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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嚣-浮梦幽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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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里,有我的红线。”冥帝慢慢地说到。
  “这是别人给我的红线。”吟霜慌张地说,“不能当真。”
  冥帝勾了勾唇角,“为何不能当真?红线此时确实在你的手中不是么?”他弯腰拾起了红线,放在了自己的手中,他想看看是哪一根红线,但缠成一团都分不清了。
  吟霜满脸通红,“廑澍,莫再开玩笑了。你我皆是男子,又怎会有什么姻缘红线?”
  闻言,冥帝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你是说你我无缘么?”
  吟霜语塞,“不,只是这不合情理,你我情同兄弟,不应该在月老庙中牵红线定情。这,这……”
  “仅仅只是巧合是么?”冥帝冷冷笑了一声,抬手让吟霜看清他手中的红线,“你看,我们的红线缠成了结。”由于红线过长数量又多,被人拉扯来去,不免有缠成结的,冥帝与吟霜的红线也是如此。
  吟霜心下一沉,轻轻咬住了唇,他侧开了头去。
  冥帝扔下了这些红线,转身便走,“看来即便你我果真有缘,也是孽缘罢。”
  吟霜微微颤了一下,耳听得外头人声鼎沸,他却仿佛隔了很远,听不真切。他迈步,绕过团团的红线,慢慢地走了出去。
  
  “你快过来看!这里有好长一条红线呢。”年轻男子捡起了方才被冥帝扔下的红线,,“哎?怎么竟是打了结的呢?”他不免有些失望,准备放下红线,另寻一根。
  身旁的女子却是拿了过去,“只是个活结嘛,并没有打死。”灵巧地绕了几下,女子轻易地解开了红线的结,“瞧,不是好好的么。”
  男子伸手将一头认真地系在了女子的尾指上,再用另一只手别扭地在自己的尾指上打了一个结,“这样,就算是定情了罢?”他期待地看着女子,在月老庙的灯火下,年轻俊秀的脸微微红着。
  女子看了几眼手指上打得并不完美的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点头,“是啦是啦,定情了。我们前日才订了亲呀。笨!”
  “倒也是……”他憨厚地笑了一下。
  
  吟霜越走越慢,最后于护城河边停了下来,凝望河中的各式莲灯。看它们飘荡过在夜色中一片漆黑的河水,灯火摇曳,河水倒映着的,是华美的楼宇,灯火阑珊。
  匆匆百年,白驹过隙。浮生若梦,人生苦短。
  他有的,不过是短短的数十载,又怎能与廑澍相守一生?早在最初,他便知,他走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于是,只能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于这条路上,憔悴、消弭,最终结束路途的,是死亡。
  幽幽一叹,他皱眉,眼看一盏莲灯被风吹得侧向了一边,慢慢沉入水中。
  一点灯火湮灭。而在河面上,仍有千盏何等飘过。没有分别。消失一盏,于这条河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他之于廑澍,亦是如此罢。
  微微一哂,他摇了摇头,走了开去。
  
  “攸狐,你把琴……都买回来了?”吟霜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东西,旋即又道,“你又破费了罢。”
  “不过区区几百两。”攸狐笑笑,将手中的琴放下,再指挥身后的琴行伙计将那些琴陆续放下。
  “攸狐……”吟霜很是感激,“谢谢你。”
  攸狐上前为他拭汗,神色亲昵,眼眸中充斥着关切,“怎么这天气还在出汗?”
  吟霜摸了摸额头,“没什么,大概是刚才在厨房煎药熏得罢。”
  攸狐皱了一下眉头,“下次我派人煎好了送来。”
  “不用,这样太麻烦了。”吟霜立刻摇头,“还是我自己来……”
  “那我来你这儿帮你煎药好了。”攸狐道,“交给手下我也确实不放心。”
  吟霜见他打定主意,不由叹息,“好罢。”
  攸狐眯着眼睛笑,“过来试一下音罢。”
  吟霜看了一眼那些崭新的琴,再度摇头,“不了,先放着罢。”
  知晓他依旧不愿意弹琴,攸狐不免有些失望,却又很快恢复了常态,“好。那我陪你坐一会儿。”
  吟霜用那双清澄的眼睛看着他,一如从前,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  雨急催花落,堪须惜花意

