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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在上 作者:弱水千流(晋江vip2015-01-05完结)-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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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严烨,天下第一聪明的人,不消说透,一点就通。太子心情颇好,有这个人的应承,万事仿佛都踏实下来。他心痒难耐,忽地凑近严烨耳边,压低了声音问:“贵妃好不好?”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又是诵经又是调养,前后折腾了个把月,再拿“遍体生疮”来拖也不是办法,索性一次解决彻底。

    严烨神色淡漠如水,同样低声地回他,“娘娘身上的病好全了,只是回来的路上染了风寒,身子尚虚。”

    听他这么说,景晟心落在了肚子里。既然身上的病好了,风寒是小病,将养将养也就好了。美人酮体着实令人神往,他心头想着,不觉身上都燥热起来,干咳了几声儿说:“唔,我瞧贵妃娇弱,在外颠簸难免受罪。还是赶紧回宫养身子罢!”

    正说完这句话,木梯上又信步下来一群人。陆妍笙走在最前头,月牙色的披风飞扬起一角,病态柔弱美丽非常。

    她来到两人跟前,同景晟的目光相触不自觉地皱眉,却无可奈何,垂下眼招呼,淡淡道:“太子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说话,景晟咧嘴笑起来。果然是尤物,连声音都是柔媚的,这副嗓子放到芙蓉帐内,单是想想就觉*。他笑眯眯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给她请安,“儿臣迎驾来迟,般若母妃一路辛苦了。”说完伸出个手一比,“御辇备好了,母妃请。”

    这厮一口一个母妃,听得妍笙一阵恶寒。又见太子伸出只手来弯下腰,朝她道,“母妃,儿臣伺候您。”

    这下可怎么好!她如何也不愿意把手往景晟那色胚手里放,简直是自投罗网!她不知所措,可太子彬彬有礼,俨然一副真把她母妃的模样,教她进退不得。

    景晟等了半晌见她没反应,不由蹙眉。这丫头难不成要当着这样多的人驳他面子么?

    陆妍笙急得脸都白了,她狠狠瞪了眼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严烨。这人何止是坏,见死不救丧心病狂,简直令人发指!平日里不是那么能说会道么?这会儿见了景晟就哑巴了?活脱的欺善怕恶!

    她又气又急,正这当口儿,掌印终于慢条斯理地开了尊口。他朝太子道,“太子爷,风寒虽是小毛病,却会传染,若是连累了您,老祖宗和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可就成贵妃的罪过了。”

    陆妍笙反应过来,连忙接口附和,“厂公说的是,我不敢劳烦太子爷,您要是平白遭了病,我担待不起啊。”

    她说的字字恳切,神态诚挚令人动容,还真像那么回事。景晟略皱眉,严烨向他走近几步,压低了嗓子劝道,“这么长的日子都等过来了,太子爷还急这么会儿么?”他语重心长,摇身一变成了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人,“贵妃娘娘到底年纪小,这种事急不得的。”

    唔,说的在理。景晟点点头,看严烨一眼,“还是你想的周到。”说完一摆手,大度得很的架势,“总之煮熟的鸭子飞不了,我便静候掌印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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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紫禁

    有了严烨的应承允诺;太子爷的一颗心仿佛落进了腹中。他心头的如意算盘打得精;如今皇帝病重,宫中明里的掌事是太后和皇后;然而落到实处;却还是得掌印说了算。

    既然严烨已经撂下了话;将来的谋划就不必他操心了。他了解这人的手段,往往狠辣却出奇地受用;过程见不得光;结果总会是好的。因着这一茬儿,景晟在心头自然而然地将陆妍笙当做了囊中物;连带着瞧她的目光也愈发地不不加避讳;一路上总是想法设法地再三亲近。

    然而距离紫禁城愈来愈近,妍笙一门心思都在专心致志地难过;对景晟的骚扰并没什么功夫搭理。她表现得格外冷淡,每每一句身体不适精神不佳就将太子爷拒之千里,久而久之,景晟却对她愈发地感兴趣起来。

