愤怒在皮肤下隐隐流动,“言离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在文翰提出分手前就跟我说过,是你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三番五次勾引诱惑,最后又动用你父亲的权力压制他家企业,文翰逼不得已才选择了你!”
这是所谓的真相?言离忧苦笑,颇有些无话。
“我和文瀚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从不嫌弃我家没钱没势,大学毕业后他甚至不舍得让我去工作,一个人为我们将要组建的家庭在外面打拼……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幸福?我不怕贫穷,我也不怕过苦日子,只要有文翰在我什么都不怕。可是到最后,你把我唯一拥有的东西给抢走了!”
痛苦回忆总会教人激动,失去理智,沉浸在破碎记忆中的蓝芷蓉也一样,脸上泪痕便是证明。
言离忧要说的很多,但她没有打断蓝芷蓉近乎嘶喊的回忆,正相反,她很想听蓝芷蓉多说一些,有关蓝芷蓉的事,有关那个让她们二人陷入仇恨之中纠缠两世之久的男人。
所有爱恨恩怨的源头。
“大学时我就失去了父母,是文翰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回他家,告诉伯父伯母说,我是她妻子,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深吸口气拭去下颌垂落的泪水,蓝芷蓉笑得凄凉,“那三年里,每个人都对我很好,尽管我们没有结婚,却比许多已经结为夫妻的人更加幸福。直到三年后他突然提出分手,他说,如果他不娶你,他的家就要散了。那时我才知道他家的企业陷入困境,而能挽救局面的人,只有你手握大权的父母。”
“他是这么告诉你的?”再忍不住,言离忧低声问道。
几声苍凉冷笑,蓝芷蓉目光陡然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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