  “你不愿见我,是么?”冥帝站在了门口,用手挡住了要关上的门。
  其实,只要他想,一扇薄薄的门根本挡不住他。若不是他担心惊着吟霜,他早就在弹指间直接出现在这个庭院之中。狐妖的结界,于他的眼中根本不堪一击。
  吟霜低着头,“我……我只是觉得你或许该清醒一些。你的那些想法,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心血来潮罢了。”他淡淡道,不见往日的青涩。
  冥帝震怒,缁衣无风自动,“心血来潮?这么说来,你从未当真了?”
  他半抬头,“……是。”
  瞬间,大门于冥帝的手中粉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吟霜扶着门的手不慎被扎入了几片尖利的木屑,他蹙起了眉头,掌心有鲜血流出,他后退几步,脸色一白。
  “你——你好得很!”冥帝甩袖便走,并未察觉他白色衣袖处渐渐洇开的红色。
  吟霜摊开手,看着手心里的木刺,不由苦笑了一下,“看来,又得去包扎了。”他安安静静地转身,往屋内走去。
  
  “吟霜,你的手怎么了?”攸狐看见他的双手裹着白纱,不由大骇,脸色全变了。
  他笑了笑,“不小心被扎伤了。”
  “对了,你外面的大门换过了?”攸狐回头看了一眼那崭新的大门,“究竟出了什么事?”
  吟霜看了他半晌,幽幽一叹,“攸狐,不要对我那么好。”吟霜道,目光清澄,透着病态苍白的脸庞,依旧清朗如辉月。
  攸狐一呆,“什么?”
  “攸狐,我只当你是我的恩人,是我大哥,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他温和地说到。
  “你已知我——”攸狐睁大了眼睛,正欲伸出为他治疗伤口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
  “是。”他叹息般地吐出了那个字,坐于椅中的身子纤瘦如蒲草。
  攸狐狠狠地咬唇,方觉吟霜的目光已不同于往日,温柔的,淡泊的,熟悉的……“吟霜,你都记得了,是不是?关于从前的一切……”
  吟霜拂袖,伸出了手,轻轻地握住了攸狐的手,“也就是这些天隐约想起了一些。”
  攸狐一震,猛地抽回了手,碰到了他的伤口,引得他倒抽了一口气。攸狐展臂,一把将他拥入了怀中,“吟霜,吟霜!”
  吟霜不动,任由他抱着,目光清澄如月华,“攸狐,何苦如此?”痴情不悔,伤的,终究是自己。
  “我守了你四百年,吟霜,这一世,是我先遇到你的。”攸狐急急道,低头却触及他的目光。吟霜竟——不为所动。攸狐的目光染上了一丝绝望,“吟霜,是我先找到你的啊。为什么你依旧不爱我?为什么你还是喜欢上了他?”
  “这一世,我不爱任何人。”吟霜回答,忽而又侧过头去,咳了几声。
  攸狐握住了他的双肩,发现手掌下的身子瘦得惊人。攸狐摇晃着他,“骗子,你分明是爱上了他!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我?明明一直以来陪伴着你的人,是我。你爱上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啊。”
  吟霜缓缓地摇头,“对于前世,我记不得多少,但我也明白,前世的我,对于你的感情,仅止于此。”他按住了心口,“那种感觉,不一样。”
  “那么,对于他呢?”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中闪着光,“是不是,那个‘不一样’的感觉?”
  他沉默许久,缓缓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么,你又怎知你不是喜欢上我了呢?不是朋友之情,而是、而是……”攸狐露出了妖艳的笑容,诱惑着他,“只要你愿意,我可以——”
  “先前还说什么不合情理,现在又与他搂搂抱抱,你倒是好啊。”冷冷的嘲讽声令吟霜回神,只见一片缁衣翻飞,攸狐被无形之力击退,冥帝站在了他的面前。
  吟霜尚未开口,冥帝已抓着他的手消失在了原地。同时,卧房的门轰然合上。
  攸狐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却完全无法接近卧房。那里,布下了结界。
  