    金尊玉贵的大梁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多的是女人投怀送抱,间或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反倒激起异常的热情来。太容易征服的女人并多大意思,轻易几句好话儿就能被哄得宽衣解带,有什么趣儿?景晟自诩情场老手,他附庸风雅的本事自有一套。在他看来,陆妍笙是个新奇的猎物,外柔内刚,这可是个稀罕宝贝,教他内心燃起莫名的火来,非斯人无可浇灭。

    ******

    三月初,正是盛春的节气。春意渐浓,碧莹莹的穹窿万里无云,偶尔飞过几行大雁,从温暖的南方迁徙回北,雁过无痕。紫禁城巍峨绮丽的身躯屹立在天地之间,金光笼罩下,巍巍然,庄严肃穆,教人望而生畏。

    玢儿从御辇上下来,回过身打车帘。那帘幕后头伸出来一只纤细柔美的皓腕,里头出来个女子,一身锦绣宫装,绛红色的宮绦直直地垂落下来,裙角底下现出一对精致的缎面绣花鞋。

    瘦高纤细的身条,立在朱红宫毯上,陆妍笙抬头朝上方望,金灿灿的日光却照得人睁不开眼。她略抬手挡了挡,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来,语调热切,朝她殷殷道,“般若母妃,咱们已经回宫了。”

    她斜眼乜过去,只见景晟笑容满面地望着自己。

    当人打心眼里厌恶起一个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会随之令人心生厌烦。景晟之于陆妍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现身说法。

    这个太子爷不是什么好鸟,满肚子的坏心思,加之觊觎她的美色,更是从没对她安过好心。然而心中虽了解这一层,碍于这厮太子的身份,她也没法儿对他摆脸色,仍旧只能强装出一副笑来。

    她不着痕迹地朝旁退一步,朝他微勾起唇角道,“承蒙皇后娘娘厚恩,着令太子不远千里到逍兴迎我,我心中着实万分感激。”她说着微微一顿,换上副苦恼的神色,“我心里思忖着要好好答谢太子,又着实没什么能送得出手。太子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多如牛毛,平常的物事也没法儿人你的眼。”

    景晟心道你把自己囫囵送来就是的最好的答谢了!然而这话到底没法说出口,他干咳了两声,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正经八百的姿态,摆手正色的模样,“母妃这说的哪里话?您这回出宫替父皇祈福,不辞辛劳不远千里,若真要说感激,也该是儿臣感激您。”

    陆妍笙听得浑身犯怵,这人一口一个母妃一口一个儿臣,简直教人不舒服!照着这一世的年纪算,她还不到十六,景晟大了她整整四岁,如今却硬要将她的辈分抬高成他娘,也真不嫌磕碜人!

    她愈发对这个太子感到不耐,面上虽笑着,眼底却已经完全没有了笑意。然而景晟却似乎浑然不

    觉,他还兀自说着,“儿臣听掌印说,母妃身上的病已经好全了?”

    身上的病?陆妍笙一愣,半会子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这可怎么办?严烨是怎么对景晟说道她“病情”的她一概不知,如今他问起来,多说只怕露出马脚。她略想了想,决定顺着严烨的话回答,“唔,是好全了。”

    看来这趟宫果然没白出,把人教给严烨照料也是没错处的。景晟心头一喜,对掖着双手笑眯眯地俯视她,端详那张顾盼生姿的俏脸,他还关心着一桩事,那时她不是身上起疮子么,可留下什么疤么?他对她的娇躯垂涎三尺,若是身上留了疤可就不好了,女人身体不似男人,讲究的是个“白璧无瑕”。