  “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的。”冥帝冰冷地问到,将吟霜压制在了床上,看着他吟霜挣扎而微微泛红的脸庞,“可是,从前是你来招惹我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吟霜吟霜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心中一片惊慌。
  “说什么倾慕于我。一转世,立刻将我拒之门外。吟霜,我该说你什么才好?”冥帝伸出了一只手,轻抚他的脸庞,目光森然。
  吟霜咬唇,轻轻颤抖。
  “你知道的,我想要干什么。”他的手自吟霜的脸颊滑落至颈边,流连于那片温热细腻的肌肤,凑近了他瞬间通红的脸,含住了那两片柔软的唇。
  吟霜的手挣扎了一下,却被对方扣得更紧。
  手指游移过处,衣衫寸寸碎裂,他挣扎着,冥帝的手指蓦地滑过了他纤细的腰侧。他颤抖了一下,清澈的眼眸中有什么破碎的光芒在闪动。
  冥帝分开了他纤长的双腿,没有任何前戏和准备,猛地进入了他的身体内。
  吟霜弓起了身子,因超乎想象的剧痛而剧烈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如雪,双唇的血色也在此刻尽数褪去,他咬破了唇,鲜血流了出来。
  冥帝皱眉,对方的干涩使他难以有所动作,直到有鲜血自撕裂处流出,对方也渐渐适应了些,他才开始一点点地没入。
  “不……”他出声,声音沙哑得惊人。双手握成了拳,包扎好的伤口因而裂开,鲜艳得近乎刺目的血染红了白纱,一点点扩散开来。
  “是你逼我如此。吟霜,前世的你不是希望我可以爱上你么?为何这一世,又拒绝我了呢?”冥帝低低问着他,声音是罕见的温柔。
  吟霜睁大了眼睛,像是难以置信一般。
  “早在相遇之初,我已爱上了你,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吟霜,我爱你。”他说,“但你现在爱的不是我,所以,我不要你的心了。我得到你的身体,也是一样的。反正我们之间,永远都是纠缠不清的孽缘,不是么?”
  吟霜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水落了下来,没入乌黑的发间,消失不见。
  