    然而将将张口却又觉得这么问不妥,颇明显了些。这个陆妍笙明里虽是贵妃,可到底也还是个没开过脸的闺女,问得唐突恐怕会吓着她。

    太子略皱眉,思量了瞬只是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陆妍笙微微颔首,多的话也不想再同这人说了。她偏过头望向别处,却将巧望见一个高个儿的男人从宫门里头出了来。穿曳撒,系鸾带,双臂绣金蟒,面容淡漠,起菱的唇角犹似含笑,描金帽下是一双深邃的眼,迷离森冷。

    一眼望见严烨,她竟有刹那的晃神,这才恍觉自景晟随行以来,自己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他了。

    他略提起曳撒,迈过门槛来到两人跟前,略弓□子给太子和她揖手,“太子,娘娘,老祖宗说了,您二位舟车劳顿,不必急着往慈宁宫复命,今儿就回宫好好歇息着,明日她老人家自会召见二位主子。”

    这人装模作样起来简直教人叹为观止,他这样恭谨生疏的姿态,反倒令妍笙有些不适应了。她迟迟地哦了一声,面上也淡淡的,朝他说话的语气平平,“既这么,本宫就先回宫歇着了。”

    说完她看向景晟,脸上堆砌起一副笑容,“太子自便。”

    景晟闻言朝她微微揖手,“儿臣恭送般若母妃。”

    陆妍笙微微一笑,扶过玢儿的手便上了等候多时的宫轿,一行宫人复浩浩荡荡往永和宫的方向去了。

    太子的目光追着那宫轿离去的方向好半晌才回过神,他转过身看向严烨,忽道,“严掌印,我瞧着娘娘的身子好得差不离了,你看……”

    后头的话不消说了,严烨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望着太子,面上仍旧带着笑容,只那眉宇深处萦着肃杀之气。他朝太子道,“太子爷放心,臣应允过的事必不会食言。”

    景晟笑了笑,略凑过去几分,压低了嗓子说:“掌印,依我看,你上回那招偷梁换柱的主意颇不错。”他说着又思索了阵儿,接着道,“我估摸着这回得事先跟那丫头知会一声,毕竟她同那个答应不同,我喜欢她么,将来必不会亏待了她的。如今父皇的情形不大好,她顶着个贵妃的衔儿,却同守活寡没分别。这么水灵的姑娘,换做谁也舍不得不是。”

    严烨心头冷笑,面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他朝景晟恭谨揖手,回道:“臣明白,太子爷您是重情义的善性人,娘娘若知道您这份儿心意,必定万分动容。”

    这番话说得景晟格外受用,他笑着拍了下严烨的肩,也不说话,只负过手转身朝紫荆城外头走去寻他的乐子去了。

    严烨面上的笑意在顷刻间褪了个一干二净,他微侧目哂一眼景晟的背影,神情森冷如霜雪。

    桂嵘觑着他的脸色,上前几步试探道:“师父,咱们回掌印值房还是东厂的府衙?”

    他却转身大步离去,头也不回地撂下三个字来——

    “永和宫。”

    桂嵘一怔,愈发不明白师父的所思所想了。

    他皱紧了眉头,转过头问姚尉,“姚掌班,师父他老人家既然都要把娘娘送给太子爷了么?那去永和宫干什么!”

    姚尉也百思不得其解,摊手道,“督主心思深不可测,谁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

    离宫好些日子,宫中的一切事物却和出宫前没有半分差别。

    一路的颠簸,妍笙只觉分外疲惫。她进了寝殿,将将挥退了玢儿同音素准备宽衣上榻,门外便进来了一个人。

    她抬眼望过去,待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不由浑身都是一僵,连带着手上拿着的耳坠也落在了地上,清脆刺耳的声响。

    严烨的眼帘微垂,随意瞥了眼她落在地上的耳坠,朝她边走近边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他的神色淡漠,优雅的薄唇微抿着,似乎带着一丝孤高的意味。

    他身上的气势太凌人,没由来的教她慌张。她朝后面直直地退过去,一连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上了牙床边上的八宝紫檀木立柜。

    退无可退,他逼近过来。

    陆妍笙慌了神。这是她的寝宫,严烨竟然能不经通传随意出入么?她有些懊恼,故作镇定地吓他,“你这么直直进来了,不怕人说闲话么?”

    严烨却忽地笑起来,“说?谁敢?”

    她被堵得没了话,只是瞪着一双眼儿警惕地看着他。

    他凝视她半晌,忽地拽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背光幽暗的偏殿里拖。

    这个举动将陆妍笙吓得不轻,她挣扎起来,口里不敢喊大声了,只能压着嗓门儿不住道,“严烨!你撒什么疯?你要做什么?”

    站定了,她刚想说话,他却箍紧了她纤细的腰肢,朝那张红艳艳的小嘴深深吻了下去,发狠似的,蛮横霸道。

    这段日子他心头也烧着一团火,来势汹汹,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他的整个身躯灵魂吞噬殆尽。

    这个太子为了她千里迢迢远赴逍兴,想法设法与她亲近,这些日子以来的一点一滴都被他看在眼里。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有丝毫动作,甚至连一丁点儿的情绪也不能表露。他要景晟为此付出代价,在这之前,他必须强迫自己忍耐下所有。

    暂时还必须忍耐下去。

    他吻得忘了情,带着浓烈的侵略性,疾风骤雨一般。蓦的,他吸住她的舌咬了下去,她痛哼了一声,居然也不甘示弱地回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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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意

   他没料到她有胆子咬他;英挺的眉微皱起。看她的模样,一脸的洋洋得意,似乎心情颇畅快。舌尖有细微的疼痛;他挑高了眉,这丫头下嘴不知轻重;两人的舌尖都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陆妍笙起初没反应过来,直到腥味儿弥漫了满嘴,最初那副得意的神态才僵在了脸上。这是他的血;淡淡的腥味儿混着他嘴里若有若无的茶叶气息,说不出的味道,教人心跳加速。

    她面上惊慌同错愕的神情相交错,心头擂鼓大作——这可怎么办,一不留神居然将他的舌头咬破了,这会儿见了血,以他狭窄的度量必定不会轻易饶了她!她懊恼不已,没想到严烨竟然这么不经咬。

    她慌乱起来,急急忙忙地要别开脸从他的唇上移开,他却不依不挠地追过来,双手从她细细的腰往上移,轻柔地搂过她的背,一下一下地拍抚。

    连带的,唇舌也变得温柔细腻起来。他勾弄她娇软的小舌,恣意游走,她身上的气息是一种甜腻腻的香,纯洁而美好,没有经受过半分的玷染。他贴得更紧,将她抵在四季迎春柜上唇舌缠绵,她的气息愈发不稳起来,脑子里混沌晕沉。

    迷蒙的一个世界,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存在,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这个吻带来的震撼,鼻息间好闻的乌沉香。后背是细腻的檀木立柜,冰凉细腻的触感。前胸抵着的男人却周身都是热烫的,她失神,脑子里像是被糖糊了,乱糟糟作一团。

    她在怀里,媚眼如丝娇喘吁吁,怎么瞧都是一副勾人的景致。他有刹那的晃神,修长的右手从那纤美的背脊开始,一寸寸滑落下去……

    像是一道惊雷劈进了脑仁儿里,陆妍笙脑子嗡了一声,惊瞪了双眼卯足了力气将他一把推开。她双颊潮红,靠着立柜微微地喘息着,身上的衣裳也被他弄得凌乱不堪。

    忽然感到莫大的羞耻,心中明明是憎恨的,却总是会因他随便的一个举动恍惚心神,真是作践自己!她懊恼得不能自已,愈发感到委屈起来,再觑一眼严烨,他好整以暇,衣冠楚楚地立在她跟前,唇角微微地上扬,面上的神情似乎悠闲自得。

    她气结,猛地抬起来指向他,阔袖几乎能带起一阵儿风来,“你……”

    “你”了好一会儿,终究没什么下文能说出来。陆妍笙一阵颓然,搜肠刮肚了一大堆骂人的话,这会儿却什么也不能骂出来。她的理智在将她往回扯,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计划,眼下她得暂时忘了严烨同她的深仇大恨,她须柔媚娇婉,化作一汪春水,对他事事顺从,只有这样才能教他卸下戒心同防备。

    强自按压下心头噌噌上窜的火气,妍笙抬眼看向他,扶额低低叹道,“掌印的胆子太大了,紫禁城里到处都是耳目,若是被人一句话捅到太后耳朵里怎么办?”