  攸狐在结界打开的一瞬间冲了进去。
  一地破碎的衣衫,昏迷的吟霜,唇边干涸的血迹,于床铺上刺目的大片鲜血……冥帝站在床边,见他进来,唇边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你——”攸狐瞬间失了理智,冲了上去,“冥帝,你该死!”
  冥帝挥手,攸狐便飞了出去,带起的气流使得散落一地的衣服布料轻轻扬了起来。
  “你应该去死!”攸狐吐出了一口血,愤怒的模样一如珍宝被抢走的野兽。
  “这话应该是孤来说才对。”他举步,衣角擦过了地上的布料。
  攸狐不住地咳出血来,伤势极重。
  “孤的人,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冥帝挑眉,霸气十足。
  “宁可毁了他,是么?你不知道他天生患有心疾,不能受刺激么?”攸狐咳了几声,呼吸急促。
  冥帝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衣衫,面色不变,“他是琴仙。”
  “可他现在只是个凡人!”
  “他的魂魄孤会带走。”冥帝似乎早已做了决定。
  “不行!”攸狐挣扎着撑起了身子。
  冥帝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来命令孤?”
  吟霜动了动,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痛,很痛。全身都使不上力。下半身更是失去了知觉。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声,眨了眨眼,吃力地转过头去。
  “孤说过了,你早该死了。”冥帝抬手间,攸狐一身的修为尽数被毁,攸狐不由地惨叫了一声,被打回了原形。
  攸狐……吟霜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声音来。
  冥帝翻手,攸狐身不由己地飞入了他的掌中,“除去了你的修为和记忆,你就永世做只山林野狐罢。”冥帝的另一只手带起了一道光,打入了攸狐的额头。
  攸狐尖利而愤怒地叫着,却敌不过冥帝的法力。冥帝将它扔向了半空之中,它蓦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这是吟霜最后一次见到攸狐,它的双眼中弥漫着雾气,它看着他,眼神万般不甘。
  吟霜动了一下,半个身子探出了床外。
  冥帝听见了响动,回头。他扶住了吟霜快掉下床的身子,“你做什么?”
  “……攸狐……”他艰难地出声,沙哑而虚弱,“你把他……”他的嗓子疼得无法再度出声,他轻轻地咳了几声,眼睛因为泪水而变得更加清澈。
  冥帝一甩手,将他扔回了床上,“他再也变不了人形了。你也不用再想他了。”
  吟霜未出声,只是不住地摇头,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黑眸湿润而美丽。
  冥帝哼了一声,一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小全去找夫子,却发现他的夫子倚在床头,脸色苍白如雪,微阖着似乎是在假寐。
  “夫子,夫子。”小全上前轻轻地推了推他。
  羽睫轻颤了两下,吟霜睁开了眼睛,“小全么?”他开口,声音与方才授课时的判若两人,虚弱得惊人。
  “夫子,您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小全担心地问到。上课上到一半就回屋休息的夫子,好反常。
  吟霜不动,继续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不,没有。只是有些累了,小全,古琴练得如何了?”
  小全看了一眼外头正在练琴的同窗们,有些不确定地点头,“还,还好……”
  吟霜笑了一下,即使苍白憔悴,却不减昔日温柔动人的风华,“那么,大家就交给你了。你帮夫子指导一下他们,夫子有些累,想休息一下。”他轻声说到。
  小全见他神色无异,便点了点头,“好,夫子好好休息。”小全说。
  吟霜弯了弯眼眸,权作回答,复又闭上了眼睛。他现在觉得……太累了。
  小全退了出去,轻声关上了门。却没有想到,他的夫子,竟一睡不起。
  
  吟霜再睁开眼时,他看见了一屋子的人。老老少少,不少都是他的学生。“这是……怎么了?”
  “莫夫子,您好些了么?”一名中年男子小心地凑上前来,问,“俺家娃娃说您病了,俺们特地请了大夫过来。夫子您这是操劳过度啊。俺们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您人这么好,开私塾又不收俺们一分钱,俺们打从心底感激您啊。”那人说着说着有些激动。
  吟霜支起了身子,离他最近的小全连忙扶住他。他轻抚小全的头,抬头冲大伙微微一笑。
  霎时,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清浅如月夜荷塘倒映出的月华一般的笑容,于那张清丽无双的脸庞上绽开,那双眼眸,柔若春水,隐隐显得清艳出尘。恍若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的羽衣飘摇的仙人。
  “而今国家危亡,吟霜所做,也不过是让孩子们能有一技之长,不会因世道动乱而多遭苦难罢了。”
  “夫子,我们都是些粗人,不懂啥‘子曰’之类的东西,但既然夫子这样说,我们便信了夫子。孩子让您来教导,是这些孩子的福气。”另一名妇女出声道,“以后,我们来照顾夫子,夫子身子不好,也别再为三餐忙碌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
  吟霜再三推脱不成,只得点头,“那就有劳大伙了。”
  “客气啥?夫子早些养好身子就行了!”那名大汉伸出大掌,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背。
  吟霜被他这一拍,几乎气岔,不禁咳了几声。
  汉子的妻子立刻拧了他一下,“做啥呢你!夫子又不是你的朋友,夫子可是读书人,身子骨又不好,拍那么大力做啥啊?”
  汉子立刻涨红了脸,连连道歉。
  吟霜见状,只觉心口一热,他露出了微笑以外的灿烂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真的,很温暖。他们,就好像是他的家人一般。他从未感受过的,被家人包围着的感觉。
  




第六章  雪掩几重山,不复见行迹

  “夫子,这个字怎么念?”
  “霜,霜雪之意。”
  “是夫子名字里的那个字么?”小全睁大了眼睛。
  “嗯。”他含笑点头。
  小全立刻欢呼一声,“我去告诉大家!”他跑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有模有样地道:“多谢夫子。”听在别的私塾里的人说请教了夫子问题之后一定要道谢的。
  吟霜不禁笑了一下,再度闭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手捧一摞书卷,漫步穿过庭院,来到了藤蔓架下。时值秋季,天气转凉,藤蔓上的叶子也开始变黄,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在这样的天气里,他还穿着单薄的夏衫,更显身形纤瘦,“进屋念书去罢,外头凉。”他温言对坐在藤蔓架下的几名学生道。
  那几人应了一声,抱起各自的书,往屋里走去。
  吟霜又绕至后头的池塘,见小全正在喂食池塘中的鱼儿,他立定在了小全的身后,轻唤,“小全。”
  小全回头,立刻跑向了他,“夫子,什么事?”
  “帮夫子将这些书发给新来的孩子们,我去整理一下书房。”吟霜将怀中的书交予他。
  小全小心地捧过,“好!”他点头。
  吟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离开。
  
  冥帝的身影隔了须臾之后才出现。
  “吟霜……”他轻声唤。吟霜看上去似乎很好,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吟霜的神态气质有了些许的不同。不像是凡人的清浅干净,更像是前世的清贵。吟霜可是……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他以为,只要吟霜死了,他就可以带走吟霜的魂魄。而吟霜便会像前世那样,待在冥界,和他在一起。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他忘了吟霜自尽于忘川,魂魄被忘川之水所侵蚀而变得脆弱不堪,这一世的体弱多病真是因此。若此次命尽,魂魄能否完整已是不可知。更何况,吟霜而今对于他的心意他尚未得知,却已然笃定了一般地认定了他所以为的那一切。
  如若他思量到了这些,或许也不会如此放心地离去。
  
  “就是他么?害得吾儿道行尽毁的凡人。”青泉万分怨恨地盯着正在正在书房习字的吟霜。那目光就像刀子,一刀刀剜向了完全没有察觉的人。
  时近隆冬,吟霜着了素白的御寒衣物,外头裹着罕见的纯白毛皮披风是攸狐在他十七岁生辰时送给他的,十分暖和。孩子们正坐在厅里念书,燃了火盆的屋子与外头的寒冷形成了反差。
  “是的,夫人。”一名部下点头,“属下已查看过四下,没有仙人。”
  “可这里的仙气浓得很。”仙气中透出的阴寒之气令她也不由为之一颤。
  “那我们再等上一阵子罢,仙气应该很快就会消散的。”那人道。
  “也好,再让他多活上一阵子罢。”青泉一摆衣袖,冷冷地哼了一声,下一刻,带着那人消失在了原地。
  