    这丫头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总喜欢在他跟前卖弄小聪明。其实她的脑子并不算笨,只是性子使然,往往沉不住气,加之他们二人的实力悬殊过大,他要看穿她的心思简直易如反掌。她总说他喜欢使手段对付她,殊不知在他看来她委实傻得可爱,根本狠不下心对她使那些所谓的手段。

    方才分明那样火冒三丈,这会儿却又忽地压抑下来,刻意作出一副柔弱顺遂的姿态,这伎俩简直拙劣得让他想发笑。然而因为心中喜欢着,所以能纵容下她一切的小性子,严烨唇角的笑容寡淡,靠近些替她顺了顺微乱的发髻,“宫里的耳目再多也多不过东厂,你不用担心这个,即便是真看见了什么,他们也不敢说的。”

    平淡至极的口吻,却教人听得胆寒。他伸手过来,她几乎是本能地歪过头躲开了,待她回过神时却见他干净修长的右手僵在半空中,清冷的眸子眼波明灭,面上的神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她似乎有些尴尬,伸手摸了摸鼻梁道,“对不住,我只是不习惯……”

    话还未说完他便接口说了下去,淡漠的表情,“我都明白的。”

    不知是否错觉,他说这话时眼底深处分明有一丝落寞,却也只是一晃而逝。妍笙微怔,他说他都明白,然而却什么都不明白。他不明白她对他的恨从何而来,因为这一世的严烨不曾历经过上一世的点点滴滴,不能体会她的切肤之痛。

    她眼中的神色黯下去,像是跃动的火光被人骤然熄灭了,瞳孔里没了灵气。转过头张望了一眼明亮的外间,起先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回过神来却开始后怕。他权倾朝野胆大包天,她却不同。她身处后宫,一个不慎教人握去了把柄就要大事不妙。

    严烨心思太重,绝不能指望他替她料理一切,上一世的教训鲜血淋漓,他在她心中是普天之下最不可信任依仗的人,事事还得靠她自己亲力亲为才行。

    妍笙略思量,整了整衣衫就要往外头走,忽然记起来边儿上还有一个人,因侧目看他一眼,“对了,掌印到我宫里来是有什么事么?”

    这番话问出来,倒是令严烨有些尴尬。方才景晟的话将他惹恼了,气血上了头,急于找到她宣泄一番。可这话如何也不能明摆着跟她说出来,他一个男人,总归还是要给自己留一些余地。他可以对她宠得肆无忌惮,却绝不能让她得意忘形,否则将来生出些什么变数,只怕吃亏的要成他自己。

    这么思量着,严烨脸上的神色不咸不淡,哦了一声说:“我有事要办,路过永和宫,顺道进来看看娘娘你。”

    “……”陆妍笙被这个说法弄得一愣,居然半晌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了。

    顺道进来看看?这是什么鬼话?哪儿有人顺道顺到人嘴皮子上去的?这人撒起慌来气定神闲,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她嗤了嗤,故作了然地啊了一声,怪声怪气地朝他说:“原来是这么。掌印果然是个大忙人,从逍兴到临安成天儿都见不着您的人影儿,这才刚回宫居然又有差事找上门儿了啊。”

    她阴阳怪气地酸他,他微挑起眉毛,这丫头在他面前愈发地恣意了,这是仗着他不敢把她怎么着?严烨抚了抚手腕上的佛珠串儿,径自撩了袍子在一旁的地罩上坐下来,他抬起眼看她,神情似笑非笑,“从逍兴到临安成天见不着我的影儿?听你这意思,您心头还挺挂念我的?”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心头挺挂念他的?这话说出来也不嫌臊得慌么?陆妍笙一滞,霎时对督主大人异于常人的厚脸皮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在下一瞬反应过来,严烨故意曲解他话里的意思,她索性也顺着杆子往下爬好了。反正也要先讨好着,将来才好谋划今后的事,因道,“咦,我好歹是个姑娘家,你知道我挂念你也不要说出来嘛。我可是很好面子的人!”

    她四两拨千斤,居然大大方方承认了。他明知这番话是她鬼扯,心头却仍旧忍不住悸动。

    她是他属意喜欢的人,随口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都能教他记上心。因为这份特殊的感情,他给自己硬生生安进去一块叫做陆妍笙的软肋,镶嵌进身体,深入骨头缝,仿佛永远难以拔除。

    他心中因为她的一句鬼话暗自欣喜,面上却还是淡淡的。微挑起左眉朝她道,“这倒是奇怪了,寻常姑娘家遇着这种事不是都羞怯的么?你还挺诚恳。”

    她咧开嘴笑得格外灿烂,心头在打鼓,面上却撑得好好儿的,“哎。这你就小看我了。我可是个很坦诚的人,我喜欢你挂念你,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这番话说出来,字里行间都有理有据,居然令严烨感到无言以对。

    他几乎浑身都一震——方才是听错了么?她竟然说喜欢他。尽管知道不是真话,他仍旧难以抑制地欢欣。

    严烨自记事起就背负得太重,入宫之后的头三年更是忍耐了太多不可为人道的艰辛。这样的过往,注定塑就一个阴冷狠辣的人。他曾蒙受过奇耻大辱,心早已被岁月磨成了一块冷硬的石。

    然而她的出现像是一道光,出其不意地照进胸腔里,融化了些微冰冷坚硬的壳,重新现出温暖的血肉来。

    理智在叫嚣,然而内心的喜悦让人克制不住。他指尖有极轻微的颤抖,伸出来,朝她招手,“你过来。”

    陆妍笙不明所以,见他面色温润如玉,并不似方才那样骇人,便松懈下来几分。当真朝他走过去。

    “又怎么了?”

    他摊开手,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示意她再靠近几分。

    他的目光里头透着某种诡异的熟悉感,陆妍笙一愣,惊觉此时严烨看她的眼神简直同景晟如出一辙。

    她警觉起来,立在原地没有动,皱眉道,“做什么?”

    严烨唇角带起一丝风轻云淡的笑,仍旧向她招手。眼波如含秋水,轻易一瞥便令人招架不住。他道:“你怕什么?我只是要跟你说些话。”

    她小脸皱成包子,“有什么话你说,我听得见。”

    他没了耐心,语气强硬起来:“我再说一次,过来,乖乖的。”

    她拗不过,憋着嘴又走过去几分,像是送上虎口的小羊。这幅委屈的小模样意外地取悦了严烨,他冷不丁地伸手将她拉过来抱在膝盖上,将她的双手扣得死死的。

    他岂止阴险,根本还个不要脸的无赖加骗子!

    妍笙动弹不得,面红耳赤地低叱:“逗我好玩儿还是怎么?厂公就不能放尊重些么!”