  吟霜宅子的门口一前一后停了两辆马车,一名白衣女子翩然自前一辆马车中下来,后一辆马车上的人也跟着下来。
  “杨玉成,你跟着我来这里干什么?”方雪的表情有些难看。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杨玉成问。
  “我不都说了,是来学琴的啊。”方雪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
  “不,我不信那个琴师。明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值得你特意跑来么?”杨玉成问得有些不是滋味。
  方雪立住,“杨玉成,我不准你进去!”
  “什么?你方才不还答应了么?”
  “现在不准,我改变主意了!”方雪扔下他,亲自前去叩门。
  过了一会儿,一名长相清秀的男童跑来开门,“雪姐姐,快进来。”又看见方雪身后的男子,眼珠转了转,“这位哥哥也要进来么?”
  方雪扫了一眼杨玉成,没好气道:“不必了,就让他在外头站着好了。”
  “方小姐又在与杨公子吵架么?”吟霜见小全去开门至今未归,于是走了出来。
  方雪瞧见他,立刻微笑,“夫子。”她走了过去,“夫子身子不好,就不要走出屋子了。”
  “无妨的。”吟霜看向了杨玉成,“杨公子,请进。”
  
  走进去时,杨玉成拉着方雪的袖子,低声道:“雪,你的夫子,好生漂亮啊。”
  方雪瞪他,“不准对夫子有非分之想!”
  杨玉成摸摸鼻子,“我只是感叹一下罢了。”
  “那也不行!”方雪扭头不理。
  进了屋子,杨玉成罕见地呆了一下。这么多学生……客厅里的所有摆设都移到了一旁,中央全都被孩子们的座位所占据。“雪——”
  “不要说……”方雪忽而眼睛眯了起来,笑得美丽动人,“正好,你就代夫子教一下这些孩子罢。”说罢,与夫子一同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杨玉成看了一眼周围,孩子们全数抬头着他,眼睛干净清澈,像是会说话。他无声地长叹,他是不是——被方雪给设计了?
  
  吟霜咳了一声,“先弹奏一曲《秋风词》罢。”
  方雪点头,坐在了架好琴的桌前,开始弹奏。
  “小姐现下《玉楼春晓》练得如何了?”一曲奏罢,吟霜询问起了方雪。
  “尚可,顺了不少。”
  “小姐,杨公子与你姻缘天定,还请珍惜。”他忽而道,注视着方雪的目光如水般清澄,“切莫失了这一世的缘分。”
  方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嗯。”
  吟霜微笑,闭了闭眼,隔了一会儿才道:“请小姐将《玉楼春晓》弹奏一遍罢。”
  玉指纤纤,拨动琴弦,熟悉的曲子回荡在了书房之中。隆冬之日,竟也如春日般和煦。
  吟霜几不可闻地叹息,漆黑的眼睫遮住了清亮的眼眸,苍白的脸上只隐约透着一丝血色。分明久病沉疴,他却撑到了此刻。魂魄微弱一如风中残烛。如果可以,他想待在这儿,知道真正合眼的那一刻。但心中隐约的不安以及数日前感应到的强烈妖气的乍现,让他直觉定会发生什么。
  
  那一日,他醒来时推开窗,看见了漫天的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纤巧美丽的雪花细碎的飘落下来,悄无声息,静静地掩盖了一切事物的踪迹。
  他才下床穿好衣服,房门便被推开了,小全被冻得通红的脸上还带着雪花,“夫子,夫子,好大的雪!”小全很高兴地喊着。
  “嗯。”他关上了窗,慢慢走了出去。
  外头的大厅里,细心的学生父母依然来过,桌上放了热腾腾的早饭,一旁也已经生好了火盆。他招呼着一大早就跑来的小全一同用早饭。小全摆手说已经吃过了,自己跑出去玩起了雪。
  用罢早饭,等到吟霜走出去时,小全已经堆出了一个雪人。看着小全穿着小棉袄在雪地中奔跑,稚气的脸上满是笑容,吟霜倚在门口微微一笑。
  小全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他,“夫子,攸狐哥哥去哪儿了呢?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他问。
  吟霜的心微微地疼了一下,“攸狐哥哥去哪儿我也不知道,小全很香他么?”
  小全闻言,点点头。
  他轻叹一声,“夫子也很想他呢,不知他现下可好……”
  “当然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连自己的亲娘也不认得了呢。”蓦地一道女声响起,万分冷酷。
  吟霜闻声,转过头去,却见是一名与攸狐面容有六七分相似的美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见她一身毫不掩饰的冲天妖气,以及轻盈立在雪地上不见纤足没入雪中的身形,吟霜已然知晓了她的身份。他轻蹙了一下眉头,转过身来面向美妇。
  “凡人,你倒真有本事,竟能害得吾儿落得如此下场。”青泉美目怒睁,也不见她迈步,却平稳地向前移了一尺,过长的衣摆擦过雪地,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小全吓得躲入了吟霜的怀中。
  