    严烨搂着她微微一笑,有些委屈的口吻,嗟叹道:“我对谁都能放尊重,偏偏对你不能,我也甚苦恼。”

    你苦恼个鬼!她心头暗骂了一句,又听闻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几分沉重,低声在她耳畔道,“卿卿,过些日子你恐怕得进一回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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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

    一连几日相安无事;严烨再不曾来过。太后的宣召也迟迟不曾下来,复命之事也就这么被搁置在了一旁。

    天黑了,烛台上掌了灯;满屋子的家当摆设都跟着跳动的火光晃晃悠悠起来。紫禁城内的各处宫闱都通亮起灯火,挂风灯的内监出来撑蒿子;飘飘摇摇的意态。

    陆妍笙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怔怔地出神。她身条纤细;弱不胜衣,夜风吹起时拂动起披散在耳后的发丝,隐约有乘风归去的架势。

    脑子里浮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似乎挥之不去。她懊丧地一声嘤咛,窝在牙床上翻了个身面朝里地躺着。忽然夜风大起来,吹得人身上发冷;她蹙紧眉头撑起半个身子,“把窗户给我关严实了!”

    外头脚步声传来,玢儿急急忙忙掖起袖子把窗子合起来,这时又听见背后那人又开腔了,仍旧是一副气呼呼的口吻,诘问她,“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大晚上开什么窗子,不嫌冷啊!”

    玢儿无力扶额,转过身望向她,面上的神情颇委屈,“主子,您在说什么呢?半个时辰前奴婢进来关窗子,不是您不让的么?”

    妍笙闻言一愣,“胡说,哪儿有的事。”

    玢儿几乎要给她跪了,朝她走近几步耐着性子提醒她,“娘娘您忘了?您说合上窗户闷得慌,这才不让奴婢关窗的么。”

    呃……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出来着。

    她颇为尴尬,探手摸了摸鼻头,迟迟地哦了一声,“是这么回事,我想起来了。”说完又觉得对不住玢儿,因朝她道:“我今天精神不佳,你多担待担待。”

    玢儿古怪地看着她,半扯起一边嘴角道,“精神不佳?奴婢看您都几日神思恍惚了。”她说着微微一顿,朝她挪过去挨着脚踏坐下来,凑近几分神秘兮兮的模样,压低声音问:“主子,您跟我说实话吧,前些天严厂公来找过您,到底和您说了些什么啊?”

    听她口里提严烨,不自觉地教人想起那个轻薄放浪的吻来。陆妍笙的双颊红了红,却仍旧死鸭子嘴硬,“没说什么啊,你别瞎猜了,这和严烨半分的干系都没有。”

    玢儿哼哼了两声,半眯了眸子凑过去端详她,“是么?真和掌印没干系?”

    她被看得浑身发毛,心虚得厉害,然而下一刻却又摆出了贵妃的驾子来,从床上做起来叉腰怒视玢儿,威吓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没干系就是没干系,你这丫头愈发胆儿肥了,是不是上回的教训没吃够,我合该让严烨好好收拾你!”

    上回的事玢儿仍旧心有余悸,她家主子俨然一副把掌印当靠山的姿态,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势。

    玢儿无言以对,只能忙不迭地摆手,瘪嘴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主子您消消火儿,权当奴婢什么都没说过。您这些日子神思恍惚同掌印没干系,绝对没干系成了不?”

    陆妍笙犟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玢儿败下阵来,耷拉着肩膀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她侧目看玢儿,脑子里忽地蹦出严烨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他说要让她进一回养心殿,她听得一头雾水,再要追问他却只字也不提了。玢儿这丫头脑瓜子好使,兴许能洞晓严烨话里的意思呢?

    这么思量着,妍笙朝玢儿勾了勾手指。

    玢儿凑过去,她附在她耳旁压低了声音道,“我问你,‘进养心殿’是什么意思?”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呢!玢儿皱起小脸望着她,“主子,您说话能不能不要只说半截,谁要进养心殿啊?”

    她面上的神色略有迟疑,挣扎了一瞬却还是应道,“你起先不是问严掌印来同我说了什么么?”

    玢儿咀嚼了一番她的话,隐约了然几分,回她道,“哦,我明白了,掌印说要您进一回养心殿?”

    妍笙点点头。玢儿长长地哦了一声,她扶着下巴略想了想,忽地一拍脑门儿道,“养心殿是皇上的寝宫,要您这个当妃子的进万岁爷的寝宫,除了侍寝难不成进去喝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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