  “夫人,这件事确实是吟霜不对,是我不好……不应该……”他眼眶一红,没有再说下去,“攸狐待我甚好,又有恩于我,而我却害他至此。”
  “你有何颜面说这些?卑贱的人类!”青泉挥手,隔空给了他一记耳掴。
  吟霜侧倒于地,一侧的脸颊迅速红肿,浮现出了一个清晰地五指印,映着那张苍白的容颜更显刺眼。
  “夫子,夫子!”小全扶起了他,转而瞪向青泉,“你这个坏女人!讨厌的坏女人!”
  青泉收手,“你这个小兔崽子,找死!”她手一伸,五指伸长,指甲锋利,直抓下小全。
  吟霜伸出手臂,吃力的将小全抱在了怀里,身体忽而爆出了夺目的白光,将青泉震退了好几步。
  青泉不怒反笑,“终于将你最后的力量逼了出来啊,琴仙大人。”
  “你知道……”他有些震惊地看着青泉。
  “三界之中谁人不知琴仙的琴艺冠居三界之首,容姿清丽无双,性子更是温柔如水。当年吾儿一说,我便知是你。”青泉冷笑,“只是,我没想到,吾儿竟会对你这般痴心。”
  吟霜抿唇,眼前一阵发黑,他脱力地倒在了雪地之上。细碎的雪仍在下,他虚弱地呼吸着,呵出的气结成白雾,随风消散。隐约听见了低呼声,接着有人勉强支撑起了他使不上力气的身子。
  “夫子,你没事罢?”小全紧张地问到。
  他眨眼,视线逐渐恢复清晰,他无力地摇头,“没……”
  忽而,小全于他的面前碎裂成了无数的血块。一阵血雾飘散,细碎的血肉掉在了地上,温热的血液接触到积雪的瞬间将雪融化,混成了血水,又于下一刻被缓缓降落下来的雪花凝结成了新的积雪。
  吟霜睁大了眼睛,一身的血,“小全……”他哽咽,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贱东西,竟然敢咬我……”青泉拂了拂袖子,根本没有让小全近身的她轻易地将小全撕碎,她的目光扫向吟霜,招手唤来部下,“犽,处理掉琴仙。”
  “是,夫人。”犽点头,“夫人想要如何处置他?”他问,竟是罕见的其貌不扬的狐妖。
  “分尸罢。”她漫不经心地说到。
  犽笑了笑,“夫人不觉得这样太便宜了他么?”
  “那你认为该如何做?”青泉斜眼看他。
  “不如——让大伙尝尝他的味道罢。琴仙的转世呢,味道一定不错。”他舔唇。
  青泉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犽,果然还是你聪明。你女儿兰苾也真是得了你的真传呐。”
  “是,夫人。”他恭敬地低头,目光阴狠。
  




第七章  昨夜风雨骤,落红满阶前

  吟霜才撑起身子,就被犽压倒在了雪地中,视线之中出现了几张陌生的面孔,有人解开了他的披风带子,他茫然地看向了对方。只见其很轻易地扯开了他的衣襟,肌肤接触到寒冷的空气,使他打了一个寒颤。对方压了上来,“冷么?放心,一会儿就不会冷了。”
  他弓起身子,试图推开对方,猛地吸入了冷气,他忍不住咳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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